九龍,奔馳SL四代停在一傢冷冷清清的飯館門口,一個猥瑣的老頭剛拿起飯碗,發現門口停瞭輛汽車,以為是來吃飯的,立即放下碗跳瞭起來,推開店門,去引導泊車。
趙江波熄瞭火後,朱子婷首先打開車門跳瞭下來,叫瞭一聲:「老爸!」
朱昌泰看見女兒,高興起來:「好閨女!吃瞭嗎?帶誰來照顧我們傢生意瞭?」
徐肉肉也打開車門下車瞭,怯怯的叫瞭一聲:「舅舅!」
朱昌泰奇怪道:「你們兩個怎麼在一起的,你傢老爸怎麼讓你出來的?這會兒正是上生意的時候呀?不會是有人叫你們兩個雙飛吧?」
趙江波跟著也下來瞭,沖老頭一笑:「表姑父你好!」
朱昌泰看到他一愣,立即想起來瞭,指著他道:「你不會想來找後賬吧?古玩圈規定,出手不退!咦──!你剛才叫我什麼?」
朱子婷道:「奶奶在店裡嗎?」
朱昌泰道:「在──!唉──!開個飯店,全傢都在幫手!」
朱子婷道:「那就好!」拉起趙江波的手就往裡走。
朱昌泰是一臉的霧水,跟在後面往裡走。
「奶奶──,奶奶──!」朱子婷叫:「你看誰來瞭!」
面色蒼老的趙秀月步履蹣跚的走瞭出來,見到朱子婷是眉開眼笑:「來啦──!你個小丫頭多少天沒回傢瞭?」
朱子婷道:「傢裡住著也困難,我出去住也為傢裡緩解困難不是?」說著話把趙江波推到她面前道:「奶奶──!你看看他是誰?」
趙秀月愣瞭半天,看著趙江波,依稀象是認識,但就是想不起來是哪個,不由疑惑的道:「靚仔──,你是……?」
趙江波看著明顯蒼老的趙秀月,再想到傢裡那個龍精虎猛、揍人一頭勁的老不死爺爺,不由唏噓道:「我是趙江波,趙初十是我爺爺!」
趙秀月的印象裡,大陸就是貧窮落後的代名詞,大陸來香港找他們的親戚,都是想投靠他們,然後留在香港過些好日子的,前幾年是趙靜母女來,給她們添瞭許多麻煩,現在她們朱傢自身都難保,還有什麼能力幫助別人?看著依稀有自己兄弟影子的趙江波,不由長長嘆瞭一口氣。
趙江波眉長過眼,聰明無匹,已經猜到這個姑奶奶心裡想什麼瞭,不由笑道:「放心,就是爺爺那老……噢……那老人傢想您老,叫我來找找看,看看您老過得怎麼樣,過幾天我就走,也不住你們傢!」
趙秀月神色冷淡的道:「既然來瞭,吃頓飯吧!說實話,我們朱傢過得也是艱難!」
一個高大的胖子走出來,冷冷的道:「又是大陸來的土包子想打我們秋風的?實話跟你說,我們也困難,實在拿不出錢來接濟你們,而且也沒地方給你住!」
「大哥!你都說些什麼呀?」朱子婷急得要跳腳,這兩天和趙江波的接觸中,她知道這表哥就是個財主,要是自傢人能說些暖心的話,哄騙好這個表哥,立馬就能咸魚翻身。
大嫂方桂蘋從後堂走瞭出來,手上端著個裝滿瞭稀飯的大海碗,後面跟著兩個小男孩,目無表情的道:「今天生意不好,賺不到錢也沒什麼好吃的,就是些剩飯剩菜,你要是不嫌棄,將就吃一點!都是大陸來的,我能理解!」
趙江波笑起來:「四川人吧,得──!也不說瞭,其實就是來看一下,回去後好向爺爺交待,既然是開飯館的,怎麼可能少得瞭菜?」
朱子能沒好氣的道:「菜是有,但那是做生意的,不是用來施舍你的,要吃拿錢來呀!」
趙江波搖頭:「到底是親戚,怎麼就這麼現實呢?得──!我點菜行瞭吧!」
朱子婷急道:「哪能讓表哥點菜?到瞭我傢,這頓飯我請瞭!」
朱子能道:「一個大圈仔,表什麼哥?告訴你,香港的東西比不得你們大陸,貴得很呢,你真要點菜可要想好瞭!」
徐肉肉不作聲,心裡卻是幸災樂禍,這個表哥是能得罪的嗎?朱傢真是自攆財神。
趙江波性情平和,也不和這傢人一般見識,左右就是來看看,方便的話拍幾張照片回去,告訴爺爺那個老不死的,他來過瞭而已,於是坐瞭下來,拿起桌上的菜單,看瞭半天道:「你們開的是川菜館?」
朱子婷站在他邊上道:「是的,我媽跟大嫂全是四川人,想著在香港開傢川菜館一定有生意!」
趙江波一笑:「菜黃魚絲、清湯魚卷、翡翠嚇仁、清湯五彩魚,好瞭,我們才吃過,這會兒也不餓,隨便來幾樣吧!」
朱子能怒道:「你點的都是什麼菜?我們菜單上有嗎?你個鄉巴佬,看樣子貴的也吃不起,給你弄個麻婆豆腐、水煮毛豆、紅燒大頭魚吧,共是二百四十塊,先給錢,我立即代你去做!」
朱子婷真急瞭,跳著腳道:「大哥!」
趙江波微笑,非常配合著朱子能,演起戲來,在自己的口袋裡象是摳瞭半天,才摳出一百元皺巴巴的港幣道:「就這麼多瞭,不如就燒一盤麻婆豆腐吧!」
「窮鬼──!」朱子能低哼,拿瞭一百塊錢,轉身走瞭。
朱子婷俏臉漲得通紅,想說時又看趙江波朝她搖頭,立即不敢作聲瞭。
要想考就廚師水平,就是要用最簡單的菜做出做上乘的口味,中國四大菜系,川菜尤其具備這個特點,自古以來都以「食材普通,調味出眾」著稱。
功夫不大,朱子能把一盤麻婆豆腐端上來瞭,趙江波聞那味道就不對,顏色也不好看,不由笑道:「大表哥!我又不是不給錢,這盤豆腐燒的?能用心點嗎?」
朱子能粗聲大氣的道:「老子開店,童叟無欺,決不會糊弄客人,這盤豆腐,是老子的招牌菜,吃過的都說好,你個大圈仔懂個毛啊?」
趙江波笑道:「這樣!我燒幾個小菜請大傢吃怎麼樣?」
「你個土包子還會燒菜?燒壞瞭怎麼辦?」朱子能道。
趙秀月在邊上不說話,他們錢不多,采購生菜都是一毛一毛的還價,精打細算買來的。
趙江波笑:「你們看不如這樣,我先把要燒的菜買下來,再給一百塊錢算做借用廚具,燒壞倒掉的話全算我的,這樣可以吧?」
趙秀月不好意思的道:「這樣啊?那好吧,就是不必付那一百塊錢借用廚具瞭!」
「那怎麼行?我們香港的瓦絲費用是很貴的!」後堂出來一個婦人。
「媽──!」朱子婷喊:「你不能這樣啊?他可是表哥啊!」
這婦人正是朱子婷的老媽韓文英,有一米六七、六八的身高,標準的四川老美人,這時繃著臉道:「這麼大瞭也不知道在店裡幫忙,生女兒真是沒用,前幾個月我傢親侄子韓勇來,也沒見你這個死丫頭給好臉色看,他是哪門子的表哥,都出五服瞭吧?」
朱昌泰忙道:「子婷其實很不錯的,經常帶客人來照顧我生意!」
「照顧你生意?錢呢?噢──!昨天晚上出攤子,賺瞭五百塊錢,那也叫照顧生意?真是這死丫頭有用,就帶個老棒捶來,一下子宰個萬兒八千的,那才叫照顧生意!生丫頭真沒用,典型賠錢的貨,你不肯嫁韓勇,找機會就把你賣掉,再不終也和你表姐趙靜她媽學,替你簽個小電影的合約,脫光演一次能有十萬塊呢!你這死丫頭的模樣不比趙靜差,一定有人要的!」韓文英罵。
昨天趙江波明明給朱昌泰賺瞭一萬塊錢好吧?為什麼韓文英說是五百?不由疑惑的看向朱子婷。
朱子婷立即明白瞭趙江波的眼神,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低低的道:「這些年大陸管的也松瞭,我媽傢常有人來,我媽要面子,每次他傢人來,她都用我們傢的救命錢,補貼四川的娘傢,而且還好賭,隻要上瞭麻將桌,根本沒完沒瞭,我們倆碰到時,我在做那事,就是因為我媽欠瞭濤哥的印子錢,把我抵出去瞭,我要是不同意,濤哥會殺我們全傢的,所以老爸隻得藏錢,準備把我從濤哥手上弄出來!」
趙江波點頭道:「到底欠瞭人傢多少錢?」
朱子婷道:「本來欠四十萬的,這一段時間我和我老爸合作賣古董,奶奶又把心愛的翡翠鐲子當瞭,還瞭大部分,現在還欠十七、八萬的樣子,我在金夢緣賓館做導遊,每個月多時能賺六、七千,這樣除瞭還利息之外,還能還點本金,今年年底我就能把債還瞭,就怕我媽再賭!」
韓文英道:「兩個人嘀嘀咕咕什麼呢?也不瞞你這小子,我們今天生意不好,從中午到現在,隻做瞭兩單生意,一千塊錢都沒有,既然你自稱是我們的親戚,幫我們在打烊時再多一單嘍,好歹湊個一千塊錢的營業額啊!」
趙江波一笑,左右摟著兩個表妹跑進後堂,兩個丫頭也不躲避,由趙江波摟著,根本不看朱傢人要殺人的眼光。
趙江波找到瞭想要的食材,當然並不完全,這傢人做川菜,卻連川菜的調料、輔料都備不齊,典型的二把刀,左右親瞭一下兩個同樣滑潤的臉蛋道:「我幹活瞭,你們兩個在外面等著,他們問我情況,你們兩個什麼也不準說,否則我把你們兩個弄到非洲做盲奴!」
兩個丫頭嚇壞瞭,忙不迭的點頭,手牽手的跑瞭出來,果然無論朱傢人問什麼都不肯作聲。
趙江波在裡面喊:「死胖子,過來幫手,還有你老婆、你老媽,你老爸, 一齊給我死過來!」
朱子能道:「為什麼叫我們不叫兩個丫頭?」
趙江波道:「她們兩個是未出嫁的姑娘,是水做的珍珠,哪能做這種粗活?你這團爛泥巴,還有那幾個死魚眼珠,進來幫手,一百塊錢一個人!不來話我帶兩個表妹出去吃瞭!」
朱子能罵道:「我靠!說什麼撲街的話?老子一句聽不懂,你個撲街有神精病嗎?」
趙秀月一愣,仿佛又回到瞭解放前的南京,那時她也是水做的珍珠,被人寵著疼著,眼前一陣水霧,對兒子、孫子們道:「怎麼都是親戚,都付錢瞭,我們幫他一下吧!」
幾個人蜂湧而入趙江波也不客氣,指揮著二男三女弄這個忙那個,速度慢一點就數落一通,一個小時後,八個大人兩個小孩坐在瞭一張大桌周圍。
趙江波坐在兩個如花似玉的表妹中間,對朱子能道:「死胖子,看好瞭,這才叫川菜,你做的那叫什麼玩意?」
方桂蘋披嘴道:「這是川菜?我在四川長大都沒見過這種川菜,騙人的吧?」
韓文英道:「我倒是見過兩、三個菜,嘍──!就是陳皮肉和蔥末肝片,地道的四川菜,現在成都的大館子,一定還有人會做!」
趙秀月道:「叫你江波好吧?這都是什麼菜?記得年輕時,在南京小四川酒店吃過幾樣,現在什麼味道都記不清瞭!」
趙江波道:「南京小四川酒店是解放前的名字,解放後公私合營,59年時整合瞭幾個川菜館子,改名叫南京四川酒傢,但是我做的這幾樣小菜嗎?嘿嘿嘿!隻有我外公那個老不死的會,而且這老頭死板的很,手藝決不傳外人,既然大傢不知道,我介紹一下,這是幹煵肉絲、陳皮肉、竹蓀肝膏湯、蔥末肝片、豆渣豬頭,這幾樣還是有人會做滴,其實想想外公也真是,我是學會瞭也懶得做,表妹那丫頭根本沒興趣學,哎喲──,扯遠瞭,這是魚羊肚燴、肝油海參、繡球魚翅、紅燒鹿筋,沒鹿筋,用牛筋代替瞭,將就著吃,現在能吃到這幾樣菜的人,已經很少瞭,這是三色雞淖、菠餃白肺、烤酥方、桃酥雞糕、軟炸斑指……!」
一眾人是目瞪口呆,這桌菜放在香港,簡直屌炸天,就是招待港督也大是要得,朱子能要是能做出一半,或者說是三分之一,這餐館的生意不火都難。
趙江波道:「開吃之前,我有個要求!」
韓文英警覺道:「不會想賴錢吧?」
趙江波看瞭她一眼,甩出兩千塊錢,然後道:「就是先拍個照片,做個留戀怎麼樣?」
隻是拍照片,朱傢人當然不反對,但是誰拍呢,這桌上沒有外人,少瞭誰都不好。
朱子婷道:「煩不瞭!」跑到大街上,好巧不巧的正撞著個脖子上掛著照相機的,立即拉住人傢道:「幫個手,替我拍張全傢福,錢照給你!」
那人一愣,跟著朱子婷進來,頓時驚呆瞭,想不到在這種小店看見半島酒店都做不出來的菜,別說吃瞭,就是看著菜的樣式色澤都是叫人直流口水,不用朱子婷再說,立即叫桌子上的人擺好姿式,拿起相機拍瞭起來。
趙江波道:「把底片給我,我付你錢!」
那人拍完之後,立即就有相片出來瞭,朱傢的人都不感興趣,趙江波接過幾張相片,收進背包裡,轉入介子空間藏好,這是要給爺爺那個老不死的交待,否則回去沒證據,那老頭還不把自己整死?
拍照的笑道:「錢不要瞭,我是太陽報的記者,能坐下來和你們一起吃嗎?噢──!我可以付錢的!」
趙江波道:「多個人多雙筷子,相逢就是客,坐吧!」
這頓飯除瞭趙江波之外,每個人都吃得風卷殘雲,趙江波暗笑:土包子!
至此,爺爺的任務算是完成瞭,下面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瞭,丟瞭二十萬港幣的現金給趙秀月,說是爺爺叫帶來的,然後拉起兩個表妹雪白的手腕揚長而去,既然人傢不歡迎,還留下看別人眼色嗎?
趙秀月捧著兩捆現金呆掉瞭,回過神來時,趙江波的奔馳早開得沒影瞭。
第二天朱子能的店就火瞭,但是朱子能卻是做不瞭那些菜,想找趙江波請教時,這才想起昨天看不起大圈仔,根本沒留下他的任何聯系方式。一個妹妹一個表妹也找不到人,她們兩個連個BP機都沒有,更別說手機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