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天空,灰色的神龍廣場,還有被縛在十字架上,皮膚已變成灰色的我,而在我的身前,一個又一個的身形正不斷地從地下冒出,他們都是我的“熟”人:風都十虎,青牙龍斯羅、雄鷹騎士團的軍團長卡那羅,比蒙王迪斯、獸人王格萊亞,甚至連斯羅特要塞之戰時死在我劍在的那個魔族少女都出現瞭。
全是直接或間接死在我手上的人,我的死對頭們,其中也有少數“活人”,那個曾被我痛奸的魔族少女莉莉絲也在其中,至於我最大的對頭奧拉皇帝當然也少不瞭,隻不過他雙手互插著平舉在胸前,遠遠地站在一邊看著我。
這就是我所要面對的心魔的挑戰!眼前的場面和當年安卡古斯替我設計的那個“劇本”幾乎相差無幾,隻不過要把我千刀萬剮的人多瞭許多罷瞭。
天魔解體大法,龍魔變身,甚至是第七變的力量,所有我能想到的辦法全都用上瞭,但怎麼都無法掙脫縛在身上的封龍鎖鏈。
“要把我千刀萬剮嗎?這就是我的恐懼嗎?安卡古斯的遺害到現在還沒有消失啊!”
望著這個陣勢,即使明知是在幻覺世界,回憶那段被千刀萬剮時的經歷,我也感到有些畏懼,那番經歷給我心靈上帶來的創傷實在是無可比擬。
我大聲地嘶吼著,奮力地掙紮著:“正面情緒,負面情緒,他媽的,不管是什麼情緒,隻要能突破這個該死的心靈空間,就算把靈魂賣給魔鬼,我也認瞭!”
纏繞全身的封龍鎖鏈被我掙得叮當作響,卻始終無法弄斷。我的仇傢們慢慢地聚瞭上來,個個手中都握著利劍。在惶恐中我不停地鼓勵自己道:
“不能放棄,我絕對不就這麼困在這個空間裡等死!我的女人還等著我去救她們呢!我的孩子還等著我這個爸爸去抱呢!”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輕輕地我耳後響起:
“需要幫忙嗎?”
“什麼?”
我回頭望去,一個長得和我一模一樣的人正站在我身後,他不是別人,正是從前那個由我的臆想創造出來,又被打敗瞭的“虛擬人格”,他是我的心魔。
“是你?你不是已經被我殺掉瞭嗎?怎麼又出現瞭!”
“魔由心生,你我本為一體,當你心中充滿恐懼、憂慮還有憤怒時,這些負面情緒足以讓我再次復活!”
我苦笑道:“你也打算落井下石,分我一塊肉嗎?”
“不!”
“他”的回答斬釘截鐵,十分地幹脆。從前的心魔,每次現身時全身上下都充滿著毀滅一切的暴戾之氣,此刻的他身上的戾氣卻雖然重,卻並不是針對我而來,在暴戾兇惡之餘,更多瞭一些從前沒有的東西。
“負面情緒和正面情緒並不是永遠對立的!有時候也可以站在一起並肩作戰的!”
不等我做出回答,“他”雙臂一張,從後面抱住我,竟融合進我的身體裡。就在雙方的意識合而為一,我隻覺體內力量大增,用盡全力奮力一掙,嘩啦一聲,縛著我身體的鎖鏈化為無數的雪片紛紛碎裂。
圍住我的仇傢們手中的劍紛紛發生變化,化為他們自已最擅長用的武器,一場惡戰即使開始。而那個“奧拉皇帝”形象的心魔,卻依舊雙手互插地站在遠方觀戰。
“為瞭我們共同所愛的人,戰吧!”
得到瞭負面情緒的幫忙,在意識的世界裡,我的戰意空前的高漲,揮動雙拳,左轟天,右逆世,毫無畏懼向螞蟻般猛撲過來的一幹“心魔”重轟過去。隻要將這些仇傢全部打倒,這一切就都會消失,待意識回到現實世界中,就是我摘取這招“月瀆”的戰果的時候。
惡戰持續瞭“一天一夜”,即使是奧拉皇帝,這個由恐懼構築的最強心魔,終究還是在我的一拳之下化作煙滅。而隨著他的消失,困住我的意識空間也分解消失。
我的身體一震,意識回復清醒,面對著的正是雙目失神,眼露恐懼的奧拉皇帝,高舉在空中金色雙拳正有大片虹彩溢出。
“是時候瞭!狗皇帝,你給我去死!”
正面情緒和負面情緒同時高漲,不是互相壓制,而是共同促進。面對著喪失戰鬥意識的奧拉皇帝,我以僅有的兩成力量,揮出瞭超越體力極限三倍的一擊。
左手的轟天拳,先是狠狠地轟在皇帝的胸口,以破壞為主龍的力量一氣轟入,目的是擊散護體的神龍不死身。我中毒太深,受創太重,無法以最接近“無”的方式同時操縱龍力魔氣合為一體凝於一拳之上,否則隻要一擊就以足以結束這場戰鬥。
我的左拳重重地轟中奧拉皇帝的胸口,骨折聲噼噼啪啪響個不停,我的這一拳不僅將他護身的黃金之鎧粉碎,更將他前胸的肋骨全部打折,隨著一口鮮血狂噴而出,護體的神龍不死身徹底消失。
就在這一拳力量消盡的最後階段,我的左拳感到對手體內湧出一股強烈的排斥力,奧拉皇帝比我預計中早瞭許多清醒過來,開始主動地排斥我的力量。他雙眼一瞪,惡狠狠地望著我,盡管在月瀆世界裡被殺的恐懼還未消失,盡管在我這一拳之下受瞭重傷,但他依舊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恢復瞭戰鬥意識。
“不妙!”
可惜我不會時間天鎖,可惜我沒有小克裡斯汀那般精確的魔法操縱能力,這招半拉子的月瀆威力實在有限,隻能令皇帝暫時失神一瞬。
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回過神來的奧拉皇帝憑著多年的戰鬥本能,強運雙拳,借著由上而下的沖勢重轟我的頭顱。雙拳間挾帶的那片彩虹,也隨他意識的恢復而迅速消失。
完美的霸拳再次出現瞭!
不得不承認,心中沒有迷茫的奧拉皇帝,他的“霸拳”用得比如月還好。即使在中瞭一拳,身負重傷,力量驟減,奧拉皇帝雙拳重轟之下,帶起的強烈氣勁,仍然壓得我眼皮亂跳,無法直視。
和用暴戾瘋狂令對手產生恐懼的天滅不同,真正完美的霸拳,是出拳之前奪敵之志,達到未戰而屈敵之兵的效果。
揮出那一拳後,我無論力量還是意志都在那一刻暫時處在瞭低潮間,面對“迅速”回復理智的奧拉皇帝,面對著“迅速”反擊的意外,以及一對金色的拳頭帶來的壓力,我的戰意竟然動搖瞭。
“左拳的龍力已經暫時用盡,僅餘右手的墮落天使的力量可以使用!單拳對雙拳,擋得住這一擊嗎?”
我的信心開始動搖,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失敗,敗瞭的話,我就無法救傢人瞭。
“達秀,我的兒子,為瞭你的孩子,你絕對不能敗!”
“不要喪失信心,達秀!為瞭希拉,你一定要勝利!”
“你會勝利的,此刻的你就象當時我的一樣,可是為瞭自己最愛的傢人而戰啊!”
也許是幻覺,也許是自我心理暗示的產物,就在我信心動搖的時候,無數的聲音又一次地在我的耳邊同時響起。母親、安達、碧姬阿姨還有義父,那些已經逝去,愛我和我愛的親人們,再一次地站在瞭我的背後。
義父對我說:
“隻要一息尚存,你就不能放棄!你當時強練天滅,不就是為瞭這一刻嗎?”
是的,此時的我不能退,更不能敗!我必須勝利,隻要活捉瞭皇帝,拿他做交換,我的傢人親人們就可以平安無事瞭!
原本動搖的戰意,在得到瞭他們的鼓勵之後又再度高漲起來,懷著保護傢人的信念,我的右手的逆世拳迎上瞭轟下的金色雙拳。
伴隨著巨大的震天巨響,四周松軟的泥壁在激蕩的能量風暴的沖擊下發生大面積的塌陷,揚起的塵埃掩蓋瞭在深坑下生死相搏的兩名龍戰士的身形。
塵埃彌漫的地坑中幾乎伸手不見五指,我和奧拉的大戰在黑暗中繼續著。先前的那一擊,以雙拳對單拳的皇帝沒有占到絲毫的便宜。他以雙拳會單拳,起初占到瞭上風,但在關鍵時刻卻因內傷發作力量暴減而功敗垂成。先前他得到宮廷魔法師的治療,但天滅駐留在他體內的逆世之力有如附骨之蛆,並不是一般的魔法師可以輕易驅除的。我那記轟天拳,除瞭粉碎他的護身力量之外,就是要讓這被暫時壓制的暗傷突然發作。
那一擊之下雙方都沒有占到便宜,接下來的戰鬥就是慘烈無比的肉搏戰。雙方的身體靠得太近瞭,所有花裡胡哨的招式全被拋棄,拳打腳踢,肘擊膝頂,所用的武藝全是最簡單,最直接,也是最幹脆利落的招式,比拼的不是戰鬥技巧,而是彼此的抗擊打能力。
“達克.秀耐達,我想打爆你的臉已經等瞭很久瞭!每當我看到這張臉,我就想起你那可惡的父親!你們父子倆統統都該下地獄!”
“狗皇帝,我不但想打爆你的臉,還要將你的狗頭踩在腳下!這十年來我所遭遇的一切痛苦,全都是拜你所賜!今天我要盡情地還給你!”
你在我的臉上重轟一拳,打碎我的鼻骨,我在你胸口猛擊一掌,讓你斷裂的肋骨傷上加傷。奧拉皇帝是為瞭他的私利而戰,而我是為瞭我的傢人而戰,我們都有自己的正義。兩個本就身受重傷的龍戰士,拋棄瞭一切虛偽的面具,將多年積蓄下來的仇恨與憤怒盡情地宣泄出來。戰鬥的過程已談不上任何的格鬥技巧,隻是兩隻兇殘的野獸瘋狂地在對手身上嘶咬著,拼命地放對方身上的血,比拼的是誰能先讓對方的血流幹,誰先支持不住倒下。
戰到最後,我們倆甚至身體扭成一團滾倒在地上,彼此的手扣住對方的翅膀用力地拉扯,直至將其扯離身體為止。翅膀離體的劇痛是常人無法想象的,我和奧拉皇帝一起發出驚天的慘嚎。惡戰至今,雙方護體的神龍不死身早已崩潰,在翅膀離體後,我們倆所受的傷甚至已重到無法繼續保持變身體形態,即使力量降為常人形態,慘烈的戰鬥仍然沒有停息。
在扭打中,我們倆不約而同地做瞭同一件事:張開嘴,用牙齒咬向對手脆弱的頸部大動脈。我和皇帝的牙齒幾乎是同時洞穿瞭對手血管,然後我們象吸血鬼般拼命地吸起對手的鮮血來。
三頭黃金龍的血不斷地被我吞入腹中,而我的血也一樣地被皇帝飲入。
血祭!
不約而同的,我們倆同時用上瞭在這種情況下唯一能使用的“自療”方式,吸食對手的鮮血來治療自己所受的重傷。
勝利的天平開始向我這兒傾斜。
“血祭”是黑暗系魔法被禁用的“自療”方式。奧拉皇帝雖然可以同施六種魔法,對暗系的力量也有研究,但再怎麼樣也比不上我這個暗系出身的暗黑龍。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犯瞭一個致命的錯誤:他不該吸我的血,我的血有毒,而且是最致命的龍之泣血!
已經完全活化的龍之泣血,即使是在常人的狀態下,也能傷害著龍戰士的身體。喝瞭我的血的奧拉皇帝,頓時覺得腹如刀絞,力量驟減。趁著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將殘餘的力量集中在脖頸處,震脫他牙齒的噬咬後,我右手壓在皇帝的臉上撐起身子,左手一個肘擊狠狠地錘在他的胸口上,將他身上的最後一點力量擊潰。
伴隨著恐怖的骨碎之聲,奧拉張大嘴,連慘嚎聲也來不及發出,大蓬的鮮血由口腔中噴濺而出,淋瞭我一臉,癱在地上昏死過去。
“不能睡,不能昏,我一定要支撐到帶著希拉他們離開帝國為止!”
險勝皇帝的我靠在泥壁上劇烈地咳嗽著,苦戰得勝後松懈下來,我累得甚至動一下手臂的力量都沒有瞭。連番惡戰,體內的力量幾乎消耗殆盡,中毒重傷再加天魔解體大法透支造成的後遺癥,如今的我甚至虛弱得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爬出這個深坑。
坑洞裡的塵埃散去瞭一些,我突然感到另一股黃金龍力正以極高的速度迅速逼近。待我察覺到她的存在時,龍力感應的源頭已經到瞭坑洞上方。本來我應當更早地察覺到她的,但幾乎已到油盡燈枯邊緣的我各方面的能力都嚴重下降,直到如月幾乎到瞭鼻尖前方才有所查覺。
完成瞭第七變的如月,身上發出的龍力龍威已強得令人顫抖,她給我的龍力感應,不僅有三頭黃金龍的,更還包含著一部分神龍王的力量。一到洞口,她隻問瞭一句:“父皇和達秀在下面嗎?”
在得到瞭老赤甲龍的答復之後,她立刻以極高的速度俯沖而下。
“是如月!最麻煩,最可惡,最無恥的賤人來瞭!絕對不能讓她把狗皇帝救走!”
我心裡又怒又恨,馬上從體內抽出逆鱗,準備架在皇帝的脖子上拿他做人質要脅如月。
拔劍,把劍架在人質的脖子上,哪怕是個小孩子都可以輕松完成的動作,在這關鍵的時候我的身體卻變得異常地遲鈍,劍“拔”得非常地緩慢,手臂更以緩慢得誇張的動作執行著大腦發出的命令。
“這種現象,難道是……”
一個令我無比害怕的詞匯在腦海裡跳瞭出來:龍瘟!龍戰士最害怕的疾病,奪走父親性命的元兇,龍瘟,它在發作之時的第一個癥狀就是身體反射神經速度急劇下降。
“在這個時候可別開這種玩笑啊!”
我的臉皮抽搐著,緊張地通過大腦命令身體加速反應,但動作卻依舊遲滯。而高速俯沖而下如月帶起風壓驅散瞭坑洞中的灰塵,由上方射下的光線更讓我看到瞭第二個病發癥狀。
綠!
我的眼睛,看什麼東西都是綠色的!這正是龍瘟發作時的第二個癥狀,如果面前有一面鏡子,我會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變成綠色的瞭。
當如月趕到時,我左手持的逆鱗,劍尖才舉到距離皇帝的喉嚨還有一尺遠的地方。就象一出無聊的肥皂劇,我舉劍要殺皇帝的一幕被她清楚地看在眼裡。
她沖著我大叫道:“達克。秀耐達,不準傷害我的父皇!”
“達克.秀耐達?翻臉之後,連稱呼都變瞭!”
此刻的我對如月早已愛意全無,所餘下的就隻剩下被欺騙,被暗算所帶來的恨!我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再也不可能狹持皇帝當人質。我決定先殺掉皇帝再說!於是將身體向前一傾,逆鱗借著身體傾倒的力量直刺皇帝的額頭。卑鄙無恥的皇帝是絕對要死的,有他在希拉絕對不可能活。我拼個同歸於盡,她和我們的孩子還有點希望。
我的計劃很好,但身體的反應實在太慢,動作快如閃電的如月先我一步落下,搶在逆鱗刺穿皇帝的額頭前抓著我的左手向後一帶,輕松地就將力量全失的我象丟沙包一樣地丟瞭出去。
這個“大孝女”為瞭救父親的命,這一帶用上瞭全力,把我狠狠地砸到對面的泥壁上,然後面朝下摔下來倒在臟骯的泥土地上。此刻的我身體已虛得吹口氣都會倒,哪裡受得瞭這番折騰,隻覺得眼前“綠芒”亂跳,虛弱的精神再也支持不下去瞭。
在絕望地昏迷過去前,我從牙縫裡狠狠地吐出瞭兩個字:
“賤人!”
昏迷前,我看到護衛在父親身邊,如月臉色慘白地望著“丟”我的那隻手呆住瞭,“賤人”這個詞顯然深深地刺傷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