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這些人沒有同情。她的同情心早已經在掙紮上岸的過程中消失殆盡瞭。
——這麼熱天還穿佈鞋,肯定是窮的買不起鞋瞭。她還有空想。
世人唯有自我救贖,絕不可嘗試依賴他人。
自己拼命掙紮妄求救贖的時候,可沒人向自己伸出援手——不止如此,多的是人想把自己往下拉,深陷泥潭的他們已經毫無希望,卑劣狹隘的心絕對不想讓其他人有機會脫離苦海。
還好她拼瞭一口勁兒,抓住機會,不擇手段地掙脫瞭那個泥沼。
現在回想起以前的絕望和掙紮,連月覺得自己三伏天都還會被冷出雞皮疙瘩。
男孩幫她放好水桶,又解釋說不好意思弄遲瞭。他一路堵車,到瞭樓下電梯又正在維護,他隻好自己扛瞭上來。
十樓呢。
連玉看看他被汗津津的破舊汗衫緊貼的腹部肌肉,原來是這麼練出來的啊。又看看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顏值高的人總是容易得到別人的善意。
她看瞭看他的破汗衫,想瞭想說,“你等下——我這裡有幾件文化衫,你不介意的話就拿去穿。”
男孩被人看出來窮困,很是尷尬。自尊心讓他的臉一下子漲紅,他一口拒絕說,“謝謝你,我不需要——”
真不需要?連月看看他的破汗衫,都快爛成佈條瞭。
她瞇瞭眼,想笑。
窮人要什麼自尊心?她也是窮過來的,肚子都吃不飽,衣服也穿不暖,自尊心有個屁用啊。
隨便你,她想。自己的同情心本來已經極少,現在難得使用一次,又被浪費瞭。
“姐姐,我不要衣服——”男孩看瞭她的書架一眼,漲紅著臉,眼睛看著別處,喏喏地說,“你可不可以借兩本書給我看?”
他剛剛一直在瞄她的書架,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連月噗嗤一聲笑瞭。
也是個在妄圖自救的人啊。可是稻草不是誰都能抓得住。
自己書架上的書大部分都是小語種的專業書籍,剩下的小部分還是全英文的,中文書寥寥無幾。
連月任由房門大開,走到瞭書架上,看瞭看幾本為數不多的中文書,拿出瞭《追風箏的人》,“你要看這本?”
他的水平大約也隻能看這本瞭。
男孩子搖搖頭,說,“姐姐,你能不能借我這本——”他然後發瞭幾個英語單詞,字正腔圓,“Being and Time。”
哲學書啊。他看得懂這本?姑且不論這本書是全英文的,就算是中文,估計也極少有人能看的進去。
連月挑挑眉,把書抽瞭出來,拿到手裡含笑問他,“你知道這書?”
“《時間與存在》,海德格爾的。”男孩紅著臉點頭,視線看著她手裡的書。
“以前看過?”
男孩點點頭,又低下眼,什麼都沒說。
“那來一句?”連月問。
男孩想瞭想,開口背瞭一段。
“If I take death into my life, acknowledge it, and face it squarely, I will free myself from the anxiety of death and the pettiness of l……”
英文相當流利,不像是個送水工的水平啊。他一邊背,連月一邊上下打量他,沒等他背完,連月直接把書遞給他,“拿去吧。”
“謝謝姐姐,我看完會還給你的,姐姐。”男孩紅著臉接過瞭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