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匆匆忙忙,不過圖碎銀幾兩。
陪季總打瞭幾場高爾夫回來,連月又早九晚五上瞭幾天班。工作還是一如往常的工作——那晚 -梅林野院的事,竟再也沒有人提起。
就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也無人找她。
電話沒有,微信都沒。
就和以前一樣。
“也是很忙”。
忙才好。連月偷偷松瞭一口氣,最好某個人忙到不要想起她——那件黑色的大衣還靜靜的疊在衣櫃的上方,每天早上換衣都還能看到。
也沒人去動它。
大概是這幾個月房價又在暴漲,這兩天中午吃飯,連月又聽同事抱怨瞭一下房價。
就算是外交部——國傢部委公務員們,在京城和魔都的房價前,隻靠自己的工資依然也有些力不從心。
所以傢庭背景和擇偶也格外重要。
當然,部裡的福利肯定還是好的,衣食住行小孩教育,已經比人民的普通水準高出一大截。
國傢精英麼。
平臺也是個好平臺,特別是外駐的同事,接觸的都是各國大使商業精英政治領袖。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國與國的關系——開闊視野,陶冶心胸。也有不少同事本來就能力卓越,在部裡積累瞭幾年人脈,跳槽去瞭某些頂級企業和研究院,更有廣闊的人生。
“有時候想想真沒勁兒,”周三中午的時候,小姑娘又坐在她對面唉聲嘆氣,“我辛辛苦苦的從小到大都考第一名,一路重點,大學還上瞭一個卓越985,最後殺出重圍考上瞭外交部,看起來光宗耀祖瞭,可是我的孩子呢?”
“孩子怎麼瞭?”連月吃瞭一口米,又抬眼看她笑。
自己也是一路能考,終於上瞭卓越985——卻是啊最終倒在瞭外交部二面。小姑娘還是比她厲害些。
又嚼瞭幾口米。
嘴裡的米也是好米。但是比起傢裡的“媽咪特供款”,總還是少瞭些滋味。
由奢入簡難。
“月姐你肯定不擔心瞭,”小姑娘咬著筷子說,“你傢孩子生來就有萬貫傢財繼承,我的孩子和我一樣,一生下來就要不停的讀書,讀出來還不知道哪裡有工作——”
連月搖頭笑她,“你婚都沒結,擔心這些會不會太早?”
“不是我要擔心,”小姑娘愁眉苦臉,“你想想看,就算是某區有名的超級虎媽們,還沒懷孕,就要為幼兒園做準備;規劃哪所小學,讀什麼高中;學習各種才藝,準備各種社會活動——孩子一生下來,就要全傢動員開始競爭,一場一場的考試淘汰,難道不累?”
“嗯,累啊。”連月咬著筷子想瞭想,“不過我們還好吧,部裡對口的小學不是也挺好的嗎?別人想讀還讀不瞭呢,已經領先一大步瞭。”
她的確焦慮得少。連月想,她本來準備孤獨終老,不過季念叫她生孩子,還說生下來不用她管——她老老實實,生下來也的確沒管。
“讀出來呢?就算一路勝利,考上top2,又代表啥?”小姑娘皺著眉頭,“自己找個好工作。什麼才是好工作?投行部委研究所——律師醫生大腦袋——可是下一代還不是需要競爭。”
“上一代努力一些,下一代就算要面對競爭,始終要輕松些,有時候呢,是自己過度焦慮,”
想瞭想,連月安慰她,“而且哪裡不需要競爭呢,哪裡都需要競爭。你以為季然就不需要競爭瞭?一樣的。天意就算想交給他,也要他有那本事扛。再說天意本身也要競爭的——哎呀吃飯吧?”女人笑,“這事好像怎麼說也是說不完的。”
人人都想往上爬。自己當然也是。可能在別人眼裡,自己還是往上爬的成功典范。
底層資源貧乏,大傢你爭我奪,互相傾軋,吃相都難看——她太瞭解瞭。
誰不想吃得飽穿的暖活得體面?
父輩沒有資源的,拼瞭命的想低開高走;父輩有些資源的,拼瞭命的也想把自己的孩子送上更高——再不濟,也想要保住目前的階位。
就像是桶裡的一窩螃蟹。
想不清楚,那就不想瞭。連月又夾瞭一筷子菜吃。佛系生存嘛。
有一口飯吃就行啦,管那麼多幹啥——
“充分滿足人民群眾的物質和精神需求”,“什麼是人民內部矛盾什麼是階級矛盾”,這是喻主席他老人傢操心的事兒。
其實呢,連月心裡突然一個咯噔,腦裡閃過一個穿著迷彩服的男人笑出瞭一口大白牙的黑臉。別看喻恒日常不靠譜,說話又難聽,可是,她瞄瞄對面的小姑娘,其實當初自己還想過把她介紹給喻恒的。
要是真讓她找瞭喻恒,可能她現在就完全不焦慮瞭吧?
到底已經不在桶裡瞭。
冬日的夜黑的很早。
寬闊的露天廣場四周竟然還有露天暖氣。暖氣和人氣混合,好像也不那麼的寒冷。
連月提前一會會兒下瞭班,在季總辦公室換好衣服化瞭妝,到瞭廣場的時候,舞會已經接近開始瞭。她挽著季念的胳膊剛剛走到第一排中間坐下,又笑著接受瞭左右的幾個其他事業群的總經理打招呼。到瞭七點鐘,舞臺四周突然一排煙花射出,歡快靈動的音樂響起,一排女孩穿著露臍裝從兩邊跳瞭出來。
大屏幕上隨機抓到瞭其中一個女孩微笑的表情,熱情洋溢。
“一點甜,謝謝你帶給我一點甜——”
天意明年的主打歌節奏火熱,女團歌聲甜美,美女和大腿都好看,馬上帶動瞭人的情緒。臺下的一堆穿著格子襯衣的高薪意寶宅男們發出來一陣歡呼。
鏡頭掃到瞭臺下第一排,閃過瞭第一排中間男人英俊含笑的臉。鏡頭在他身旁的美人兒臉上多停留瞭一秒,挪開瞭。
鏡頭下方,男人看著大屏幕微笑著伸出手,和太太十指緊扣。
XXX0年的天意新年晚會,正式開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