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一如既往的有些堵車。
為人民服務瞭一天的連外交官圍著圍巾戴上口罩出瞭單位大門,坐上瞭早已經等在一條街外的車。車裡早已經開著暖氣——暖洋洋的。她摘下瞭口罩,又解下瞭圍巾,露出瞭那漂亮的臉。
還有那漂亮的唇。
又到周五啦。女人吐瞭一口氣。
又過瞭一年。假期快到瞭,獎金也快到瞭——人倒是一年年的老去瞭。
這些年,日子似乎流走的越發快瞭起來。
車流緩慢移動,女人靠在後椅上,側頭看著外面的風景。
“張叔,”她突然出聲喊前面的司機,“你放點歌來聽聽。”
“太太今天要聽誰的?”司機打開雜物格,露出瞭裡面的十來片碟子,“還是張文的嗎?”
“就她吧。”連月說。
司機把碟子放在音響,按瞭按鈕,碟子緩緩轉動,輕輕又慢慢的女聲從那花瞭幾十萬豪配的360度立體環繞真人音響淌瞭出來,環繞四周,如泣如訴。
“今晚的月光——
你站在路旁——”
女人坐在後排,漸漸垂下瞭眸。
是老歌。
也是老人。
張文是老一代的歌星瞭。有多老呢?她和自己的母親是同一代的人。
印象裡小時候媽媽就最喜歡她的歌,記憶裡還有,自己很小的時候站在門邊,母親一邊對著鏡子梳頭一邊哼她歌的場景。前幾天其實自己還在一個新聞角落裡發現過她的新聞——她還活著——還活的很好。
女人看著窗外,母親卻早已經不在瞭。
一張碟子來回不停的聽,聽到第五遍的時候,車子終於開回瞭院子。季總晚上又有活動,連月習以為常,自己下車進屋丟開瞭包,又抱起瞭兒子逗弄。突然意識到瞭什麼,她抬起臉,看見瞭廚房的劉姨站在面前,一副期期艾艾的樣子,似乎是想要說什麼。
“怎麼瞭?”她笑。
傢裡傭人不少——其實季傢的服務人員是個很大的團隊,幾地的宅子都要留人看守,常住的幾個地方還留著不少的人待命。季念常住這裡,所以這裡傭人更多,除開保鏢都還有十幾個——工資卻不是她發,好像是由季傢的傢族辦公室統一負責的。
“太太,”廚房裡已經有人在擺飯瞭,劉姨站在角落有些局促的樣子,“我想下周請一周的假。我兒子要結婚瞭——”
“啊啊啊!”
旁邊季然啊瞭幾聲,不服氣媽咪和別人說話沒有看他,伸手來抓她的臉,連月抓住瞭他的胳膊,又笑,“兒子要結婚瞭?恭喜啊。行,你去吧。一周夠嗎?不行的話就多休幾天。”
傭人請假是常事,一般都來找她——她從不阻攔。
“夠瞭夠瞭,”
不知道劉姨是不是誤會瞭什麼,又解釋,“我就是怕太太你這幾天要吃炒牛肉——”
“哦,你放心回。”季然左手被媽咪捏住,右手又來抓她頭發,連月一邊按住兒子一邊笑,“我這幾天不吃——你什麼時候出發?”
“明天一早。”劉姨松瞭一口氣,看看她沒準備再問什麼,這才訕訕的離開瞭。
桌上的晚餐已經擺好,連月把兒子放在嬰兒座椅裡,自己坐到桌前,一眼就看見瞭中間瞭那碗燉牛腩。
她笑瞭起來。
“季總今晚不回來吃點牛腩補補?”
女人先吃瞭一口,又舉起手機給他拍瞭一張照片。圖片赫然就是今晚廚房的晚餐,那碗牛腩赫然在目。
“我在外面補,”男人竟然回的很快,也附上瞭一張盛宴的圖片,桌上似乎也有牛肉,“連總你多吃點,洗幹凈在床上等我。”
這個人,還會說葷話。
季然還在旁邊麻麻麻麻的喊,連月笑瞭笑,放下手機,又拿起瞭桌上小水杯塞到瞭兒子嘴裡。
劉姨兒子結婚。
吃完飯回瞭臥室,連月站在換衣間前,突然覺得自己忘瞭什麼。去年張叔也是說老母八十大壽要請假——那時媽咪剛好在國內,好像還給張叔包瞭一個挺大的紅包。
連月心裡一咯噔,劉姨也是老人瞭,那現在自己是不是要包個紅包給劉姨?
要包嗎?包多大?
尷尬。
不包會不會背後被罵刻薄?
連月拿起瞭手機,有點想找季念商量——可是又頓住瞭。
他現在肯定很忙。這些傢長裡短的,他願意聽?
季傢的男人好像就不管傢裡的這些事的。
問媽咪?
看看時間,還不到九點。媽咪肯定還沒起床——又覺得這點小事都要去問媽咪,感覺自己很沒用似的。
關鍵還是沒錢啊。
還要自貼腰包發紅包。連月坐在床頭給媽咪發瞭微信,又拿起瞭床頭編瞭一半的紅繩。季太這個職位的要求好像有點高,她想,不掙錢還貼錢——她能不能申請不幹瞭?
“你看著給點好瞭,”
又過瞭快一個小時,季總還沒回來,媽咪倒是起床瞭,很快給她打瞭電話過來——聲音還朦朦朧朧的,看起來還在床上。
“張叔來瞭季傢二十多年瞭,我給的是五萬軟妹幣。這個阿姨來瞭多久瞭?你估摸著給,不要超過這個數,升米恩鬥米仇,你按年限打打折。”
女人打瞭一個呵欠,“來十年就給個二三萬好瞭,剛來的就給個三五千——”
“誰的電話?”是爸爸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
“是連月啊,”媽咪那邊突然咯咯的笑瞭起來,“哎呀連月我和你說,我還沒來得及給晴晴電話——陽陽後天要過生日瞭,他給我說他不回京城,你喊他們幾兄弟要看著一起過生日啊,蛋糕什麼的要安排上,要熱熱鬧鬧不要冷冷清清的——阿白!”
女人叫瞭一聲,突然又說,“連月晚點我再給你打我先掛瞭——”
真是讓人臉紅耳赤的電話啊。
電話嘟嘟作響。連月慢慢放下瞭手機。媽咪的這個電話,提醒瞭她什麼事。
是——後天?
可她記得那天聽到的明明是20號的。
也就是這幾天。
她能做什麼?她抿嘴開始理紅繩,她什麼都做不瞭。
也輪不到她做。
她隻是個弟妹罷瞭——
有的是人關心他。
是瞭。
女人又抿瞭抿嘴,開始慢慢分線。媽咪剛剛電話裡好像也沒說要給她錢——她也不好意思開口要。連月拿著紅繩咬著唇,自己才八萬的存 k款,昨天請喻恒吃飯刷瞭兩千,現在隻有七萬八瞭。
現在居然還要給兩萬的紅包?!
不知道是羞是氣,連月覺得自己後背都燙瞭起來,這簡直是搶錢啊!
辛辛苦苦地,靠自己攢錢,來維護頂級豪門闊太體面的,自己也算是繼往開來第一份吧!
傢裡有人等。
和公司的幾個高管吃完特色小牛肉出來,季總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陳副總的太太桌上又給他打瞭三個電話——
季總自己剛剛也被人cue瞭一次。太太喊他早點回傢吃牛肉呢。
他也是傢裡有人催的男人。
回到傢推開瞭臥室門,房間裡一片大亮。男人又走瞭幾步,看見一身大紅色睡袍的女人正靠在床頭,低頭編著紅色的繩結,手指靈活。
燈光打在她的臉上,寧靜又甜美。
他一聲不吭的走瞭過去,往床頭一坐,伸出瞭右手的手腕。
女人抬眼看他,抿嘴笑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