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來的還算早,這都開始動筷瞭,四周才漸漸都有人落座。
人聲響起,店裡漸漸熱鬧瞭起來。
小城小巷略顯舊色的餐廳裡,國姓爺開始低頭吃飯,看來是真餓瞭。四周餐客歡笑閑聊,偶爾有視線過來停留在女人美麗的臉上,又順便在男人身上掠過,卻絲毫不知這位埋頭苦吃的年輕男人才極有可能是他們人生中能接觸到的最高的“貴客”——
人生的奇妙就在於如此。苦苦追尋的同時,卻不知早已經擦肩而過。連月縷瞭縷頭發,又拿著勺子給他舀肉,舀瞭一勺又一勺。
湯鍋翻滾,熱氣騰騰。整個屋子都有一種溫暖的味道。
不過幾片牛肉,切的厚薄均勻,在紅色的湯汁裡一滾就熟瞭。
“好吃不?”連月看著胃口不錯的男人笑。喻恒這趟陪她來,她得負責把他照顧好瞭——目前看來還不錯。至少晚餐還對他胃口,比中午強些。
女人招手讓店傢又加瞭五份牛肉。這傢店雖然小,可是湯汁鮮濃,很有名氣,她也算是仰慕已久。
“還行吧,有點酸。”
喻恒吃瞭幾口,又放下筷子抬頭看她,女人正拿著勺子在鍋裡撈食物。似乎發現瞭他的視線,她又對他笑瞭笑。
白色的大衣還在她身上,女人伸手撈著食物,發絲飄落她的臉龐。拿著勺子的手指就在他面前,修長秀氣,無名指上還有一個白金的素戒。
素指芊芊,再無其他配飾。
頭發挽著,耳朵o(′^`)o上有兩個粉紅色的小耳釘。臉上不過隻是略施瞭薄黛,可是濃淡相宜。她正垂眸看著鍋裡,睫毛微微抖動——
漂亮。氣質寧靜又淡定。是越來越好瞭。
“你自己吃點,”他挪開瞭眼。
“好。”連月笑瞭笑。又給他撈瞭兩勺肉,女人這才把最後一勺肉撈自己碗裡,又把新上的五盤肉丟瞭進去。
“老四給你買的那些珠寶你怎麼不戴?”他又問。
耳朵上的耳釘漂亮是漂亮,就是小瞭點。也不知道是耳釘漂亮,還是人漂亮,反正有讓人有觸摸的欲望。
她的這身打扮也素瞭點。妝也不濃——那晚她在晚會上的濃妝也很好看。明艷動人,身上的珠寶灼灼生輝,相得益彰。
“那些都是活動帶的,”
他也會關心這些?連月笑著看瞭他一眼,正好隔壁的女客看瞭過來,兩人視線一觸,女客挪開瞭眼,連月又笑道,“平時出門戴日常的就行。”
這耳釘,還是在J國的時候買的。戴習慣瞭,也不貴,丟瞭也不可惜。
“你要是舍不得戴老四買的,那我再給你買些,”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喻恒像是轉瞭性似的,他又看著她,臉上難得的沒有嘻笑,表情正經,“買你喜歡的。”
“不要。”
連月看瞭他一眼,又笑。
真的假的?這個人一向不正經,今天突然這麼正經瞭起來,搞得她都有點不適應瞭。無事獻殷勤,非——
男人又拿起瞭筷子。
“我要是想掙錢——那也應該很輕松,”一個聲音突然從旁邊傳來,連月循聲而望,是剛剛的那個女客在說話,“可是我還是不想去企業,還是想找個體制內的。”
她頓瞭頓,“看能不能去大學當個老師什麼的。”
“體制內好,雖然錢不多,但是穩定,”旁邊一個她媽媽模樣的優雅女性說話,“我和你爸爸也是這個意思。企業再好,到瞭你幹不動那天,也是一樣的裁員——就算當高管,那也壓力很大。”
連月看著女客,她也看瞭過來,兩個人的視線一對,又都挪開瞭。
“Q大博士,那自然是想去哪裡去哪裡,”那桌上又有個男聲在說話,“文清你這次去德國開研討會——”
原來這個女客還是Q大的高材生啊。
連月又看瞭她一眼。女孩子長的端正,身材也不錯,個子也高——這次女客沒有再看她。
Q大呢,她考不上的學校。
雲生雖然城小,可是教育質量一直杠杠的。雲生一中在全省都很有名,每年top2也能考上十來個。
所以在店裡遇見那麼一個兩個,也不足為奇。
自己身邊這個還是哈佛畢業的呢,連月又看瞭看喻恒,他好像也聽見瞭臨桌的話,扭過頭去看瞭一眼。
不過一眼罷瞭。
晚上的食量一向不佳,連月吃瞭兩勺肉,又燙瞭半盤青菜,就覺得已經飽瞭。看看桌上剩著的菜,她又押著喻恒也吃瞭半盤。
“吃青菜好。”她一邊給他夾菜一邊笑。
“買單。”
等到兩個人吃完飯的時候,店面外面已經有不少人等著翻臺,連月招瞭招手,店員走瞭過來。
“我去下洗手間。”喻恒站起身,一點也沒有買單的意思。
“六號桌買單——你們這些是不要瞭?需要打包嗎?”店員系著圍裙過來瞭,拿起勺子勾瞭勾。
“不要瞭。”連月隨口回答。
一共340,平民消費。
付完瞭錢,連月站在瞭小店門口等人。喻恒還沒出來——夜裡的氣溫又降溫瞭幾度,她低頭哈瞭哈氣,又抬頭凝望對面的居民樓。
這傢店在一條巷子裡。門口是兩車對過的雙向單車道,道路狹窄,街道幹凈又陳舊。簡陋的店鋪上面,還是裝著防盜窗掛著衣服的住宅。天色已晚,居民樓的二樓和四樓五樓已經亮起瞭燈。
是有人已經回到傢瞭。
每個人都有一個傢。有人住著高門大宅,有人住著簡陋的窩棚。
她的傢在哪裡?
S城——她也有房子。
可是房子不是傢。沒有人陪,依然空空廖廖。年幼時和母親借住別人傢的柴房,不過半片瓦蓋遮身,環境陌生,心裡恐懼,總會有母親溫暖的軀體依靠——她的懷抱,就是她的傢。
後來又有瞭兩間房子。
真的不想拆遷的。
連月站在餐館的門側嘆氣。美貌的女人總是吸引別人的視線,她拿白色的圍巾圍住瞭半邊臉。
喻恒呢,怎麼還沒出來?站瞭一會兒,她轉身回望。
卻被別的吸引住瞭視線。
剛剛詢問她要不要打包的那個店員正系著圍裙,手裡拿著一個塑料袋,站在剛剛他們那桌前一勺一勺的把鍋裡的食材撈起來裝在袋子裡。
連月的視線跟著她。
店員打完包,又走回櫃臺,提起瞭另外幾個袋子——似乎也是裝的食物,一起遞給瞭旁邊等著的一個小姑娘。小姑娘不過七八歲年紀,編著辮子,穿得普普通通。她伸手接過,什麼也沒說,直接出門走瞭。
老板娘站在櫃臺裡看著,也什麼也沒說。
心裡一凜,連月眨眨眼睛。她的視線開始跟著小姑娘——等著吃飯的客人擋住瞭視線,她側頭挪瞭幾步。
“走吧。”喻恒的聲音突然從旁邊響起。外面有些涼,他舉起手咳瞭一聲。
那小小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街角。
“走這邊。”連月開始抬腳往那邊走。
“這又是去哪裡?”男人還在問,卻是跟上瞭腳步。
女人沒有回答。
路燈昏暗,小巷冷清,路上偶有行人。小姑娘提著幾袋食物走瞭一段路,又右轉鉆進瞭一個黑漆漆的門洞。
連月跟在後面,慢慢的走瞭過去,站在門洞外面向著裡面凝望。
一聲貓叫傳來。
小姑娘身影小小的,整個人蹲在地上把塑料袋裡的食物倒進瞭墻角的一個木碗裡。
幾隻貓圍瞭上來。
黃的黑的白的。
女人長長的松瞭一口氣,然後笑瞭起來。
是喂貓啊。
“來這邊幹嘛?”旁邊還有人在說話,“這裡有什麼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