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長廊外『碰』的一聲大響,隻聽得有人大喝道:「彭志盛,胡志平,你們在幹什麼?發生瞭什……」話還沒說完,就聽得有人叫道:「長老,長老,胡師兄在這裡,他被人點瞭穴道……」那人話還沒說完,陡然長廊內狂風驟起,一條黑影自長廊內射出,快如閃電,一把就將那人劈飛瞭出去。隨即轉瞭個方向,撲向瞭那帶頭破門而入的黃山派長老,隻聽得一聲怒喝道:「人渣。」
那當先破門的黃山派長老才一眨眼,香風撲至,當頭便見一掌自上按下,向自己的額頭拍來,風勢勁急,力道沉凝,顯然來人掌力不差,大吃一驚,怒道:「什麼人?竟敢偷襲老夫?」急忙搖頭擺腰,下身一沉,左掌翻擊迎上,與來人掌力相接。兩人這一對掌,那黃山長老隻覺對方掌心雖然柔嫩,掌中真力卻是韌長綿遠,後勁不絕,驟然湧到便如一個充飽瞭氣的皮球,輕輕一彈,不但消解瞭自己拍出的掌力,而且力道回旋反擊,如怒潮之起,似風帆之漲,重重後勁層層下壓,逼得那長老連退三步,胸口氣悶,左掌一陣酥麻。
那長老又驚又怒,他萬萬沒想到在此黃山派操控的靈鶴山莊中居然有人敢向他突襲出手,才待喝道:「什麼人?報上……」『名』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眼前又是一花,強風似剪,數十腿影縱橫上下,斜擊左右,『鴛鴦連環』,一口氣連出二十六腿,盡往那長老的頭﹑臉﹑肩﹑喉招呼,出腿又快又急,彷彿秋風卷葉,平地刮來一陣風,吹得落葉飄飛散射,將那黃山長老完全罩在腳下。
那黃山長老暴喝一聲,雙掌急速旋舞,化出掌影重重,法度綿密緊嚴,隻聽得啪啪啪啪數十聲炒豆般的急響,好不容易接下瞭這二十六腿鴛鴦連環,想起無緣無故的受襲,心中不禁無名火起,雙目圓睜暴喝道:「是誰……」話未說完,半空中已經傳來一個女音恨聲道:「是你傢姑奶奶我。」
那黃山派長老愕瞭一愕,還待將來人看清楚,半空中陡地閃出一道冷森森的劍光,大鐮刀也似的劃成半月銀虹,又清瑩,又優雅地劈下,帶著一絲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意,月華溶溶,流水泠泠,向自己的眉心正中斬落。這一連串攻擊,飛撲﹑出掌﹑踢腿﹑劈劍四個動作一氣呵成,中間沒半分耽擱,其間起落轉折,渾然天成,恰似江河之落,一躍而就,完全不假雕飾。
這一劍下劈乃是柳玉瓊學自雲嶽的劍法,是自驚神九劍的第八式『天絕地滅』中蛻變而來的。隻不過因為女子先天力氣不如男子,本是至陽至剛的一式劍法,在柳玉瓊手上使來倒彷彿成瞭仙女的彩帶,流虹圓融,半月回波,又輕又柔的玉帶掠下。
柳玉瓊劍到中途,劍尖猛地左右乍顫急抖,劃出瞭兩抹銀圈光環,光華並射,交互掩映,霎時間劍光錯落,隱隱之間彷彿見到銀圈昇降輪轉,一上一下,明暗驟移,芒彩倏流,在不及一瞬的時間裡,居然虛化成四個劍圈,上下左右分四方罩下。銀圈之中寒星閃動,或明或暗,一眨一眨的瑩瑩生光,彷彿是冰珠落雨,彼此被人以一條無形的絲線串成一圈,星星相隔,或遠或近,遠者成堆而不覺其疏,觀之若海,波光銀點起伏﹔近者成團而不覺其密,視之若網,兀自飛灑輝耀。
光點鳴珠濺玉的拋空滑落,就彷彿是『啊』的一聲,觀音大士身旁的玉女一不小心將柳枝凈瓶中的甘露水濺出滑落,瓶中甘露嘩啦啦地自九天急墜,化成一天晶瑩冰珠,稀稀落落的投入凡塵。
那黃山長老幾曾見過如此清奇出塵的劍法,面對這一式殺招,隻覺心中整個清明澄澈,無紛無擾,完全感受不到柳玉瓊劍法中的殺意,反而忍不住由衷的贊嘆道:「好美。」。先前的怒意不知怎地居然在瞬間一掃而空,不閃不動,隻是癡癡地見那光華劃下,怔怔地出瞭神,彷彿情人之間的情眸凝視,深邃幽淵,彼此緊視相對,兩顆心交互扭纏,誓不分離。眼中清明幽朗,沒半點雲翳,一派平靜。一顆心明湖照鏡,古井不波,心如止水。
倏忽之間,那劍光已經堪堪指到黃山長老的雙眉之間,這黃山長老不但不避,反而踏步迎上,心中強烈地感到胸口激情澎湃,起瞭一股莫名的沖動,不但不想趨避閃躲,反而自己迎瞭上去,依稀便想起暑日夜裡,自己獨立山頭,眺望山下萬傢燈火,一片燈海明滅閃爍。微風拂來,化成瞭一片片清涼的絲絹,將自己整個緊緊裹住,心中不知不覺地昇起瞭一個念頭:「我要和這陣風合而為一。」登時無懼無畏,坦然面對柳玉瓊劈下的劍光,眼睛微瞇,目光直視柳玉瓊。
柳玉瓊一劍將至,卻不見那黃山長老閃躲趨避,反而見他手無寸鐵,雙目如燈的上前大跨一步,迎瞭上來,似要用額頭來硬碰自己的手中長劍。心下驚異,腦中閃電般閃過一個念頭,忖道:「搞什麼鬼?一定有詐。」當下硬生生地變招,氣聚丹田,力沉百脈,身子急降,手中劍不落反彈,『錚』的一聲,劍尖彈起,半空中劃出一道橫臥的半月圓虹,閃亮瞭夜空,自左而右,斜掃瞭過來,招化『玉帶圍腰』卷向那黃山長老的腰身,這一下驟然變招,事出倉促,轉折之間,不免未能盡如人意,激起的寒風登時將那長老驚醒,右腰倏冷,依稀已能感覺到劍鋒寒氣。
當下隻聽那長老大吼一聲,雙足奮盡全力一蹬,身子火速回射,一個『鐵板橋』,貼地平飛,倒縱瞭出去。
柳玉瓊方才不該變招而變招,心中已經甚是後悔,如今到口的鴨子居然就要化風飛去,好強好勝之念大起,怒道:「你跑不掉的。」手中劍一送倏旋,晶華耀動中挾著一聲悶哼,血花怒濺,滴滴鮮血染紅瞭長廊石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