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的習慣還是保持瞭下來,甚至新學期的體測我還跑瞭個一千米前十。這對於一個有過後天脊柱神經癱瘓經歷的人來說殊為不易。
上午十點左右學姐發來一條消息,說我有空嗎,想到學校來跟我說個事,我說啥事非得到學校說?她說不來也行,那就在手機上說。而在手機頂端的昵稱欄顯示「對方正在輸入」時,我又說還是過來吧。
十點半,我們在西花園見面。
外披棕色呢子外套的她第一句話即問我待會沒課麼?
我說沒課。
她問我咋出瞭那麼多汗,看瞭看我手上攬著的安踏運動外套,又說我隻穿一件背心不冷麼?
我說沒課健瞭會身,「你剛才不說有事要說麼?啥事?」
「戲殺青瞭,已經剪得差不多瞭,過幾天應該就能上映。」
我倆在繽紛斑斕中逛著,「是麼?哪個臺?哪個APP?到時得看看。」
「有國傢參與,所以會在中央二號播,另外還有東方衛視,騰訊視頻上也會有。」
「行,我會關註的。」
逛著逛著到瞭商業街,買瞭個蛋糕給她,店內簡直幹烘焙的小哥認出瞭我,我說:「你是?」他說他是電氣2班的,知道我是宣傳部的部長。我說哦,我說有空吃飯。他笑著說行。當然,這個空也許一輩子也等不到。
「你在學校挺出名呢。」她先從邊角吃起。
「還行吧,當個小部長,經常拋頭露面。」
「你不是大一麼?」她轉頭問。
「對啊。」我雙手插兜,涼風一吹,還是打瞭個寒顫。身上的汗漬好像更凝固瞭。
「不是大二才有機會競選部長麼?我記得大一隻能從幹事開始幹起吧?」
「我媽運作瞭下。」我看向她,「你懂的。」
「想讓你鍛煉鍛煉?」
「差不多。當然面試還有一系列評定我也及格就是瞭,不然有關系也不可能把一攤爛泥扶到部長位置上。」
「噗嗤。」她捂嘴,緊接著又一聲驚呼挪開,擱到眼前看瞭看,掌心沾瞭點奶油。
我從口袋拿出紙巾給她。
「你還隨身帶紙啊?」她擦擦嘴。
「很奇怪嗎?」
「有點奇怪,我上學認識的男生,基本不這樣。」
「那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有遠見當然是好事瞭,出門在外用紙的情況很多,但很少有人記得出門前備上。」
「你上學的時候沒人追你?」
「嗯?」她看向我。
「嗯?」我也看向她。
「追我?」她頓瞭頓,「有那麼幾個。」
「不止吧?」我笑。
「怎麼瞭?」
「隨便問問啊。」
「哦。」
「所以是幾個?」
她想瞭一會兒,「記不清瞭啦,不少,但也多不到哪去。」
「你沒談過一個?」
「沒。」
「真的假的?」
「真的。」
「那幹嘛不談?大學就禁欲瞭?」
「沒有,沒心思。」
「怎麼沒心思?」
「學習,工作,還有社團。」
「這不沖突吧?」
「呃……」她頓住瞭,我也頓住瞭,我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確實有些八卦瞭。
拐過三號教學樓,我把外套穿上,蓋住汗漬已經完全凝固的身體。
「你戴瞭沒?」吸吸鼻子,我問。
「什麼?」她把包裝袋扔進旁邊的黃色垃圾桶,可回收分類。
「項圈。」二字幾乎脫口而出,但我看著眼前的人來人往還是及時剎住瞭車,想瞭想,我在脖子前比劃瞭下。
眼前的美麗眼眸眨瞭眨,然後其主人說:「帶瞭。」
領口的扣子解開,一個嶄新的白色項圈映入眼簾,那光亮的銅鈴上倒映著兩邊的街景,行人在其上走過繽紛繁密的櫻花樹,我突然就覺得這很美。
於是理所當然地我們準備打炮,因為在學校,所以就地辦事,但繞開多事的宿管還是費瞭番功夫,來到獨立宿舍,幹柴烈火點燃,頃刻間化作熊熊大火。
在那一聲聲壓抑又放浪的「主人」中,我像電影《阿甘正傳》的主角一樣隻知道跑,隻知道沖,毫不停歇,不知疲倦。
學姐新戲上映一事母親自也得知,於是在公歷二月十八日播出這天,母子倆一同守在電視前收看由陸傢準未來成員主演的掃黑題材熱劇。
其時母親正襟危坐,讓我恍惚以為我們是在她辦公的書房,劇開頭就是幾輛警車鳴叫著奔馳在快速公路的車流中,抵達目的地後,鏡頭首先從一輛警車的主駕駛車門拍起,一條裹著黑色皮靴的修長小腿迅速邁出,與緊隨其後的夥伴踩在堅實的瀝青地上,把女人整個傲然的身姿支撐起來。
女人隨後邁步走向人群,鏡頭緩緩上移,豐腴的大腿,肥碩的臀胯,勒緊的柳腰,整個苗條的背影把人群切割為兩半。
女人擠開人群,「請讓開,不要破壞案發現場!」肩上那顆象征刑偵大隊長身份的警徽熠熠生輝。
看到這,母親柳眉一挑,「語嫣的演技挺自然,氣場也對,真不錯啊。」
我點點頭,深表認同。
「女屍,謀殺?」又看瞭會兒,母親小嘴微張。
我解釋道:「這部劇取材於江南市本地,學姐演的就是您,開場這個案子,就是模擬的林茹案。」
母親點點頭,「立意不錯。我感覺這小妮子會火。」
「媽你很懂娛樂圈的事嗎?」我不禁問。
「略懂。」
「那你憑啥篤定語嫣姐會火?」
「嘖。」她沖我挑眉,「媽的直覺還會錯?」
「是哦,您老人傢是刑偵大隊長。」我陰陽怪氣。
「討打!」母親揚起皓腕。
…
如母親說的那樣,學姐意料之中地火瞭。表現是大街小巷張貼她的海報,時代廣場的大屏幕播放她的代言,品牌服裝的門面用她的形象裝點。
但我忽然想到,如果她火瞭,那麼以她的性格,她還會喜歡我嗎?
如果說當初我的刑偵大隊長公子的身份可以吸引她,但在權錢的逐漸誘惑下,她能抵抗得住嗎?
我沒有答案,我甚至不敢往深處去想。
這件事情反映在生活裡就是我會時不時地無精打采,幾次母親叫我我都沒聽見,於是在某一天到房間給她送飯,她問我咋瞭,怎麼丟瞭魂一樣。
我想瞭想,卻沒勇氣說出口,或許我不想承認我對某個異性產生瞭一種異樣的感情。
但在母親的無盡溫柔下,我還是沒憋住,告訴瞭她實情。
於是在她很認真地思考一番後,她告訴我,第一,她不認為學姐是那種人,第二,如果註定我們要分開,那麼這也是命,怪隻怪緣分淺。接著說假如我接受不瞭,那也是情理之中,因為人都要成長,學會接受人生中的不如意。
我看著母親無盡溫柔的眼神,心中的那塊柔軟被深深地觸動瞭,忽然覺得假如真和學姐分開瞭也沒什麼大不瞭的。
畢竟,我還有母親。
三月份的某天,學姐乘著她的藝人專車在我傢門前停下,接我去喝咖啡。
我原以為大概是星巴克什麼之類的,但沒想到最後抵達是一傢貴族西餐廳。
早有傳聞這傢叫chees的西餐廳光一杯咖啡就要好幾百,足足的貴族才吃得起的貨,似乎看出我的不對勁,學姐問怎麼瞭。我說沒什麼。但在點單時的百般猶豫,她可能還是明白瞭,又說她也很不想來,但經紀人覺得現在火瞭,再去那些星巴克什麼的掉價,會影響之後的發展,接著說反正現在錢有的是,代言、直播帶貨都有錢,在這吃不用管錢的事。說完還朝我眨瞭眨眼。我還能說什麼呢?
咖啡送上來,學姐正要加糖,在旁邊站著的經紀人趕忙說:「不能加糖。」學姐頓瞭頓,就放下瞭準備加糖的勺子,而我正想說,經紀人繼續道:「糖會增肥,你現在火瞭,務必要保持身材,明天還有個紅毯。」
我看看她,她隻能無奈笑笑。
喝的途中,時常有慕名而來的粉絲要學姐簽名,或者想合影,每每話題剛開始延伸,就不得不被打斷,好一陣我已經有些不耐煩瞭,但不等我開口,旁邊的經紀人卻先說:「語嫣,要不還是戴個口罩吧。另外,被人看到你和陸公子在一起,對你影響也不好。當然瞭,陸公子何許人也,但是嘛,為瞭你的未來,你得權衡一下。」
我看向學姐。
她癡癡一笑,「沒事,發現就發現吧,如果跟你出來約會還要遮遮掩掩,那這個明星不當也罷。」
我愣瞭愣,內心湧起一種異樣的情緒,想瞭想,我說:「還是戴上吧。」
她卻搖搖頭。
我一咬牙,直接拿起口罩親手替她戴上。
於是那對水汪汪的美麗眸子便眨巴眨巴地看著我。
「她說的沒錯。」我說:「被看到不好,你現在身份不一樣瞭,另外以後……我們盡量別在這種人多的地方一起出現瞭。」
她的手卻在我驚愕的目光下伸到瞭口罩邊,我忙拉住,「你幹嘛?」
「不行,我不想戴。」她的聲音像石頭一樣堅硬。
「別亂來,聽我的,不然我可生氣瞭。」好一會兒,確認她不會再動,我才遲疑地收回手。
「對瞭。」我看向經紀人,「那剛才已經有那麼多人知道瞭,該怎麼辦?」
「沒事。」經紀人微笑,「人數不多,在可控范圍內,運作一下,消息不會傳出去的。」
我點點頭,「那就好。」
我們聊著火瞭後的日常,聊著排滿行程的疲憊,忽然經紀人的手機響瞭,「我接一下」,她說。
學姐點點頭。
一會兒後經紀人回來,她說:「徐敏華說想見你,一起聊聊,你要見嗎?」
學姐頓瞭頓,說:「不瞭,今天沒空,你說改天吧。」
經紀人猶豫瞭會兒,說:「飛翔國際的少公子也會來。」
學姐愣瞭愣,看我一眼。
好一陣沒音,我說:「我們也聊得差不多瞭,讓他們來唄。」
學姐看我一眼,頓瞭頓,向經紀人點點頭。
等待的間隙,我問:「那徐敏華就是以前很火的那個小花旦吧?」
「對。」她點點頭。
「飛翔國際少公子又是什麼來頭?」
「徐敏華背後的資本。」她看瞭看周圍,「聽說是少公子的女人,所以捧她上位。江南市大本院線都掌握在飛翔手裡,電影大公司。這幾年很火的這些電影都出自他們之手。」
「那你這部戲原本主演不是徐敏華麼?秦廣能把這女主從飛翔國際手裡拿走交給你,那豈不是說騰華比飛翔還牛?」
「應該是吧,商界的事我也不太懂,不過騰華公司的構成很復雜,他們不隻是一傢投資公司那麼簡單,利益牽涉復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我也沒資格瞭解太多,反正,他們交給我的戲,我老實去拍就行瞭。」
二十分鐘後,少公子風風火火地來瞭,彼時他從一輛勞斯萊斯中鉆出,銀白西裝,大背油頭,比女孩眼睛還亮的黑色尖頭皮鞋。少公子出場就是非同凡響,行人紛紛駐足,或尖叫,或拿出手機拍照,或要求合影。
緊隨其後的是一位身穿紫色吊帶包臀長裙的溫婉女子,那穿著紫水晶高跟鞋的玉足踩在瀝青地上令人心神一蕩,長發及腰,妝容精致,十分炫目。
就在這時,旁邊有人咳嗽,我收回目光,看向學姐,她咬著唇,看著我,什麼也沒說,我嘴角抽瞭抽,隻能傻笑。
富公子一進門,自然是頂級招待,即便我猜這些人也未必認得此人是誰,但就沖對方這排場這逼人的富貴氣就知道來者絕非等閑。
少公子一番掃視,目光就鎖定到我們這桌,他悠悠走來,堅硬的皮鞋底敲擊瓷磚地發出清脆的「嗒嗒」聲,目不斜視,下巴微抬,無形的氣場確實有一份壓迫感,但我見過更多的大場面,對此已見怪不怪瞭。
行至桌邊時,他目光先是掃過學姐,然後是經紀人,最後是我,意料之外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得最久。
「這是哪位?」他淡淡地問。
經紀人正要開口,我伸手把她攔下,接著又對少公子伸出手,「你好,我是語嫣的朋友。」
他沒伸手,看瞭看我的桌前,皺瞭皺眉,「吃好瞭就走吧,我要坐這。」
這次學姐和經紀人都想開口,再度被我攔下,「我和學姐還有很多沒聊,並不打算走,你如果也想加入,我可以讓你坐裡面。」
這時一身紫裙的徐敏華也來瞭,站在少公子身後,看著這一切。
「你以為我在和你商量?」少公子劍眉一挑。
「李公子。」學姐說:「這裡是公共場所,還是別這樣吧,我不喜歡太招搖。」
李曉盯瞭我幾秒,忽然轉頭對學姐一笑,「好,聽你的。」
「介意我坐你旁邊嗎?」李曉說。
學姐看瞭我一眼,我朝她眨眨眼,她才把自己挪進瞭裡面,李曉便坐到她剛才的位置。
自然而然地,我也挪到瞭裡面,於是徐敏華女士,便坐到瞭我的旁邊。
「waiter!」李曉沖大廳招手。
早就蓄勢待發的兩個侍者迅速跑來,「您好,李公子,請問想點什麼?」
「兩杯藍山。」
「好的,請問要什麼糖量?」
「正常。」
「好的,那徐小姐你呢?」
小花旦正要開口,李曉打斷道:「沒幫她點,你應該問這位裴小姐。」
「呃……」侍者嘴角抽瞭抽。
一同抽的還有小花旦。任誰也想不到,作為李曉的女伴,這第二杯咖啡竟然不是幫她點的。
「我已經點過瞭,我這杯還沒喝完呢,這杯藍山就給徐小姐吧。」學姐說。
「好,聽你的。」李曉幾乎馬上回道。
我和徐敏華不由自主地對視一眼。
李曉從衣服兜裡拿出一支雪茄,又從另一個兜裡掏出一個打火機,接著伸到嘴邊。
「先生,我們這裡不——」旁邊的侍者一把捂住說話的侍者。
李曉淡淡看瞭侍者一眼,悠悠把雪茄點上。
吞雲吐霧兩下,他向學姐伸出手,「語嫣,祝賀你新戲上映。反響不錯,提前祝你拿下下屆最佳女主角!」
學姐猶豫地看瞭我一眼,見我點點頭,才伸出手,與李曉握瞭一下。但她剛想收回,卻卡在李曉掌心裡動不得。
李曉像模像樣地仰頭深吸瞭一口雪茄,略經醞釀,吐出一個濃厚的煙圈。
煙圈在我們幾人的眼前漂浮著,忽然間學姐就得以收回瞭手。
「語嫣,今天晚上有空吧?等會我帶你去見見我的朋友,今晚大傢再一起吃個晚飯。」
我不自覺地屏住呼吸看向學姐。
「很抱歉,今晚還有劇場要趕。」
「戲都上映瞭,怎麼還有?」
學姐苦笑一聲,「是啊,隻能老老實實趕工。」
「這好說,我跟你們導演說一下,要他推個檔期,幾場戲而已,改天再拍也沒事。」李曉自如地擺擺手。
「這不好吧……時間已經很緊瞭,再推,到時就會影響劇的正常播出瞭。」
「多大點事,那就連播出檔期一起調。」
學姐抿抿嘴。
「語嫣啊。」李曉聲音忽然低沉起來,「我那些個朋友可都不簡單,每個在江南都可翻雲覆雨,所以我把他們組一起也不容易,你要是不去,那下次可就未必還有這個機會瞭啊。」
李曉已經明擺著利誘瞭,我不禁把目光轉向瞭他的女伴,不知此刻男伴當著自己面向另一位女人拋出橄欖枝她作何感想。
好巧不巧她也正轉過來看我,陡然間我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不過令我微微驚訝的是,她那對閃亮的月牙眸裡,並沒有太多的漣漪。
我覺得,這個女人要麼是比較傻,要麼就是心智真的非凡。但從她能在過去幾年蟬聯小花旦來看,情況大概率是後者。
「那就這樣吧,我給你劇組打個電話,知會他們一聲,他們不會不給我李曉面子的。」作勢掏出手機。
學姐伸手想要阻攔,卻滯在半空,咬著唇瓣,不由看向我,一副不知所措。
我覺得此刻我要再不發聲那就枉為男人瞭。
「李公子,做事不要強人所難,學姐都說瞭不願意,你幹嘛這麼咄咄逼人呢?」
李曉頓瞭頓,接著一個眼神掃瞭過來,「誰讓你說話瞭?」
「這裡是公共場合,說話自由。」我笑。
他的眼睛虛瞇起來,兩根修長的手指捏著雪茄緩緩送到嘴前吸瞭一口,我們就這樣靜靜看著他在兩秒後又一次吐出一個煙圈,「你叫什麼?」他淡淡開口。
「劉燕(經紀人)沒告訴你麼?」
李曉看劉燕一眼,劉燕傻笑。
悠悠收回目光,這位富公子把燃到一半的雪茄擱到玻璃煙灰缸邊彈瞭彈,「毫不客氣地講,在江南這個地方,除瞭秦廣哥,我沒一個怕的,但你不是他,所以我倒是好奇,江南市裡,到底還有哪個不怕死的敢在我面前叫板。」
「你說的沒錯,在商道除瞭秦廣,以你飛翔少公子的身份,你確實無人能敵,但你忽略瞭另一個領域……」
李曉猛地坐直身子。
「政道。」我說。
…
「真不用嗎?陸少。」身穿黑西裝的保鏢怯怯地問,好像生怕聲音掉到地上似的。
「真不用,你回去吧。」我無奈地擺擺手。
「但陸少,你知道的,少公子吩咐我們一定要親自送您回去,我們要是完不成任務,他會怪罪我們的。」
我踩踩停車場的地板,真硬。
「那我給他發個短信應該就沒事瞭吧?」
「呃……或許可以,但陸少,您就配合配合我們吧,我們也就是一群聽命辦事的而已,不敢自作主張。」
「行,那你把車開來吧,我發個信息。」
「好咧,謝謝陸少!」
等李曉的保鏢走開,我發條短信要學姐上完洗手間直接坐她的配車跟經紀人回去吧,她也沒多問,發瞭個嗯,然後囑咐我路上註意安全,末瞭又補上一句謝謝。
我笑,沒回她。等待的間隙,一道熟悉的倩影從停車場入口款款走來。
我眼睛虛瞇,深呼吸瞭口氣。
不知什麼時候披上瞭件棕色皮草的徐敏華走到我跟前,像古代女子似的欠身道:「你好,陸少。」
「別陸少陸少的吧,我不習慣。」我擺擺手。
「抱歉,那,稱呼您本名?」那雙交握著普拉達包包的玉手貼在平坦的小肚前,準確說,是貼著紫色長裙的光滑面料,
「嗯,有什麼事嗎?」我往遠處看看。
她打開包包翻瞭會,拿出一張紫色燙金小卡片,遞給我,「這是我的名片,您看一下。」
我接過草草看瞭眼,「飛翔國際旗下藝人,徐敏華。」我揉揉鼻子,「你的意思是?」
「不知道陸遠哥對影視作品感不感興趣?我過去拍瞭一些劇,反響都還不錯,路遠哥或許聽過我的名字,想推薦你瞭解瞭解我的作品。」
「噢,挺好。小花旦嘛,肯定聽過,你那麼火,大明星呢,以前隻能在電視上看,現在見到真人瞭,別人肯定要羨慕死我。」我笑道。
「陸遠哥過獎瞭。」徐敏華撩發笑笑,晶瑩飽滿的耳垂上是一顆閃耀的鉆石,鬢角的碎發下,修長的鵝頸浮動著醉人的光暈。
「那我有時間看看。」我說。
這時遠處一道人影從模糊細小逐漸變得清晰粗大,我目光不由轉去,但身前人又說:「陸遠哥,這張名片是我私人定制的,你看背面,有我的住址,陸遠哥有空,隨時可以打上面的電話聯系我,我提前準備,在地方歡迎您。」
我愣瞭愣,然後轉過頭來,眼前的美人正以一種我不好形容卻又頗為撩人的眼神註視著我,她正笑著,嘴角微掀,貝齒整齊而光亮,那雙穿著紫水晶高跟的黑絲長腿甚至還往堅硬的瀝青地面跺瞭跺,兩者擊打的聲音清脆悅耳,又令人體內燃起一股莫名的氣流。
然在保鏢已經來到附近,我仍沒給出回應,小花旦不得不提醒道:「陸遠哥?您的意思?」
我恍惚間,似乎說瞭個好,總之,小花旦心滿意足地離開,而我,則是在數個保鏢的迎接下,上瞭那輛黑亮的路虎。
…
四月份中旬,我在徐敏華的盛情邀請下還是同意瞭參加貴圈上層人氏的聚會。這其中主要原因有兩點,一,腿傷基本痊愈已經復工的母親稱當晚有急事,要加班,二是學姐作為當紅花旦,自然也受邀在賓客之列,有她陪我,這場聚會我就不至於太尷尬。畢竟我隻是個臭學生,人貴圈的事俺也不懂,聚會裡會發生什麼幺蛾子實在無法預料。
參加貴族聚會,自然要準備一套得體像樣的禮服,但我這輩子都沒參加過這樣的聚會,不過那幾套沈夜卿買單的阿瑪尼,便在今天終於首次得以離開那黑漆漆的衣櫃。
七點半準時上接送專車,人貴族聚會就是不一樣,當然,大部分名流貴族都有自己的配車,我這種無車卻還能夠格參加的,屬於鳳毛麟角。
半小時後,車子抵達瞭市中心的華龍小區,傳聞住在這裡的非富即貴,據說最便宜的一套房也要兩千萬起步。穿行在小區的路上,我看著這一棟棟拔地而起的鋼筋水泥混合物,不由好奇其內部是不是鑲瞭金,不然都是房子,憑啥貴那麼多?
不過這裡的人看起來確實有種西城區沒有的特殊氣質,這也許就是貴氣?路過的每一個車輛,看型號就沒一款不是幾百萬的。那種通常在窮人西城區難得一見的跑車在這裡隨處可見,但不同於我對跑車車主刻板印象的是,這小區裡開跑車的人裡中年女人居多,個個都保養得很好,風韻猶存,容光煥發,跟西城區菜市場那些臟兮兮的賣菜大媽不同。我不清楚同一個天空下的水土怎麼會孕育出兩種截然不同的中年女人。可能這就是有錢買高檔化妝品的魅力吧。
而她們的副駕駛上坐的也不是兒女,也不是老公,而是和她們有說有笑、親親摸摸的小白臉。
一時間,網上鋪天蓋地討論的那種富婆包養小白臉的例子令我目不暇接。
司機告訴我說,華龍小區靠外的一片是商品房,但在深處大概兩百米的位置,是江南市真正臥虎藏龍的別墅區。這裡住著的人,才真正的叫做頂端。這令我不由想到沈夜卿,繼而是秦廣,繼而是前段時間剛有一面之緣的飛翔少公子李曉。他們可都是實打實的江南頂尖名人,那麼按司機的說法應該都會住在這裡。
所以我直接就問瞭,於是就得到瞭司機肯定的回答。
我甚至想問那他們分別住在哪個單元哪個樓層呢?司機說他無權知道,即使知道,也不能隨便告知。
車子在開瞭一段時間後,進入瞭一片花園,司機說這裡就是別墅區的入口瞭,或者說是別墅區與商品房區標志性的分界線。
於是在這一座又一座的繽紛中,你可以看到各式各樣的獨棟別墅整齊排列著坐落在花叢中。
聚會就是在這其中一棟別墅中舉行的。據司機說那是上層人士習慣用的聚會場地,設施完備,空間足夠,而且坐落在黃金地段裡的黃金地段,貴族名流們方便抵達,這裡隔三差五地就會舉辦各種酒會舞會。
下瞭車,在人來人往的西服男、禮服女中,我下意識理瞭理身上阿瑪尼牌的領帶,忽然就感到這身衣服穿在身十分地沉重。
穿著有些蹩腳的范思哲皮鞋,在大門口兩位旗袍女的燦爛笑容下,我穿過瞭大門。
這顯然是一棟大型別墅,過瞭門就是寬敞的前院,亭臺軒榭,花花草草,一下子仿佛置身古地,但來往的現代穿著的人士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這是真實的現代。
我認為我是一個無名氏,事實上來往的名流裡確實沒人主動向我打招呼。
不知不覺我站在這花花綠綠的人來人往裡就恍惚瞭,意識好像被扔進瞭某個黑洞,不停地攪,卻在某一刻猛然清醒。
她從右側走向左側的一座庭院,扭著那熟悉的有著黃金比例的溜肩細腰寬豐臀,她像一朵芬芳的花蜜,讓群蜂群蝶都將她簇擁。
成熟色氣的大波浪,濃鬱的妝容,性感的烈焰紅唇,修長的鵝頸,還有翩翩的酒紅裙擺,交錯邁動的大白腿,把足弓暴露在外的漆黑高跟涼鞋。
前所未有地華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