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麻色的花褶佈簾仿佛舞臺的帷幕,隔絕瞭熹微的晨光,籠得臥室昏昏沉沉的,充滿瞭隱秘感。靠窗橫著條墨綠色和藏青蟒紋交錯的鱷魚皮長沙發,歪斜著幾個黑白方格的抱枕,仿佛牛奶巧克力塊兒浸沒在抹茶的杯子中。左右各一盞落地燈,鈦合金材料制成,銀灰色的細桿兒瘦骨伶仃的,就像向日葵。
敦實的黃花梨木茶幾古樸方正,純黑色大理石面雋冷沉靜,卻頗不協調地放著筆記本電腦,以及一部便簽紙貼得到處都有的打印機,還堆著進口的薯片、曲奇餅各種小零食和煙灰缸、咖啡壺、文件夾等雜物- 主人的生活似乎是忙碌而混亂的,直接把茶幾當做工作臺瞭。
酒紅色的整體衣櫥占據瞭整個南面,高矮有致猶如城垣的雉堞,透過隔板的縫隙能看到令人眼花繚亂的時尚女裝,五顏六色就跟開展覽會似的。北墻以漆成褐色的柚木為背景,裝飾瞭一株鎏金的海棠樹,枝頭掛瞭幾張黑白照片,無一例外是女人風姿綽約的側影,凝望著英國的西敏寺、法國的埃菲爾鐵塔、意大利的美蒂奇宮,甚至還有耶路撒冷著名的復活大教堂。
盤踞在房間中央的是一張裝飾有牡丹紋刻和祥雲鏤空的雙人雕花大床,亞鷗此時正瞇著眼犯迷糊,紫檀木散發著一股特別的清雅芳香,讓少年茫然有種身眠花叢的錯覺。
「我的床可是外公給我的嫁妝,說是值幾百萬呢,也不知真的假的,總之便宜你睡瞭,咯咯咯…」趙子琪風鈴般的輕盈笑聲還在耳畔回蕩,花骨朵兒似的明艷臉龐宛若就在眼前。
床頭的壁龕裡供養著一盆蓬勃的吊蘭,由於缺乏照料,瘋長得就像女人的燙發,婆娑的枝葉搭著嵌有桃心形水銀大鏡子的烏木鏤金梳妝臺。半開的小抽屜硬幣似的裝滿瞭戒指,金的、鉑的、鉆石的、水晶的,隨便一枚都是價值不菲的精品。兩個階梯型的暗花緙絲的首飾匣塞著項鏈和手鐲,白的是真珠,翠的是碧玉,紅的是瑪瑙,華光寶氣交相輝映,琳瑯璀璨幾乎要溢出來。
「大美女還真夠奢侈的,杜十娘的百寶箱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金絲鴛鴦刺繡的猩紅絨毯,也是趙子琪平常蓋的,暖烘烘的似乎還殘存著她肌膚的溫度和香澤,那麼個身材火爆的尤物,如果脫瞭衣服,赤裸精光地鉆在被窩裡,該是何等的香艷- 尤其那對兒碩大無比的豪乳,掙脫瞭束縛還不知怎樣的活蹦亂跳呢…
「倒是不怕我胡思亂想,居然就讓我住她的閨房。」亞鷗伸手到褲襠裡摸瞭下,晨勃的命根子硬得像是根鐵棒,「可惜沒能做賈寶玉那樣的春夢…」
「她熱情得有點過分,但可不像好惹的- 還罵我『什麼東西』,雖然是裝出來的,仍然挺刺耳…」亞鷗皺瞭皺眉,對於昨晚的事兒猶自耿耿於懷,「嘁,她到底誰啊,跟姑媽什麼關系,為什麼嫁瞭人還住在表姐傢?也沒見她臥室有婚紗照…」
「不該問的不要問,不能說的不要說。」亞鷗翻個身側躺瞭,忽然念叨起許絡薇的叮嚀,就像抓住瞭作文題目的主旨,「她教我機靈點,照顧好自己,不要給人添麻煩。她的話總沒有錯的- 靜鷗姐跟她誰比較聰明?貌似還是表姐多一點,都讀哥倫比亞瞭嘛。但她畢竟年長幾歲,人生閱歷豐富些。可表姐去過國外啊-其實,她如果生在上海,也未必也不能…」
「譚亞鷗,你能考到美國的大學嗎?」少年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巨大的問號,「竟然輕易地就跟姑媽誇下海口瞭- 管它呢,先走著再說,路都是趟出來的…」
終於給憋得快要爆炸瞭,亞鷗爬起身趿瞭拖鞋就往洗手間跑。
排空瞭膀胱頓時渾身舒泰,沖水卻令亞鷗犯難,彎瞭半天腰才辨認出是哪個開關- 說起來搞笑,光潔如新的便器是帶噴洗和烘幹功能的,控制面板全是日文標識的摁鈕,他第一次用時不敢按,愣是直坐到大腿發麻…
掬瞭熱水洗瞭把臉,又順便刷過牙,亞鷗清醒瞭許多,轉身要進更衣室,腳卻踢到瞭床尾的紙箱子,裡面裝著最新版本的蘋果三件套,iPhone、iPad和MacBook,也就是趙子琪所謂的「驚喜」瞭- 卻害得靜鷗因為沒給表弟準備見面禮而懊惱不已。
「小弟,你親表姐不疼你嘞,咯咯咯…」亞鷗想起趙子琪挑撥離間的調侃,忍不住癟瞭癟嘴。
譚傢今天的早餐分瞭三撥兒的,各人口味又不盡相同,倒真難為瞭兩個女傭。
亞鷗最後一個,她們按北方習慣,準備的是油條、煎餅和茶葉蛋,各色小菜味道也還不錯,隻豆腐花是甜的,有些美中不足。
亞鷗吃完準備回房,卻在樓梯口碰見表姐從三樓下來,拿著一厚沓打印紙。
「哎,亞鷗,等下!」吳靜鷗叫住瞭他。
「表姐,有事兒嗎?」
她打量著亞鷗,沒有回答,卻先倩然笑瞭,「呵呵,不錯嘛!」
趙子琪的更衣室騰空的兩格兒壁櫃裡準備瞭新衣服,從襪子、內褲到外套、褲子一應俱全,都是英文的牌子,亞鷗也不認得,隨便挑瞭件深藍色的沖鋒衣和黑色牛仔褲,搭配瞭雙鉑灰色的耐克運動鞋,顯得朗利多瞭。
「果然是人靠衣裝呢!」靜鷗攏瞭下鬢角,又笑靨如花地誇道,「呵呵,比昨天更帥氣瞭!」
「嘿嘿,原來的衣服很醜,是吧?」亞鷗不好意思地道。
「也沒有,不太合身而已…」吳靜鷗眨著晶亮的眸子,問道,「你今天有什麼計劃?」
「做寒假作業啊- 我還有兩張卷子沒寫。」亞鷗老老實實地回答著,「本來算好的,六門課,總共三十張卷子,一天做一張。昨天的耽誤瞭,今個兒要補回來…」
「幾千裡地你還帶著作業來的?」表弟一本正經的樣子,果然透著股呆氣,讓靜鷗很是哭笑不得,「亞鷗你也太可愛瞭吧…」
「主要是怕開學後手生…」亞鷗講的是心裡話,自己成績好也隻是在融城,到瞭上海這樣藏龍臥虎的大都市,恐怕就什麼都不是瞭。
「好吧,我還想讓你幫我忙呢…」
表姐咬著嬌艷如玫瑰花瓣兒的嘴唇,明玉般的無瑕臉龐略帶些我見猶憐的失望,美麗得著實讓亞鷗難以抗拒。
「呃…什麼事?」
「過年瞭嘛,要寫賀卡…」靜鷗攤著手,無奈地道。
「寫賀卡有什麼難的?」亞鷗皺眉道。
「喏,你看吧…」靜鷗苦笑著,把手裡的打印紙交給表弟。
亞鷗翻瞭翻,少說也有十幾張,印著中英日德法各種文字,細看之下全是人名和地址,「我的天,這麼多…」
「還隻是私人部分呢!」靜鷗嘟著嘴道,「其它已經交給秘書們完成瞭。」
「臘月二十六瞭,是該快點寄出去瞭!」亞鷗沉吟片刻,又道,「要不我的試卷就改天做吧…!」
「呵呵,還是亞鷗懂事!」靜鷗雪霽天晴般露齒一笑,拍瞭拍表弟肩膀,道,「咱們快點寫完,爭取下午去郵寄,順便帶你逛街,好不好?」
「表姐,我想跟你提個意見…」能幫她做點力所能及的事,亞鷗膽子也壯瞭幾分,道,「怎麼你們跟我說話都像哄小孩兒似的…」
「呵呵,你是小弟嘛!」靜鷗頗有些意外,「怎麼啦,不樂意啊?」
「也不是不樂意,隻是我都讀高中瞭,好別扭…」
「呵呵,好吧,你也是大人瞭…」
圓角書房的落地窗外是棵梧桐樹,夏日裡也是枝繁葉茂,綠蔭濃鬱,而今凋零得隻剩枯瘦的樹杈,映在透明的玻璃裡,就像寫意的畫,別有種幹凈利落的勁兒。
兩列半弧形的原木紋架子貼墻壁放著,塞滿瞭厚薄的書籍和雜志,若有還無的油墨清香格外怡人心神,中間一張方形紅木茶幾,底下墊著咖啡色的棕毯,姐弟倆各自盤腿坐在一側,所有的一切都是靜謐而安寧的,隻有筆尖劃過硬紙卡的聲音,像是流動的沙…
「好久沒寫中文瞭,字真醜呢!」靜鷗自嘲地笑著,把填瞭內容的賀卡交給亞鷗貼郵票,「不知道收到的人會不會很生氣…」
「那也比我寫的強!」亞鷗接過來掃瞭一眼,工整的小楷顆粒分明宛若珠璣,娟秀挺拔正如她的身姿。
表姐披著件淺絳色的開襟針織衫,內襯著牙白色的貼身羊絨內衣,依然像是中世紀的淑女一般包裹得嚴實,完全窺探不到什麼實質內容。
即便她此時正俯身專心寫字,輪廓飽滿的乳房將內衣墜得猶如裝瞭兩枚蘋果的網兜,小圓領口鑲著的一圈兒金色蕾絲花邊卻阻擋瞭所有的視線。
她頎長而雪白的脖子裡系瞭條鉑金的項鏈,一枚紫晶石琢磨的十字架晃悠悠像是蕩著秋千,惹得亞鷗不時停筆,饒有興趣地偷瞄一眼。
「其實挺喜歡寫賀卡的,想象著它們像長瞭小翅膀一樣,帶著祝福和思念飛到天涯海角,就覺得特別浪漫…」靜鷗將垂散的發絲抿到耳後,朝表弟婉然笑著,瑩白的臉龐仿佛淡雅的燭光。
「嗯,我也是。」亞鷗抬起目光眺瞭眼窗外,天空不知何時變得異常昏暗,似乎是暴風雪的前奏,「但我之前從來沒給人寄過,所以也從來沒收到過。」
「相互的嘛!」靜鷗起身打開燈,道,「你應該主動給別人寄,然後就會收到啦!」
亞鷗默然道,「我同學和朋友都很少,不知道寄給誰…」
「亞鷗,我也跟你提個意見,好不好?」靜鷗蹙瞭下眉尖兒,並攏起一雙細長的美腿坐瞭。
亞鷗臉色刷地白瞭,「什…什麼?」
「亞鷗,你各方面都好,就是有點太嚴肅,不夠開朗活潑…」靜鷗溫言軟語的批評,更多的卻是姐姐對弟弟的呵護,「以後要改正,知道嗎?」
「我盡量吧…」亞鷗隨口搪塞著,拿筆尖指瞭下她的項鏈,迅速岔開瞭話題,「表姐,你信耶穌啊?」
靜鷗一愣,伸手摸瞭下胸前的十字架,「哦,也沒有啦- 社交需要,美國人大部分是基督徒。」
亞鷗沒再說話,掃瞭眼名單,又繼續填賀卡瞭。
「不要隻寫我的名字,把你的也署上啊…」靜鷗輕聲提醒道。
「我就沒必要瞭吧?人傢也不知道我是誰!」亞鷗低著頭,隻顧在筆劃的撇捺之間用力。
「呵呵,你姓譚啊!」靜鷗開玩笑道,「譚傢的少爺嘛!」
「唉,我寫不慣這個字。」亞鷗搖瞭搖頭,「原來一直都是姓' 韓' 的…」
「舅舅為什麼改瞭姓氏?」靜鷗好奇的問道。
「我爸文革被打成『黑五類』,氣憤不過就燒瞭縣裡的檔案館,然後逃到瞭融城…」其實關於父親的『光輝事跡』,亞鷗也是來上海前才聽他親口提起。
表弟輕描淡寫的一句話,靜鷗卻瞬間就聞到瞭歷史的嗆人血腥味兒,冷不丁地讓人毛骨悚然。她沉默瞭片刻兒,感慨似的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亞鷗不知她在說父親還是指自己,卻趁機問道,「表姐,子琪姐為什麼姓趙啊?」
「呵呵,你猜呢?」靜鷗笑道。
「我比較笨,猜不到。」亞鷗坦然道。
靜鷗停瞭筆,思考瞭片刻,才道,「她是我的表姐。我外婆嫁給外公之前,有個兒子,後來被外公收為養子。安妮是他的女兒。」
「她爸媽呢?」
「安妮小的時候就都不在瞭…」表姐的眸子閃爍著,神情生出無限的憂傷。
光鮮亮麗的大美女,原來身世也如此淒慘,亞鷗驀地被觸動瞭,忽然跟她同病相憐起來,喃然自語道,「我也差不多,我媽也沒瞭…」
「Sorry ,對不起啊!」靜鷗怕又碰到表弟的痛處,換瞭輕松的語氣道,「我們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隻是後來我去瞭美國讀書,她留在瞭臺灣- 你知道她讀的哪間大學嗎?」
表姐恬凈的笑容宛如陽光般灑向少年的心坎,驅散瞭行將積聚成團的烏雲。
亞鷗勉強咧瞭下嘴,「不是臺大吧?」
「可以嘛,你還知道臺大!」
融城高中的光榮榜裡貼有往年考生的照片和簡介,亞鷗經常沒事兒就去轉,對於國內的大學自是瞭然。
「安妮讀的是臺大新聞系。」靜鷗不無炫耀地道,「而且是優等生呢,畢業還拿瞭學校勛章!」
「啊?!我就是隨口胡謅,她還真是臺大的?」亞鷗張大瞭嘴巴,實在無法將妖嬈魅惑又頗輕佻放誕的趙子琪跟傳說中學術氛圍濃厚的名校聯系起來。
「人不可貌相呢,千萬別被她外表蒙蔽瞭,呵呵…」靜鷗似乎猜透瞭亞鷗的心思,略帶些調皮地朝表弟眨瞭眨眼。
「你們都好厲害…」亞鷗由衷地感嘆著,震驚之餘又莫名的自卑起來,「這兩位表姐,哪個都不簡單啊…」
十點半鐘的時候,王姐進來問午飯的安排,姐弟倆也休息瞭會兒。
靜鷗回房取瞭她的白色iPad,朝表弟晃瞭晃,「亞鷗,你的呢?」
「我試著開瞭下機,還要郵箱註冊賬號什麼的- 我不會弄,就扔在房間裡瞭。」
亞鷗放下一本燙金封面的小說,道。
「呵呵,快去拿!」靜鷗催促道,「我教你怎麼用…」
亞鷗直接把整個箱子都抱瞭來。
靜鷗把小瞭一號的iPad扣在桌上,背面貼著彩色的圖案,是幾米的漫畫《向左走,向右走》中的一幅。亞鷗見她白嫩的纖細手指靈巧地滑來點去,終於註冊瞭ID並成功激活瞭自己的那臺。
「真麻煩啊…」亞鷗不禁皺眉。
「還好啦,你玩一會兒就熟瞭,很容易入手的!」靜鷗笑著將iPad還給瞭表弟。
新機器顯示效果極佳,清晰如水。亞鷗撫摸著屏幕,隨便打開瞭個程序,又問,「表姐,怎麼退出啊?」
「這個小圓點是HOME鍵,按瞭就能返回桌面。」靜鷗向表弟演示著,「喏,還可以抓一下…」
「哦…」亞鷗操作瞭幾次,響應極其流暢,「表姐,這能上網嗎?」
「當然啦,你買張流量卡,或者用無線局域網,到設置裡就看到瞭…」
亞鷗搜瞭附近的網絡,跳出來的第一個,名字赫然叫做「安妮大美女」,呃,她還真不低調- 當然,她有高調的資本…
亞鷗撇瞭下嘴,「表姐,密碼是什麼?」
「呃,我的是安妮幫我輸的,我打電話問她!」靜鷗說著從藏藍色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瞭手機。
意大利詠嘆調唱瞭幾分鐘,舒緩的旋律漸趨於緊湊,卻始終沒人接。
「子琪姐還挺有品位的,來電鈴聲都是女高音啊…」曲子似曾相識,亞鷗卻說不出名字。
「『晴朗的一天』,她最愛之一!」靜鷗掛斷瞭,笑道。
「哦,我想起來瞭,音樂欣賞課聽過…」亞鷗附和著。
「呵呵,你們學校也挺有品位的嘛…」靜鷗又撥瞭個號碼,iPhone裡傳出女話務員一絲不茍的聲音,「你好,大眾傳媒中心!」
「你好,我是吳靜鷗!」表姐先自報瞭傢門,道,「請幫我接寰球事業群,總裁辦公室。」
子琪姐學的是新聞,不會打的她辦公室電話吧?呃,又是個總裁,當真小覷她瞭…
「吳小姐,請您稍等!」噼裡啪啦的一陣鍵盤聲之後,話務員客氣地道。
「啊哈,歐妮,是不是你?」再次接電話的女生帶著幾分驚喜,嬌嗲的聲音宛如春風撲面,卻不是趙子琪。
「呵呵,葉子…」靜鷗拖著甜美的尾音,就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樣,「好久不見呢…」
「是啊,你回國瞭吧?怎麼都不來探我的…」葉子埋怨道。
「呵呵,你們都是大忙人,我不敢打擾啦!」靜鷗解釋著,「趙安妮去哪兒瞭,也不接我電話?」
「趙總在開會,估計調靜音瞭吧。」葉子豪爽地道,「找她什麼事兒,我幫你搞定…」
「呵呵,哪敢勞動葉女俠啊!」靜鷗笑道,「我小弟用傢裡WiFi,問她要密碼。」
「哈哈,亞鷗是吧?趙總早晨還跟我說呢,都誇成一朵花瞭,改天我要親眼見識!」
「呵呵,有機會啦!」靜鷗抬眼看瞭下表弟,手機屏幕忽然閃爍起來,「哎,不跟你說瞭,安妮打進來瞭!」
「嗯,我也看到她瞭- 你們聊吧,拜拜!」葉子及時地掛斷瞭。
靜鷗切換瞭頻道,「喂,安妮?」
「死丫頭,做乜嘢?」趙子琪一口廣東腔兒,嫵媚的笑意隨電磁波震蕩著,格外魅人心魂。
「傢裡WIFI密碼是多少?」靜鷗似乎早習以為常,直奔主題道。
「咯咯,不告訴你…」
「快講嘛,亞鷗要用啦…」
「咯咯,我才不管誰要用呢,就是不告訴你…」趙子琪心情似乎相當好,故意兜著圈子。
「那我重啟瞭啊!」靜鷗從小就拿她沒辦法,語帶威脅地道。
「路由器硬件也有密碼的,重啟也不行的!」趙子琪自鳴得意地道,「姐已經料敵先機瞭,你們吶,畢竟還是圖森破!咯咯咯…」
「那我讓艾倫幫我!」靜鷗賭氣道,「我就不信瞭…」
「嘁,你找安全專傢也不行!誰能破解我的密碼,我的名字倒過來寫!」趙子琪頗不屑地道,「沒別的事兒就掛瞭啊,忙著呢!」
「喂,趙安妮?」靜鷗還想再說什麼,電話裡隻傳來一陣斷續的低音,氣得她直跌腳,「討厭!」
「啊,怎麼辦?恨死她瞭真是!」靜鷗無助地仰望著表弟。
「沒關系吧,反正我也不著急。」亞鷗安慰著她,「我倒有個辦法,不知道行不行…」
表弟貌似木訥,關鍵時刻卻總有驚人之舉,靜鷗眼前一亮,「什麼辦法?」
「我不懂電腦,隻是瞎蒙的啊!」亞鷗小心地道,「路由器就不能用別的東西替代嗎?」
「路由器就是路由器啊,還能用什麼替代?」靜鷗疑惑著。
「我也不清楚,但就是覺得不能一棵樹上吊死。」亞鷗撓瞭下頭,又道,「比如說,鎖壞瞭,沒必要跟鑰匙過不去,直接換扇門不就得瞭?」
「呵呵,換扇門?還是你比較狠…」靜鷗開著玩笑,思緒瞬間轉瞭千遍,「哎呀,可以換個路由器的!」
「真的嗎?」亞鷗沒料到自己無意的兩句話,卻給她帶來瞭啟發。
「待會兒去買個新路由器,密碼就報廢瞭,所有問題都解決瞭- 天吶,我怎麼沒想到呢!」靜鷗贊賞地朝表弟豎起大拇指,「簡單粗暴,紮實有效,還是你厲害!」
「嘿嘿,也沒有,是你想出來的…」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隻要我們精誠團結,正義終歸是要戰勝邪惡的!」靜鷗朝表弟扮瞭個可愛的鬼臉,促狹地道,「呵呵,趙安妮的名字真要倒過來寫瞭,讓她哭去吧…」
「啊,我明白瞭…」靜鷗噌地坐直瞭,伸手搶走亞鷗的iPad,認真地擺弄瞭一陣,忽然興奮地道,「呵呵,成功啦!」
亞鷗接過iPad,果然連接瞭無線網,腦子卻還沒繞過彎來,「表姐,你怎麼做到的?」
「你還記得她怎麼說的- 『誰能破解我的密碼,我的名字倒過來寫!』」靜鷗眨著眼睛,道,「密碼其實就是她名字的倒過來啦…」
亞鷗恍然大悟,「表姐你好聰明,不愧是常青藤的!」
「我瞭解她罷瞭- 裝神弄鬼,哼!」靜鷗驕傲地揚起瞭明媚的臉龐。
中午吃瞭飯,小憩瞭片刻,姐弟倆便又接著忙活瞭,直到三點多鐘才算全部收拾妥當。最後還剩幾個賀卡,亞鷗被表姐強迫不過,寫瞭一份寄到美國給未曾謀面的表姐夫,另外還有一張給融城的許絡薇,當然沒敢署名,內容也隻是簡單的『新年快樂,萬事如意!』。
從溫暖的室內出來,猛然被風一吹,寒意就躥遍全身,卻也讓亞鷗有種重回人間的清醒。姐弟倆到地下車庫提瞭輛黑色的奧迪A8,沿著柏油路繞過幾幢別墅,沒大會兒便到瞭街區。
表姐說,不要把所有的賀卡都投進一個郵筒裡,那樣會給郵差增加負擔。亞鷗瞪著兩隻眼睛,雷達似的搜索著目標。每到一處,姐弟倆便停車下來,挑幾封塞進去,聊會兒天,笑一陣,然後漫無目的地繼續向前。
所有的城市都長得越來越像一個模樣,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川流不息的車輛行人,灰霾迷茫的天空大地。綠色的郵筒卻仿佛一顆又一顆的鮮亮紐扣,釘在縱橫交錯的路網。
多年以後,亞鷗回憶起那個下午,依然溫情滿懷。他忘瞭自己當時的模樣,卻還清晰記得表姐念給他聽的那首小詩:
這是個寒冷的雪夜,大街上冷清寂寥。
惟一活動的東西是打著旋兒的雪花。
掀起郵箱的蓋子時,我感到冰冷的鐵。
這雪夜之中有一種我喜愛的隱私感。
驅車閑逛著,我願多浪費些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