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怪物隻有尺許高矮,目赤如血,臉上拱著個又呆又醜的牛鼻子,腰裡插斜把殘破怪扇,身形虛虛實實地不住變幻,赫是小玄同祝美菱在問真閣中撞見的那隻虛耗小鬼,似給雷力震得暈頭轉向,半天沒能爬起來。
“這小妖怪好生狡猾,竟然躲藏在我的影子裡!難怪一眨眼便找不著它瞭……”小玄氣笑不得,抬眼見師父同黎姑姑俱是滿面震驚之色,不覺奇怪。
小鬼終於從地上搖搖晃晃地爬瞭起來,驀似驚醒般身子一震,飛步便逃,豈知黎姑姑眼疾手快,也一記掌心雷劈出,將它再度擊倒,上前扣住脖子,提瞭起來。
“好漂亮的雷法!原來黎姑姑身手如此瞭得!”小玄心中暗贊,上前照小鬼的腦袋敲瞭一記,笑喝道:“好大的膽子,竟敢藏在小爺的影子裡!”
小鬼脖子被鎖,掙紮著咿呀地亂叫,也不知要說什麼。
武翩躚玉手真氣輕吐,將地上的那角暗青色碎片卷瞭過來,捏在指間。
黎姑姑擒著小鬼回到武翩躚身旁,兩人凝視著暗青碎片,半晌不語。
紅葉見她們神色凝重,忍不住問:“這是什麼?”
武翩躚朝黎姑姑瞥瞭一眼,眸底似有詢色。
黎姑姑點瞭下頭,低聲道:“是瞭,沒錯瞭。”
武翩躚望向小鬼,冷聲道:“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如有虛詐,定然叫你後悔。”
小鬼拚命點頭,淚汪汪地著指瞭指自己的脖子。
黎姑姑將扣住它脖子的手稍稍松瞭點勁。
虛耗小鬼立馬嘶聲哀求:“小的叫做阿並,諸位上仙道高德隆,且憐小的百載辛苦,方才化去橫骨,饒卻小的一命,萬年感德!”
黎姑姑喝叱:“閉嘴!”
虛耗趕忙緊緊地閉上嘴巴。
武翩躚掠瞭眼手上的碎片:“此物從何處尋得?”
虛耗哭喪著臉道:“是……是……就是……哎喲,那個地方的名字萬萬說不得的,否則天誅地滅,仙妃娘娘還是把小的殺瞭吧!”
武翩躚面色蒼白,又道:“你去過那個地方?”
虛耗道:“小的自幼便在那裡長大,逃出來後,方才學得人言。”
“胡說!”武翩躚厲喝,“那個地方有大結界封禁,即便是太乙大羅也難以穿越,你這小小毛怪,又如何能從裡面出來?”
“小的也不曉得呀!”虛耗叫道,“那年小的在山中玩耍,忽然遠遠瞧見對面山上有頭從未見過、而且大得不得瞭的大鳥!小的心中好奇,便跨峽越澗摸瞭過去,結果發現大鳥早已死去多時瞭,然後又在它屍身的不遠處瞧見瞭個奇怪的洞口,內裡雲光流耀,小的忍不住探身去瞧,豈料稀裡糊塗便給吸入其中,然後不知怎的就來到瞭這花花世界……”
武翩躚同黎姑姑對望瞭一眼,瞧見瞭彼此眸底的驚詫之色。
“大得不得瞭的大鳥?”小玄聽見這幾字,心頭一動。
“唉,說來也是黴到傢瞭,小的在這花花世界裡快活沒幾年,才學得人言,識瞭禮儀,便給一個兇巴巴的仙姑捉住,硬斥小的是妖邪,將小的捉回去關瞭起來,以惡法日夜熬煉,委實生不如死,好彩小的身上有樣寶物持護,方才未給煉化。直至近日,終又得以逃出,豈知又……又給幾位上仙捉住!”虛耗說到此處,不禁傷心欲泣。
“你說的寶物便是它?”武翩躚晃瞭下手上的暗青碎片。
“就是它,已救瞭小的無數回,委實是小的救命之寶!” 虛耗答。
“此物便是從哪裡邊帶出來的?”武翩躚問。
虛耗點瞭點頭。
“是怎麼撿到的?給我細細招來!”武翩躚輕喝。
“上仙莫急,且容小的慢慢說與你聽。”虛耗道:“小的在那山中,自幼便知那裡有個沒瞭腦袋的大王,傳聞原是世間的一位大英雄,因與天神戰敗,方才身首分離,被困山中。”
“繼續說。”武翩躚沉聲道。
“那無頭大王……”虛耗接著道,豈知倏給黎姑姑拍瞭下頭,喝道:“大王便大王,莫要亂加別的字!”
虛耗一驚,連聲應是,繼道:“那大王一手擎著大斧,一手提著巨盾,有時見他舞著兵器對天怒吼,有時又在山中開峽劈嶺,所到之處驚天動地,總之無比的兇厲勇猛,山中沒誰敢近。小的初時驚懼,後來見得多瞭,也就不怎麼怕瞭,還時常躲在遠遠的地方瞧他。”
“一手擎大斧,一手提巨盾,且被天神斬瞭首……”小玄心中一動,立時想起傳說中的一位遠古戰神來——刑天!
武翩躚深深呼吸,身子微微輕顫。
小玄察覺,偷眼瞧去,見她眼角光亮隱閃,心中暗暗驚訝。
“可是後來……”虛耗道:“後來便好久沒見到那位大王瞭。小的還特意去他時常出現的地方尋他,也沒覓著蹤影。”
武翩躚身子微微一震,失聲道:“不見瞭?”
虛耗道:“小的心有不甘,便又尋瞭許多地方,某日沿溪玩耍,忽在一道巨瀑下瞧見瞭這角碎片,仔細辨認其上的顏色紋印,似乎就是那大王盾上的一塊,因其堅硬無比,小的便長寄其中,以此躲避那山中隨時襲至的驚雷劇電惡風厲雨。”
武翩躚渾身輕顫,黎姑姑輕輕扶摟住她。
小玄愈加驚奇,心底悄忖:“師父怎麼如此激動,難道同那無首大王有什麼幹系?”再一回想之前的件件見聞,心中越發疑惑。
“你先回去,七日後再來。”武翩躚忽對他道。
“師父,你……”小玄見她面色頗為難看,隱隱知覺這其中關系重大,然卻未敢貿然亂問。
“這小怪是虛耗一類,喜竊生靈的精神為食,頗為險惡,且留此處,我也還有話要問它。”武翩躚道,又催促瞭一聲:“去吧。”
小玄雖然放心不下,然卻不敢不從,隻得告辭離去。
武翩躚待紅葉將小玄送出藥閣,方將目光轉回虛耗小鬼身上,忽從身上取出一丹,命道:“把這吃瞭。”
黎姑姑接過丹丸,送到虛耗嘴邊,冷聲道:“張口。”
“這是什……”虛耗問瞭半句,見面前的仙姑面籠寒霜,焉敢再吱一字,張口乖乖地將丹丸服下。
“此丸名曰拘心丹,一旦服下,我便知你心思,如起異念,縱於萬裡之外,一個真言,便能霎時叫你腸穿骨化心膽碎裂。”武翩躚淡淡道。
虛耗面如土色,連聲叫道:“不敢不敢,小的決計不敢!小的往後全聽仙妃娘娘的,仙妃娘娘叫小的往東,小的絕不向西……”
“我問你。”武翩躚打斷道:“如果回去那裡,你可記得怎樣進去?”
“仙妃娘娘,那裡萬萬去不得!”虛耗臉色大變。
武翩躚面色一沉。
“那秘境當中雖有珍奇無數,可是也有萬千可怖的兇獸魔物,更有隨時來襲的驚雷劇電惡風厲雨,時時都有喪命之虞呀!”虛耗哆嗦道。
武翩躚隻是靜靜地盯著它,面無表情。
“而且小的經過的那條秘道委實奇異之極,似乎介於實虛之間,內裡光怪陸離幻化不定,小的逃出來時,已覺時時都有坍塌的危險,重新進去,恐怕就再也出不來瞭!”虛耗說到此處,似猶驚魂未定。
“你,是不是想聽聽拘心丹的禁制真言。”武翩躚冷冷道。
小鬼冷汗涔涔,面無人色。
◇ ◇ ◇ ◇ ◇ ◇ ◇ ◇ ◇ ◇ ◇
太華軒北高絕處。
武翩躚憑欄遠眺,裳發被風吹得徐徐輕舞。此處是迷樓的最北邊,視野廣闊,舉目便是千裡。
她凝目靜立,久久不語。
“你想提前瞭?”旁邊的黎姑姑道。
武翩躚沉默片刻,微點瞭下頭。
“可是你還尚未修至大羅之境,身上的傷也還沒有全好,實在太過冒險瞭!”黎姑姑急道。
武翩躚輕嘆一聲。
“那小鬼的話也未必可信,按理說,天庭決意將那裡打造成一座永不開啟的陵墓,是不可能留下任何通往外界的縫隙的。”黎姑姑道。
“委實蹊蹺。”武翩躚輕聲道,“但那角碎片,該做如何解釋?”
黎姑姑一時無語。
“那小鬼說大王沒瞭蹤影,定是發生瞭什麼不祥之事,不容再等瞭!”武翩躚道。
“此去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覆,憑那小鬼的幾句話便如此涉險,著實令人難以安心。”黎姑姑停瞭下,道:“據傳天庭在那裡築下一殿一壇,佈設瞭個異樣兇厲的大結界,非但能將內外完全隔絕,且令界內光陰如梭,萬一行進間秘道發生坍塌,抑或進去後無法及時撤離,那便糟瞭……”黎姑姑道。
“隻能冒一次險瞭,而且我也沒有將籌碼全押在那小鬼身上。”武翩躚道。
“就算秘道還能通行,但以我們收集到的消息判斷,大王的首級應是給封印在那一殿一壇之中,以界曜石鎖鎮,威力超凡,據傳非先天三元不能近之,這可如何是好?”黎姑姑道。
“先天三元……”武翩躚輕聲低吟,平靜道:“已經找到其一瞭。”
黎姑姑身子一震,吃驚的望著她。
“就在他身上。”武翩躚道。
“誰?”黎姑姑錯愕。
武翩躚抬起眼皮,朝雍怡宮的方向掠瞭一眼。
黎姑姑怔瞭少頃,方才回過神來:“小玄?”
武翩躚點瞭下頭。
“他真的是……他的後人?”黎姑姑失聲道。
“也許是後人,也許……他就是他。”武翩躚輕語,眸底縈繞著一縷化不開的迷霧。
黎姑姑滿面訝色。
“但先天太玄的的確確就在他身上。”武翩躚道。
“難怪總覺得他的眼神如此熟悉,難怪北溟玄數能上手得那樣快……”黎姑姑嘆息般道。
“玄狐來龍去脈的奧秘,怕是永遠都沒有人能夠弄得明白……但‘玄狐惟一’之說由來已久,且是出自一位大先聖之口,因此極有可能他就是他!”武翩躚輕聲道。
“少主已拿定主意一定要去?”黎姑姑道。
“我要找到大王的首級,並將他從那裡帶出來,以瞭結他萬千年來所受的身首分離之苦。”武翩躚沉聲道,“我有種預感,倘再晚去一點,便要永遠遲瞭。”
“那麼……少主打算帶他一起進去?”黎姑姑道。
武翩躚沒有吭聲,似極猶豫般凝眸遠方,許久之後,有些無力地閉起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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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終於到瞭衛國公扈鑒堂回京之時。
宰相湯國璋受命,帶領吏部尚書楚琮泉、戶部尚書李翰馥、禮部尙書蔡淵渙、兵部尚書闞勛、刑部尚書閣洛儼、工部尚書朱仁儉、驃騎大將軍唐鳳山、左光祿大夫宋彥明、太常寺卿林壽柏……等文武百臣出城十裡迎候。待接著衛國公一班北征將帥,也不入玉京城,便即簇擁而行,浩浩蕩蕩地往迷樓來覲見天子。
這一路花果相迎旌旗雲湧,百官朝服整齊,將士衣甲鮮明,真個無比之威武風光。
小玄頂戴通天冠,身著九章袞龍袍,戴著七絕覆,端坐於天武殿中,面上寧定,心底卻是惴惴不安。
過不多時,有當駕官來報,曰宰相率眾臣已接衛國公到瞭,正在殿外候旨。
小玄道:“宣。”
旋聞鐘鼓齊鳴,文武百臣擁著衛國公踏入殿中,齊至丹墀俯伏叩拜,山呼萬歲聲震殿宇。
小玄定睛望去,見那衛國公扈鑒堂面若紅日,目似虎睛,海下烏髯垂胸,兩道濃眉挑鬢,頂戴寶雲金焰冠,身穿大紅袍,腰懸紫金鐧,體魄雄魁,立在那裡,便是不怒自威霸氣四迸。
“這老兒竟帶兵器上殿!腰頭那根棍子,定是老皇帝賜的八寶紫金鐧吧……”他暗皺瞭下眉,清瞭清嗓子,按前些日皇後所教,朗聲道:“國公不辭艱辛,為皇朝遠征北境,今大勝而歸,著實令朕心懷甚慰,值當慶賀!”
衛國公奉笏叩拜,聲如洪鐘道:“臣久沐君恩,長存報國之心,奉敕提師征北,不過盡綿薄之力,縱千裡風霜萬裡塵土,亦未敢片刻懈怠,今得平定北境,實托萬歲之洪福,臣不敢居功!”
“這便是皇後那權傾朝野的老子瞭!果然厲害,眼睛隻這麼稍稍一抬,怎就瞪得小爺心慌意亂?”小玄見他雙目炯炯,心中亂跳,又道:“如今各地作亂,烽煙又起,幸得國公歸來,正可為朕分憂解難!”
湯國璋在旁笑道:“萬歲盡可寬懷,國公今日歸來,一切迎刃可解!”
兩邊文武紛紛歡顏應和。
“看來這些臣子都懼怕老頭子,竟然當著朕的面大拍馬屁!”小玄心忖。
孰料衛國公竟道:“今山河顛簸,社稷狼藉,非一時之疾,如何收拾整冶,尙須痛下功夫從長計議!”
小玄見他雖然神色恭敬,言詞卻頗含犀利,心中暗凜:“這老頭的話什麼意思,是在給朕來個下馬威麼?”
君臣見罷,宮人流水排上筵席,小玄遂按儀程同眾臣入席,為久征歸來的衛國公接風洗塵。
君臣在殿中把盞言歡。
宴上,小玄見衛國公與別個臣子談笑風生和藹有加,對自己這個九五之尊卻是不冷不熱不咸不淡,言語甚少,心中愈發篤定:“這老兒根本不把朕放眼裡啊,定是說書人口中那欺君罔上的大奸臣!”
忽有人提起南方局勢,諸臣俱是面有憂色,紛紛向衛國公問計。兵部尚書闞勛曰:“今南方方逆兵鋒甚急,據傳三日一縣,五日一城,其勢甚至蓋過南宮叛賊,今於諸路烽煙中憂患最鉅!不知國公有何應對之策?”
衛國公泰然自若地放下酒盞,沉吟道:“目下局勢紛亂,究竟是先平定北疆叛軍,還是征討大澤方逆,尚需仔細斟酌,再作區處。今三軍久征方歸,甚是疲憊,亦需整飭休養,諸公莫急。”
小玄如坐針氈,熬到瞭戌正時分,終才宴罷。
他心中煩悶,快步從天武殿出來,在眾宮宦簇擁中上瞭駕輦,回到雍怡宮時,已是汗透裡衣。
小玄進瞭屋,歪在椅上讓璫兒侍候更衣,正長舒口氣,忽見鄧斐飛步進來,報曰:“衛公國來瞭,已至禁止門待宣,欲要覲見萬歲與娘娘!”
“這不剛剛才見過麼!怎就又來瞭?”小玄吃瞭一驚,心中七上八下。
旋見皇後快步從裡間出來,滿面歡喜,朝他輕聲喝道:“爹來瞭,還不快快把衣服穿好!”
小玄仿佛從她臉上看見“瞧你怎麼死”幾個大字來,隻好讓璫兒侍候重新將衣服穿上,心底暗叫道:“不好!這刁婦定是要倚仗她那惡爹給朕好看!不妙!不妙!大事不妙!”
他戰戰兢兢,心中忽地一陣悲涼:“晁紫閣不但自個昏庸無道,還有外戚幹政,這江山不丟才怪!”
“還不快請國公進來!”皇後朝鄧公公喝。
鄧斐急奔而去。
衛國公進入閣中,口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先是朝皇帝俯身叩拜,小玄方才請起,卻見他又對著皇後曲膝跪下,俯身叩首道:“臣叩見娘娘!”
“爹,此處又非朝堂,何須行此大禮!”皇後驚道,趕忙上前將父親扶起。
衛國公冷著臉徐徐起身,立定,忽對立於一旁的鄧斐道:“老夫有事呈與皇上,公公且去。”
鄧斐竟然低眉順眼地躬身一鞠,緩步後退,出閣而去。
小玄微愕——這老頭赫敢對宮裡人指手畫腳,而那人竟然也乖乖的俯首聽命!
衛國公緩緩轉身,竟對皇後道:“既然娘娘嘴裡還肯稱一聲爹,那麼老夫今日便鬥膽做一回你爹吧!”
皇後聽愣住,聽他口氣大是不對,吶吶道:“爹爹今日怎說這樣的話兒來,孩兒永遠都是爹爹的孩兒,養育之恩孩兒從未敢忘……”
“跪下!”衛國公倏地一聲厲喝。
皇後唬瞭一跳,滿面錯愕的呆在那裡。
小玄也驟然愣住。
“你是跪還是不跪?”衛國公沉聲道,聲音不高,威勢卻是無比懾人。
皇後嬌魘漲赤,身子一顫,雙膝一彎,終於跪瞭下去,唬得身後的簪、璫兩丫鬟慌忙跟著下跪。
“你好大的膽子!”衛國公沉喝,“吾將你送入宮中,為的是要你輔佐君王,為的是要你操持宮闈,什麼時候輪到你牝雞司晨,竟敢自拿主張,阻撓君臣相見,敢情是要把持朝政耶?”
皇後目瞪口呆。
小玄也是瞠目結舌,大感意外——敢情是湯國璋唐鳳山向她老子告狀瞭?
衛國公怒道:“君王外須澤披天下,內須雨露均沾,方得開枝散葉千秋萬代,宮闈之中方無怨懟,帝君榻側方得安寧,你卻裹挾上意,獨霸君王,是何道理!”
皇後臉上陣青陣白,張瞭張唇,似乎想要分辯,然卻還是沒敢吱聲。
小玄嘴角微微抽動,心中直呼:“真真是個剛正不阿的大忠臣!真真是個公平厚道的老丈人!朕怎今日才見著他老人傢!”
“還有,你們貴為帝後結發夫妻,自該相濡以沫同當一體,然卻跋前疐後動輒齟齬!這分榻而眠,各自飲食,又是誰的主意?”衛國公痛心疾首道,目光自兩人臉上徐徐掃過。
皇後同小玄面面相覷,俱是心驚脈跳,焉敢答話。
“怎麼連這個都知道?這後宮之中定是有老頭子的眼線!”小玄悄忖,一轉眼,見皇後恨恨地盯著門口,心中忽地一動:“莫非是鄧公公?這雍怡宮裡的事,就數他知道得最多!”
衛國公愈斥愈怒,森然道:“既然娘娘還肯叫老夫一聲爹,今日老夫便要在萬歲跟前行個傢法,教你這個不忠不孝不識大體的孩兒記牢今日之訓!”
皇後驚恐地抬起頭來,顫聲喚道:“爹……”
衛國公言罷,竟從腰上解下先帝賜的八寶紫金鐧,一鐧便朝皇後身上鞭去。
小玄大吃一驚,他最見不得女人受苦,見這一鞭甚是疾厲,沒多想便急撲過去,摟護住皇後身子,生生地受瞭一鐧。
衛國公萬料不到皇帝竟然如此,急收寶鐧,然已在皇帝肩上輕觸瞭一下,口中迭聲告罪。
皇後渾身哆嗦,淚珠奪眶而出,順頰滴落。
“老頭子還真打呀……”小玄摸摸肩,心中肅然起敬。
衛國公猶滿面怒色,朝皇後厲斥道:“老夫問你,那阻撓君臣相見之事,日後可還做得?”
“孩兒再不敢瞭。”皇後抽噓著答。
“獨霸君王耶?”衛國公繼問。
“也不敢瞭。”皇後顫聲應。
“與帝君動輒慪氣呢?”衛國公再問。
“都不敢瞭,孩兒再不敢瞭!”皇後淚如雨下,臉上的容妝旱給沖花,隻差沒放聲大哭出來。
“這惡婆娘竟然如此畏懼她爹,真真一物降一物,好!好!”小玄辛苦萬分地死咬著唇,方未笑出聲來。
“可都記牢瞭?”衛國公沉聲問。
“記牢瞭,孩兒都記牢瞭。”皇後可憐巴巴地點頭,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
“老丈人威武!哎,您老人傢早就該回來治治這小刁婦啦!”小玄肚子裡樂開瞭花,在旁作心疼狀,溫聲勸道:“國公息怒,您老莫要氣壞瞭身子。”
衛國公沉吟不語,俄頃忽朝天子道:“老臣今趟過來,既為教訓女兒,亦為警醒陛下,不得不鬥膽坦言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