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玄大驚,見長癡公縱身又一掌擊來,急忙朝旁閃避,所立之處爆出一聲悶響,地面赫給壓得下陷大片,現出個結結實實徑達丈許的可怖大坑,更奇的是竟無半點塵土揚起。
眾仙心中駭然,暗忖即便是自己,恐怕亦禁受不起如此一擊。
小玄已掠出數丈開外,竟給巨力波及,護體真氣形同虛設,赫給掃得腦門劇痛欲裂,一口真氣險些提不上來。
長癡公一掌接一掌地攻至,威勢顯露,有如長川大河奔湧無阻。
小玄以幻影煙波不住退避,卻依然無法擺脫追擊,就更別提去拾神骨劍瞭,隻得硬著頭皮,以拳腳抵拒,將離火訣中的“九轉赤蓮”、“火牢術”及“千山火鳥咒”連串擊出,赫亦威勢逼人。
豈知才沒幾合,猛感右臂氣脈微微一麻,真氣運轉極是阻滯,不由大驚,知是受到對方功法的侵擾,駭忖:“這老頭所修的法門竟如此厲害,未及碰觸,卻已在克制我的真氣!”
心知再鬥下去,待到對方深厚的真氣完全發將出來,自己的處境勢必愈加不妙。
在旁觀眾人的眼中看來,小玄便似是百丈洪濤中的一葉小舟,在長癡公氣勢磅礴地攻擊下,隨時就會被波濤傾覆吞沒。
果不其然,陡見長癡公一掌搶入,神出鬼沒就到瞭小玄的心口,小玄大驚,連變數招,皆俱阻拒不得,眼見就要中招。
雪涵與李夢棠失聲驚呼,她們與長癡公同在天道閣中,深知其修為深厚到瞭何等地步,心忖這一掌倘若擊實,小玄焉有命在。
就這生死一線間,突見小玄不格不避,一拳斜裡擊出,竟將長癡公迫退開去。
眾仙尚未明白,又見小玄追出一拳,長癡公便即莫名其妙地再退一步。
剎那之間,小玄連攻數招,招招似是華而不實,卻將長癡公迫得接連後退。
眾仙大詫,細看之下,漸漸瞧出些名堂來,在那華麗的外衣下,小玄拳腳所向,皆是長癡公的必救之處,間中似乎暗藏著種種致命的奇招鬼招以及無窮變化。
原來小玄於絕境中使出瞭歸墟寶鑒中的玄祖逍遙拳來,剎那之間,便感壓力銳減。
長癡公凝神應對,一通遊走進退,好不容易方將對方的攻勢一一化解,心中暗暗奇訝,細觀對方路數,然而搜盡閱歷,卻是全然不識。
場上局面為之一變,從旁看去,兩人攻是攻得精巧無比,避也避得詭異之極,似已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小玄精神大振,依著歸墟本訣運轉氣脈,隻覺真氣愈行愈暢,通體說不出的舒泰酣暢,與龍祖逍遙拳相配,可謂天衣無縫。
他還驚喜的發現,自己竟能抗住長癡公的真氣壓制,先前的經脈中的種種阻滯已不復存在。
眾仙原本已覺長癡公的武技妙不可言,這時見瞭小玄的拳招,竟感愈加玄妙非凡,隻瞧得心神搖動,他們皆是見識廣博之輩,細觀良久,依然瞧不出他的招法是何方絕學,不禁暗暗稱奇。
殊不知玄祖逍遙拳乃玄龍所創,能見著者本就罕之又罕,況且失傳極久,此時此刻,誰又能想到此子所使的便是那名動寰宇的無上絕學。
丘定真睨見黎山老母神色似是異樣凝重,沉聲道:“此孽所使,究竟是何功法?怎麼全然不似吾教絕學?”
黎山老母依舊一言不發。
雪涵同李夢棠隻覺驚喜無盡,心中皆忖:“小玄到底遇見瞭什麼?竟能在短短的時日間習得這等絕頂的武技!”
長癡公鬥得頗感艱辛,然他素來癡迷武學,難得遇著這等妙入毫巔的奇技,見小玄非但招數不差,真氣似也不遜,心中反而驚喜非常,競技之興勃然高漲:“此子怎有這等身手,今日欲見高低,須當全力為之!”當即凝神應對,將雲霄百變中的精絕招數傾囊使出。
玄祖逍遙拳與歸墟本訣,一為武技,一為心法,皆是天地中至高的絕學。
小玄放手相搏,愈覺玄祖逍遙拳玄妙超凡,配合歸墟本訣的行氣,再加上北溟玄數的助力,可謂石破天驚妙入毫巔,心忖若是能修習至大成,他日真可叱吒天地。
但他的玄祖逍遙拳不過是在常羊秘境中苦攻過一陣,修習時日甚短,掌握的招法不到十之二、三,歸墟本訣亦隻攀至第二重天階;而長癡公修至玄仙之境已有千載,一俟傾力施為,終非尋常可擋。
數十合後,小玄隻覺吃力之極,漸漸又落瞭下風。
眾仙當中卻大多未能看出其中的細微變化,見小玄奇招迭出,皆在暗暗生懍:“天地之中竟有這等神異的武技!玄狐一脈,果然代代非凡,無怪上兩隻玄狐,輕易便能顛倒諸界!待到此子羽翼一豐,日後不定又成天地大患!”
豈知就在此際,局面驟起劇變,隻見長癡公雙掌擊出,小玄竟以雙掌硬接,場面登時靜止下來,從對招變做以真氣一決勝負。
眾仙愕然,紛紛微自搖頭,心皆悄嘆:“此子終究還是嫩瞭些,倘以招法應對,或許尚有一線勝機,如此棄長取短,可謂自尋絕路!”
雪涵與李夢棠大吃一驚,心中叫道:“壞瞭壞瞭!小玄怎麼突然昏瞭頭,長癡公已臻玄仙之境,豈能同他硬拼真氣!”
殊不知實是小玄招架不住,已被長癡公迫入絕境,諸般騰挪皆被封死,眼見就要被擊中,方才硬著頭皮以力強接。
四掌一接,小玄立知大事不妙,隻覺對方真氣排山倒海般湧至,遠非自己能敵。
長癡公微微一笑,怎會放過眼前勝機,當即施展出個“粘”字訣,緊緊地鎖困住小玄雙掌,催動真氣,朝他壓去。
小玄心口有如壓上瞭塊大石,奈何此時別無他法,隻得以歸墟本訣拼死抵抗。
長癡公徐徐發功,隻覺對方的真氣比自己微弱得多,但竟是弱而不衰,微而不竭,自己連催掌力,卻一時擊不垮他。
歸墟者——海中無底之谷,眾水匯聚之處,註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
原來歸墟本訣如同其名,以深邃綿密見長,有那生生不息無窮無竭的奇異奧妙,其韌力於天地萬千法門之中,可謂絕頂無雙,是以兩人修為雖然相差甚遠,真氣亦強弱懸殊,但小玄卻始終堅持得住。
長癡公初還有些惋惜之情,但見奈何不瞭他,心中漸灼,當即持續發功,不住催提真氣。
小玄苦苦支撐,雙臂已給迫得微微曲回,形勢越發岌岌可危。
長癡公真氣愈催愈猛,突察已將真氣催至極限,勢如大江奔湧收之不住,唯有將對手擊垮方罷。
到瞭此際,眾仙皆瞧出長癡公已在傾力施為,勝負顯而易見,怕是還有生死之患,辟邪宮眾姝隻瞧得心驚脈跳,雪涵、李夢棠與夏小婉三姝更是憂灼如焚。
然而拼鬥真氣最是兇險,加之雙方皆已傾盡全力,此時縱然有誰上前將他們強行分開,怕是三方都要身受重傷。
“長癡公修為已臻玄仙之境,以真氣硬拼,焉有勝望!此子前面三勝不易,終究還是過不瞭這最後一關,可惜瞭!”念無邪悄忖,陡然發現自己竟然為之感到惋惜,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敗於其手之故,心底暗暗詫訝。
小玄汗下如雨,通體盡濕,隻覺再過片刻,自己便要支撐不住,心中突突狂跳,思緒大亂,昏昏間忽爾光亮一閃。
夏小婉突地奔到黎山老母跟前,曲膝跪下,雙目垂淚地叩首拜道:“三師伯,小玄不是壞人,這裡唯有您能救他,求求您瞭!”
黎山老母垂目瞧瞭瞧她,沉吟不語。
夏小婉粉額觸地,繼又哽聲央道:“您老人傢最是心慈,那件事情我......我答應瞭,您快救他。”
黎山老母輕嘆一聲,柱杖走向街心,豈知方才邁出兩步,驟見街心一亮,小玄身上赤光四湧,大蓬烈焰沖霄而起,赫然飛上十數丈之高,在空中徐徐化做一條形同實質、巨大無比的火龍,五官隱隱而現,無比之威猛猙獰。
小玄念隨心動,頂上的火龍驀地調頭而下,徐徐朝長癡公遊去。
眾仙望著,皆俱吃瞭一驚。
長疾公更是異樣震驚,心忖自己已傾盡全力,對方招架更是萬分不易,怎麼還有餘力分出一支從旁襲擊?
他心中駭然,然而此際已使出瞭十成功力,倘若分出真氣迎擊火龍,不是為對方所傷,便是會走火入魔,焦急間陡又靈光一閃:“這情形下分力而襲,既然連我都做不到,這小子又豈會有此能耐?啊呀!定是施展瞭什麼唬人的虛招,那火龍威勢雖猛,不過是徒有其表,想令老夫分神,好險!好險!險些上當!”
他冷冷一笑,當繼收攝心神,依然全力輸出真力,再不理會從上方徐徐迫近的火龍。
火龍驟然加速,照著長癡公兜頭噬下。
長癡公驀感劇熱襲來,裹在天靈蓋上,此時的他分不出半點餘力抗拒,登給燒得魂飛魄散諸脈盡亂,剎那間體內真氣土崩瓦解,就在此瞬,對方的真氣反客為主,自雙掌間猛催過來,心中頓時涼透,暗呼道:“吾命休矣!”
原來火龍是由小玄體內的龍犀大丹所生,並沒耗費真氣,然而當中融匯的卻是檀林火、太陽火、末劫火、熱惱火、無間火、空中火、石中火、木中火及三昧火等世上罕有的奇炎,雖然不含絲縷真氣,但長癡公此時分不出餘力抗拒,自是禁受不住。
長癡公正嘆今日命絕於此,豈知那即將摧垮自己的真氣倏地回收,噬頂的火龍亦隨之驟然消散,於千鈞一發間無影無蹤。
小玄飄然後退,靜立街心。
四下突爾鴉雀無聲。
周遭眾仙大多瞧不出個所以然,更猜不出誰勝誰負,不由暗暗詫異。
長癡公呆立在原地,半晌未動。
逍遙峰及辟邪宮眾姝更是疑訝不定,人人心懸嗓眼。
長癡公定瞭定神,回想瞭下先前,終於明白是對方及時收功,方才未令自己當眾丟醜甚至喪命。
他輕咳瞭兩下,收聚潰散的真氣壓住險些溢出嘴角的鮮血,緩瞭好一會,方才開口。
“老朽敗瞭。”長癡公泰然自若道。
眾仙錯愕,四下無聲。
逍遙峰及辟邪宮眾姝喜訝萬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最難逾越的一關,他竟然亦過瞭?
雪涵、李夢棠與夏小婉猶疑夢中,此時的小玄仿如脫胎換骨,與下山之時的小師弟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小玄手心微微出汗,心中忽爾湧起瞭一陣自得之情,長癡公、雷電仙子及大笑仙公皆是獨步一方的仙真,今日居然能接連勝之,竟管贏得驚險僥幸,實是意外之至,不覺對自己之所修所學信心倍增。
“崔公子隻此年歲,修為武技卻已出神入化,難得難得!”長癡公繼道。
“小子本事微末,定是前輩相惜承讓。”小玄抱揖道。
“崔公子虛懷若谷,倘若身懷正氣,步行正道,前途不可丈量啊!”長癡公捋須道。
“小可謹記前輩教誨!”小玄深抱揖一禮,他走出數步,拾起躺在地上的神骨劍,顧盼四下:“不知還有哪位前輩不吝賜教?”
此時的他,於眾仙眼中,與先前大不相同,見其神閑氣定地立在街心,雖然塵土染膚衣袍撕裂,卻覺秀逸脫俗器宇非凡,不由暗暗喝彩。
“崔公子已勝四場,既然有言在先,你就去吧。”長癡公對小玄道,移目朝周遭望去,見黎山老母、大笑仙公、雷電仙子、霞霓仙子及天道閣眾同門等都微點瞭下頭。
“多謝諸位前輩不吝賜教,小子今日放肆,如有冒犯,還望恕罪!”小玄言罷,朝四方抱揖頷首,各施一禮。
眾仙多是豁達之人,見他年紀輕輕,修為卻高,加之胸襟寬博謙遜知禮,心中甚是欣賞,便再無哪個出來阻撓生事。
“崔公子行事磊落,不像是幹那行刺勾當的鬼祟之徒!”大笑仙公叫道,“去吧去吧,老夫讓天上的雲囂放路與你!”
“多謝仙公!”小玄道,又走到玄教門人跟前,跪下磕頭,口中道:“諸位師長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莫要亂拜,吾等受之不起!”丘定真盯著他,冷冷道,“崔小玄,你最好走得遠遠的,日後再遇,吾教中人終究還是要拿你上鳳凰崖的!”
小玄心中黯然,微微一笑:“受教瞭!”
“孩子。”黎山老母望著他慈祥道,“隻要你不行一惡,便一切皆可轉圜,切記。”
“多謝師伯奶奶教誨,弟子一定牢記於心!”小玄誠心應道,深俯下身,朝她又磕瞭個頭。
黎山老母點點頭,道:“去吧。”
小玄站立起身,轉首朝三個師姐瞧去,心中萬般不舍,見她們正凝目望著自己,眸中似有千言萬語,不由胸口陣陣生痛。
“快走呀!”小婉輕聲呼道,卻是害怕耽擱久瞭,又有變數。
小玄心知眼前依然兇險,深恐一個不好,便再累及她們,隻得深吸口氣,拔地而地,朝高處飛去。
雪涵、李夢棠與夏小婉望著遠去的身影,心中驀爾一酸,已是淚水盈眶。
丘真定仰首望著天空,沉聲道:“玄狐一脈,果真邪異,留在這世上,必定遺禍無窮啊,今日怕是失策瞭!”
在旁的黎山老母沒有接話,良久未語。
丘真定朝她望去,眸底閃過一絲疑色。
“真正的玄狐......”黎山老母忽似自言般輕嘆,“怕是就要醒來瞭。”
就在此時,忽見一人沿街飄瞭過來,但見面貌清癯,身著軟巾寬袍,腰畔懸著隻碧色葫蘆,一派仙風道骨,卻是太乙玄門三代弟子中排行一十九的姬洵,號長青子,醫術超凡,身懷生死人肉白骨的奇術。
在方少麟遇襲後,便是交由他負責救治。
長青子來到黎山老母跟前,低聲道:“少麟醒瞭。”
“他傷勢怎樣瞭?”黎山老母望著他問。
“傷他的兵器含有邪毒,傷口未愈,但已無大礙。”長青子道。
“少麟可有說起遇襲之時的情形?”一旁的丘定真問。
“有。”長青子應。
“他說什麼瞭?”丘定真追問。
“少麟說。”長青子停瞭下,壓著聲道:“崔小玄不是刺客。”
◇ ◇ ◇ ◇ ◇ ◇ ◇ ◇ ◇ ◇ ◇
不過小半個時辰,小玄已回到迷樓,在高空收瞭水晶龍禦,避過騎乘著機關鳥的鳳翎衛,尋瞭個僻靜處神不知鬼不覺地飛降到地面。
他瞧瞧身上,兜元錦有自補自凈之能,被雷電撕裂處已歸復完好,其上所染的塵土亦早已不見,但臉上膚上卻滿是汗污血漬,心忖:“這模樣回雍怡宮,皇後怕是要追問個不休,需找個沒人的地方,清理一番......”
他想瞭片刻,忽地心中一動:“枕水閣中的花月渠最是僻靜,平日罕有人至,何不去那裡洗個澡兒!”
主意一定,當即運提真氣,往自個的少國師府掠去,沿途遇見幾隊巡夜的龍牙衛,皆俱悄悄避繞而過。
沒過多久,小玄已潛入枕水閣中,來到花月渠,果見四下無人,一片靜謐。
他松開絳帶脫去衣袍,步入渠中,搓洗掉身上的血污塵土,美美地浸泡在水中,但覺筋骨舒松,異樣之舒爽,呼吸著花木清香,望著兩岸樹木夾出的一痕深藍夜空,回想著今日種種驚心動魄的遭遇,思念著幾個為自己擔心受怕的師姐,心中時而自得,時而惆悵。
渠水清涼宜人,小玄放松下來,但覺眼皮發沉,幾要就此睡去。
不知過瞭多久,忽聞衣袂之聲,雖然極其細微,卻沒能逃過耳朵,他迅速睜眼,竟見一條影子從頂上如煙飄過,轉瞬無蹤。
“三更半夜的,怎會有人來這裡?”小玄心中大奇,當即上岸邊,飛快的穿上衣袍,手裡系著絳帶,疾朝影子逝處追去。
然而影子去得極快,待他追到花月渠盡頭,已不見其蹤影,正在遲疑,忽見前方遙遠處異彩升騰而起,沖上數十丈高,正是玉錦架的方向。
那是什麼?小玄心下愈疑,遂躡手躡腳地朝前摸去。
奇香撲鼻,一株株花開滿樹的玉李映入眼中,粉白的花朵於月光下宛如瓊瑤雕就珠玉琢成。
小玄深深呼吸,忽爾想起當日與皇後初遊此地的情景來,心中不由微微一蕩。
當他從棵棵玉李樹當中輕步穿過,隨著接近,赫見前方五光十色異彩繽紛,明明暗暗地將周遭映耀得宛如異域幻境一般。
小玄將腳步放得更慢,在一棵玉李後停下,探出半張臉悄悄望出去,驀地呆住。
原來前方景象異樣詭奇,隻見在一棵如錦織就瑞靄彌漫的高巨玉李周圍,立著一十三桿大幡,每一桿幡上皆繡著一尊猙獰懾人的陌生邪魔。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女子正在幡間足不點地的遊走飄舞,一個掌托奇珠,一個手提怪輪,均是身裹墨袍腰纏金縷,柔若無骨姿如魑魅地踏虛而蹈,藕臂、玉腿及粉臀偶從紗袍開裂處閃露出來,無不膚光勝雪膩如凝脂,教人心疑內裡是否片縷皆無。
人、幡與樹皆在散泛著光芒,色彩各異不住變幻,交織融匯做一片。
小玄一眼便即認出,兩個女子遊繞而舞的那棵高巨玉李來,想起當日見到時,頗為震憾,猶記得皇後曾在懸掛其上的秋千玩耍過。
再去細看兩個女子,待與其中一人打瞭個正面,但見雙瞳水藍鼻翹睫長,容顏異樣妖媚,赫是靈妃奶拉忽,不禁大訝。
接又再看另一個,隻見烏發及腰,一對水眸冶蕩靈動,似能勾人魂魄,那眉目風韻鼻口意趣,俱與中土甚不相同。
初一眼覺得甚是陌生,瞧著瞧著,又覺似曾在哪見過,他凝思片刻,猛地想起是在水簾香榭中見過,當時此姝隨著眾妃嬪向自己叩首請安,是個胡人,叫做丹綺絲。
記得皇後說過,此姝原是西域狐胡國的公主,因懼晁紫閣滅國,以和親獻入宮中,冊為美人,熟習龜茲舞蹈,乃宮裡三個最擅舞蹈的妃嬪其一。
“她們在做什麼?怎麼三更半夜聚此跳舞?難不成是在練習舞技麼?”小玄疑竇叢生,正琢磨間,忽見瑞靄搖曳的玉李同那一十三桿大幡紅光大放,映染得周遭數十丈內殷赤如血,驀感頭暈目眩心頭狂跳,不由一驚,急垂下眼,不敢再看。
他心覺邪門之至,愈想愈覺得她們跳的非是尋常舞蹈,倒像似在修習什麼邪異功法,又或者是在施展某種大型的邪法異術。
“奇怪,靈妃自己那天魔宮中有的是地方,卻為何要冒著被人察覺的風險潛來此處作怪?”小玄悄忖,抬眼望向那棵通體已如沐血的玉李,忽地心中一動:“莫非她們需要倚仗這棵神木的精華方可施為?”
正思量間,忽見兩女剎住身勢飄然落地,齊聲喝叱:“誰?”
“我。”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小玄循聲瞧去,見從昏暗中慢吞吞地走出一個人來,頂戴紗帽身著紫衣,竟是宮中內相服飾。
“你怎麼來瞭?”奶拉忽沉聲道,“小心給人發現。”
“老奴奉魔君大人之命,不得不來。”老太監聲音渾濁,氣息異樣暗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