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瞭!先前的幻象並非虛幻!那些字一般的光影此時如刻心田,似已融入瞭魂魄,有如生根一般。
小玄心神恍惚,思緒飄出更遠,憶起在逍遙峰上之時,雪涵與李夢棠就曾稱贊他對禦物方面很有天賦,記得當時自己還為此沾沾自喜。
陡然間,他又有些疑惑起來。
到底是因為先天太玄還是自己的天賦?抑或兼而有之?
小玄甩甩頭,揮掃去雜念,赫見空中那水構成的“鷹”依然還在,心念再轉,鷹突然就變成瞭一柄長刀,朝渠岸飛去,削向一棵數抱的大榕樹。
“刀”一揮而過,“刀”與樹相安無事,並沒有半點變化。
但他卻已明瞭內中的奧妙,安之若素地靜靜等著。
榕樹突地攔腰錯開,主幹的上半部分及樹冠的轟然砸地,掀揚起大蓬塵土。
主乾斷處,平滑如鏡。
小玄忽然想起,自己適才並沒運轉真氣。
他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無需運提半點真氣或靈力,便可以做到這些。
這怎麼可能!
小玄苦思冥想,百思不得其解。
這完全顛覆他對所有功法的理解,甚至是對天地萬物、宇宙洪荒的理解。
他朦朦朧朧地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意識到自己已經推開瞭一扇不為人知的門,窺見瞭天地中罕有人及的奧秘。
小玄深深呼吸,他已明白,世間萬物在自己的認知中已跟從前不同瞭,又或許,它們本就如此。
今時所識的,才是它們的真正面目真實根本。
小玄心舒神暢地遊目四顧,隨意地讓頭頂的枝杈蕩瞭蕩,讓亭邊的小草無風搖擺,讓渠中的水滴躍出水面跳舞,再讓遠處的一棵老槐彎瞭下腰,最後還以意念將附近的一塊巨大湖石升上瞭空中,再完好無損地輕放到水渠對岸的草地上。
心念及處,無不一一響應,此際的他,仿佛已同天地萬物融為一體,對那個在先天太玄上現出的“禦”字有瞭深深的悟。
小玄繼續消化著琢磨著,漸漸地沉入瞭從未有過的寧靜,他看到更多內在的、更深層次的物事,看清瞭它們之間千絲萬縷的內在聯系。
他不但真正的認識瞭它們,操控它們,甚至改變它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將它們變化成更加具有破壞力的形態。
他還有種不知從何而來的直覺,如果自己想要,就能掌握更多。
一隻粉藍色的蝴蝶翩翩而至,在亭邊的花叢間上下飛舞。
小玄望著它,忽感陌生之至。
不同於別的物事,他“看”不懂它。
小玄怔怔的,收聚心念,嘗試去鎖定它,控制它,然卻沒如同先前那般手到擒來,他失敗瞭。
這是為什麼?
他眼睜睜地看著蝴蝶飛離花叢,漸漸遠去,忽有所悟,先天太玄同三洞怪石教給自己的“禦”字奧妙,並不包含對有心智生命的控制,不管那個生命的心智是多麼的低淺弱小。
看來,這種法門,對生命是有某種尊重的,隻能禦控無知無智之物。
幸得如此。
月色溫柔,夜風徐拂,迷樓處處景致如畫,此際更是美得非似人間。
小玄倚靠著欄桿,衫袍微動,感悟著造化的玄妙,心醉神迷。
“時候應該差不多瞭吧,姐妹倆多半睡下瞭。”他看看高懸於空的彎月,將暗青大石收回兜元錦內,從石椅上站立起身。
想到就要與魂縈夢牽的親親水兒對面相晤,不由胸口烘熱心跳加速。
乜見旁邊的亭柱,他心念乍動,突然面對著亭柱怔怔地發起呆來,隔瞭須臾,竟然不繞不避地朝亭柱邁步行去,眨眼便出瞭亭子。
小玄心中怦怦跳動,回首望去,看見亭柱與欄桿皆俱完好無缺分毫未損。
他竟然有如幽靈虛影般穿過瞭它們。
小玄曾聞人、闡、截三教有五行術,佛傢有分光化影大法,茅山有穿墻術、鬼王門有五鬼搬運術,皆可穿墻逾壁,但他毫無由來的知道,自己先前施展的並非那些,非但迥然不同,而且更要高明許多,如果他想,適才甚至還能無需耗費真靈地停留在亭柱之內。
“這是什麼法門……亦是先天太玄同那三洞怪石教與我的麼?都是那‘禦’字奧妙中的神通麼?”他屏息沉吟。
“先天逍遙訣。這便是神魔之外的玄通吧,恭喜啊,真正的玄狐就要回來瞭。”一個似有若無的陰沉聲音忽然響起。
小玄飛快轉身,沒瞧見人。
他又迅速地四下張望,依然沒有發現。
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小玄凝神思索。
適才的聲音既似從極遠處傳來,又好像是從心底響起,他疑惑著,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瞭幻覺。
但聲音似曾相識,他極力搜索著自己的記憶。
是瞭,那個聲音曾在冥殿龍犀的腹中聽見過!
兩次皆為匪夷所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玄垂目靜息,心神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鋪張開去,然而,周遭百十丈內並任何無異常異樣。
今日的種種,著實奇妙詭異,難以解釋。
先天逍遙訣?
今日頓悟的奧妙,就叫這名字嗎?
還有,什麼叫做……真正的玄狐就要回來瞭?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怎麼又是玄狐……
小玄沉吟邁足,緩緩行出數步,心有不甘地再度回首,無意間,亭子上匾額中的字落入眼中,令得他胸口驟然一停。
忘吾。
他目不轉睛地怔怔望著,凝固般紋絲不動。
忘吾……忘吾……
我是誰?一個念頭冷不防躍瞭出來,於剎那間占據瞭心房。
忽爾間,他想起瞭此前聽到過那耳語般的種種傳聞來。
玄狐一脈,不屬九幽十類,不入六道輪回,不在三界五行。玄玄子擾亂天命,令天下生出變數,為神佛忌棄,終遭天庭與西方圍剿誅滅!
——大師姐如是說。
上界曾傳奇言,曰‘玄狐一現,天地必亂。’而事實證明,此言並非無稽之談,前兩代玄狐都曾鬧得運數生變三界大亂。
——阿蘿告訴自己。
先天太玄,為什麼始終會在玄狐一脈身上出現呢?
——婀妍問祖靈婆婆。
我不曉得玄狐是好人還是壞人……但我知道他是一個言出必踐頂天立地的人。
——白眉翁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小玄閉上瞭眼,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在腦海裡隱約而現,身上似乎裹繞著一層又一層的迷霧,令人始終無法看明瞧清。
那麼,我又是誰?從何而來?
小玄心如潮湧,一個接一個的詭異而莫名的疑問從心底冒瞭出來。
他突然毫無由來的想起瞭晁紫閣斃命之際的那聲悶哼。
是……你!
他似乎隱隱地捕捉到瞭什麼。
陡然間,小玄想起瞭當日在迷林中遇見的那個麗絕寰宇的女子來。
那個身影,雖隻驚鴻一瞥,卻已深駐於心。
經歷瞭許許多多,他忽然覺得,她的當日的片言隻語,皆似意味深長。
——看來,我們又要重新開始瞭。
嘆息般的低語猶似在耳畔縈繞。
難道,她把我當成瞭他?
一個接一個的疑問從心底深處躍瞭出來,牢牢地占據瞭他的神魂。
上一個玄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都做過瞭什麼?
我當真是他的後人麼?
那麼,我到底是人?
還是……妖?
小玄胸口沉沉地跳。
對於這些,此前一直都是有意無意地逃避著的,而今此刻,他終於下定瞭決心,要去找尋出所有的答案,無論它們會給自己什麼帶來什麼。
小玄隱隱覺得,那個在迷林中遇見的絕色麗人必定知道什麼,而且知道的不會太少。
如果還能再次見到她,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
隻是,上哪裡才可以找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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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小玄而言,棲霞宮可謂熟門熟路瞭。
他施展身法,悄無聲息地潛入主閣之中,躡手躡腳地往一間間屋子裡窺探,然卻沒有找著水若。
“姐妹倆不會睡一塊去瞭吧?”小玄心中微微一緊,遂朝內閣裡屋摸去,來到窗旁,收攝心神,試著運用剛剛領悟的奇能,念頭動處,牖紙立時無聲而破。
果然妙!他暗自歡喜,把眼湊近開裂處悄悄朝內裡瞧去,屋中燈火昏暗,薄煙似的紗帳內並枕躺著兩人,正是雪若與水若姐妹倆。
“姐妹倆感情篤深,連睡覺也要同衾而眠,這可如何是好?”小玄微微一怔,心中發愁。
他正在無措,忽見水若輕輕坐起身來,在帳中抱膝發呆。
原來她滿懷心事,一直輾轉難眠,思著日間姐姐說的話,念著那個占據心房的人兒,真個疑惑叢生愁腸百結。
小玄在窗外癡癡望著,忽聽水若似有若無地輕嘆一聲,不覺心頭揪疼,隻是生怕驚動雪妃,沒敢出聲。
他心念數轉,正要暗施傳音密術呼喚,忽見玉人悄悄分開紗帳,邁腿下床,隨手披瞭件衣服,心有靈犀般躡足朝屋門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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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若心結難解,愈是無法入眠,遂從裡屋出來,沐著夜風涼露沿著遊廊慢步散心。
“昏君早已做惡多年,而小玄下山沒有多久,絕無可能是同一個人,這間中定然哪裡出瞭差錯,是以姐姐才將他們搞混瞭……”水若呆呆而行,忽感前方似有什麼,抬眼瞧去,驀地愣住。
如水的月光下,一人靜立廊中,正凝目望著她。
“豬頭?”水若脫口而出,聲音都顫瞭。
小玄心口一頓,幾忘瞭呼吸。
這稱呼,在逍遙峰上之時,早已不知聽過瞭多少回,當時從沒覺得什麼,沒想此際再聞,隻是輕輕一聲,竟令他魂酥魄融。
“水兒。”小玄輕喚。
水若遲疑稍瞬,便飛鳥似地投瞭過去,小玄張臂,一把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抱住。
水若嬌軀微抖,仰起臉兒要來細看,小玄已俯首吻落,她低吟一聲,環臂摟住瞭男兒的脖子。
久別重逢,自是魂酥神迷如癡如醉,纏綿瞭不知瞭多久,兩下方才稍稍分開。
“你怎麼在這?”水若微喘著問,俏靨宛如霓浣霞蒸,麗色倍添。
小玄心中一緊。
“這些日子,你都到哪裡去瞭?定是受瞭不少罪吧?”水若柔聲問,心忖他在外面逃命,日子必然苦極,然而仔細打量,卻見他目湛如星豐神秀逸,俊美之度竟然遠勝下山之時,心中既是歡慰又感詫異。
“我很好,說來話長……”小玄道。
水若又瞧瞭瞧他身上,所穿竟是一件華貴非常的墨色紗袍,上繡祥雲袞龍,猛地想起姐姐的話來,訝然繼問:“你……你身上怎麼穿著這樣的衣衫?”
“坐下來,我告訴你。”小玄牽著她的手在廊邊石椅坐下,深吸口氣,開始將這大半年的經歷說與她聽,如何陰差陽錯地上瞭迷樓,又如何鬼使神差地擊殺瞭暴君,並如何匪夷所思地取而代之,一一述之。
其中因玄教視武翩躚為叛教大敵,自然將與之相關的部分隱去不提。
水若目瞪口呆,半天沒能回過神來,驀地喜不能勝:“昏君荒暴已久,天下怨沸,就連教尊都下令,要教中人助方少麟推翻之,如今你竟然將他誅滅瞭,真是善莫大焉!”
相關雪妃的事情尚未述及,小玄心底張皇,怔怔地望著她。
“倘若教尊知曉你立下這等大功,日後說不定還會將你收歸門墻。”水若嫣然道。
小玄苦笑著微搖瞭下頭。
若在數月前,他還有幾分這樣的念想,但到瞭今時,特別是見瞭過方少麟之後,心中已經明白,這是絕無可能的。
“等等。”水若忽爾想到瞭什麼,望著他道:“你說……你在皇後的掩護下,假扮成瞭皇帝?”
小玄點頭。
“你做瞭這個假天子,那麼你和姐姐……你和她……”水若聲音微顫。
小玄又羞又慚,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他做瞭天子,與姐姐就是帝妃,兩人上次同去雲州,千裡之途孤男寡女,怎可能沒什麼事……”水若心竅何等玲瓏,念及至此,心中登時涼瞭一片。
“原來你和姐姐真的……真的……”水若麗頰驟然蒼白,血色全無。
小玄凝視著她,無以應答。
“你實話告訴我……”水若仿佛失去瞭所有的氣力,“你和姐姐……你們是不是已經……很好很好瞭?”
小玄見她搖搖欲墜,趕忙抬手扶抱。
“別碰我!”水若無力道,目中淚光湧動,幾要奪眶而出。
“咦?”一個聲音忽然傳來,“陛下?你……你們怎麼在這?”
小玄吃瞭一驚,回首轉身,抬眼便瞧見瞭提著燈籠的雪妃。
雪妃見他沒戴面具,不由暗暗詫訝,接又目光垂落,停在他的手上。
小玄心中亂跳,這才放開水若,一時不知如何應答。
水若閉上雙目,拼命抑制著抖個不住的身子。
雪妃望瞭望她,心中驚疑不定。
原來她半夜裡醒來,發現水若不在身邊,遂急忙出來尋找,萬沒想到妹妹竟然同皇帝待在一起。
廊下一時針落可聞。
雪妃察顏觀色,隱感兩人並非頭回見著,當中似乎別有內情,心底愈加暗暗吃驚。
她放下燈籠,忽地提裙朝小玄曲膝跪落,俯首道:“陛下恕罪,臣妾私留傢眷在宮掖,罪該萬死!”
小玄趕忙上前攙扶,連聲道:“沒事沒事!你們姐妹難得相聚,實是值得慶賀的好事!”
皇上怎知我們是姐妹?雪妃心下詫異,微側過臉朝妹妹道:“水若,快過來拜見萬歲。”
水若垂目不語,沒有吭聲。
“不妨不妨!”小玄忙道。
雪妃借著月色,見妹妹眼畔光亮隱閃,不覺又急又惱又傷心,沉聲道:“水若,你先回屋裡去。”
水若微垂著頭,目中噙淚,依然沒有動彈。
“還不退下!”雪妃稍稍提高瞭聲音。
水若身子一顫,晶瑩的淚顆終於奪眶而出,順著面龐滾珠滑落,猛地起身從小玄身邊飛奔瞭過去。
小玄抬手捉去,卻沒拉住。
雪妃跪在地上,盯著他僵在半空的手,酥胸起伏。
小玄艾艾收手,又再來扶雪妃。
雪妃卻沒有動,仍舊倔強地跪著。
“快起來,地上涼,小心明兒膝蓋痛。”小玄柔聲道。
水若心中似有所牽,突地剎步佇足,轉身靠在一根廊柱之後,淚如雨落。
“啟奏萬歲。”雪妃輕聲道,“水兒是妾身的同母胞妹,自幼便給傢父送到山中修行,逢年過節,方才偶回傢中一趟。我們姐妹雖長久沒在一起,卻是情逾骨肉。舍妹聽聞傢父遭難,是以特地趕來玉京來探望。妾身舍不得她,便自擅作主張,將她私留禁中,打算盤桓些日,以緩久別之苦,都怪臣妾糊塗,沒有先行稟告陛下。”
“真個不妨,你們姐妹情深,又是難得一見,就讓她留在迷樓好瞭,想待到什麼就待時候!”小玄爽快道。
“我這妹子,長久在山中修行,說話或無輕重,不知適才可有惹惱陛下?”雪妃道。
“沒有沒有,你妹妹溫婉知禮,好得很呢!”小玄應。
雪妃黛眉微蹙,想瞭想,忽沒由來道:“她這趟回來,聽說已經有瞭個心上人。”
“有心上人瞭?”小玄怔道。
“嗯,是她門中師弟。”雪妃應。
“好事好事!”小玄應,心中一陣甜蜜一陣惶然。
廊柱後的水若卻是心如刀絞。
原來雪妃之所以這麼說,乃是心疑皇帝見瞭妹妹的花容月貌,心中起意,遂故而言之,暗盼能就此打消君王的覬覦之念,孰料皇帝卻似全不在意。
“你就放心將她留在這裡,我自會好好款待!”小玄道,心虛道:“其實……”
“其實是什麼?”雪妃問。
“其實我和水若……我和她早就……”小玄含混道。
“你和她?”雪妃錯愕,“早就什麼?”
小玄話到嘴邊,方知真個難以啟齒。
雪妃心念電轉,忽思道:“先前瞧他們那模樣,不似頭回遇見,此君素喜微服出巡,莫非曾在何處遇見過水兒,因而生出瞭孽緣?”
小玄見她面色愈來愈凝重,心中暗慌。
“此君若是不戴那張嚇人的面具,憑他的相貌與本事,水兒還真招架不住……”雪妃眉心緊鎖,半晌不語。
“起來起來!”小玄再次俯身扶抱,“你先起來,聽我慢慢告訴你。”
雪妃卻始終不肯起身,她深知自己這個妹子有多可人,心中斟酌再三,打算今兒拼著得罪天子,亦要拘住此君的心猿意馬,突朝小玄深伏下身,粉額點地。
“這是做什麼?”小玄大吃一驚。
“啟奏萬歲。”雪妃正色道,“我這妹子性素散慢、向來頑皮,受不得禮法拘束,若留君側,恐怕陡惹陛下煩惱。宮中佳色無數,焉缺舍妹一個。還望陛下大量,念她年少無知不曉事體,莫要戲弄於她。”
小玄目瞪口呆。
廊柱後的水若淚流滿面,玉足輕頓,猛地朝遠處飛奔而去。
小玄今已修為非凡,聽見腳步聲響,不禁心中大急,隻恨不得此時能把自己剖做兩半,一個來哄姐姐,一個去追妹妹。
“雪妃從未疑心過我,如果我將假冒君王之事和盤托出,不知她會怎樣?倘隻惱恨於我就罷瞭,要是危及師父和迷樓……”小玄疑慮重重,然見雪妃滿面罕有的冷峻,顯是強忍著方才沒有發作,繼又思道:“難道真要瞞她一世不成!今日就把真相全都告訴她好瞭!此事因我而起,即便天塌下來,亦隻有自己傾力抗著!”
他心念一決,正要說話,忽見廊外異彩繽紛光芒大耀,兩人轉頭望去,見遠處一隻羽翼宛如七彩焰火的大鳥拍翅而起,煌煌飛向天際,背上跪坐著一人,正是水若。
兩人大吃一驚,小玄再顧不得許多,拔身就朝廊外掠去。
“陛下要去哪裡?”雪妃的叫聲從後面傳來。
“我去把她追回來,到時再告訴你一切!”小玄提聲應,運提真氣,亦朝空中掠去。
雪妃立在廊下,呆呆地仰望著皇帝疾去的背影,既盼他能追上妹妹,把人帶回來,又盼著妹妹就此遠去,莫同自己一般永陷於步步雷池傾軋無休的宮禁之中,真個愁腸百結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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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焰靈鸞炫麗極絕,宛如彩虹般騰縱而起,於漆黑的夜空中無比耀眼奪目。
猛聞機簧聲大作,大群騎乘著機關大鳥的鳳翎衛從地面昏暗處湧冒而出,從四面八方朝七焰靈鸞圍追過去。
“前方何人?快快停下!”有人高聲喝問。
七焰靈鸞飛勢絲毫未滯,照舊疾朝天際掠去。
“再不束手就擒,格殺勿論!”一名鳳翎衛統領提聲厲喝。
七焰靈鸞倏地厲鳴一聲,當空疾旋,帶出個艷麗的漩渦般的巨大焰圈,一波令人魂飛魄散的威煞爆炸似地四下蕩開,幾名逼近的鳳翎衛心神劇震,險些就從機關鳥上跌落,慌得急調方向斜裡飛避。
“好傢夥!有它老爹的些許風范!”小玄心中喝彩,從兜元錦袖中取出七絕覆戴在臉上,疾飛上前。
眾鳳翎衛瞧見他,不由吃瞭一驚,紛紛高呼萬歲,皆俱驟攏過來護衛。統領急取哨笛示警,但見一隊隊手提機弩身披銀甲的鳳翎衛從迷樓各處飛起,密密麻麻地疾掠過來。
“全都退下!”小玄高喝。
眾衛錯愕。
“沒聽見麼,休要跟著朕!”小玄提聲喝。
眾衛一驚,幾名統領急打手勢,齊齊剎住瞭飛勢。
不過瞬息,皇帝已追著火鳥掠出極遠。
眾衛面面相覷,有名統領喃喃道:“萬歲今趟出巡,怎麼連一個人都不帶?”
“適才那火鳥上的好像是個仙子?”另一統領道。
“鐵定是,真個沉魚落雁花容月貌人見人憐呀!”
“聖上不是素來最好神仙嘛!”
“可不是,想想迷妃何等的受恩寵不就知啦。”
“難怪難怪!”
“果然果然!”
眾衛你一言我一語,仿佛明白瞭什麼,臉上皆俱一副懂瞭的表情,紛紛嘿嘿猥笑,懶懶散散地飛回迷樓去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