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水榭上下亂成一團,碧波碧荷想要進去卻被水琳瑯的心腹阻住,心急如焚時,忽聞有人大聲呵斥。
“萬歲駕到,還不息聲!”
正是宇文澈趕到,眾人忙驚慌跪拜口呼萬歲,兩個碧也給扯著跪下,登時鴉沒鵲靜。
宇文澈目無旁視,急匆匆的跨進玲瓏水榭,一眼就看見倚在美人靠上的明月,縱然面白如紙,也難掩傾城之姿,心頭悸震,果然是她!
“誰來告訴朕,這是怎麼回事?寧嬪,你說!”宇文澈黑著臉,有多期待就有多憤怒,厲眼如箭,射向跪在地上的水琳瑯。
“回稟萬歲,臣妾也不知發生何事,臣妾與李夫人相談正歡,她卻突然暈厥倒地,還請萬歲急招禦醫為李夫人看問!”
水琳瑯的表情驚慌帶著關切,星眸點點似噙珠淚,偏又力做鎮定堅強呵護明月的樣子,不能不說,表演很成功,尤其是提議宣昭禦醫,大大減輕自身疑點,可還是不足以全部打消宇文澈的疑心。
“去宣太醫院使林殊同!金順,把所有人都帶下去,別室細問,好好問!”
金順聽出他聲音裡的怒意,眼縫裡乜見明月的樣子,心突地跳一下,不敢耽誤應聲而起,忙把玲瓏水榭裡的所有人都帶走,除瞭跪在廳內的水琳瑯。
水琳瑯目的達成,又豈會在此礙事,忙嬌聲懇奏,“萬歲,臣妾也跟去聽聽吧,說不定還能幫著回憶一二!”
宇文澈垂眸看瞭她半晌,終於點點頭,她就跟著退出去。
再無旁人,宇文澈急切的走過去,伸手去撫明月的臉龐,凝脂幼滑,因為緊張,他的手不住顫抖,半晌,方貼住半面麗容,隻覺指掌所及,酥麻蝕骨。一朵又一朵清麗的花從指尖開到心裡,片刻功夫,荒蕪的城池繁花怒放。
明月一動不動,小臉上的慘白慢慢緩和,如睡瞭般,從吹彈可破的雪膚下透出紅暈,緋紅暈漪,不一會,連玉頸都如霞染。
宇文澈把她抱在懷裡,凝視著她額間的朱砂,若有所思。視線慢慢的從瓊鼻往下滑,想起她笑時的狡黠可愛,不禁用手指摸摸她的梨渦,小小的菱唇水潤飽滿,想到被她說的啞口無言,不禁失笑,低頭輕輕地用唇抵住,心裡歡喜極瞭,也不管她聽不到,貼耳輕道:“鬼丫頭,下次再騙我,就親的你說不出話來!”
水琳瑯算計巧妙,隻道給這個驕縱荒淫的聖上創造機會,他必會染指明月,過後再將失德敗行的醜事張揚出去,就不負表哥所托。
誰知這位陛下竟也有動情之時,不論是越卿塵還是明月,都給藏在心底最深處。前者給瞭他生之機緣,呵護教養無不籌備,懾於人倫,縱心中對母親愛極恨極狂怒狂戀,卻唯恐手腳一動則母子情變。後者卻是短暫人生中少見的明麗真心,他處於黑暗詭譎的權利中心,每每憶起那年箱中一吻,都喜悅甜蜜,再加上此次救命之恩,呵護唯恐不及,又怎會肆意輕薄。
他隻這般抱著她,心裡頭就無比滿足,似是失去久久的珍寶重回手中,喜悅之極,心中篤定,此生此世,絕不放手!
“臣林殊同請見聖上!”
“進來,林卿快瞧瞧她怎麼瞭?”宇文澈把明月抱得越發緊瞭。
林殊同乃禦醫世傢,傢訓第一條就是不聽不看不說。因此進來隻磕瞭一個頭,便單膝跪於禦前,拿起明月的手腕,診起脈來,對旁的視如不見。
這脈象?林殊同面露異色,似乎不信,又拿起另外一隻手,細細診探,終於回奏道,“萬歲,這位夫人並無不妥之處!”
“胡說,既無不妥怎麼昏迷不醒!”
“回萬歲,依脈象所見,她之所以昏迷不醒,乃是醉瞭!”
宇文澈聞言訝然,似是不信。
“究竟是否,還得知道她用瞭什麼?”
“金順,問清楚沒?”
“回萬歲,據寧主和宮婢們所言,李夫人之前單用瞭福建貢上來的新茶,並無他物。林禦醫,餘茶盡在此處,請看!”
金順心中一凜,貢茶要是出瞭問題,說不得就是有人暗害陛下,越想越恐,背脊冒汗,緊張的看著林殊同查驗茶團。
林殊同對著日光細細查看,玉色茶團奇香馥鬱,他眼裡忽的一亮,用銀針從裡頭挑出點什麼,捻在指上,聞瞭聞,又用舌頭舔瞭舔,若有所悟。
“林大人,結果如何?”金順恨不能給這個老頭一下,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呀!
宇文澈瞇著眼睛,心裡不知想些什麼。
“回萬歲,茶葉並無不妥!自來團茶好用香熏,此茶應是用瞭罕見的龍涎香,二者相得益彰並無不妥。臣曾聞東海七嶼志有記,龍涎香稀世罕見,偶現於異域,當地土巫引藥醫治心疾,與水仙同嗅,則昏迷,不覺痛癢。因遊記傳聞奇幻詭譎,原以為其訛傳訛不足為信,今日之事,據臣看來,怕是此故!”
宇文澈聞言暗暗放心,看瞭看明月,又問道,“那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短則半日多則一天!”林殊同心中腹誹,睡夠瞭就醒瞭唄!
宇文澈吩咐林殊同退下,目光復雜的看著明月,終於低頭擒住菱唇,心中嘆息,“我等著你回來!”
金順目無旁視,恍若瞎子,心眼子卻活泛的亂動,主子這是上瞭心,得幫著想轍呀!
“著人用肩輿把夫人送到蜜貴嬪寢殿歇息,告訴蜜兒,說朕說的,讓她好生照料著,待夫人醒瞭,好好送出宮去!”
銀順親自領人抬瞭肩輿小心著送走明月,碧波碧荷忙跟瞭上去,趁人不留意,碧荷飛快的往廳內掃瞭一眼,正瞧見宇文澈的背影,心中一動。
水榭內,宇文澈似乎心情很好,傳瞭筆墨,信手寫瞭一張書箋。
“小金子,聽說你這回幫朕選秀女還挨瞭揍?”
金順心裡一跳,哭喪著臉順勢跪下,“給主子丟人瞭,差事沒辦利索,金順願受責罰!”
“哈哈,起來起來,這打挨得好,李文澤畢竟於我朝有功,若沒個由頭,朕還不好拿他怎樣。”
宇文澈把紙箋放到金順手裡,如此這般吩咐下去,聽得金順心頭大喜,連連點頭。
……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兩江總督李文澤奉命牧守江南,朕冀與重望,委以腹心,孰料該督昏聵無能,遂令鋼維馳絕,奸佞橫行,長江由此多故,庶民為之塗炭,……著該督停職待勘,責令有司共論其罪,佈告天下,咸使聞之!”
黑犀牛角軸,綾錦織緞,兩段銀龍於緞上凌雲翻飛,象征著皇傢至高威嚴的聖旨高高懸空,明明日頭並不大,李文澤卻汗如雨下,他跪在案下頭,耳畔旨如雷鳴!
不甘心!太不甘心瞭!忍辱偷生,兢兢業業,茍活於世十餘載,豈能被這樣莫須有的罪名拿下,此身如齏粉,何足為惜,可恨大事未就,嘔人吐血!
“怎麼?李大人不肯接旨嗎?”
金順垂眸俯視,滿臉陰笑,心裡無比痛快!呸,臘月債,還的快!
“罪臣李文澤接旨!”李文澤接過聖旨,死命捏緊,指尖發白。
閹奴,小人得志!
他到底城府極深,又兩朝宦海浮沉,歷事繁多,幾息功夫就從容而起,面色如常,反倒笑著把金順往內室讓。
“公公,還請借一步說話!文澤尚有下情陳稟,望公公代奏!”
金順嗤的一聲,皮笑肉不笑,心裡卻想,也不知這廝肯拿出多少來,今日這差使不壞,奉旨敲竹杠,著實妙得緊!
進瞭內室,李文澤請金順上座,還要喚人上茶。
金順咬著腮幫子,牙疼似的又哼瞭一聲,“咱傢可不是來喝茶的!”
自來內監多陰損惡毒,李文澤情知他記恨日前挨打受辱之事,心裡又罵瞭兩聲閹奴,拍拍手,魚貫進來兩排少男少女,手中各捧漆黑木盤,上面蒙著絲綾,也不知下覆何物!
“大人這是何意?”
金順眼皮子略掃瞭掃,就見絲綾逐次掀開,初初不過金銀之屬,後面卻越發珍奇,鴿卵大的南浦明珠,潤瑩瑩的羊脂白玉,紅白瑪瑙沁在水晶缸裡,尺高的紅珊瑚燦若火焰……不由心中大喜,這打挨得值!
“公公,您是不知道,咱們這些外臣,說是封疆大吏,高坐明堂,堂上一呼,階下百諾,那都是看著風光,實際上,不知道哪步沒走好,就摔得粉身碎骨!”
金順不動聲色的聽他訴苦,心裡頭嘀咕,呸,你覺得苦你別幹呀,要是咱倆換個個,你指定不樂意!
“咱傢就一個斟茶倒水伺候人的!大人這話咱傢聽不明白!”
李文澤被噎瞭一下,也不介意,繼續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往根子上說,咱們都是給聖上辦差的,您斟茶倒水,我牧守一方,都是為皇上分憂嘛!”
金順聽瞭暗笑,面上和緩許多,點頭道,“是這麼個理兒!說起來,伺候差事就得百般經心,否則哪處不到,委屈瞭聖上,那就百死末贖瞭!”
李文澤心有戚戚然,點頭愁道,“就是這個話兒,說起來我們還不如公公。俗話說,見面三分情,公公好歹日日陪著陛下,便又一二不到之處,陛下想來也能擔待,再不然,還能駕前分辨求情,像我等外臣,可就沒這麼便當嘍,想要陳詞折辯都難見聖駕!”
金順同情道:“李大人也不需如此灰心,此事嘛……並非無可挽回!”
李文澤微濁的眼球裡,精光忽的一閃,鎖住金順,急道,“請公公指點一二,助我脫厄,文澤必有所報!”
金順眼皮一耷,李文澤會意,揮去下人。
金順格格一笑,笑的古怪,從懷裡掏出一物,小心的置於案上。“隻看李大人舍不舍得瞭!”李文澤不解其意,凝神看去,卻是一箋,待拿到手中,隻見銀鉤鐵畫力透紙背,上寫著: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解釋春風無限恨,沉香亭北倚闌幹。“風骨虯健,好字!”
“李大人慎言,此乃禦筆親書!”
宇文澈雖已親政,但並未拿回朱批之權,內外大臣,見過萬歲墨寶者寥寥無幾。
李文澤名士習氣,拿著紙箋贊賞不休,聞說是皇帝墨寶,掌上片箋頓如千鈞,熱的燒手,再想詩中之意,心中轟然,怕什麼來什麼!
他勉力一笑,臉色如土,心內明白卻尤盼別有他意,試探道:“公公,這是何意?”
金順略同情的乜瞭他一眼,忽然言道:“揚州可真是個好地方,花團錦簇的,可惜咱傢肚子裡墨水有限,隻曉得好看,好在哪裡卻不知道!哎,咱們就要回京城嘍,這般好景致怕是再也瞧不到瞭嘍!”
李文澤聲如金石,含糊應道:“公公說笑話瞭,揚州城再好,又怎及禦都,禁苑奇花異卉,又豈是一隅揚州可比。隻不過江南水暖,春天來得早些,花也開得早些,等公公回京時,禦苑定然一樣的花團錦簇,春色醉人!”
金順見他裝傻,忽的一笑,似譏似嘲,“禁苑的花兒呀,好看是好看,可惜都是凡品,咱傢聽說李大人的園子裡,倒有那麼一株絕世仙品,嘖嘖,著實有福氣,怕是皇上都比不過你吶!”
皇帝都比不過自己,這是什麼罪過?李文澤如何敢認,此時最識趣的做法就該是進上以表臣子忠心,可是,那絕世名品,如何能進上?如何敢進上?
李文澤如坐針氈,豆汗如雨,臉色乍紅乍青,怒火和隱忍像兩條毒蛇,同時噬心。
金順站起來,似貓兒戲鼠,從袖裡拿出一紙文書,在李文澤眼前一晃,放到聖旨一旁。
“和離書”,墨跡淋漓如刀似箭,李文澤怒火填膺,就欲拍案而起。
金順指瞭指詔書,輕蔑又陰狠的威脅道,“大人如今不過是停職待勘,三法司勘出個什麼來,著實難說,許是抄傢,許是族滅,大人不妨猜一猜是哪樣!”
金順說完這句話,起身離開,快到門口時,似想起什麼,回身說道,“多謝李大人的好意,咱傢卻之不恭,就笑納瞭!萬歲聽說大佛寺菩薩靈驗,許是要去拜拜的,可惜,那廟景致差點,大人傢裡花兒養得好,還是早點送去的好!”
說罷揚長而去。
氣的李文澤哐啷一腳,把他坐過的椅子踹的四分五裂。
內室有架八寶閣,悄然轉動,走出一個人來,正是裴衍禮,也不知在後面聽瞭多久。
李文澤怒到極點,胡須都在顫抖,見是他,氣道:“你都聽到瞭吧?荒淫無恥,桀紂之君,氣死我瞭!”
“你這又是何必,早在我們同意少夫人覲見之時,不就料有此事!”
李文澤如皮球被刺破,一下子泄氣,萎靡的坐下,愁道:“此番可瞞不住少主瞭,子涵,子涵他定然不同意的!”
想到義子的傷心憤怒,他心中一悸,這些人中,怕是隻有自己還有些真情。
“不,他會同意的!”
“不,我不同意!”李子涵面沉如水,瞳孔裡劃過一絲陰狠。
“我原以為這天下雖然改姓瞭宇文,但是人心向背,我大榮畢竟恩澤未遠,還是有人念著姓李的,想不到竟是自己人先倒戈一擊,好的狠,竟連主母都能不言不語的拱手讓敵,是不是明天就輪到小王瞭?”
這幾句話刁鉆入骨誅心之至,座上諸人惶然變色,紛紛離座跪罪。
李子涵心中怒極,面上卻越見冷峭,伸手扶起義父,卻對裴衍禮一幹謀士視若無睹。
裴衍禮面無表情,跪在諸人之前,口道,“少主……”
李子涵哪容他說話,譏道,“我倒不知我竟是少主,不知誰傢的少主竟連自己妻子都護不住,要拿妻子討好仇人!裴先生博覽群書,學貫古今,不如給我尋幾個樣來!”
恩師變成裴先生啦!
“昔日,唐玄宗之母竇德妃被武後杖殺禁宮,玄宗當時已出閣建屬,豈非不知母仇焉?漢高祖劉邦與項羽陳兵廣武,項羽欲烹食太公,高祖雲吾翁即若翁,必欲烹而翁,則幸分我一杯羹。豈非不知父仇焉?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生養之恩,比之夫妻之義又當如何?玄宗高祖彼時若不能隱忍一時,羽翼未豐,時機不至,即與敵人殊死相博,固然快意一時,然,而後百年基業未知屬意何人。”
一位中興之主,一位開國之君,挾風雲之勢,撥亂反正,廓清帝宇,登建皇極,建立不世功勛,當時情勢與如今確有可比之處,李子涵眼內精光頻閃,心中突跳。
裴衍禮也不去看李子涵的神色,目視地磚上的斜紋,突然問道,“孛兒隻斤。木真帝,其微末時,後薛蟬為外敵所虜近半載,帝奪回妻子後,珍而視之。蒙朝初立,薛蟬即為大皇後,後人追謚光獻翼聖皇後,其一生,可謂生榮死哀,光耀萬丈。”
李子涵目露遲疑之色,若說方才不過緩頰,這一例才真正打動他的心,面上時紅時白,顯見掙紮萬分,半晌道,“你們都先走吧,讓我再好好想想!”
誰敢再擼虎須,逐次魚貫而出,裴衍禮沖暗影裡的人遞個眼色,也離開書房。
“非煙,有時候,我真恨我這個身份,我要是不姓李多好!”李子涵眸含深痛,目視窗外,一隊鷺影掠過,自由自在。
“我就煩你們這些人,不幹不脆,顧忌這個,顧慮那個,想吃螃蟹又怕夾手!你要是不願意,我就把宇文澈給殺瞭,讓他回不瞭京城,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柳非煙倚在暗影裡,指間滑動著一枚金光異彩的大錢,說起刺殺宇文澈便如殺雞宰魚一般的漫不經心。
李子涵眼厲如雪劍,弒心大作,現在確實不是最好的時候,可是什麼時候又是最好的時候?宇文澈要是死在揚州,未必不是自己的機會!
“有幾成把握?”
“若是隻有咱們行事,頂多三成!京裡來的大皇子,上次沒得手,這回也找上瞭如意樓,有他們的人做內應,又多瞭三成!”
“那咱們就留下他!這次,我也去!”
夜色把白雲塢籠罩起來,影影綽綽的密林越發顯得神秘莫測。
李子涵依然站在窗前,腰桿筆直,手裡拎著一小壇西鳳白,酒是烈酒,江南子弟喝不慣的烈酒,從喉到胃,一線火辣,燒的心裡轟然。
燕九興沖沖地推門而入,濃烈的酒氣熏得他一皺眉,而後一個小酒壇迎面飛來。
“回來的正好,陪我喝點!”
很多時候,男人喝酒需要理由,更多時候,男人喝酒不需要理由!
燕九爽快的昂首痛飲,熱辣辣的酒一入腹,騰地血脈頓燃,“好酒,三十六年西鳳白,哪來的?”
“明德十六年,陜西巡撫王勉為皇帝賀壽,令鳳翔燒酒坊秘制瞭一批禦酒,進上八十一壇,酒坊私下埋瞭三十六壇,後來,戰火一起,這酒就一直埋在柳林鎮!”
燕九哈哈大笑,又鯨吞瞭幾口,一抹下巴上的酒漿,連呼痛快,喜道,“大哥,你猜猜看,我找到瞭什麼?”
入門休問榮枯事,一看容顏便可知。他這些日,日日泡在地宮,定有所獲。
月光斜灑,燕九神采飛揚,宛如換瞭一個人,建安風骨無遮無掩,讓人驚艷的移不開視線。
隻見他從懷裡不知摸出什麼來,沖李子涵一拋,金光溜火,暗帶紫芒,李子涵接在手裡,異常墜手,卻是一錠金元寶。不由得心中突跳,翻過底細看,字跡清晰,赫然是“內承運庫金花銀”。
李子涵把玩著金元寶,暗嘆天意難測,這批金花銀終於有瞭下落。
李子涵目鎖燕九,眼前男兒眼中清澈,眉宇豁朗,既無貪欲,又無驕矜,似這樣天大一筆財富都沒打動他,他想要什麼?
“暇遠,為兄心有疑問,如鯁在喉,不吐不快,你能不能如實回我!”
目寒如刃,霜劍破體,燕九卻恍若無感,笑著又吞瞭一口酒漿,灑脫道,“大哥想問就問吧!”
李子涵揚手一梭,金光如電,篤的嵌到木幾上,底面朝天,內承運庫幾個字清晰可辨。
“匹夫求財,君子取義。前朝秘藏計有千萬,堆起來,能幌瞎世人的眼,能勾動豪傑的心,能引出滔天血浪,暇遠卻心無貪念,志不在此!你,想要什麼?”
燕九走到他的身邊,與他並立,看向窗外。
“錢財乃身外之物,多瞭也不過錦上添花,沒有嘛,哈哈,不怕大哥笑話,小弟一管禿筆在手,還真不曾為阿堵物發愁!”
燕九看瞭一眼李子涵,目光有愧卻無悔,旋即望向寰宇,蒼穹之上,明月當空。
“燕傢幾代癡人,難過情關,暇遠為她而來!”
李子涵心中劇震,月兒,又是為瞭月兒!燕傢,好個糾纏入骨的燕傢!夜空藍邃近妖,宿命?孽緣?
星如子,天如枰,機緣難測!
“燕實浦是你何人?”
“正是傢祖!”燕九傲然肅道。
清溪燕,多情燕,取次花叢誰傢院?
天叫此人此時出現,命也!
李子涵口幹舌燥,酒意直沖泥丸,瞬間做瞭個悔盡一生的決定,他一把握住燕九的手腕,你隨我來!
月光把兩個人的身影拖長,燕九認出這是往素心堂的方向,心頭跌宕起伏,難道?莫非?
男人們的足底碾碎落花,冷香沁骨,廊下懸著的竹鈴無風自顫。
“小九,為我畫一幅畫吧?”
“什麼畫?”
“國色天香!”
燕九愕然抬頭,眼中滿是驚疑,國色天香,怎麼會是國色天香,原以為這世上隻有父親與自己知道的畫,他又是如何知道的?他是誰?
李子涵卻沒給他思考的時間,似乎也不想給自己思考的時間,急促的說道,“我知道燕傢素以美人為紙,非絕色不繪,你既有心明月,想必,心甘情願!”
月兒,天女,國色天香,這一串意思連在一起,燕九頓時想的癡瞭,腦中一片接著一片的綺情麗景,心裡再無他顧,一雙眼緊緊地望著李子涵,隻怕他說頑笑話。
李子涵停瞭瞬許,唬的燕九心咚的巨跳。他隨即從懷裡摸出兩個小小的瓷瓶,不由分說的塞到燕九手上,沉聲道,“你即是燕傢人,當知道怎麼用,等會我喚你,你再進去!”
(作者的話:關於為什麼作者叫迷楠,這自然是有原因的,至於原因是什麼,現在還是繼續懸念吧!如果有一天,這篇文章能夠寫過一半,那就慶祝一下,揭露謎底。至於為什麼總是代發,因為作者沒有論壇的賬號。另外,本來想雙節雙更的,可是傢大人告誡作者,不能讓別人覺得你寫的很輕松,點頭以為然,下一章就國慶再發,雖然我還是沒想明白有多少區別。最後,謝謝留言的朋友,看文的朋友,幫編輯的管理,預祝所有人中秋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