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李瑟獨自一個人在廂房裡住,翻來覆去,也是睡不著。
他和古香君一起生活瞭幾個月,從未離開過她,早就習慣瞭,這時忽然叫他自己一個人睡,真是孤枕難眠。
李瑟拚命地閉目強睡,但這又如何能夠睡著呢?
李瑟睡不著,不免胡思亂想起來,想起自己向來的理想乃是追求仙道,如今竟然離開古香君便不能入睡,想來也真是可笑,不免悲哀起來。
出瞭一會兒神,這才不想此事,卻又想起冷如雪的事情來,自己對待冷如雪的種種惡劣態度,都是自己不願意的,可是自己又該如何是好呢?
且不說冷如雪有殘忍好殺的脾氣,和她在一起有極大的危險,就算她是個溫柔可愛的好姑娘,自己也是不能要她的,自己答應過古香君,豈能對不起她,另外再娶別人呢?
說來說去,都怪自己以前見識太淺陋、定力又差、行為卑鄙,才陷入如今這樣兩難的境地,左右也要得罪一人,看來隻有對不起冷如雪瞭。
李瑟主意打定,也不知是什麼時辰,慢慢就睡著瞭。
早晨李瑟起得很早,但是還沒到大廳,就又聞到瞭飯菜的香氣,李瑟正皺眉時,果然見古香君和冷如雪二女笑吟吟地端菜進來。二人都是花枝招展,美麗異常。
李瑟看見古香君,眼睛驀地一亮,不過及至眼光掃過冷如雪,心裡卻又黯然起來,雖然冷如雪的容光不遜於古香君,甚有過之,但李瑟卻有如哽在喉的感覺。
席上李瑟隻悶頭吃飯,古香君和冷如雪卻鶯聲燕語,不知道哪裡來的那麼多話,隻管互相說笑,卻對李瑟置之不理。
李瑟幾次用眼神示意古香君,可是古香君卻毫不理會,李瑟氣得隻好在桌下用腳輕踢古香君。可是古香君扭扭身子,曲瞭腿,仍像沒這回事一樣。李瑟隻好作罷,心裡大是氣憤,卻把怒氣都怪在瞭冷如雪的頭上,對她更加的厭惡。
吃完飯,李瑟在書房生悶氣,正在房中走來走去時,忽然古香君笑吟吟地推門進來。
李瑟先是大喜,然後卻怒道:“你來做什麼?你不是不理我瞭嗎?”
古香君笑道:“好郎君,你這是做什麼,我怎麼敢不理你呢?隻是席上有客人在,我才那樣的。你看,現在我不是來瞭嗎?來,別生氣啦!看我這身衣服好不好看?”
說完在李瑟面前轉瞭一個圈,其姿態輕盈無比,又帶起瞭一陣香風,迷得李瑟早暈頭轉向瞭。
李瑟不由自主地說道:“好看,真的好看!這身新衣真是配你,你真像朵牡丹花一樣。”
古香君笑道:“郎君真是越來越會哄人傢啦!我那麼醜,哪裡會像什麼牡丹花兒。”
李瑟見古香君衣衫鮮艷,玉容嬌艷欲滴,大是可人,不由情動,就欲伸手攬住古香君親熱。
哪知古香君卻笑著躲開,說道:“郎君這是要做什麼?外面有客人啊!”
李瑟聽瞭這句話,眉頭一皺,放下瞭手,說道:“香君,我正要為此事找你,我也不瞞你。那冷如雪乃是為瞭我來的,你卻這麼熱情的對她,恐怕她會賴在這裡更久。不如我們想個法兒,叫她快點離去吧!這樣對大傢都好。”
古香君含笑道:“郎君,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小雪人很好啊!她既喜歡你,你為什麼不要她?”
李瑟狐疑地盯著古香君的臉,見她一臉誠懇,確不是生氣說的氣話,便奇怪地問道:“香君,你怎麼不生氣,反倒為她說起話來?不是氣得糊塗瞭吧?”
古香君嗔道:“郎君才糊塗呢!我很清醒啊!小雪人那麼好,又美麗、又大方,隻要郎君喜歡,就討瞭她來,我也不生氣,相反,我還很支援呢!”
李瑟一呆,說道:“你居然叫我娶別的女孩子,這……這是為什麼?”
古香君輕輕走到李瑟的身邊,把身子緩緩投進李瑟的懷裡,輕聲道:“郎君,隻要你歡喜,我什麼都不攔你。隻要你對我像現在這樣好,不要離棄我,就算你再多討些女孩子,我心裡也歡喜,也是滿足的。”
李瑟怔瞭怔,輕聲道:“香兒,你放心,我不會委屈你的,我是絕不會娶別人的,你大可放心,我絕沒有別的心思。唉!都是冷如雪那丫頭害的,叫你胡思亂想來瞭,我們商量一下,把她趕走,我們的日子就平靜瞭,雖然她隻來瞭一天,但我就覺得我們傢裡很不正常瞭。”
古香君聽瞭,忙從李瑟的懷裡出來,抬頭急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郎君,我是真的喜歡你娶瞭小雪。我一個人,沒有玩伴,很是無聊的,她的好處那麼多,你就要瞭她吧!人傢求你啦!”
李瑟見古香君撒嬌帶賴,不過居然是叫自己另娶別人,真是匪夷所思,也不知她的那個小腦袋瓜裡又在亂想些什麼,不由哈哈大笑起來。
古香君見瞭,用粉拳使勁地在李瑟的胸膛上捶瞭幾下,瞪著眼睛道:“郎君,你笑什麼?人傢可是認真的。”
可是李瑟覺得古香君大是有趣,又笑瞭好一會兒,才止住笑,然後正容對古香君說道:“香君,我不管你怎麼想的,可是冷姑娘,我是絕對不能娶的。她脾氣古怪,動輒殺人,誰要娶瞭她,都是危險極大的,你可千萬不要中瞭她的計謀才好。”
古香君聽瞭,半晌沒說話,好一會兒才噗哧笑道:“郎君真是多慮啦!沒嫁人時,哪個姑娘傢沒有些小脾氣呢?要說脾氣壞,我原來在傢時,比她還厲害呢!我也曾是調皮的,可是自從嫁給你,我乖是不乖?”
李瑟聽瞭卻沒有笑,說道:“她怎麼能和你比?你誇她又美麗又大方,定是她給你買的這些東西的功勞瞭。你看你的新衣服,還有手上的這個飾鏈,都是她送的吧?難怪你這樣幫她。”
古香君道:“不是,才不是這樣……”
李瑟攔住她道:“好啦!好啦!不是,不是。我知道你,隻要我喜歡,你就會千方百計的討我歡喜,可是冷姑娘的確是不能要的。她地位尊貴,我一個無名小卒,豈能配得上她?就不說這些,說真的,我和世上大多數的男子不同的,我其實是不喜好什麼女色的,有瞭你,我就很知足,再無所求瞭。你這樣的為我好,豈不知卻是害我呢!”
古香君低下頭,輕聲喃喃嘆道:“唉!好郎君,你不知道,這正是我最擔心你的呢!”
李瑟聽不太清楚,說道:“你小聲嘀咕什麼呢?什麼是你最擔心的?你放心,我此生絕不會辜負你的。”古香君強笑道:“沒什麼的。不過,郎君,你真的不喜歡小雪嗎?她……她好可憐。”
李瑟一下子愣住瞭,喃喃道:“她……她是很可憐,可是有些事情,過些日子,想開些就好瞭,世事豈能盡如人意?人生就是這個樣子的啊!”
說罷,李瑟大是惆悵。待醒過神來,古香君早已離開多時瞭。
李瑟和古香君談過之後,本以為她定會叫冷如雪離開的,哪知二女變本加厲,更加的親密,李瑟竟然好像成瞭外人一樣。
二女出則同行,入則同榻,一刻也不分離,完全視李瑟為外人一樣,弄得李瑟哭笑不得,有苦說不出。
這樣也就罷瞭,偏偏二女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尤其美麗,在李瑟面前晃來晃去。李瑟非復先前那個修煉仙道、定力堅強無比的刀君瞭,在自己的妻子面前,還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實在太辛苦瞭!
可是古香君好似和李瑟作對一樣,幾天來,都是不單獨近李瑟的身邊,卻百般制造機會讓冷如雪接近李瑟。
李瑟不勝其煩後,抓住機會偷偷暗示古香君,希望她不要這樣,古香君卻置若罔聞。李瑟原本就痛恨冷如雪,如此一來,就更加的惱怒。可是每逢李瑟藉故要怒斥冷如雪,都被古香君攔住,李瑟真是窩火之極。這日,李瑟看準機會,見古香君一人在廚房忙活,忙閃瞭進去,苦笑道:“好老婆,終於逮到你啦!我求你,別再折磨我瞭!你到底要做什麼?快點告訴我,我真怕瞭你瞭!”
古香君噗哧笑道:“瞧郎君說得可憐兮兮的,太也過份,說得人傢像是鬼怪一樣,我可沒折磨郎君啊!”李瑟撓頭道:“我的天哪!這還不算折磨,你故意不見我,定是報我原來對你不好的仇,是不是?”
古香君聽瞭,臉色一變,急著說道:“郎君可千萬別誤會瞭我,我可從來沒那麼想過,其實,我知道郎君之前做什麼都是為我好的。現在我不理郎君,是想叫郎君對小雪好些,能和她親熱一點,絕沒有別的心思,郎君可別誤會我。”
李瑟見古香君害怕得連忙辯解,便笑著說道:“嗯,我明白瞭。香君,你不必擔心,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看冷姑娘可憐,才要幫她的。可是她和你真的不一樣,記得我們以前在那個小酒傢的時候,日子過得非常清苦,你都沒有怨言,都陪我一起吃苦,有什麼好的東西,你都留給我吃,自己卻吃粗食淡飯,我們可算是貧賤夫妻瞭。可是冷姑娘嬌貴慣瞭,絕不能如你一般的,日子久瞭,她反生厭倦,我們何必讓她和我們吃苦呢?”
古香君扭頭道:“郎君誇得我都不好意思啦!我哪裡有你說的那麼好。不過我看小雪是個執著的人,她跟著你,絕不會背棄的,郎君相信我一次好瞭。”
李瑟微一沉思,笑道:“老婆既然這麼說,我就給她一次機會,不過從今日起,我們都吃粗糧,她要真能忍受,我們再說別的,不過你可不能事前告訴她,那樣我知道瞭可不答應。”
古香君喜道:“好,一言為定。我絕不會偷偷告訴她的,不過我看她一定能吃苦的,你那麼無情地對她,她那樣冷傲的姑娘都能忍氣留下,我看你這些小把戲可趕不走她!”
李瑟一笑,假意怒斥道:“都是你在背後幫她,否則她早……”
正說話間,忽聽一人嬌呼道:“香君姐姐,你在裡面嗎?”
聲音由遠及近,古香君道:“她來啦!”
李瑟哼瞭一聲,心想:“每次都和香君還沒說上幾句話,她就來搗亂,真真氣人。”再不說話,推門出去,迎面正碰到冷如雪。
冷如雪怔瞭一下,道:“你……”
李瑟也不理她,掃瞭她一眼,逕自走瞭。
這天晚上,果然席上都吃粗食咸菜,才吃瞭幾口,就聽冷如雪叫道:“咦?香君姐姐,你做的這是什麼,怎麼這麼難吃啊!”
古香君道:“小雪,你真是少見多怪,這怎麼算是難吃呢?天下的很多人都吃這些的,還有些更苦的人,連這都吃不上呢!”
冷如雪道:“啊!我明白啦!這就是粗糧,是不是?原來你們已經到瞭這個地步,姐姐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趕明兒我叫人送上些銀子就是瞭,姐姐不要再跟我客氣瞭。”
李瑟打斷瞭二人的談話,冷冷地道:“冷大小姐,我們窮苦人傢,吃這些早就慣瞭的,你要給我們銀子是什麼意思?可憐我們,是嗎?我們可不敢領受。”
冷如雪漲紅瞭臉道:“不……不是……”轉臉望向古香君求救,卻見古香君出奇地沒有幫她,悶不做聲。李瑟冷笑道:“我和香君同甘共苦,什麼苦都吃過的,那日在杭州那麼風光的樣子,我也和你說過的,是不清和尚他們替我裝門面的。我其實是個落魄人,我和香君隻能過這種生活,之前香君開比這還小的酒傢的時候,我們比現在還苦,有時候沒有東西吃,香君寧可自己不吃,也要將食物留給我……”
古香君輕聲說道:“郎君,你……你怎麼會知道?過去的都過去瞭,你就別說瞭啦!”
李瑟伸手握住古香君的手,沖她微笑瞭一下,又對冷如雪道:“我和香君算是貧賤夫妻瞭吧!她為瞭我,什麼苦都吃得下,我們之間的那種感情,你是不知道的。”
冷如雪呆呆的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李瑟嚴肅地道:“你不知道,你若知道,定會早些離開,不會打擾我們安靜的生活。我以前對不起你,是我的錯,可是我沒辦法彌補你的,你我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在一起根本不合適。你琴彈的多麼好啊!可我是粗魯人,聽不懂,你應該找個風流瀟灑、精通音律的男子,那樣該有多好,高山流水,知音共賞,琴瑟和諧,才是人生樂事,我知道你心裡也定會這樣想。”
冷如雪星眸閃亮,盯瞭李瑟一會兒,然後害羞地道:“我心裡怎麼想,我自己知道。你是這樣的好男子,越接近你,我越發現你的好。”又羨慕地轉頭看著古香君,說道:“香君姐姐,你們原來還有這樣的故事,真叫人羨慕,真恨不得能早些認識你們。”
接著,冷如雪忽地噗哧一笑,拿起飯碗,說道:“好,我也嘗嘗你們以前一起同甘共苦的滋味。”說完面帶微笑,津津有味地吃起飯菜來。
李瑟倒不料冷如雪這樣的態度,不由愣住。古香君沖著李瑟抿嘴一笑,李瑟隻好搖頭嘆息。
冷如雪如此匪夷所思,倒把李瑟給難住瞭,不過李瑟心裡還有一絲希望,那就是冷如雪隻是圖一時新鮮,如果天天都是這般難咽的飯菜,冷如雪定會受不瞭的。
想到這裡,李瑟也便舉箸吃飯,可是吃到嘴裡,差點一下子吐瞭,全沒想到粗食居然這麼難吃法,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天天吃這般的食物,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可惜當著二女的面,也不好不吃,李瑟隻好強咽下肚,忽然心裡一喜,心想:“我都覺得難吃,冷如雪那丫頭恐怕更覺得難吃,她就是裝,也裝不像的。”
一念及此,偷眼瞧看冷如雪,卻見她仍是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