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李瑟黑夜之中,慌不擇路,為瞭逃命,隻揀荒蕪的地方奔走,穿山越嶺,越泉過瀑,直到天明,才發覺已是迷路瞭,身處荒山中,也不知到瞭何地。
李瑟停瞭下來,一來歇息一下,二來看看往什麼地方去。這裡群山相連,他已跑瞭很遠的路,料來天山姥姥追不上他瞭。不過可是不能大意,還是選一好去處,讓她找不到,方為上策。
李瑟但見流雲在深谷幽林間繚繞,遠處峰巒時隱時現,好像山在虛無飄渺間一樣。四周峰巒疊翠,靈泉勝池星羅棋佈,峰洞泉池交織縱橫,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所在。
李瑟心裡忽然一動,心想:“這裡比蘭風山景色要美妙多啦!如果我躲在這山裡修煉,倒也是好。”
不過他隨即想起還被人追殺呢!再說心裡浮現出瞭古香君和冷如雪的面孔,而且冷如雪和花如雪的生死也還不知呢!雖然料來二個女孩子,那姥姥不會把她們怎麼樣,不過心裡畢竟還是掛念。
李瑟嘆瞭口氣,心想:“我不再是原來的我瞭,怎麼起瞭這麼荒唐的想法,真是可笑!且躲一陣子,等小雪的師父氣消瞭,人走瞭,我再回去。”想罷,便向四周觀望,好決定去什麼地方。
李瑟遠遠望見遠處一個山谷中,似乎有炊煙升起,心想:“那裡必定有人傢,且去瞧瞧,買些食物,然後躲起來再說。”
李瑟按著方向行走,隻見前面一大片樹林,密林環抱、株株相接,找不到入口。他認準一個方向,疾行數裡光景,可眼前仍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樹林,再仔細一看並沒離開原處,隻是在這附近圈子。
李瑟吃瞭一驚,心想:“這裡居然還有古怪。”
他仔細察看起來,才發現這樹林居然不知是何高人,按五行八卦設計瞭一個陣法。不知道走法的人怎麼也進不去的,隻能在原地轉圈而已。
李瑟於這些陣法受傳英傳授,有些涉獵,再說好奇心起,定要入林一看究竟,便用心思索這陣式的破解之法來。
李瑟乃刀君弟子,這個陣法雖然厲害,可是仍難不倒他,一會兒,他終於明白瞭其中奧妙,便從活門而入。
不過李瑟得過朱無雙一番教導,發覺這陣法裡有些禁制,雖然沒有邀月寶樓裡面的厲害,但也是非同小可,便依照朱無雙所教的步罡,趨利避害,不觸發禁制,一路走過樹林。
出瞭樹林,前面是條小路,李瑟走過去,見小路盡頭又是一片樹林,不過全是梅樹,開滿瞭梅花。
那梅樹看來大都是數百年以上古樹,最小的也有兩抱粗細,不是根幹古拙,便是姿態清奇。有的鐵枝亂發,繁花如雪;有的虯幹盤伸,疏萼獨秀。端的芳菲滿眼,各有清標,意態紛紛,悉臻神韻。
李瑟隻看得目瞪口呆,時當夏日,不是梅花開放的季節。要不是李瑟親眼見到眼前的景色,無論何人說給他聽,他也是不會相信的。
李瑟愣瞭一會兒,心想:“遇到花姑娘的時候,她也用幻術蒙騙我,難道現在看的,也是幻術不成?這裡難道又有妖怪?或者莫非這裡有高人隱士居住?”
李瑟好奇心起,雖心裡有些畏懼,但還是悄悄走進林裡,想一看究竟。李瑟小心地走進瞭梅林裡,正行走間,忽聽前面傳來清叱之聲。李瑟連忙潛伏過去,透過茂密的樹枝,他見到瞭一幅奇景。
在繁花之間,隻見一個穿著紫色衣服的女子,臉罩面紗,玉指輕揮,似乎掐著某種靈訣一樣。一揚一揮,那千百棵梅樹落在地上的殘花,立似幾千萬蝴蝶翩翩飛起,隨著那女子的手指快慢,宛如雪浪歸山,香光似海,齊在空中飛舞。
李瑟見瞭大吃一驚,不知這是什麼上乘法術。但見花浪繽紛,所有林樹全沉浸在一片香海裡,一些隻剩半截的梅梢,挺立花浪之中,濤舞波翻,花光瀲灩,頓成奇觀,好看之極。
那女人在花海中,更是如仙女下凡,雖看不清面貌,但姿態之美,無法描述。
李瑟不由目迷五色,正癡呆時,忽見那女子手指向一處喝瞭聲:“咄!”
那千千萬萬的梅花,立時海濤一般卷起,四方八面,分成無數急流花浪,向一塊極大的巨石湧去。那巨石被花浪推著,直陷進地裡,泥土翻滾,泛上來許多。那些花都隨巨石埋進土裡,直到看不見瞭,女子才縮瞭手,然後手指又翻瞭個花巧,那些土也自行堆到埋花的地方,形成瞭隆起的花塚。
女子這才收瞭手,步履輕盈,裊裊去瞭。
李瑟隻看得目瞪口呆,更是不敢出聲,心想:“她如用花把巨石擊碎,倒也罷瞭,可是居然能讓巨石深埋土裡,這種運用自如的法術,可真是高深!她這麼厲害,到底是什麼人呢?對瞭,她臉上蒙著面紗,這深山絕谷的,她還如此,到底是為什麼?難道……她知道有人偷瞧她?”
李瑟想瞭半晌,不得頭緒,最後忽然心裡一動,心想:“我光明正大的,還怕什麼,隻去討些吃的,再問問這裡是何地方便瞭,不須擔心別的。而且那女子骨骼清秀,神韻非凡,料來不是什麼壞人。”
李瑟主意打定,心裡便輕松多瞭,當下也不再躲躲閃閃,閃出適才躲藏的大樹,昂首向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走去。
走瞭一會兒,李瑟出瞭梅林,見眼前三間茅舍背山而立,茅舍四周開滿瞭鮮花,姹紫嫣紅,煞是美麗。李瑟在京師見慣瞭高屋廣廈,見瞭眼前簡陋樸素的茅舍,心裡卻覺清新無比,心知這定是那女子的居所,不再猶疑,舉步行去。
李瑟輕扣柴門,喊道:“請問,有人在傢嗎?”心想:“不知這裡住著幾人,不過料來那女子不會是單身一人!”
隨著叫喊聲,李瑟望見那女子從屋中走出,這柴門甚矮,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可能這裡甚是偏僻,少有人來的緣故,因而柴門高僅過胸而已,和有些偏僻山村的人傢很是相像。
那女人臉上仍是蒙著面紗,輕輕走到門前,其身段苗條,姿態高雅,再加上雲鬢如霧,風韻不凡。雖然瞧不見模樣,但更增添瞭幾分神秘的感覺。在這幽靜的山谷中,猶如塵世外的仙株,李瑟想起這女子在梅林裡神奇的法術,更是看得呆瞭。
那女子來到門前,雙眸猶如秋水,望著李瑟,好一會兒才道:“公子,山野之地,不知大駕光臨,有何賜教呢?”
李瑟聽她聲音清脆悅耳,令人迷醉,先是一怔,隨即才說道:“姑娘,在下迷路瞭,望見這裡的炊煙,就來到瞭這裡。不知道你能不能賣我些食物?如果不麻煩的話,還請你賜告這裡是什麼地方?哪裡是出路呢!”
那女子冷笑道:“你千辛萬苦的過瞭我的八卦陣,隻是來問路的嗎?倒也稀奇!你換個別的藉口吧!”
李瑟一呆,撓撓頭道:“這個確實不敢欺騙姑娘,不過……不過我好奇之心也是有的。我在外面見瞭你的陣法,便想進來瞧瞧是什麼高人隱居在此,方才在梅林裡還瞧見瞭姑娘神奇的法術瞭呢!嘖嘖,姑娘,你真是厲害啊!”
李瑟想起眼前女子那神奇的法術,看來比花如雪都厲害。雖然她面紗遮著臉,看不清楚容貌,不過看她舉止、聲音和姿態,年紀也不會很大。這樣年輕的女孩子,竟然有這麼高深的道行,真是叫人欽佩。
李瑟心中驚嘆,也很好奇,不由繼續問道:“姑娘,你那法術是什麼名堂?這裡山清水秀,真是修煉的好地方啊!難怪你道行這麼高強。你的法術是誰教的啊?你傢裡有什麼人?嘿嘿,我知道瞭,是你師父教你的吧?”
李瑟在深山裡見到瞭一個道行高深的女孩子,心裡高興,宛如自己武功恢復瞭一般,回到瞭以往在山中修煉的時候,回歸瞭他的本色,全然忘瞭自己還被人追殺的事情,興奮地說瞭個不停。
好一會兒,見眼前的姑娘不說話,才想起自己胡亂這樣追問人傢,失禮不說,這樣囉哩囉嗦,豈不是惹人討厭嗎?
見那女子歪著頭,盯著他,隻是冷冷地聽著。雖然她臉上有面紗蒙著,看不清表情,不過想來也不會是好臉色。
李瑟回過神來,大是尷尬,連忙改口,道:“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亂問的,你別多心啊!我隨便問問的,絕不是有意冒犯,請姑娘原諒。”說完彎腰施瞭一禮。
那女子隻是冷冷瞧著李瑟,也不理會,可是心裡卻是思緒萬千。
原來,這女子姓楚名流光,今年不過十八歲,自幼在這山裡長大,跟她母親一起生活。
這座山不是普通的山峰,乃是曾被譽為“秦漢神仙府、梁唐宰相傢”的道教名山──茅山。茅山離京師應天一百二十裡,李瑟一夜之間,竟然跑到瞭這裡。
茅山風景秀麗,蘊含靈氣,因而吸引瞭很多修道之人。在晉朝開始,由三茅真君,建立瞭茅山派,從那時開始,茅山派就名聞天下。茅山派各個時期的門主都被歷代的皇帝封為天師,直到元末,一共封瞭四十五代天師。
到瞭明朝,因為茅山派幫助元朝反抗明廷,再加上又出瞭一些歹人,禍亂江湖,因而茅山派門主不再被封為天師瞭。又被江湖人士圍剿,元氣大傷,除瞭隱居茅山的少數弟子外,其餘真傳弟子,幾乎在江湖銷聲匿跡瞭。
不過二十多年前,茅山派出瞭一個天賦極高的道士,傳聞他是茅山派第二代玄師至德真君楊羲的後人,名叫楊齊。他得到瞭茅山派上清秘笈的真諦,道行高深,便想重振茅山派的聲威。不過他在三十歲那年,遇到瞭一位名叫楚禮真的奇女子,二人情投意合,便結為瞭夫妻(道士一般是可以娶妻的),生下瞭一女,就是楚流光。
在楚流光三歲的時候,楊齊做瞭一件對不起楚禮真的事情,夫妻二人反目,楚禮真一氣之下,順手拿瞭茅山派的絕學“上清秘笈”,帶著楚流光隱居在茅山的山谷中。這山谷在茅山的主峰三茅峰西北約六裡處,峰上松木蒼鬱,故名鬱岡峰。楚禮真在谷口下瞭禁制,斷絕和外人,尤其是茅山派的人來往。
楊齊見妻子一氣離開瞭他,心裡悔恨不已,可是幾番道歉,楚禮真脾氣倔強,就是不原諒他。楊齊沒有辦法,隻好任由楚禮真獨自居住,隻命令茅山派弟子不得前去打擾。
慢慢的,就這樣過瞭十五年。楊齊春天的時候,忽然身染重病而死,楚禮真不知什麼原因,過瞭二個月,也是撒手歸西。楚流光一年之中,失去瞭兩個親人。
楚流光知道茅山派的鎮山寶物“上清秘笈”在她手裡,如今父母都去世瞭,茅山派定不會放過她,尤其是父親的師弟──道士勿用早有窺視之心。以前因懾於母親的法術,不敢前來,如今母親去世已足滿月,他也該前來奪取瞭。
楚流光自小就跟隨母親學瞭許多奇術,因為她喜歡花草,便在近側的梅林設瞭禁制,不僅令山裡野獸惡禽都不能踐踏,還用瞭別的奇術,讓梅花一年四季都可以開放。
這天楚流光在山谷裡巡查,發覺有人闖陣,心想定是茅山派的人前來奪寶瞭。及至楚流光見來者是個不認識的年輕人,過瞭最外面的五行八卦陣法,便要闖進來瞭。
楚流光見他不是茅山派的人,多半是被勿用利用的人,便不忍心傷他,撤瞭梅林裡的禁制,隻在梅林裡施展瞭一番神通,好叫他知難而退,不要無端地被那賊道士勿用利用。
哪知那人竟毫無悔悟,仍舊闖瞭進來。
“哼!好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欺我年幼,又是女孩子,以為我是好欺負的,想進來哄騙我嗎?那麼就叫你嘗嘗我的厲害!”楚流光想到這裡,心裡不由冷笑,道:“你到底是來要些吃的,順便問路的,還是另有目的?”
李瑟見眼前的姑娘終於說話瞭,忙道:“不,不。我雖然對你設置的陣法很好奇,可是主要目的還是來問路和弄些吃的東西的。要是姑娘方便,賣我些食物吧!我身上有些銀兩,可不是白要你的東西。”
楚流光道:“你說謊,你既然說要問路,自然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啦?可你是怎麼來到這山裡的呢?難道有人追殺你,你才慌不擇路嗎?”
李瑟道:“對、對啊!你猜的真準。”
楚流光冷笑道:“這麼說是有兩個道士追殺你啦!”
李瑟臉色一紅,道:“道士?那倒不是。”
楚流光見瞭,心思一轉,嘲笑道:“那麼定是你勾引瞭別人傢的女子,才被人追殺吧!追殺你的人是姑娘的傢人吧?”
李瑟一愣,臉色更紅,欲待否認,不過事情還真是如此,不由苦笑道:“姑娘說笑瞭,不過……不過確實有些關聯,你……你怎麼知道?”
楚流光不屑地道:“這又不是什麼難猜的事情!嗯,就算你說的都是實情,可是你能破瞭我的陣法,來到這裡,武功想必也是不弱。以你的身手,在山裡打些野獸,弄些野果,都不是難事。何必要到我這地方尋食物呢?”
李瑟張大瞭嘴巴,大是吃驚,喃喃道:“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我從小就是在山裡長大的。唉,奢華清閑的日子過慣瞭,竟然什麼都忘瞭!連打獵都不會瞭,隻想吃好的,吃現成的。”心裡大是難過,拱手對楚流光道:“姑娘,對不起!打擾瞭。”
李瑟說完轉身就走,心下恍惚,腳步不免沉重起來。
楚流光見幾句話說出口,眼前的年輕人便神色怪異,反應大不尋常,雖然以她的高深智慧,瞬間就對他有瞭一些瞭解,但還是沒有全部弄清。再說她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怪異的人,豈會放過,心念一轉,便有瞭計較。
她柔聲道:“公子請留步。”
李瑟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迷茫地道:“小姐還有什麼指教?”
楚流光打開柴門,走到李瑟身前,施禮道:“小女子姓楚名流光,前面言語多有得罪,還請公子見諒。不知公子貴姓大名呢?”
李瑟道:“姑娘客氣瞭,我叫李瑟。我是太可笑瞭,打擾姑娘瞭,在下先行告辭。”說完就又要走。
楚流光忙道:“慢著,你既然來瞭,難道不來我傢坐一坐嗎?否則顯得我是個不知禮數的野丫頭瞭,那豈是我所願?”
李瑟心想:“雖看不到你的容貌,可是看你風姿儀態,定是個絕代佳人,怎麼會是野丫頭呢?雖然你言語犀利,可是說的都大有道理啊!”李瑟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心想:“她既然邀請,就去坐坐好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