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春宵一刻值千金,新婚夫婦一整夜地膩在一起,卿卿我我,竊竊私語直到天明。
雞叫三聲,倪妙筠抽搐過後平靜下來,抬眼望瞭望軒窗,迷離妙目裡三分不舍,七分釋然。
“妙妙。”吳征心有歉意,略帶愧疚地溫柔道。
“時辰已到,待妾身服侍夫君起身。”腰肢一扭咕唧聲中,被塞瞭一整晚的後庭終於不再與吳征膠合在一起。倪妙筠側著支起上身,哎喲一聲驚呼,竟覺酸脹不已,著實難以起身。
“小心小心。”吳征強忍笑意,害羞女郎一夜癲狂,這要是出門難免雙腿開開,行步姿勢讓人一眼就看出不妥來。
“哎呀都是你,人傢怎麼出去見人。”倪妙筠捂著臉羞不可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地慌亂不已。
“天可憐見……”吳征震天價地叫起屈來:“分明是你不讓我拔出來,非得插上一整夜,還說這樣輕抽緩送的舒服,也不會弄傷……”
“不要說……”倪妙筠趕緊伸手去捂吳征的嘴,昨晚情濃之時婉轉承歡,實在舍不得停下時說的話,這時聽來分外地羞人。
吳征在愛妻的手心吻瞭一口,道:“妙妙就在房裡好生歇息。人都道我吳征輕薄無行貪花好色,新婚之夜呆在房裡不出也是情理之中。正好一舉兩得。”
眼看到瞭分別之時,倪妙筠心中不舍卻不敢誤瞭大事,在吳征懷中膩瞭膩道:“妾身祝夫君馬到成功!待夫君功成回府,妾身再任由夫君享用。”
“哈哈哈,那你可得養好瞭!”吳征在愛妻的額頭一吻,伸手在乳尖揪瞭一把,毅然決然地起身穿上件粗佈外袍,背上早就準備好的行囊出門離去。
黎明的天空灰蒙蒙,大多數人都還在睡夢之中。吳征隱著身形穿屋走瓦,閃身進入南城的一座院子裡。叩叩叩,三聲敲門聲過後,屋內傳來個蒼老的聲音道:“誰呀一大早地擾人清夢。”
“清夢好做,一大早地清醒可不容易。”
房門吱呀打開,一名老者道:“公子,夫人在後院相候。”
吳征穿過堂屋來到後院,隻見祝雅瞳,陸菲嫣,欒采晴都準備停當,各自帶瞭幾個包裹坐在涼亭裡。
“喲,我還以為日上三竿你才會來呢,想不到你還舍得。”
欒采晴伶牙俐齒,看著吳征一臉揶揄的笑。吳征攤瞭攤手道:“舍不得呀,但是不敢耽誤大事。”
“輕重分明,拿的起放的下,是個男兒漢。”欒采晴豎起拇指一贊,又媚眼一飄:“早點辦好事情,早些回來疼你的娘子。”
“聽你這麼一說,我怎麼覺著這一趟手到擒來呢……”吳征搖頭笑瞭笑,道:“時辰差不多瞭,我們動身吧。”
南城門開的時候,進出城的百姓魚貫而行,一輛普通的馬車就此出瞭城,一路向西行去。或許紫陵城中的百姓還在對昨日吳府的婚宴議論紛紛,私下裡不免還要說說紫陵城裡出名的美人兒倪妙筠出嫁之後,一夜顛鸞倒鳳,不知被折騰成瞭什麼樣。像這樣的流言不說上大半個月不會停歇,哪裡又有人會想得到,第二天新郎已經悄悄離去,要到長安城辦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丘元煥身為絕頂高手中的高手,擊敗容易,要殺他難,想要全身而退更難,絕不是欒采晴所言【手到擒來】的玩笑之言。周密的佈署,出其不意的襲擊,退去的路線,每一樣都要準備得細之又細。祝雅瞳在長安多年強敵環伺,她仍安然無恙。直到三國會盟,燕國傾舉國高手之力,又聯合大秦誘吳征為絆才悍然動手,就這樣依然功虧一簣。眼下吳府三大高手齊出,得手的可能性也不到一半。
這一路最先的目標,還是三國交界之處的夷丘城。
路途遙遠而艱辛,四人白晝在馬車裡休息養神,入夜就靠雙腿步行。四人均武功卓絕,半個月後趕到夷丘城時也覺精疲力竭。混進瞭城池,安東將軍管培明親自接瞭他們往幽靜處住下。他早幾日接到皇帝密旨,但對四人的圖謀也一概不知,隻是見到這四位隱匿行蹤突然出現,尤其是剛當瞭新郎官的吳征也在其列,見慣瞭大軍生死廝殺,血流成河的管培明也不免心驚肉跳。
“管將軍,別來無恙。”
“都是托陛下洪福,吳大人,祝侍郎,兩位仙子一路辛苦。”
“噗嗤。”欒采晴掩口一笑道:“此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喊我仙子。”
管培明尷尬一笑,問道:“不知吳大人此行……”
“不必多問,我們還要在夷丘住上一段時日。請管將軍安排兩位向導官,要日常當差勤勉,有口皆碑,走在大街上到處人面都熟的,我隨時要用。另外,拙性大師半月之內會來,麻煩將軍接他來此地匯合。”
“屬下照辦。”
短暫結束瞭奔波的日子,終於能有柔軟的床鋪,舒適的被褥,不需要操心的衣食。調息打坐,再美美地睡上一整天,補充長途跋涉消耗的精力,第二日起來四人均神完氣足。
吳征在院子裡踱著步低頭沉思,背著的雙手滿腹心事裡又顯老成,實在和他的年齡不太相符。但在陸菲嫣眼裡,這樣的吳征已然習慣。不是隻有歲月會催人老,經歷一樣會讓一個人早早地變得持重。這副樣子缺瞭年輕人的活力,但在她這樣年紀的美婦眼裡,卻格外地心安。
“在想什麼?”
吳征從出神中醒悟,回身展顏一笑張開懷抱將陸菲嫣成熟動人的嬌軀擁在懷裡道:“在想怎麼殺丘元煥。”
“想到瞭什麼?幹嘛自己一個人想?”每當吳征遇見困難,心事重重,美婦總是異常溫柔。現在也不用再避忌旁人拿異樣的眼光看他們,陸菲嫣任由吳征摟著,還將嬌軀貼得更緊瞭些道。
“你們難道沒有想麼?”陸菲嫣成熟動人,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媚。淡淡的體香幽幽,吳征深嗅瞭一口道:“我自己也多動動腦子,然後再把咱們的想法匯在一起去蕪存菁,定下來的方案更加盡善盡美。”
“那你想到什麼沒有?”祝雅瞳與欒采晴也已醒來,聽見說話聲紛紛出瞭房門。見陸菲嫣與吳征卿卿我我,祝雅瞳微有酸意,扁瞭扁嘴道。雖然在場的都知道母子間的秘密,但畢竟還是未公開的隱私,總不能在人前肆無忌憚地卿卿我我。
“娘,公主。”陸菲嫣嬌軀縮瞭縮,本能地想離開些,卻被吳征一摟蛇腰不放。
“還叫公主什麼的就見外瞭。”欒采晴伸瞭個可愛的懶腰,挑瞭挑眉毛又一本正經地道:“如果不介意呢,可以叫我欒仙子。”
“噗嗤。”
“噗嗤。”
“幹什麼?”欒采晴一瞪媚眼道:“管將軍沒什麼文化都知道要叫人傢仙子,你們叫一聲怎麼瞭?”
“呵呵,好好好,欒仙子。”嬉鬧瞭一番,眾人心中一松,吳征招呼大傢坐下道:“想到瞭一些,但是不全面。我和丘元煥隻交手過一次,來回也不過十來招,隻有一些體悟。”
“還是從我開始吧。”祝雅瞳伸出三根手指道:“我與他交手瞭三回,每一回都不太簡單。”
“第一回是我回長安的路上,那時我在盛國修成十二品的消息已經傳遍天下。離長安還有五十裡左右,和一個蒙面人交手瞭一場。這個人就是丘元煥,大體是來印證一下我的武功修為。”
“這事情我知道,是我那皇兄派他去的。”欒采晴接口道:“你跟皇傢的恩恩怨怨太多,修成十二品對他們不是好事。”
“嗯。那一次我們交手瞭有三百餘招,他比我強上一些。丘元煥的武功內外兼修,無論內功還是外功都剛猛無匹。正面我不是對手,就仗著輕功好和他迂回遊鬥。”祝雅瞳回憶著道:“總體而言可算不分勝負,他奈何不瞭我,我想傷他也是鏡花水月。這三百餘招也都沒使出壓箱底的絕招,互相試探做不得數。”
“你們本就是互相試探不分生死,這一戰恐怕未必比我那一回更值得參考。”吳征點點頭道。
“嗯,第二次就是在桃花山。”祝雅瞳說到這裡,三人不由齊齊看向欒采晴。
欒采晴難得臉一紅,白瞭祝雅瞳一眼道:“誰讓你害我。”
“我沒怪你,仙子息怒。”祝雅瞳微微一笑,道:“那一回沒有交手,但是也算比拼瞭一場。我當時身上帶傷,內力損耗大半,丘元煥卻是全盛之時。但當時我有決死之念,他有退卻之心,真的動起手來,多半是個同歸於盡的結果。”
“欒楚廷也是看出來瞭,才讓丘元煥退走,以免損失一名高手。”吳征也在現場,猛然悟道:“欒仙子,這不會也在你佈的局吧?”
從前不知欒采晴對丘元煥恨之入骨,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局面多半在她計劃與掌控之中,隻是沒想到欒楚廷居然臨時退卻而已。
欒采晴翻瞭翻媚眼,哼道:“都是生死仇敵,讓你們拼個你死我活多好。”
“原來如此,欒仙子神機妙算。”祝雅瞳未有譏諷之意,倒有些佩服之心,能把頂尖兒的兩大高手都算瞭進去,還險些成功,的確瞭不起。祝雅瞳又道:“第三回就是在伏牛山。我偷襲占瞭上風,而且還有正在調息,隨時可以相助的菲菲,氣勢上我又穩穩壓瞭一頭。丘元煥不會在面對兩名武功相仿的高手時還有什麼想法,同樣有退卻之心。這交手三十餘招全是進手招數,但是我也沒能討到什麼大便宜。我當時才明白,丘元煥以剛猛兇悍著稱,實際他的武功攻守兼備,且守還在攻之上!”
一席話說得三人臉色都沉瞭下來。若是戰場相逢拼殺起來,己方以三對一,自可將丘元煥慢慢磨死,但想要暗中刺殺就完全不同,能否成功的關鍵在於一定要快。丘元煥如果守得銅墻鐵壁,就會增加極多的變數。
“我說瞭這些,你們知道其中最關鍵的地方在哪裡麼?”
“在於決心。”陸菲嫣垂首沉聲道:“武功的強弱在十二品高手之間已經不是那麼重要,誰的決心大,誰就占上風。在伏牛山我和他交手五十餘招,當時我也是豁出命去,武功明明有些差距,場面上並不遜色。”
四人一時均沉默下來。說到決心,實力穩占上風的四人實際全然處於劣勢。屆時丘元煥背水一戰必然拼命,而四人除瞭欒采晴之外,吳征,祝雅瞳,陸菲嫣不免瞻前顧後,頗多猶豫。
“這一點我也早就想到瞭,所以,我們一定要提前制定好方案,然後……不論發生什麼,都按照計劃走下去。我們四人相互照應著,不會出什麼大簍子。最怕就是心不齊,有人想進,有人想退,這才是大麻煩。”
“征兒說的不錯。”祝雅瞳贊許點頭道:“隻要心齊,至多是失手瞭退走,瞭不得也就是下回再來。我們實力占優,主動權在我,盲目冒進不可取,心不齊更不可取。”
說到這裡,三人再次齊齊看向欒采晴。執念最深是她,最可能出意外的也是她,但最瞭解丘元煥的還是她,此行又缺不瞭欒采晴。反反復復說瞭那麼多,其實都為瞭她。
欒采晴深吸瞭口氣,飽滿的胸脯高高漲起,重重地吐出後道:“我聽你們的。”
“好!那就這樣定下瞭!我們一起起個誓。”祝雅瞳豎起三指指天道:“我祝雅瞳對天起誓,若有違今日之約,死於刀劍之下。”
陸菲嫣同樣也起瞭個誓,欒采晴露出惱怒之色憤憤地看著祝雅瞳。見祝雅瞳隻是平靜地看著她,不喜不怒,她惱怒更增,又看向吳征。
吳征朝她點點頭道:“這個誓言要有的。事若不諧,我們三人隻要想走,怎麼都走得瞭。欒仙子,這是為你好,望你能體諒。”說罷吳征同樣立瞭誓言。
欒采晴大怒,一掌拍在石桌上,居然拍得桌面龜裂出幾道紋路憤憤離去。
三人對視一眼,吳征撇瞭撇嘴道:“就知道她存瞭必死之心。”
“其實……我不是對欒公主有什麼意見。”陸菲嫣壓低瞭聲音道:“我隻是覺得,就我們吳府而言,欒公主隻要與我們目的一致都是殺丘元煥便成瞭。至於她有什麼決斷和想法,有瞭變故她願意怎麼做,我們強求不得,我們吳府……也沒有什麼損失。”
“菲菲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征兒肯不肯呢?”祝雅瞳溫柔地看著吳征,見愛子皺眉垂首,沉思不語,不由嫣然一笑。
“我自己去和她談一談。”吳征想瞭好一會兒,還是起身向欒采晴的小屋走去。
小屋雖不寬敞,卻亮堂又透氣,但欒采晴背著身怒火未消,香肩起起伏伏,平白地讓人一進來就覺得氣悶。吳征關上房門道:“你若是不願,一早就對我說,又何必騙我?”
“我騙你什麼瞭?”欒采晴一扭頭,一雙美眸從香肩縫隙裡露出,火氣更甚道:“我應承下的事情,不會反悔。”
“你若是隻想著不顧一切也要殺丘元煥,把自己都搭瞭進去,答應我的事又該怎麼辦?”
“呵!有你們三人在,若是肯出全力,我還要擔心什麼?分明是你們猶猶豫豫壓根就不想辦成這件事,還把事情怪到我頭上來?”欒采晴咬牙切齒道。
“為什麼不想?我們四人聯手,起碼有七成以上的勝算。我們擔憂的,不過是剩下三成的意外若出現瞭怎麼辦才好。這不叫猶豫,是準備周全。欒公主,我知道你恨不得將丘元煥千刀萬剮,你的決心更甚於我們沒有錯,但若一味猛沖猛打,那不叫決心,叫莽撞。”
“不用你來教訓我!七成勝算?何止七成!你們若下定決心非殺丘元煥不可,便是九成九!這還不叫猶豫?”欒采晴怒道:“你不用擔心我反悔,隻要丘元煥死,我還活著,我答應的話絕不反悔!”
“我不想和你爭論。”吳征揮瞭揮手道:“你能不能先冷靜下來。這樣吧,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好好地回答我,不要帶著情緒,隻要說心裡話。”
“你問!”
“脾氣這麼大,還能好好地說麼?”吳征哭笑不得,搖頭道:“先冷靜點好不好?”
“我很冷靜!”
“呼……”吳征吐瞭口氣道:“好吧,那你想清楚再回答,我不會再問第二次。”
“婆婆媽媽!有……話快說。”
“我們殺瞭丘元煥之後,你的心願就瞭瞭。其實以欒公主的姿色與本事,天下之大盡可去得,就算留在燕國皇宮裡也未必不可。我雖然真心想請公主幫忙,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更不想為難公主。隻想問公主一句話,事成之後,若不論公主答應我的事情,公主自己最想去哪裡?”
“這有什麼幹系麼?”
“有。事關公主是不是必須起誓。”吳征斬釘截鐵,絕無可以商量的餘地。
“我不是困在皇宮,沒有見過外面天地的金絲雀……”欒采晴知道爭吵沒有結果,想糊弄過去更不可取,祝雅瞳所言的齊心絕沒有錯。發瞭好一通脾氣之後火氣也減瞭些,她靠在椅背上說道:“我逃出皇宮的時候,見過不少東西,也吃瞭些苦頭。這些年在你府上,走南闖北也走瞭好幾趟。所謂世間美好,其實都是死物。你的心情好,這些死物就像活過來一樣,生動無比。但你的心情不好,山山水水又能怎麼樣瞭?到哪不都差不太多。”
吳征聽得略覺心酸,這番話正是欒采晴遍嘗人間冷暖之後的感悟。不僅是對她,對任何人都是一樣。有意中人相伴,傢門口一條小溪都能玩得盡興,形單影隻心情低落,就算名山大川看在眼裡徒增惆悵而已。
欒采晴繼續道:“至於你說的什麼回到皇宮,那地方我離開越久,回想起來就越覺得惡心!我就算死,也不願再回到那裡。錦衣玉食,仆從如雲,呵呵,不過是個大大的牢籠。那地方……我說金絲雀可沒有錯,那雀兒被關在籠子裡,看著整天的衣食無憂叫旁的雀鳥羨慕,但關著你的人想要你怎麼就怎麼,不高興瞭弄死你和一隻雀鳥沒什麼分別。也可能是我犯賤,有好好的日子不願意過,就不愛束手束腳。”
“這話,從前玦兒也和我說過,你們的意思沒有什麼分別。”
“你要問我最想去哪裡,我還是最想回你府上去。閑暇的時候做些自己的小事情,不去害人就沒人來管我,不用擔心會有人平白無故來害我,更不用害怕誰會強迫我做些不願意的事情……我說隻要殺瞭丘元煥,你想要什麼無有不從,不是騙你。你應該知道,對我這樣的人來說,這些東西有多麼重要。”
“謝仙子青眼。”吳征不僅得意,也有些感動,這一句誠心誠意。論身份,吳府沒有比欒采晴更高者,論經歷,她的大起大落也不比任何人遜色。能得到她的認可,實在是一件很值得得意的事情。
“我的心裡話都對你說瞭,可能現在的日子過得還不錯,我就越發痛恨從前害我,欺侮我的人。你能不能明白?不殺丘元煥,我實在難消心頭之恨!你能不能體諒我一下?就算幫幫我,我一點都不怕死,實在不成你們把我扔在燕國讓我自生自滅,我不會怪你們!”欒采晴心頭執念已深,說到最後幾乎是在哀求。
“好吧,我一定幫你。”
“好極瞭!”
“你先起個誓。”
“什麼?”
“起個誓呀。”吳征笑吟吟地站起來道:“不起誓的話,你就留在這裡,我不會帶你去。我們三人去殺丘元煥,同樣也有五成的把握。”
“你……”欒采晴被氣得不輕,強忍者怒火道:“你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不想再回吳府,我或許會動搖,畢竟你自己的心意,我也不好勉強什麼。但是你既然還想回來,還喜歡這個傢,你就是傢裡的一份子。”欒采晴還要爭論,吳征豎起一根手指道:“沒得商量,而且你的誓言和我們不同,什麼死於刀劍之下,嘿嘿,你發瞭這個誓可不遂瞭你願?不成不成,你得發個……這樣,你發一個若有違今日之約,就被抓回燕國皇宮,日日夜夜受人欺辱的誓。”
吳征大笑,欒采晴氣得面色發白,嬌軀劇顫,嘶吼著撲上來揮拳就打。
吳征輕輕閃在一邊,美婦怒發如狂揮拳全然沒有章法,吳征在她後背一點穴道,將美婦扶在椅子上坐好道:“我們吳府不把傢人推進火坑,如果這樣我都答應你,吳府也不值得你肯定。你先不要光顧著生氣激動,我這句話絕無商量的餘地,你在這裡靜一靜。先應承瞭我,再多花點腦子想一想用什麼方法將把握再提高些,不比你光生氣的好?”
臨走之前,吳征又回身道:“我們一起出來的,就得一起回傢,欒仙子別再慪氣瞭。”
院子裡祝雅瞳和陸菲嫣各自伸出雙手,又探二指,八根春蔥般修長的玉指正來回交鋒,似在探討著什麼。
“說通她瞭麼?”
“當然……沒有。”吳征攤瞭攤手道:“我說要麼發個毒誓,要麼就不帶她去,讓她自己想想清楚。”
祝雅瞳與陸菲嫣齊齊展顏一笑。吳征從前就有一份寬容的愛心,這份愛心並沒有隨著他自己變得強大而失去。從不歧視弱者,尊重每一個值得尊重的生命,這份愛心才是這個獨一無二的男子身上最特別的東西。
“你們在幹什麼?”
“在商量一套武功。”祝雅瞳伸著二指在空中畫瞭兩個圈,像一招精妙的武功道:“想殺丘元煥一定要快,十招之內能殺則殺,殺不得就要準備退路。娘在想,勢必需要一套分進合擊之術,才能速勝。”
“丘元煥的武功根基紮實無比,力大無窮,但失之靈活。我們三人優勢本就很大,輕功也都比他好。如果有一套分進合擊之術,一擊致命並非不可能。”陸菲嫣抿瞭抿唇,蹙眉道:“就是我們一定得有好的招式,再配合得天衣無縫才成。”
“說不定十招都不能有!”吳征拍瞭拍手道:“鬧市裡全是人,一旦動瞭手,長安裡的五城兵馬司一定快速出兵,皇宮裡的大內高手也會火速趕來,拖得久瞭,我們脫身很是麻煩。”
“那也先打瞭再說。看招!”祝雅瞳右手二指一立,微微叉開向吳征攻來,無論形態還是氣勢,像極瞭丘元煥的兩儀落。
“我可以纏住他。”吳征同樣伸出二指架住,指節微曲,迅捷無倫地勾住祝雅瞳的二指。
“一鼓作氣,叫他沒有喘息的餘地。”陸菲嫣從旁攻到,一指做劍形,指尖微顫精妙絕倫,劍光一往無前,招招直指要害。
“我攻其不備。”祝雅瞳右手巧妙地一繞從吳征的手指糾纏間脫瞭出來。眼見吳征不依不饒,陸菲嫣身隨劍走,美婦亦駢起二指刺斜裡一同攻至。
三人分四路交鋒!祝雅瞳右手二指遮擋招架忙亂不堪,處於絕對下風。但在石桌面上不住後退,全取守勢盡可支持得住。
“我攻中路,我們三路齊攻!”吳征招式一變,使開【天雷九段】,二指迅猛直攻祝雅瞳中路!陸菲嫣與祝雅瞳的左手相輔相成,一攻上路一攻下路。頓時祝雅瞳的右手二指招式大亂遮擋招架不住,險象環生。
挨不到五招,吳征勢若風雷當先直進。祝雅瞳右手二指被自傢左手與陸菲嫣絆住再也騰不出手來,眼看就要中招!她招式一變,不顧危機重重的殺招,運力徑點刺斜殺來的陸菲嫣!
眼看得手,祝雅瞳使出不要命的招式來。陸菲嫣一招既出難以退回,咬瞭咬銀牙,拼著身受重傷,也要將【丘元煥】立斃於劍下。
但在身邊的吳征沒有這麼想,他撤回招式替陸菲嫣擋下殺招。但經此一緩,祝雅瞳的右手便從重重圍困中脫身而出,雙方又成瞭先前的模樣。
兩邊知道再打下去也不過是一般的結局。就算吳征不撤招,陸菲嫣回劍擋架,也不會有什麼不同,隻得暫時罷手。
“有些難辦。”祝雅瞳沉吟著道。交手十餘招想拿下丘元煥的難度太大。尤其是對手若拼起命來,再多撐個五十招都不是問題。在長安鬧市裡交手這麼久,足夠燕國高手趕到。
“試試掎角之勢如何?”
“也很難。”陸菲嫣搖頭道。任何習武之人,背心都是防衛的重中之重。對十二品高手而言,始終面對敵人更已成瞭本能,想搶到背心,兩邊的拉扯都不知道要多久。
“你們這樣商量沒用的。”正陷入困境,欒采晴推開房門。看得出她火氣未消,房門被她發力一推,在墻上撞得砰砰作響。
“請欒仙子指教。”祝雅瞳欣然一笑,果然有些皇傢秘事非得有她才成。
“我們不在鬧市裡動手,別說你們三人,就算是六名絕頂高手,也不可能在十招之內殺死丘元煥!沒鳥的閹人有手有腳,打不過還不能跑嗎?就算拼著斷瞭手或是受內傷硬沖出包圍圈,你們也攔不住他。”欒采晴沒好氣地坐下道:“何況,我不認為你們的殺氣就能瞞得過他,在鬧市裡動手,不如不去。”
“仙子說得有道理,我們正束手無策。”
欒采晴狠狠地瞪瞭吳征一眼,豎起三指道:“我對天發誓,若有違今日之約,就被抓回燕國皇宮日日夜夜被人欺辱!”
“欒仙子想通瞭就好。”吳征居然有種欣慰之感。
“想通個鬼,我沒想通!”欒采晴氣呼呼的,兩片鼻翼一鼓一鼓,餘怒不息寒聲道:“形勢比人強,你們聯手來強迫我,我不得不就范,哼!”
“呵呵,我們吳府偶爾也會做點強迫人的事情,欒仙子見諒。”
“好瞭好瞭不說這個,囉裡囉嗦,婆婆媽媽的。”欒采晴心湖微漾,切齒痛恨的強迫這回聽來雖是氣呼呼的,但此刻心中並無憤怒痛恨,反而有些溫暖之意。
“丘元煥每日的行蹤我們不太清楚,請欒仙子想個妥善的方法。”
“長安之東,璃山百頂,祝雅瞳,你該明白的吧?”
祝雅瞳目露疑問之色,隨即柳眉一挑道:“丘元煥有資格進入璃山?”
“有!”
“那可真是個動手的好地方!”
璃山位於長安之東,並非崇山峻嶺,更像一處高些的丘陵。奇的是層層疊疊,山峰成群,足有一百餘座的小山。自大燕建國之後,璃山便成瞭皇傢的禦用之地。歷代的皇子皇孫們,但凡天姿出眾有資格修煉《九轉玄陽訣》者,都會在璃山修行,也隻能在璃山修行!以免皇室賴以立足的神功泄露出去。
這些皇子皇孫各據山頭,修行時互不來往,也互不幹涉,燕國皇室代代相傳,像養蠱一樣選出新的皇帝,璃山正是養蠱之地。祝雅瞳不是皇族中人,隻隱隱約約知道些傳言,也隻知璃山隻有皇族才能進入。
“先別高興得太早。”欒采晴冷冷道:“璃山不是隻有皇族才能進入,而是得授《九轉玄陽訣》者才能進入。丘元煥練的就是這門功法,他當然可以進去。這地方,也有好有壞。”
“不在鬧市,我們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不好的是,這地方高手可著實不少……”
“宮中的大內高手輪流在璃山當差,而且,李瀚漠和戚浩歌你們都認識,我皇兄有這樣的護衛,欒楚廷一樣有,歷代燕皇都有!平日若無差事,至少會有一人在璃山修行。”
“欒楚廷的護衛是誰?”
“我沒見過,他是儲君,儲君的護衛也是機密,除瞭我皇兄還有他自己,登基之前沒人知道。”
“還真是有好有壞。”吳征敲著桌面喃喃道:“但是不管有多少高手,隻要先殺瞭丘元煥,來再多也留不住我們。這地方,我們有多少時間?”
“鬧市裡十招的話,璃山大約能有三四十招,周圍就會有人陸續前來。隻要不是欒楚廷的護衛趕來,我可以幫你們阻擋片刻,再多個十招的機會。”欒采晴乜目道:“是不是多瞭很多?若是四五十招還殺不瞭他,我看也就算瞭,早些逃命的好。京畿重地,被官兵團團圍困的話,誰也活不下來。”
“原本五成的機會……”祝雅瞳沉吟道:“加上璃山的地勢借助隱藏殺氣,大約再增半成,練好分進合擊之術又有半成,五十招取丘元煥性命再多瞭兩成,我看能有八成勝算。”
“這就夠瞭,八成勝算的事情都不敢做,天底下哪裡去找這麼好的機會?”
“夠瞭,全然夠瞭,旁的事情暫且不用去管,我們三人立刻練一套分進合擊之術出來!”祝雅瞳伸出一掌,吳征搭上,陸菲嫣也搭上,欒采晴心不甘情不願地也搭瞭上去,似乎對吳征的【強迫】依然耿耿於懷。
一下子寬裕瞭許多,山勢地形比起鬧市也寬闊不少,三人便探討起先前所言的掎角之勢圍攻,封死丘元煥全部退路的陣勢來……
這一練就是十來日。管培明的親兵前來叩響大門道:“吳大人,拙性大師已入瞭城,管將軍遣屬下先來通報一聲,將軍與拙性大師隨後就到。”
“好極瞭。”
除瞭殺丘元煥,退路也要準備妥當。燕盛兩國交兵之時,祝雅瞳便遣瞭拙性悄悄摸去江北,趁兩國退軍之機兵荒馬亂深入燕國。欒廣江臨死之前將祝傢幾乎連根拔起,但祝傢身為百年世傢大族,自有應對之方,多少還殘存瞭一些。拙性這一趟正是聯絡探查這些殘存勢力,以備將來兩國交鋒,甚至是盛國進軍燕國之用,不想這麼快就派上瞭用場。
“祝傢在各地都有隱秘的寶庫。我當傢主的時候多少感覺到不妥,就收攏瞭心腹,讓他們一旦形勢不對就叛出祝傢,把各地的寶庫供出來,或許能留得一條性命在。不知道現在還能剩下多少?”
“切,你那叫感到不妥?分明是自己作的,知道遲早要出事留的後路!”欒采晴嗤之以鼻,大大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