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雲羅-第十二章:荊襄鏖兵 戰龍在野- 完结

作品:江山雲羅|作者:九叔林笑天|分类:武侠小说|更新:2025-02-01 03:31:39|字数:9699

  三月,春播已完,萬物在漸熱的天氣裡茁壯生長。

  與往年不同,葬天江以北不再獨屬燕國。十餘座城邦改換瞭旗號,豎起明黃色的盛字大旗。

  近月來,燕國不甘心失敗,數度攻擊這些曾屬於自己的州郡,意圖重奪故土。但璃山一戰,損大將軍丘元煥還拿不下兇手吳征,葬天江邊又損兵折將,燕國軍心已亂,短時間更無力組織起龐大的軍隊。零零散散的進攻並不足以撼動盛國高昂的士氣,與堅固的城邦。

  盛國朝堂之上,對燕國的做法嗤之以鼻。毫無規劃的急於求成,不過是為瞭挽回燕皇欒楚廷失卻國土的顏面。這些徒勞的進攻在韓鐵衣紮實的應對之下,一一被化解徒勞無功,反而平白又被蠶食瞭許多。

  春節前後對於燕盛兩國都是難得的喘息之機。

  燕國可以舉國大賀,歌舞升平以掩蓋近年來的節節敗退。欒楚廷終於可以暫時放下他的面子與尊嚴,在燈紅酒綠中緩一口氣。

  盛國則在積極地籌措準備糧草兵馬,兵鋒直指燕國。泗上之地的花花世界,富足的百姓,豐備的糧草,永遠是華夏大地的根基之地。得之具立國之本,失之則如斷龍脈。

  過瞭春節,燕國至關重要的大將軍之位依然空缺。丘元煥竭力培養的接班人蒯博延出山之後,能為有目共睹,本是不二之選。但丘元煥已死,蒯博延至今依然頂著逢戰不勝的恥辱。燕國裡暗流湧動,這樣的高位,誰人不想?哪傢不覬?

  三月末,盛國大軍集結,趁著江潮未漲渡過葬天江,朝北部邊境集結。

  燕國雖亂,在此地也早已嚴陣以待。蒯博延未能如願繼承大將軍之位,仍以行徐州牧之職統領青,兗,徐兵馬。他幾度在韓鐵衣與吳征手下吃虧,卻沒有人敢小瞧於他。韓鐵衣如臨大敵,燕國的名門權貴私底下也認為蒯博延的確是燕國如今最具大將之風的將才。

  隻是與盛國士氣正旺,上下一心不同,燕國雖認可蒯博延之能,隱隱然都望他再敗一陣,從此在欒楚廷的龍椅前徹底失寵。

  燕國荊州牧夏文成在南郡府邸裡憂心忡忡。荊州下轄七郡之地,虎踞江北,前任州牧在燕盛第一戰中損兵折將,連失數城被革職之後,夏文成就接任瞭州牧。

  “大人。”治中朱略遞上一折,道:“州內糧草經多方籌措,還是不足。”

  夏文成通覽一遍,這樣的結果全在他意料之內,搖瞭搖頭道:“連年耽誤春耕,坐吃山空,焉能充足。京中有回信麼?”

  “暫無。京中……依屬下看未必指望得上。”

  “四處告急,我荊州這一回難以獨善其身。”

  “盛國囤兵意圖攻略徐州,或許未必顧得上。”

  “不可自欺欺人。”夏文成在案臺上捶瞭一記,起身道:“盛軍兵強馬壯,徐州已失三成疆土,如今自保尚且不暇,豈敢輕舉妄動。我荊州去年丟瞭陵江,盛軍北望南郡,東顧夏口,形勢極危。”

  他想瞭想,道:“傳令,調南陽軍二萬,攜糧草協守夏口。”

  “大人?”朱略吃瞭一驚,道:“南陽軍為荊州根本,不可擅動啊。”

  “夏口守不住,荊州轉眼付之一炬。南陽……南陽就把性命交給豫州去吧。”夏文成面上按捺不住的不忿,道:“值此危急存亡之際,朝堂還在爭權奪利,計算一族,一系的利益得失!我大燕百年國祚,看看將喪。若這些人還有良心……唉,算瞭,算瞭。荊州若有失,我也無面目去見陛下。”

  “豫州連徐州的事都不願管,還會理睬我荊州麼。”

  “當然不會。”夏文成冷笑一聲,道:“大廈將傾,於江邊與盛軍決一死戰,我心已定!盛軍若得知動向奇襲南陽,豫州還敢放任不管,他也討不瞭好!”

  壽昌城內烽火煌煌,韓鐵衣的中軍大營暫設於此,不日就要開拔向北。與前不同,歷來神出鬼沒的陷陣營早早從紫陵入駐壽昌,加入軍伍行列之中。

  陷陣營兵強馬壯。盛國境內的武學門派,世傢豪族裡但凡出色的弟子群情洶湧地加入。這是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有可能立功的地方。就連當年在鎮海城與吳征並肩作戰過,火虎堂的堂主馮昊遠這樣的高手都加入進來。韓鐵衣甄選之後,又給陷陣營補充瞭一千名高手,實力之強,足以傲視古往今來一切精兵!

  陷陣營的將士們人人領到新的兵器,比起從前的使起來重量上稍有偏差,還需適應,但鋒銳堅韌不可同日而語。於是陷陣營裡寒光爍爍,將士們抄著新兵刃各自揮舞。

  頭幾天還好,隻是自演自練,拿著兵刃就像傳傢寶貝似的,除瞭自己誰都不許碰一碰,有些連上試劍石上都舍不得。數日之後,一個個就心癢難搔,不僅試劍石熱鬧起來,成天都是叮叮當當的聲響。將士們互相之間武功相若,兵器種類相近的,便約上真刀真槍的打一架。

  不幾日,吳府也傾巢而出,來到壽昌城。有瞭迭輕蝶一事在先,吳征更不敢留人孤守府邸。

  韓歸雁去瞭中軍議事,吳征便前往陷陣營。

  將士們見瞭吳征,按捺不住都圍瞭上來。大戰在即,陷陣營一反常態地早早入軍,人人都想知道接下來的軍令。

  “大人,這回咱們去哪裡啊?”

  “還是偷襲,斷糧道麼?”

  “大人我有一計,斬首蒯博延那個孽畜怎麼樣?”

  “有沒有混入長安,畢其功於一役這種事?”

  五花八門,異想天開。吳征樂瞭,笑道:“這一回隨大軍行動,攻城掠地,步步為營。”

  燕盛兩國數度苦戰之後,攻守之勢易型。眼下燕國疲弱無力,盛國兵強馬壯,已可堂堂之陣,正正之師奪取要地。陷陣營作為精兵中的精兵,再不需孤註一擲地犯險,尋找一線勝機。但是對於陷陣營而言功用並無改變,哪裡最艱難,陷陣營就去哪裡。

  吳征點瞭點西方,道:“好像是那裡,等小韓將軍來瞭再下令。咱們陷陣營兩老帶一新,遇強敵老軍先上,新入營的夥計邊看邊學。不用擔心,都有立功的時候。我醜話說在前頭,一個個都上點心,特別新入營的將士,都把軍紀背熟瞭!倪監軍不跟你們嘻嘻哈哈,哪個敢亂瞭軍紀犯事,別怪軍法無情!還有什麼心存僥幸的,到時候找我求情,做夢呢!別害得我被倪監軍一起揍一頓,回頭我還得尋你們晦氣!至於旁的嘛,嘿嘿,區區在下不才,做個先鋒!”

  將士們哈哈大笑,又欣喜不已。吳征向來身先士卒,有他領頭,將士們就有主心骨。更有新入營的將士早對吳征,祝雅瞳,陸菲嫣三大絕頂高手的傳說心馳神往,能親眼見到他們出手,此生無憾。

  “於校尉,您說咱們大人做先鋒,會讓誰打頭陣?”

  “你……懂個屁啊小子。”於右崢在新加入的小軍頭上拍瞭一記,道:“除非小韓將軍另有佈置,先鋒軍另做他用。吳大人嘴裡先鋒的意思,就是他打頭陣,槍桿上的那枚槍尖,鋒中之鋒!懂不懂?從前吳大人功力還在十一品,祝夫人,陸夫人兩位還會打頭陣。吳大人神功大成以後,都是自己沖在最前!”

  “啊……大人威武。”

  “不然這一營的將士,為什麼個個對大人五體投地。你不會以為就靠他那張俊臉,佩服他敢娶陸仙子,敢納柔教官?”

  “嘿嘿,那也著實讓人羨慕來著……”

  四月初,盛國三路大軍兵發燕國。北線與西北線威脅徐州諸郡,韓鐵衣居中坐鎮。西線一帶十萬大軍由韓歸雁統領,奔赴陵江城。

  在這座曾經浴血奮戰擊退燕軍的郡城,韓歸雁回憶良多,城門樓上的倩影至今還刻在盛軍將士們的記憶裡。這一次韓鐵衣撥來的軍馬,也都由當年死守陵江的將士為骨幹。

  韓歸雁在陵江城整軍半月,提兵繼續西進,沿途兵馬如長龍,兵鋒直指江夏,宛城諸郡。

  徐州一帶大兵暫時不動,僅虛張聲勢用以牽制蒯博延。荊州一帶是盛軍運輸補給的要地之一,先取此地,三路兵馬進可斷徐州援兵,三路包抄。退亦可穩守無虞,蠶食燕國國土。

  “南郡,江夏,夏口。”韓歸雁點著地圖,道:“先取三郡之地,荊州再無險可守,徐州一馬平川!”

  說起來容易,南郡幅員遼闊,城池堅固,江夏與夏口皆有重兵把守,燕國荊州牧夏文成早已嚴陣以待。陷陣營諸將對視一眼,都在等著韓歸雁下令。

  “祝雅瞳!”

  “在。”

  “你領兵一萬,多帶糧秣,往西北取道出南郡,先占北口山道,若遇往南郡援軍就地截擊!不可放一兵一卒過來。我調柔惜雪,冷月玦並陷陣營將士三百助你成功。”

  “領命。”

  “陸菲嫣。”

  “在。”

  “你領兵三萬,囤兵柴郡外江岸大營!叫夏口不得西顧!我調欒采晴,倪妙筠並陷陣營將士五百助你,遇事相商,可圍而不攻,萬不可輕舉妄動!”

  “領命。”

  “我領大軍先取南郡。諸將在我帳下聽令!”

  分撥已畢,四萬兵馬自陵江城出,分斷東西兩路。有祝雅瞳與陸菲嫣壓陣,隻消不與燕軍主力大軍正面決戰,隻行拖字訣,足以給南郡一戰留出充足的時間空間。

  四月中,韓歸雁與吳征領軍出陵江,進逼南郡。荊州牧夏文成堅壁清野,將南郡治下八城的兵馬聚集在於陽,作塘,當江三城之中。三城互為犄角,於陽為先,作塘與當江左右護翼。夏文成親自坐鎮於陽,迎擊盛軍。

  韓歸雁幾乎兵不血刃,先取瞭陵江與於陽之間的枝陽與華縣,以此兩地囤積物資。這兩座城人口不多,城池也不高大堅固,韓歸雁於是兵出於陽城南三十裡,左右各立三座營寨。一面斷開於陽偷襲盛軍後方重地枝陽與華縣的可能,一面又像隻張開的鉗子,威懾於陽。

  吳征與韓歸雁領著十餘名陷陣營將校,乘馬繞著於陽轉瞭圈。這座城池本就高大堅固,夏文成更是精心經營,看上去就像鐵板一塊,無從下手。看城墻上燕軍精神飽滿,軍心士氣正旺。繞城時還與城頭上巡視的夏文成打瞭個照面,夏文成也不懼吳征的神功,韓歸雁的威名,就在女墻邊居高臨下地俯視。

  “軍士不少,荊州的佈置當是放棄瞭前方,放空瞭後方,兵將都集中來瞭這一線。”韓歸雁舉著鞭捎遙指於陽城頭,道:“江夏,夏口的守備狀況估計也差不多。”

  “我們想拖,他們也想拖。”吳征看於陽城門吊橋高高吊起,護城河波濤湧動,道:“按欒軍師的猜想,夏文成行事穩重。我軍大部都在徐州,荊州一地隻要能拖住我們就算大功一件,這般佈置倒在意料之內。想他們出城決戰,我看有些難。”

  “攻城,你上的去麼?”

  “我?上去當然沒問題。”吳征看瞭看十餘丈高的城墻,又搖搖頭道:“但是其他人就難瞭,死傷會很慘重,我不建議死令強攻。”

  “正合我意。”韓歸雁撥轉馬頭,道:“先打一陣看看,攻城不急。”

  三日之後,盛軍排開大陣,三隊重甲兵列前,兩隊輕騎在側翼押陣。號角陣陣,鼓聲喧天,盛軍齊聲鼓噪,兵臨於陽南城門下。

  於陽嚴陣以待,隻在城頭堅守,夏文成親自押陣,城墻上亦是刀槍映日。

  韓歸雁輕磕馬腹,匹馬上前。先前的坐騎雪花青驄馬在徐州一役陣亡,此時她乘的是一匹通體如墨的踏雪烏騅。手中爛銀鞭,身上雪花甲,黑與銀一襯,正是執掌生殺大權的肅殺威風!

  “夏牧守。”

  夏文成高坐城樓,聞言現身在女墻邊,高聲道:“賊將安敢犯我大燕國土!”

  “道不同不相為謀。夏牧守可敢出城一戰?”

  “呸!韓歸雁,你攜兵威,妄想誘我出城?我大燕兒郎殺得北地黑胡遁逃千裡,何懼過外敵!爾若有膽,便來攻城!且讓我看看韓傢剩餘的宵小究竟有幾分本事。”夏文成大聲鼓動之下,燕軍亦鳴響戰鼓,歡呼陣陣。

  韓歸雁也不答話,從掛鉤上取出強弓利箭,藕臂蘊著無盡的力道拉開弓弦。夏文成心驚肉跳,但在兩軍陣前絕不可露怯,仍然站在女墻邊紋絲不動。身旁的護衛見狀,忙舉大盾要合攏在夏文成身前防護。——韓歸雁的弓術天下無雙,陵江城一戰三箭射敗蒯博延,燕軍人人皆知。

  “砰。”

  弓弦顫動,利箭破空。吳征眉頭跳瞭跳,韓歸雁這一箭並未拉滿瞭弦,利箭飛出的勁道也遠不如她全力施為的疾勁。

  利箭在大盾舉起時射出,大盾尚未合攏已飄飄悠悠地飛向城頭。但夏文成一瞬間覺得被死意籠罩,冷汗浹背時,狼牙箭畫瞭個弧線,掉頭栽下,落在城墻中部。

  韓歸雁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地調轉馬頭。盛軍重甲如波浪分開放主將入內後再度合攏,緩緩前行,在韓歸雁射箭之處站定。兩千餘名重甲齊齊將半人高的大盾頓在地面,塵土飛揚間發出轟然大響。

  燕軍驚疑,看這架勢不像要攻城的樣子,但是勞師動眾,豈有照個面就鳴金收兵的道理。

  果然盛兵後軍騷動,十餘架以圓木搭成三叉支架狀的大車被緩緩推瞭出來,置於重甲後方。

  “箭射不過來。”韓歸雁回到中軍,向吳征低聲道:“看看湘兒姐姐的投石車有多大功用!”

  一名身強力壯的盛軍士兵將大石抱在投石車尾的碗勺上,這樣的大石看上去足有四五十斤重。每輛投石車長長的前臂下都有拽手三十人,正拔河決戰時一般牢牢拉住繩索,隻待一聲令下。

  夏文成雖未見過這樣恐怖的機關,但是一眼明瞭功用所在。他撐在女墻邊的手瑟瑟顫抖,心知這樣的東西現身,或許就是整個荊州的末日。

  “發!”瞿羽湘從未像今日這樣意氣風發,她一聲令下,拽手們大聲呼喝著拼力拉動拽繩,投石車前後桿之間的機簧嘎嘎作響,後桿猛翹,呼地一聲將大石拋瞭出去!

  十餘塊飛起的大石帶著沉悶的風聲,向於陽城砸去。有些力道大瞭,直接掠過外城,落入內城,有些力道稍輕,沒能飛上城頭就下落,砸在城墻上。隻有兩枚力道恰當,正落在城頭。

  慘呼與轟然之聲頓起!城頭上數名燕軍躲避不及,凌空砸下的大石非人力所能抵擋,被砸得血肉模糊,肢體不全。砸在城墻上的,則將兩丈厚的城墻砸出個大坑,看得人心膽俱裂。燕軍更是面面相覷,若是石料充足,連珠價地發射出來,豈不是要將於陽填平?

  隻一輪,夏文成就知道不能任由盛軍為所欲為下去,當即傳令早早在東西北三門待命的燕軍出城迎敵!

  軍情飛傳,投石車又發射瞭兩輪,韓歸雁便命車陣退後,重甲,長槍,輕騎,弓手依次列陣。

  於陽城內東西二門先飛也似的奔出兩隻騎軍,皆長槍長弓,馬蹄如雷,煙塵滾滾。城墻上號旗揮動,兩隻騎軍並不沖陣,隻在東西兩側的城墻遊動,先按住瞭陣腳。

  韓歸雁抬頭看瞭看城墻。燕國雖是疲弱瞭許多,但守將之謹慎,軍紀之嚴明,仍然不可小覷。這兩隻騎軍並不沖動,隻在城墻弓手的翼護之下。盛軍若以野戰之策,先得再漫天箭雨中倒下一大片。若以攻城之法進軍,那燕國騎兵又會重創攻城部隊。

  但現在的吳府與陷陣營早已不是當年,韓歸雁手底下兵強馬壯,猛將如雲,她見狀對吳征道:“該你瞭!帶上你的兄弟們去殺殺燕軍的銳氣!”

  “得令。”

  吳征一勒韁繩就要出戰,韓歸雁又拉住他,低聲道:“夫君,此戰隻挫燕兵士氣軍心,萬勿孤身陷敵,魯莽貪功!”

  “我知道,放心。”吳征笑瞭笑,揮手招呼於右崢與墨雨新道:“我獨自上城墻幹擾他們的弓手,你們眼睛放亮些,找機會收拾那兩隊輕騎。”

  盛軍大陣又如波浪般分開,一人單騎而出!

  棗紅色的馬兒雄駿,馬上的騎士一手持盾,斜背寶劍,屈膝半蹲騎姿如虎,兩軍均看得呆瞭。馬蹄紛飛,離於陽城約莫一箭之地,馬上騎士飛身而起,施展輕功勢逾奔馬,卷著煙塵向於陽城撲去。

  “放箭!放箭!”夏文成看清吳征出陣,知道他武功絕頂,不敢叫他靠近,急令弓手放箭。

  箭如飛蝗,於陽守軍的弓手久經訓練,對付像吳征這樣輕功卓絕難以瞄準的,三十餘箭配合默契,分射他四面八方。

  吳征銳目一掃,足下點地一個前沖,舉盾擋開六枝羽箭,其餘盡數落瞭空。他奔行之疾絲毫不減,不過三輪箭雨,幾個起落之間就奔到城墻下。

  傾斜的城墻望上去就像巍峨的高山,吳征縱身而起,反手拔出寶劍平平地向城墻一插。噗地一聲悶響,寶劍如插嫩腐,此時箭雨又來,吳征借力又起,一輪箭雨悉數落空。

  夏文成見吳征兩個縱躍便跨上近半的城墻,射去的箭雨不是被他尋如雷電般躲開,就是舉盾剝去。荊州牧面容緊繃,知道想攔阻吳征事不可為。而一旦吳征登城,女墻邊的弓手在他眼裡就像老弱婦孺,盡可屠戮。

  無奈之下,夏文成下令弓手退後,一群重甲刀手頂在女墻邊,身後則是手持丈二長槍的槍兵。

  城頭守備嚴密,吳征避開最後一輪箭雨,在離著城頭丈餘之處暫停攀登。片刻後施展壁虎遊墻功,貼著城墻左右遊動,尋找戰機。

  壁虎遊墻功不算多高明的功夫,隻消內力稍有所成便可修習,陷陣營裡人人都會。可吳征這一施展,就像城墻上疾奔的羚羊,如履平地,哪裡防禦松垮,他一瞬間就能出現在那裡。陷陣營中新入營的將士看吳征如入無人之境,熱血沸騰,人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燕軍看吳征不敢登城,心下稍定,持穩瞭盾牌與長槍,嚴陣以待。

  兩邊一時陷入僵局,於右崢與墨雨新打瞭個激靈,齊齊回頭向韓歸雁望去。隻見女將正朝他們怒目而視,怪他們見機太晚。兩人嚇瞭一跳,急忙招呼麾下陷陣營將士,提馬當先搶出。

  陷陣營一動,吳征停在城墻上稍以打量,反身向夏文成撲去!荊州牧左右護衛如臨大敵,明晃晃的刀槍齊指城墻邊,將州牧大人裡外數層團團圍住。

  吳征粘在城墻邊,一出手便見血光。但見他的寶劍銳不可當,所到之處衣甲平過,血如泉湧,連帶著刀槍劍戟都被削斷。但州牧身邊守衛嚴密,吳征連殺十餘人,幾番沖突,始終突不入。

  夏文成見自己這一方擋住瞭吳征,急令兩翼弓手再臨女墻,準備射擊陷陣營。吳征反應極快,哈哈大笑著一個翻身縱躍,向陷陣營突擊的方位奔去。

  那邊廂弓手剛剛探出頭來,見吳征鬼魅般的身形趨近,大呼小叫之下與重甲刀兵換位不及,登時又被吳征殺瞭四五人。陷陣營將士借此良機一擁而上殺向城墻邊,將士們有些騎馬,有些步行,腳程都是極快。

  夏文成一眼就判定城下的是陷陣營,片刻猶豫要不要下令騎軍迎敵。——夷丘之戰中,陷陣營徒步搶奪馬匹,讓燕騎損失慘重,夏文成早有耳聞。

  隻這片刻,陷陣營將士已逼近城下,看著有二千之眾。這些將士訓練有素,騎馬的左右翼衛,對燕軍騎兵虎視眈眈,步行的輕功高明者也不客氣地徒手向城墻攀登。他們當然比不得吳征動如脫兔,但是手腳並用,竟不比爬雲梯來得慢。

  夏文成把心一橫,下令騎軍上前截擊,又令遠離吳征的城墻處弓手放箭射擊。

  吳征孤身一人,在百丈寬的城墻上無論如何照料不過來。攀登城墻的將士們雖都帶著盾牌護身,在箭雨中仍頻頻遇險。左右兩隻燕騎正在提速,包抄陷陣營。

  於右崢與墨雨新回頭看去,隻見中軍大旗招展,韓歸雁新的將令已達。兩人大聲呼喝,攀登城墻的將士立刻飄身下地,隨著二人一同向西殺去。吳征在城墻上如影隨形,一路驅趕弓手,翼護陷陣營前進。

  東邊的燕騎緊緊追趕,陷陣營隻做不知,迎頭朝西邊的燕騎沖殺。兩撥駿馬眼看著要迎頭撞在一處,於右崢令旗一揮,馬上的騎士紛紛施展輕功下馬,隻讓駿馬朝燕騎撞去。將士們借著駿馬沖鋒,自身迅速結陣,從側翼殺向燕騎。

  其勢如虎,其靈如鼠。燕騎何曾見過這樣強大的軍旅?一時間前鋒與駿馬相撞,馬兒的悲嘶與人的慘呼大作,人仰馬翻,亂做一團。

  正竭力躲避沖來的馬群,燕騎又見這幫武林高手們各顯神通。有些凌空飛躍,一腳將燕軍騎士踹下馬去,被身後奔騰的馬群踏做肉泥。有些側身讓過劈來的長刀,輕舒猿臂拽住韁繩飛身而起翻在騎士身後,輕易取下一條性命。

  吳征目的已達,他武功再高,一人之力也殺不盡城頭守軍。見陷陣營已然與燕軍交手,便一個倒栽蔥從城頭躍下。將近地面時雙足在墻面上發力一蹬,身體幾乎貼著地面斜斜飛出。

  “鷹揚蛇竄……”林錦兒又見到這招昆侖武學,喃喃念道。那是吳征自幼在青雲崖上苦練輕功,每每從山壁上躍下時慣用的招式,自他幼時就練得熟極而流。

  當年的孩童今日威風八面,無人可擋。燕騎將領正大急,兩軍混戰一團,城頭的弓手也不敢再放箭,他大聲呼喝正欲重整隊列,就聽燕兵軒然大嘩著喝罵提醒。

  吳征伏低瞭身體,像隻全力奔馳的獵豹忽然飛身而起,讓開射來的兩箭,燕騎將令頭上一黑,就見吳征正向他撲來。

  他久歷生死,武功也不俗,見吳征飛在半空身無憑依,壓低身形反手抽出長刀朝吳征雙腿砍去。吳征若無其事,甚至朝燕騎將領笑瞭笑,道:“還不錯。”

  言罷單手捉住刀背,燕將立感一股大力襲來,長刀入肉生根,幾乎脫手飛去。忙運力把住刀身時,吳征踏著刀桿,回手一劍削斷護衛刺來的長槍,順著刀桿走向燕將。

  那燕將眼見天壤之別,發狠撒手撤刀,棄馬,飛撲向吳征將他攔腰抱緊,竟要和吳征一起摔向地面,被身後的駿馬踏成肉泥,同歸於盡。

  哪知剛剛著地,後心要穴已被吳征拿住,虎軀無力。身上一輕,騰雲駕霧般又回到馬上。

  吳征順手拍住他身上穴道,遠遠丟出。陷陣營在側翼的將士立刻將他五花大綁,分瞭一人押送回陣。

  武功高手殺入騎軍,就如虎入羊群,頃刻間這隻八百人的騎軍就傷亡近百,燕軍自東殺來的騎軍見狀面面相覷。

  燕將並無臨陣退縮之意,但兩軍混戰一團,盛軍陷陣營高手們矯若靈猿,他手下雖也有八百騎之眾,卻無從下手。

  燕騎見失瞭主將,在陣尾壓陣的副將立刻接替瞭指揮之職,大聲呼喝著令燕騎往來沖突。輕騎原本轉折靈動,但比起這些進退自如,動如脫兔的武功高手立刻顯得笨拙無比。想要策馬轉彎,總被高手們一個轉折就讓瞭開去。燕將更不敢將騎軍一字展開地沖鋒,若是如此,高手們施展輕功高飛躍過,背心就全在他們拿捏之下。

  那燕將見敗勢已現,無可挽回,回頭向城樓望去,打瞭個手勢。隻見夏文成緩緩而凝重地點瞭點頭,燕將拱手拜別,旗號一變,剩餘的五百餘騎不再管陷陣營高手,隻頃刻間就列成一個方陣,猛鞭駿馬,朝盛軍大陣沖去!

  “尚有將士肯效死命,還是不可小覷!”韓歸雁見狀,高舉玉臂握瞭下拳,旗號招展,重甲與舉盾之上伸出森森然的長槍如林……兩翼的輕騎也展開陣型,馬蹄不安地踏動,準備包抄。

  陷陣營的將士們在混戰中紛紛脫離燕軍騎陣,隻在側翼繼續殺傷燕軍。吳征留在陣尾親自斷後,令東面的燕騎軍不敢擅動。

  燕騎義無反顧地沖入盛軍大陣,人仰馬翻,被槍林撕成碎片!

  前後一個時辰,八百騎軍覆滅,盛軍高奏得勝鼓收兵回營。當晚大犒三軍,大營裡歡呼陣陣,尤其陷陣營將士最是興奮。許多剛入營不久的新丁首上戰場便立大功,喝得酩酊大醉,而老將士們則淺嘗幾口,默默地接替防衛大營的重任。

  中軍帳裡則沒有被一場勝利沖昏瞭頭腦。韓歸雁調整佈防,下達將令之後,又在於陽城防圖上寫寫畫畫,將今日觀陣所得添加標註。到瞭大半夜,一張新的於陽佈防圖重新繪制完畢。

  野戰雖勝,在意料之內。盛軍大營裡還有陷陣營高手兩千人,燕軍敢出城必然是個落敗的結局,難的是城池如何攻破。韓歸雁不僅要拿下南郡,還要留有足夠的戰力北上徐州。

  吳征與顧盼掀開帳簾進入,他們剛剛探視完傷兵,道:“今日陣亡一百八十三人,傷三百二十七人,大部分輕傷。”

  “那就好。”韓歸雁頭眼不抬,道:“今日重挫荊州軍銳氣,我看他們是不會再出來瞭。”

  “城池不好攻。”吳征今日登上城墻,看著舉重若輕,實則他心裡清楚時時刻刻都是危如累卵,還有幾回險過剃頭。

  “燕國軍心未散就是硬仗,欒楚廷借著祖輩餘蔭,到今時今日還有忠心耿耿的將士,算他運氣好。”韓歸雁點瞭點地圖,道:“怎生想個辦法,迫夏文成出來。”

  盛軍分走瞭四萬兵馬,韓歸雁手頭隻餘六萬,與南郡三城裡駐守的士兵相當。就算不管作塘,當江,這些兵力圍攻於陽城大有不足。韓歸雁當然可以動用陷陣營強攻,但是陷陣營將士都是吳征的寶貝疙瘩,培養更是不易。不像普通兵員隨時可以招募,這些高手可是損一個就少一個。強行攻城折損大半,今後怎生報霍永寧的深仇大恨?

  “要不我們往作塘,當江走一遭看看?”

  “已經遣莊東,齊雪峰去瞭。”韓歸雁早已佈置,道:“我知道你怎麼想。我們棄於陽不顧,佯攻作塘,當江,誘於陽守軍出城救援。這兩座城相比於陽的守備要少一些,還是不好攻。我更擔心夏文成若是孤註一擲,三城兵馬傾巢而出,我們就陷入三城合圍之中,損傷絕不會小。說不定還要敗陣,到時候局面無可收拾。”

  陷陣營今日大勝,前提是燕騎數量相當,陷陣營憑著高明的武功輕易取勝。但是數萬人的大混戰,陷陣營一樣要苦苦掙紮,能發揮的作用就要小得多。這支精兵,必須用在最關鍵的時刻,最關鍵的地方。

  “夏文成有這個膽子麼?”

  “我觀他今日用兵得法,軍紀嚴明,且很果決。這人成名多年,沒點本事也當不得荊州牧,若有戰機他不會不敢。”

  “用發石機逼他出城呢?”

  “若不是為瞭先勝一陣振奮士氣,發石機今日我不會用。”韓歸雁道:“其實不是沒有辦法應對,於陽城裡一定連夜在制造高臺,屆時我們用發石機,他們就會在高臺上射殺拽手。暫時不宜。”

  女將盤算瞭片刻,道:“還是要耐心,不可急於求成。祝夫人和陸姐姐在外,這裡是孤城一片,我們先圍他一兩月,軍心士氣這種東西,變化無常,總會有機會的!”

推荐小说:愛無界 Bloody girl 和一位19歲女大學生的難忘性愛 出嫁 龙舌兰 美麗的心情 白濁的海盜船 跟推銷小姐做愛 荡漾女皇 我有九千万亿舔狗金(系统帮我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