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微微上揚的明,看來心情很不錯。她一邊親吻絲的右手,一邊說:「露的皮膚那麼白,會不會才迎接陽光不到幾分鐘就被曬成古銅色的呢?」
抬高眉毛的泥,笑著說:「我想,最好還是先讓露待在室內。泠,你覺得呢?」
「對、對,肉室內就夠瞭,不用塞到綠囊裡。」泠說,眼中的光芒很亂。
因持續受到照顧,所以想用最輕松的態度,來回應周遭的期待;這樣做,也有助於增加催產素;不愧是喂養者,非常冷靜。
相較之下,我們都有點過份緊張;沒問題的,都已經練習過不少次;要是有什麼萬一,我們會優先保住明。
一想到還有其他可能,我的指尖又變得冰涼;此時,全身顫抖,是很合理的反應;但那樣不僅會使動作更容易出錯,也會影響明的心情。
瞇起眼睛的我,慢慢深呼吸;必要時,我們會對自己使用任何能夠控制動作與情緒的法術,好確保過程順利。
所幸,現場的氣氛還算浪漫,讓明能夠以較輕松的態度來面對。接下來,她要耗費的經歷,可沒法與過去的任何體驗相提並論。
讓絲和泥進去,又產下她們時,排出的可是灰濁液體;不僅肢體經過壓縮,還有觸手輔助;如今看來,那些實在稱不上什麼考驗;眼前,明所遭遇的困難,更為原始;不確定性提高,每個人都必須得要專心。
露出來的時間,比最初預期的要早;這沒什麼不好,我想,明早有心理準備。
且既然露都已經完全恢復,就不需要再給喂養者帶來負擔。
泠在摸過明的肚子後,說:「胎位正常,也沒有臍帶繞頸等問題。」
眉頭輕皺的泥,接著報告:「血壓與出血量都在合理范圍內。」
明的肚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又有更多的羊水流出,露的腦袋已經通過子宮口;來自身處的脈動,我們幾乎都能聽到。
再過不到幾分鐘,就能夠看到露的臉。
明的血液濃度符合預期,催產素也足夠;曲起四肢的她,一直努力抬頭,就想看看露的頭是否已經冒出來
深吸一口氣的我,對明說:「有點耐心。」
我伸出雙手,把明的腦袋扶正。
泠在看過明的雙眼後,說:「應該不需要補充任何藥物。」
閉上右眼的明,還未多使勁咬牙過。曾有將近一分鐘,她試著大口喘氣;疼痛減輕許多,分娩的節奏則未變。
場面其實比想像中要溫馨許多,但我們還是緊張到猛冒汗。
臉色蒼白的絲,看來好像快要昏過去。明得一邊安慰她,一邊註意露的動態。
十分鐘過去瞭,終於,我們看到露的頭頂;密密麻麻的觸手頭發,像一堆白色的起司。
呼出一大口氣的我,說:「花的時間其實不算長呢。」
明能夠少受點苦,真的是太好瞭。現在,雖還未看到露的臉,卻已經讓我們的身心都放松不隻五成。
再一次的,露誕生到這個世上;就算說她的全身上下比過去的任何時候都要來得完好,也不為過;不僅徹底修復全身,還成瞭最親近喂養者的觸手生物,這讓我們都很羨慕。
泠一邊伸出雙手,一邊說:「無論是找到喂養者的絲,或最像喂養者妻子的泥,都無法像你這樣喔!」接著,他在沒問過任何人的情形下,把頭壓低;隻是親吻明的腹股溝,非常單純。
咬住雙唇的明,雙眼半睜;「噗嚕」聲響起,露的身體通過大半產道,被剛收起爪子的我接個正著;與羊胎膜一起,落在明的兩腿間。
羊水剛落到肉室地面,就被吸乾;因為露的到來,本來已經散得差不多的熱氣,又再度聚集;臍帶的脈動還未停止,血水仍繼續湧出;現場所有的濕潤聲響,都無法讓我們產生太多色情念頭。剛呼出一大口氣的明,眉頭已舒展開來。
和預料中一樣,露的身體白裡透紅,看來很健康;不過,還是與尋常的嬰兒有別;觸手頭發非常長,身上的靜脈也過於顯眼,看起來──還真有點可怕。
平常,我們就很習慣以尋常人類的方式來思考;這是凡諾的刻意設計,也是我們自行訓練的結果。
我們的審美觀,與尋常人類幾乎一致。同伴的重生,是如此神聖;該想著要怎麼慶祝,或先講幾句祝賀詞;然而,嬰兒化的露,卻也提醒我們,自己是什麼樣的生物。
腦中有些討厭的畫面,在這個時候頻繁浮現;搞不好,精神不濟的明,會在這時崩潰。
剛產下的孩子,居然長滿觸手,皮膚還幾乎完全透明;遠遠觀看,簡直跟一隻墨魚沒兩樣;多數母親,在目睹這景象時,都會大聲尖叫;甚至,會想要把眼前的怪物掐死。
不可能的!我想,在心裡猛搖頭;明的態度一直都很友善,不該到這個時候還懷疑她。
可在我的內心深處,卻老覺得有那麼一點可能性。自己產下的,不是尋常人類;身為一個母親,若不感到惡心,反而不正常。
直到我看見明稍微坐起來,臉上還掛著大大的笑容,才真正感到放心;若不是身在現場,我還真想給自己一拳;一直胡思亂想,給喂養者亂貼標簽,多麼無禮!
迎接露,應該更開心一點。雖然,她的內在好像永遠長不大,但別忘瞭,論年紀,她排第三;不僅是凡諾的頭一批作品,更是第一個外型較接近人類的觸手生物;就算以前,她很容易惹絲或泥不高興,也不至於讓明感到太失望。
至於露的其他資訊,就不復習瞭;無論是在哪個時代,凡諾的多數堅持,聽起來都很垃圾;可惜的是,我不曾把這類抱怨當面說給他聽。
我們都希望,明能像是看待一般的小生命那樣,準備把露抱在懷中。
不過,露還是讓我感到不安;那雙紅色的眼睛,看來不怎麼單純;好像缺乏自信,又很仇視周圍的每個人;不,我想太多瞭;她隻是未習慣光線,還勉強自己睜大雙眼。
還有一個特殊之處,就是露的頭發,量也太誇張瞭;不用任何夾子或絲帶,就夠把她的從頭到腳都給包覆;雖已經去除大半黏液,卻還是纏在一起。有那麼幾秒,我們都差點把她看成是一個巨大的蠶繭;真的,與一般的嬰兒差非常多,也不像是她剛出生時的樣子;盡管如此,我們都可以保證,沒有任何地方出錯。
又深吸一口氣的我,開始回憶露成年後的樣子;首先,她在進到明的體內之前,就是個頭發過肩的女性;接收那麼多的術能,此處看來有點超出預期,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從幾個角度來看,露還是擁有許多人類嬰兒的特徵;相當肥嫩的四肢,圓滾滾的屁股和肚子;臉頰跟剛發好的面團差不多,鼻子和嘴唇也扁扁的。不過,她的眼睛與耳朵等處,存在有不少我們通常隻會在成年人身上看到的細致感。除此之外,她的兩排牙齒不僅非常齊全,還極為尖銳。
沒什麼問題,我想,露本來就長得很有特色;是個美女,這無庸置疑;笑容特別一點,在這個時代尤其吃香。
一個女人,眼尾若透出不少俏皮成分,在過去容易被認為是過於不正經;今日,類似的氣質,在明和絲的身上可算是相當常見;象徵著活力與率真,也總給人健康與自由的感覺。
這方面,露不輸給任何人。而要說到她的皮膚,我敢保證,沒有哪個女明星能夠比得上;再怎麼高級的化妝品,也無法達到像這樣自然,又讓人印象深刻的美。
有的時候,我甚至覺得,任何一個相貌平凡的人,隻要能從露那邊分得約十分之一外在特質,都有機會被星探看中。此外,她的身材也是好到沒話說;早在上個世紀初,泠就曾說過:「她是最適合替泳裝或內衣代言的類型。」
絲和泥雖然不喜歡她的個性,卻也不曾對此表示意見。至於凡諾究竟是從哪培養出如此高的品味,我想,這才是真正的迷團。
印象中,也沒有任何名畫,曾描繪出像露這樣的容貌。有的時候,我會忍不住想像:如果第一個把明帶到肉室內的觸手生物,不是絲而是露,明搞不好會更快決定成為喂養者;外在魅力,以及所有讓人感到同情的部分,比千言萬語還要能夠讓計畫順利進行。
如今看來,這些想法實在不高級;我在徹底掌握什麼之前,除想法悲觀之外,計算方式還很卑劣。
內在的醜陋,遠比不尋常的外貌,還要讓喂養者排斥;所幸,明的愛,讓我們隻想展現自身的優點;但也不能對此太過放松,畢竟長時間的扭曲,可無法說改就改。
想到這裡,不得不承認:到瞭現在,露仍是最讓我們擔心的;沒人知道,她腦筋不靈光的那段期間,個性是否大幅度變化;聽起來好像很矛盾,可能性也很小,但不是不可能;即便說不出多復雜的句子,連基本的算術都做不來,她還是可能有情緒。
印象中,露的思考方式,最為單純;像是一般的孩子,還幾乎沒什麼心機。所以,她會怎們看待老石與凡諾的離去呢?認為自己被拋棄,這答案雖無法讓人覺得新鮮,卻是最有可能的。
搞不好,在那段期間內,露變得很討厭人類;視養父的失蹤,和制造者的死亡,為一大背叛;萬一,她根本就不想恢復呢?那我們的安排,特別是明的善意,對她來說不就多餘得很?
這些揣測,我都不敢跟任何人說;不想給露帶來新的打擊,更不想讓明受到任何傷害。
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對喂養者坦承;「膽小」已不足以形容,「不老實」才是最核心的關鍵;是為瞭看看能走多遠,而不惜欺騙?明要是如此懷疑,會讓我感到非常心痛;面對這類指控,我們最好是能夠徹底否認;要做得夠徹底,才有資格說自己是真正的為她著想;可事實上,談到那種可能性,我們總是試著逃避。
原本,我們預期的資訊分享時間,都是以年為單位;頭一年,先講講我們的出生;接下來,也許再花二到三年,去解釋有關我們的生理狀況。
明太快決定要成為喂養者,不僅使我們的反應跟不太上;喜悅之情,帶來難以計數的樂觀思想;對未來的期待,也使過去的陰影變得不再沉重;在這種情形下,務實考量,必然會顯得很沒存在感
這麼解釋,很像是在找藉口;可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實在難以拒絕;壞消息都已經說得差不多,那些推論成分更高的,先盡量不談;我雖身為領導,卻還是選擇較輕松的那條路走;除偷懶之外,「拒絕想得更多」本身就是一種罪惡
接著,過不到幾天,明就成功喂養過我們所有人;那過程很美妙,幾乎是沖淡瞭所有的不安。
在我們把可能遭遇到的敵人給說個大概後,該讓露重生的程看來盡量甜美一些。泠還曾一邊收拾佈料,一邊對我說:「這不正是你期望的嗎?」
不然,就是辜負「蜜」這個名字;他沒這麼強調,反而不太自然;不想讓自己看來像是要推卸責任吧?我猜,深吸一口氣;這是他的優點,也難怪,明會把它視為是男人中的男人
泠總是很熱心,有的時候,他甚至表現得比我還認真;不願意讓自己太過放松,卻又不輕易讓其他人察覺這一點;他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培養出這些特質的呢?
不過,都到瞭這一步,我不會逼泠和我一起煩惱。
有好長一段時間,我都在努力說服自己:主要訊息已全部傳達,剩下的,就再看看吧。
本來嘛,任何沒法在短時間內解決的煩惱,都該等到喂養者更熟悉我們之後再說。
「蜜」這個字,還是我自己決定的;之中,不僅有對未來的期許,還包含著許多原則;別因為擔心會有什麼麻煩,而大打折扣。
應該再浪漫一點,對未來懷抱更多希望。
到這個時候,才說我們害怕面對露的某些行為,未免也太卑鄙瞭。
雖然缺少術能,確實可能讓我們的腦袋都不太靈光;在決策的時候,有哪邊出錯,也是理所當然;若改強調這一點,那更可恨;好像連愛上明,都是一場誤會;這種推論,絕對不允許\ !
我不用多仔細回顧,就能夠確定:打從一開始,大部分的議題,其實都不是由身為人類的明所掌控;她隻是擁有許多美好特質,又一直表示同意。
所以,要說有什麼不妥,也絕不是喂養者造成的;我身為領袖,更不該老想著要避開風險。
此時,再檢討絲和泥當初與明接觸時,能否做得更細致,不僅非常無聊,更有生在福中不知福之嫌。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瞭,我們首先該做的,就把喂養者照顧好;除團結之外,更重要的是,要對露有信心。
木已成舟,身為領袖的我,可不能表現得比絲還要畏縮;說真的,純粹隻是怕看到這麼多血的她,遠比我要單純許多。
剛洗完手的泥,正和明講述露的情況:「再過幾小時,她的觸手頭發就會縮短;看起來會比較像是一般的嬰兒,不過,成長速度極快;在變成像我和絲這樣大之後,她看起來會比我們之中的任何人都還像人類。」
明滿臉笑容,說:「她應該會長得比我還高吧?」
「一百八十公分跑不掉。」泠說,稍微用右手比瞭比。
輪廓也更加深隧,我想,有如古代的女神像;等露的外觀接近二十歲的女性時,就算沒遮住觸手頭發,也會有一堆人搶著遞上花朵或名片。
嗯──畢竟長大以後會迷倒眾生,現在的露,看起來與別的小孩不太一樣,也是理所當然的。更要緊的,是她的健康裝況;十分良好,一點問題也沒有。
暫時還沒法和露溝通,不然,我還真想跟她說:「你要繼續相信人類,也要更珍惜自己;當然,能夠適應現在的環境,是再好也不過的;最重要的,是要珍惜喂養者,把明視為是最值得守護的存在。
「一周後,你就會再度成年;不僅意識清晰,也更有活力;到那時候,看你是要將明視為是母親還是朋友,都沒問題;明很好商量,至於其他人,相信也不會有意見的。總之,你們要先建立親密的關系,才能談下一步該怎麼走。」
以上想法,要是有超過十分之一能傳達給露,就太好瞭;她在看著我的臉時,應該就能察覺到不少;希望是這樣,唉──我沒什麼信心。
臍帶的脈動已經停止,胎盤也整個滑出來;到這一段,生產已經完全結束。又呼出一大口起的明,雙眼半睜。幾分鐘前,她似乎是為瞭避免自己翻白眼的樣子給我們看見,才閉起眼睛
早在三分鐘前,絲的左手的食指和中指都變得銳利;沒有金屬光澤,摸起來卻已經非常接近真正的剪刀。
除戰鬥模式外,我們的身體還有能用於多項工藝的工具模式。然而,除非有必要──或是本來就具備──否則,像爪子這一類的器官,都盡量不會在明的面前展現出來;非人類的特徵,越少越好。明絕對是合格喂養者,這表示,我們會更體貼她;別說什麼意外,連避免緊張場面也是我們日常的課題。
我剛幫露去掉羊胎膜,她就舉起雙手;瞄準泠的左手掌心,先出右拳,再換左拳;應該是在測試自己的關節有多靈活,又好像是在抗議我們讓她距離母親太遠。
露軟綿綿的拳頭,敲在泠堅實的甲殼上,發出「啪吧」、「啦噗」等聲響,讓明聽瞭,又忍不住笑出來。
再等個幾小時,露應該就會開始行走;很有可能,她的心情極好,而開始在肉室裡又跑又跳的;像一隻猴子,我想,跟以前沒兩樣;等她能夠說話後,絲和泥大概又會常咬牙或皺眉。
基本上,若隻是這種發展,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瞭。
即便是剛被凡諾制造出來,在接收到喂養者的術能前,我們身體的自在程度都很有限;眼前的露,不僅重生,又充滿術能;她所感受到的舒適程度,我猜,是前所未有的。
倒是絲,好像更讓明擔心;與平常白裡透紅的樣子不同,是真正的蒼白,跟快死的人沒兩樣。剛失去不少血的明,氣色可還沒這麼糟。
絲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奇怪;低下頭的她,乾脆趁任何人吐槽前,去提露的外在特徵:「她的肚臍不是裝飾品呢。」
「畢竟是真的有臍帶相連。」泥說,眨一下眼睛,「不像我們,隻是個單純的凹陷。」
眼中滿是光芒的泠,開口:「除接收術能外,還接收大量養份。」
絲瞇起眼睛,小聲說:「幾乎脫離觸手生物的范疇,給喂養者添瞭不少麻煩。」
「喂!」明抗議,眉頭輕皺。低下頭的絲,很快說:「真羨慕她,能當明的小孩將近一個月。」
的確,連我都想和露交換。
泥與泠都沒說話,好像是不在意絲剛才提到的。可我一睜大雙眼,就註意到,他們身上的脈動都變得非常明顯。在露出生後,這應該是第一次,有觸手生物因為興奮而心跳加速。
她重生後的雙眼好美,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貓科動物。
露的瞳孔,因為光線而收縮;看到這裡,我又松瞭好大一口氣。她擁有視力,此外,她在玩膩泠的雙手後,堅持要往明的身上爬。
很主動的,去找尋母乳;不輕易轉移註意力,眼中幾乎有喂養者;這表示,露連腦袋也徹底恢復。目前看來,她對明沒有任何敵意;真是太好瞭,我想,吐出舌頭。
「和以前一樣任性。」絲說,抬高眉毛,「好像沒遺傳到明的優點。」
嘟起嘴巴的泥,說:「不該期待的。」
當然,我們──主要還是絲和泥──都曾希望露不隻是恢復到過去的水準。忘記是哪一天瞭,絲曾偷偷跟我說:「露要是遺傳到明的優點,那我就等於是多個姊姊瞭。」想到她曾經對泥做過的事,我始終不覺得那句話有多單純。
始終未發出哭聲的露,在成功吸到明的乳頭前,常發出很稚嫩的低吼;像一隻小老虎,牙齒還閃閃發光。明把左乳房湊過去時,我和泠都緊張到忘瞭呼吸;所幸,露隻有用嘴唇,最多在配上舌頭;短促的「嘶」、「啾」聲響起,這過程,比我們原先預期的要溫和許多。
閉上雙眼的露,看來很滿足;過約兩分鐘後,就連絲也忍不住說:「好可愛!」
輕咳一聲的泥,說:「小嬰兒是天使,這形容真是一點也沒錯。」
好極瞭!我想,深吸一口氣;可以確定,露的呼吸系統也沒問題;喝完奶後,應該不需要拍背;泠看得出,她正在迅速吸收明的母乳;部分器官的成長,是尋常人類所不能及的。
如果我化為觸手衣,讓子觸手與明的腦袋連接,就可以更直接的與她分享法術,甚至擁有我們的部份感知,看清楚露的所有成長細節──這好像缺乏情調,還是算瞭。
泠一邊看著露的後腦杓,一邊說:「她尚未吐出任何簡單的句子,不過,我認為她的意識應該還是很接近成年人。」
我也這麼覺得,雖沒有足夠的根據。而明就算聽完泠的話,也還是沉浸在照顧新生兒的喜悅中。
過不到幾秒,明說:「她的表情不算多,手腳的力量仍然很有限。」
「但已稱得上是非常活潑。」泥說,抬高雙臂,「這都是明的功勞喔!」
滿臉笑容的明,強調:「沒有你們,我也沒法輕易做到。」
其實,露在看向我們時,眼睛周圍的肌肉特別活躍;這應該表示,她有腦袋未退化前的記憶。
曾有超過兩分鐘,露一直盯著絲,眼睛完全不眨。在我的印象中,她確實很喜歡絲;她們之間的沖突,也多半是源自於一堆過分親密的接觸。
露認得身旁的每個人,卻沒說話;我猜,是她的聲帶還未發育好。
可以確定的是,從剛才到現在,露做出的許多動作,都不是反射性的;這樣看來,她果然隻有外觀像嬰兒。
我把自己的觀察和推論說出來,並提出:「她在行動之前,有先有經過一連串思考,而不是單憑直覺。」
「這可新鮮瞭。」絲說,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輕蔑。
在露把明左乳房內的乳汁吸完前,泥就把肉柱拿在手中。先準備好,不用我吩咐;這種行動方式,是最理想的。
可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乎我們的意料;皺一下眉頭的露,眼睛瞇成一條線。她先是看一下泥,再看向倒在附近的那幾根肉柱。
過約三秒後,露頭也不回的,伸出雙手;先抓住明的右乳房,再嘟起嘴巴;還是想直接吸母親的乳頭,我想,忍不住說:「品味不錯嘛。」她在明的子宮裡時,應該就決定要這麼做瞭;量不夠也沒關系,重點是那種感覺。
的確,露不太喜歡按照規則來;可能是因為由老石帶大的關系,她的個性是與我們差很多。
看到這景象,我們都確定,這是健康時的露沒錯。伸出右手的我,提醒醒絲:「現在,可以剪斷瞭。」
臍帶的脈動早已停止,接下來,我們要盡快處理胎盤。可露一直動來動去,很妨礙絲的工作。
明笑瞭笑,說:「這孩子,連吸奶時也這麼活潑。」
知道該怎麼做的泠,拿起幾根肉柱。在不到半秒內,他就施展瞭近十個小型法術。然後,和我們期待的一樣,露停下吸奶的動作;那幾根肉柱,變得很像植物;大部份都極為狹長,末端則分成一瓣又一辦;很接近捧花,其實更像是火腿拼盤;在肉室的光線下,這堆紅色肉塊,看來的確跟真正的花朵差不多美觀,甚至充滿彈性,好像隨時都準備要跳起舞來。
睜大雙眼的露,馬上就對泠伸出右手;為吸引前者的註意力,後者先保持距離,再搖晃手中的肉柱花;要交出去,也是一根接著一根,慢慢來。
等絲確實剪斷臍帶後,泠才很大方的,把那堆肉柱花全塞到露的懷中。
想要的東西終於到手,我猜,露應該會玩上至少兩分鐘吧?可到瞭最後,她隻是用鼻子嗅瞭嗅,就把那堆肉柱花扔到一旁;從緊握到丟棄,前後加起來,不到十秒。
再次張大嘴巴的露,開始用力吸明的右乳房;很溫馨的畫面,讓我們都嘴角上揚。她很小心,沒在明的身上留下任何齒痕。
泥負責收走肉柱花,我與泠則幫忙把環境調整成和先前差不多。
要恢復成原來的休閑風格,才好放松心情;明的情況一直都很不錯,倒是我們,老過分緊張。
幾天前,我還擔心:露若不是以投影的方式來到外頭,就算明沒有因為自己產下怪物而覺得內心難受,我們也不該期待,她真會像疼自己的孩子那樣,把露抱在懷中。
不能強人所難,我想,無論那畫面會有多美。
明很年輕,身體的底子也很不錯;所以,真正讓我們煩惱的,往往不是這方面的問題。雖然,她已經一次又一次的證明,自己比任何人都適合成為喂養者。但──即便她再怎麼堅強──歷經生產後,元氣大傷,精神狀況難免有所改變。
無論是身在那個時代,社會的主流價值觀,都無法接受一個小女孩成為怪物的母親;然而,這已成為事實;在看到帶有不少異型特徵的露之後,明是否還願意和我們一起面對?
每一天,喂養者都給我們帶來好消息,而我卻一直沒什麼信心。如今,這些悲觀到極點的想法,都隻像是一場過於遙遠的惡夢。
知道我又在煩惱些什麼的泠,曾在忙著制作泳裝時,說:「明很樂於站在我們這一邊,所以啦,我們絕不能辜負她的期待。」
要有信心,別逃避;一個合格的領袖,得時時表現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這幾十年,我或許是累瞭;但身為最年長的,可不能輕易的把責任推給別人。
此外,不可否認的,明比我還要充分具備所謂的領袖特質。她的笑容,是那麼的幸福,又充滿母性光輝。
再看看露的表情,非常陶醉在乳汁的甘甜滋味中,簡直像是快要融化瞭。垂下耳朵的我,忍不住說:「年輕真好。」
「你也沒多老啦。」泠說,右手輕拍我的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