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傑拽著壽兒胳膊向路邊那排妖艷女子站立的茅舍走去……
“喂喂,孟道友快松手,你拽著我作甚?我又不去找妓女,你要去便去。”壽兒掙脫開孟天傑的大手道。
“你不去誰付錢啊?我身上可是一文錢都沒有。”孟天傑理直氣壯道。
“你……好好好,我這就給你十兩銀子,你自己去吧,我可不跟著你一起去丟人。”壽兒憤憤地從儲物袋掏出一錠十兩紋銀塞進孟天傑手裡。(這銀子是每年秋後壽兒爹爹柳天佑去看他時硬塞給他的,以備不時之需。盡管每次壽兒都說他花不到銀子,可他爹還是堅持每年都塞給他些銀子。
“丟什麼人?我此去以身飼虎還不是為瞭幫你打探山匪的消息嗎?”孟天傑接過銀子詭辯道。
“好好好,那你趕緊去吧。”壽兒知道這邪修找娼妓去打探山匪消息是假,發泄憋瞭很久的獸欲是真,反正他也沒指望這邪修全心全意幫自己,壽兒已經想好瞭:大不瞭自己去安平城打聽打聽有關山匪的消息。
“柳道友,那你去哪裡?到時候怎麼找你?”
“我都一天沒吃飯瞭有些餓瞭,我打算先去路對面小吃攤上吃點兒東西。順便也打聽打聽山匪的消息。”
“哎呀,被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肚中饑腸轆轆的,要不我先陪你吃完飯再去幫你打探山匪消息吧。”
“嗯。”人是壽兒請來幫忙的,總得管吃管住,他無話可說,隻好扭頭領著孟天傑向著安平城門樓下路兩旁擺滿的小吃攤位走去。
“對瞭,一會兒在人前就不要道友道友的相稱呼瞭,可不要讓人知道咱們是修仙之人。”壽兒提醒孟天傑道。
“也好,那咱們就兄弟相稱吧,我年長你幾歲,我是兄,你是弟。”孟天傑大咧咧道。
壽兒不置可否,算是應瞭。
……
“肉餡包子嘞!香噴噴的肉餡包子,皮薄餡大,一文錢一個嘞!”見壽兒兩人走來一位四十多歲的賣包子的肥胖攤主率先吆喝起來。
“大餅嘞!又香又脆的大餅,一文錢一大張。”街對面一傢賣大餅的也不甘示弱地叫賣起來。
“雞絲面嘞!這兩位客官要不要嘗嘗我傢的雞絲面啊?面條勁道有嚼勁,肉鹵噴香……”賣面的也不甘寂寞。
……
壽兒跟孟天傑一走進這條路,兩邊的小吃攤主就開始高聲叫賣起來。但引起壽兒註意的倒不是他們的叫賣聲而是每個攤位前都遊蕩著的幾位衣衫襤褸,頭發凌亂的十歲左右的半大孩子,一張張稚氣的小臉上盡是饑餓、彷徨茫然、畏懼。那個賣肉包子攤位前更是有一個才七八歲左右的大眼睛小姑娘手牽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四五歲的小男孩,眼巴巴地盯著攤位桌子上冒著熱騰騰蒸汽的雪白肉香包子,一個勁兒地咽口水。
“姐,我好餓啊,好想吃肉包子。”那四五歲的小男孩終於還是忍不住拽著小女孩的手抬頭央求道,他一開口就是戍北郡口音。
那小姑娘伸出小手撫摸著弟弟茅草一樣的頭發,垂眸看著他菜色的饑餓小臉,再看看桌上籠屜裡熱氣騰騰的大包子,小舌頭舔舔幹裂的嘴唇,扁扁小嘴,又咽下一口口水,這才道:“二寶乖,等娘親晚上掙瞭錢我就領你來買個肉包子吃,怎樣?”
“嗯,可……可我現在就想吃……這肉包子聞著好香啊。”
“這……”小姑娘望著弟弟渴望的眼神面露難色,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上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漸漸升騰起霧氣。
她踟躕不前瞭半天終於像是下瞭極大的決心似的,毅然走到攤前開口央求攤主:“大伯!……行行好,能不能給我弟弟個肉包子吃啊?他都一天沒吃東西瞭,您放心,等晚上我就送錢給您。”
“去去去!還晚上給我送錢來?晚上我早就收攤瞭還收個鬼的錢啊?戍北郡的狼崽子沒一個可信的。快離我的攤子遠一些,別影響瞭我的生意。”四十多歲的胖攤主不耐煩地驅趕她們。
小姑娘委屈地低下瞭頭眼淚潸然奪眶而出……
……
看著這對兒饑餓的姐弟壽兒心頭一酸,他想起瞭小時候的自己,小時候姐姐天天領著自己漫山遍野地玩,餓瞭找姐姐要吃的,累瞭讓姐姐背著自己……
“店傢,你這一籠屜包子多少個?”壽兒突然插口問。
“一籠屜十個,怎麼?客官,您二位要不要來兩屜啊?”攤主諂媚笑著道。(那肉包子成人拳頭大小,一般一人也就吃一屜而已。)
“給我來三屜。”
“好好好,你們是帶走吃還是在我這攤子上吃啊?要是帶走的話我給您包好,要是在攤子上吃我可以免費送二位兩碗蔥花木耳湯。”
壽兒卻沒理他,而是招呼旁邊正抽泣著的一對兒姐弟道:“喂!你們兩個快過來,敞開肚皮吃吧。”
“什麼?”小姑娘好似沒聽清她抬起小臉來,眼圈紅紅地看向壽兒。
“快過來吃肉包子吧,我請你們吃,敞開肚皮吃吧。”壽兒微笑地指著桌子上的包子籠屜道。
“真的?”小男孩不可置信地望著壽兒問。
“真的,快過來吃吧。”
小男孩一聽飛也似的跑過來一手拿起一個熱騰騰肉包子就往小嘴裡塞。
小姑娘就矜持有禮多瞭,她走過來先是深深躬身一禮,眼裡泛著淚花道:“謝謝,謝謝大哥哥。等我娘親晚上掙瞭錢我一定還給您……”
……
等兩個姐弟吃的小肚皮鼓鼓的,小臉紅撲撲的冒著熱氣,看樣子吃飽瞭後那個小姑娘望著籠屜裡還剩的兩個肉包子抬頭怯怯地看向壽兒問:“大哥哥,這兩個包子我能帶走嗎?我娘親還餓著呢,我想帶給她吃……”
“兩個怎麼夠?店傢再來一籠屜,包好要帶走。”壽兒大方地扭頭叮囑攤主。
“好嘞。”攤主利落地用細繩一個個綁著包子。
“你們兩個住在那裡?遠嗎?”壽兒關心地問。
“不遠,就住在官道路對面。”小姑娘手指著官道對面那排妖艷女子倚門而站的別致茅草屋……
“啊?你們倆住在哪裡啊?”壽兒目瞪口呆,看樣子這對姐弟的娘親可能是位暗娼。
“嗯。”
“你們的爹爹也住在哪裡嗎?”壽兒好奇地問。
“爹爹不在瞭,娘親說爹爹為國捐軀瞭。”小姑娘垂眸臉上一片黯然,可那小男孩顯然還不太懂事,依然笑呵呵地撫摸著鼓鼓的小肚皮。
壽兒聽瞭也是心裡莫名難過,北邙國發起的這一場戰爭害得多少戍北郡的鄉親傢破人亡、妻離子散啊?
“唉,這姐弟兩小小年紀就承受瞭不該承受之重,這兩小孩子又何錯之有呢?卻承受瞭戰爭帶來的親離苦難。”
壽兒似是想起瞭什麼,連忙扭頭看向也已經吃飽瞭的孟天傑,密語傳音道:“你不是正好要去尋歡嗎?正好把他們兩個送回去吧,順便照顧照顧人傢的生意。”
孟天傑卻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密語回音道:“送這兩個娃娃倒是可以,照顧他們娘親的生意還是算瞭吧。”
“怎麼?找誰不是找?你就不能可憐可憐這兩個孩子嗎?看他們這個樣子,他們娘親的生意指定是不好。”
“嗯,都生過兩個孩子瞭下面早就松松垮垮瞭,也難怪她生意不好……要找也是找那種沒生過孩子的美人啊。”孟天傑拒絕道。
“客官,包子包好瞭。”攤主突然拎著手中的包子打斷道。
“好,孟兄,那就拜托你把他倆送回去吧,我再喝碗蔥花木耳湯。”
“行。”孟天傑痛快答應,正好有借口去那排別致茅草屋尋歡去瞭。
姐弟兩滿臉歡喜地跟著孟天傑告辭離去,壽兒依然坐在攤子的木凳上喝著蔥花木耳湯,他想借機詢問一下攤主有關山匪的事。
攤主見兩姐弟遠去瞭這才扭頭對壽兒道:“客官,你太心善瞭。這戍北郡的狼崽子們可沒你想的那麼單純,他們白天裝得可憐巴巴的到處乞討,可一到晚上一個個就變成瞭賊。不瞞你說,自從他們來瞭後咱們安平城誰傢沒被偷過?”
“哦?有這麼嚴重嗎?怪不得我見你一看到他們就氣鼓鼓的。”壽兒恍然,目光忍不住看向瞭依然遊蕩在附近幾個食攤的那些十歲左右的男孩子。
“唉,戰亂紛起,這世道亂瞭!這些小崽子們偷偷摸摸的倒還沒什麼大不瞭的,關鍵是現在居然有人占山為王,聚眾落草為寇,他們強搶民女,打傢劫舍,強取豪奪,弄得這安平城周邊不得安寧啊。”
見這攤主正好發牢騷提到瞭山匪,壽兒心中一喜,順勢問道:“哦?你說的可是那在雙堰山上的山匪嗎?”
“正是。”
“你可知山匪頭目叫什麼?平時喜歡在哪個路段打劫?穿著什麼打扮?”
“山匪頭目具體叫什麼不太清楚,隻知道他們三個寨主都是從戍北郡打瞭敗仗逃過來的,聽說大寨主在軍隊裡曾經還是位統領百十號人的都頭,使得一手好槍法;二當傢的號稱玉面狐,兼做山寨的狗頭軍師,聽說此人詭計多端,但長得風流倜儻,使得一手飛刀;三當傢的使得一口長柄大刀,彪悍威猛,但生性霸道,好色,據說強搶民女的事都是他領著手下的嘍囉們幹的……”這攤主常年在路邊擺攤,看來聽瞭不少過往食客口耳相傳的關於山匪的傳聞,他見壽兒聽得認真,便索性滔滔不絕地講瞭一大堆。
“您可聽說過他們平時喜歡在哪個路段打劫嗎?”
“聽說往益陽城方向的他們經常在往西十幾裡的老鴉嶺山口附近打劫,往久福鎮方向的他們經常出沒在往東二十多裡的雙陽溝附近打劫……”
“往西十幾裡的老鴉嶺山口,往東二十多裡的雙陽溝,好,知道瞭。”總算問出瞭最關鍵的兩個地點,壽兒打算趁天還沒黑先去離柳傢堡稍近的老鴉嶺山口查看一下地形,後天一早再叫上孟天傑一起去埋伏,壽兒早就遠遠地看到瞭孟天傑進瞭那間茅草屋,到時候再叫他不遲,反正叫他來也隻是嚇唬人用的。
給攤主結瞭賬,壽兒起身便往西走去……
……
等壽兒從老鴉嶺山口查看地形返回安平城時天色已暗,城門外擺攤的早就不見瞭蹤影,反倒是官道旁那一大排十多間考究的茅草房一個個門前都停滿瞭一輛輛馬車、牛車,一個個亮起瞭紅燈籠,上面都寫著:“接客中”,看來一到晚上這妓女們的生意就好瞭。
“這個孟天傑還沒完事嗎?難道還真打算在此過夜啊?”壽兒腹誹著向亮著紅燈籠的那一大排妓女茅草房走去,他打算用神識掃視一下看看孟天傑還在不在那間茅草屋裡。
忽然他聽到兩個似曾熟悉的孩童嬉鬧聲:“嘻嘻,二寶,找不到我吧?你上來啊?我在馬車上呢。”
“姐姐,你耍賴,這馬車太高,我爬不上去。”
壽兒遠遠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間茅屋門外停著的一輛馬車車廂裡一個熟悉的消瘦小女孩身影,以及下面仰著頭看向小女孩的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正是下午請她們吃包子的兩個姐弟兩。
看著玩耍中的姐弟倆壽兒心裡卻是一陣難過,不用說她倆的娘親肯定是在接客,所以大晚上的把他倆攆出瞭門……
壽兒又用神識遠遠查探瞭一下孟天傑下午進的那間茅草屋,就見這傢夥還在赤身裸體地壓著一妖艷女子高挺屁股狠力頂聳著,壽兒連忙收回神識。
“這個不要臉的邪修,還沒完沒瞭瞭?這傢夥到底是來給我幫忙搶親來瞭?還是嫖妓來瞭?”壽兒不滿地嘟囔著。
索性也無事,壽兒便一邊等著孟天傑,一邊幫忙看著那一對姐弟……
眼看著天色越來越晚,兩姐弟也玩累瞭,就躺在瞭馬車拉貨的車廂裡,這三月天晚上還是有些冷的,壽兒生怕兩姐弟凍著瞭,便從遠處走瞭過去,想去看個究竟。
“大哥哥?是你?”小姑娘眼神兒亮,遠遠就看到瞭靠近過來的壽兒,立刻驚喜地從車廂裡爬起來,眼神兒亮晶晶地看著壽兒。
小男孩聽到姐姐的驚喜叫聲也一咕嚕爬起來看到是壽兒後,也咧開嘴笑瞭起來。
“這麼晚瞭你們怎麼還不回傢呢?”壽兒試探著問,想聽聽她們怎麼說。
小姑娘扭頭瞥瞭一眼馬車旁那間掛著紅燈籠的茅草屋,小聲道:“我娘親正做生意呢,等那個大伯走瞭我們才能進屋。”
壽兒心裡一陣心痛,這小姑娘還太小,還不懂得她娘親口中所謂的“生意”到底是在做什麼。
“你們餓不餓?想不想吃好吃的?”
小男孩一聽立刻從車廂站起來,道:“餓!想吃好吃的。”
“走,大哥哥帶你們去吃好吃的。”
“好啊。”小男孩興奮地就要跳下馬車,被壽兒一把抱住。
“小丫頭,你娘親做生意有沒有做一晚上的時候?”壽兒一邊扶著小姑娘跳下車來,一邊問。
“有,經常做一整晚生意。”小姑娘無奈道。
“那你們怎麼辦?在門外等一晚上嗎?”
“當然不是,太晚瞭我就領著二寶回山坡上那個傢瞭。”小姑娘指著荒坡上那一大片戍北郡難民蓋得茅草棚說。
壽兒看過去,眼神一亮就道:“好,那咱們就去你們山坡上那個傢裡烤肉吃吧。”
“烤肉?好啊。”兩個小不點兒興高采烈地拉著壽兒往荒坡上他們的茅草棚走去。
壽兒臨走前還不忘密語傳音孟天傑,告訴他自己在後面的荒坡草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