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元見雪兒、歐嘉雯不落下風,當下凝神應對,長劍直指黃仲鬼,擺好指南劍本勢。黃仲鬼一步步走來,周身竟似泛起陣陣煙塵。
才一霎眼之間,黃仲鬼飛身縱前,已至魏元面前,左手五指彎曲成爪,向魏元頭頂插落,一道寒氣先直沖下來。
魏元心中暗驚:「這人身手好快!」向後一讓,劍鋒吐出,黃仲鬼身子一轉避開,順勢再出一爪,前爪未至,次爪又生,一爪快過一爪,招數狠辣,這一路「支離爪」招招可碎人骨骼,中者死狀慘酷無比,魏元自然還沒中招,但見他爪路分襲自己周身關節,的是凌厲無匹,勁逼得風聲尖銳如嚎,更是震人心魄。
魏元心中大駭,劍法開合,嚴守法度,心道:「搶攻不易,先采守勢。」黃仲鬼目中陡然寒意大盛,右掌五指並攏成手刀,疾往魏元劍刃劈來。
這一瞬間,一幕魏元萬難相信的景象出現瞭。黃仲鬼以掌迎鋒,那劍竟然一聲輕響,「錚」地被肉掌削去瞭半截,切口平滑,如被寶劍所斬,黃仲鬼手掌卻絲毫不損。皇陵派弟子歡聲雷動,叫道:「黃尊使神功無敵!」
歐嘉雯跟螭吻太子交手之馀,也瞧見瞭這一招,大為震駭,叫道:「別被他的手掌碰到,這是「太陰刀」!」魏元長劍被手刀所劈,心中駭異實是難以形容,暗道:「這黃仲鬼莫非當真刀槍不入?「太陰刀」,像是純陰功夫,竟這般厲害!」
黃仲鬼面上殊不見絲毫歡意,仍是面無表情,太陰刀、支離爪交錯攻上。魏元心如電閃,暗道:「他招式厲害,要守也難守得住,跟他拼一拼罷!」斷劍飛射而出,雙掌翻飛,隨即搶上。
黃仲鬼揮掌震開斷劍,左手一爪抓向魏元胸口,暗藏陰力,一旦中招,胸前肋骨立時一一斷裂。魏元兵行險著,略一側身,爪招自他胸前以毫之差掠過,拼著這一下兇險,竄至黃仲鬼左脅一瞬間的空門,一掌反拍黃仲鬼胸膛,「砰」地一聲,一掌正中。
這一掌運上瞭九轉玄功的上乘內力,不料黃仲鬼眼珠一掃,右掌太陰刀猛然回劈而下,勢道鋒銳陰寒。魏元心下吃驚,著地一滾,堪堪閃過,看那黃仲鬼時,見他若無其事,這一掌竟似沒能傷他分毫。魏元猛然想到任劍清所言:「……黃仲鬼這傢夥,你說他是地獄來的鬼神也不為過,我踢中瞭他三腳,打中一掌,他硬是挨瞭下來,我被他劈瞭一掌,便禁受不住,險些沒命。」
思及此處,忍不住心中一寒:「他真的如此可怕?」陡然間寒風襲體,黃仲鬼悄無聲息地搶上前來,太陰刀劈出,卻是又一陣尖刺的破風聲,慘厲駭人。魏元竭力避開,太陰刀落瞭空,旋即轉攔過來,黃仲鬼變招勝似行雲流水,刀勢奇詭連綿,陰風颼颼。魏元已完全無法拆解,隻能盡全力伏縱閃避,忽覺心裡一陣恐懼:「他真的是人嗎?這到底是什麼武功?」
歐嘉雯和雪兒看得心急如焚,雙雙擺脫螭吻、睚的纏鬥,一齊來救。
黃仲鬼隨意一瞥,雙手皆運太陰刀勁,說道:「你是歐嘉雯,歐嘉輝到哪裡去瞭?」
歐嘉雯強定心神,叫道:「不知道!」短劍一揚,身法飄忽,「霓裳羽衣劍」使將出來,劍光繽紛,一力搶攻。雪兒銀鞭卷動風雷,將「凱風式」的迅捷快猛之意使得淋漓盡致,向黃仲鬼連連搶招。
魏元三人聯手合攻,黃仲鬼神色鎮定,雙手遍運太陰刀功力,臉上如覆陰霾,眼瞳卻大顯殺氣,左腕一翻,抓住雪兒鞭梢,一道陰力直震過去。雪兒陡覺一陣冰寒,身子顫抖,不禁驚叫:「啊呀!」內力一松,銀鞭劇烈圈轉擺湯,「鏗鏗」連聲清響,鞭上銀色圓粒大片大片彈飛開來,鞭身也被黃仲鬼陰勁震斷,一條銀鞭在他一抓之下,立時毀去。
魏元見雪兒顫抖不休,驚道:「雪兒,怎麼瞭?」
雪兒顫道:「好……好冷……不能動……」忽覺雙腿一軟,跌在地上。
魏元大驚,連忙去扶,冷不防太陰刀自後劈來,正劈在背心。魏元背上一陣劇痛,霎時間隻覺天昏地暗,萬載玄冰般的冷氣鉆入五臟六腑,身子如欲撕裂,緩緩地臥倒地上,背上衣服裂開一條大縫,鮮血泉湧不止。
螭吻、睚兩太子見瞭黃仲鬼功力高深如斯,也不禁駭然,睚太子搖頭道:「瞭不起!我要練到這等武功,不知何年何月?」
藍靈玉等和丁氏兄妹交手,始終僵持不下,眼見雪兒、魏元先後倒地,又驚又急,不知歐嘉雯又會如何。
歐嘉雯跟慕容修曾多次對上黃仲鬼,早知黃仲鬼武功駭人,且其人更有極其可怕之處,魏元決計應付不來,她自也抵擋不住,不由得心裡害怕,低聲道:「你要找我大哥,我……我是可以找他過來。」黃仲鬼冷冷地道:「很好,你有信號,這就放罷。」
歐嘉雯拿出一個金屬小管,暗自盤算,說道:「你們要分勝負,可不能有這些人插手。」黃仲鬼面無表情,道:「你不要多說,把大慕容找來,否則我先殺瞭你。」
歐嘉雯一咬牙,道:「好,我放信號啦!」一按那管某處,卻不上拋,猛地往地上一擲,「砰砰砰」連聲爆破,碧芒飛散,煙霧迷漫,眾人都驚叫起來。歐嘉雯不敢稍加猶豫,四下連擲信號管,爆炸聲不絕於耳,整個後院一片碧綠煙火,視野不見。
螭吻太子大怒,叫道:「好狡猾的賊丫頭,想溜嗎?」縱身而起,要登上屋去避開煙霧,看清情勢,以免對方逃脫。不料才要縱起,一個小管打在他頸後,炸裂開來,雖非用於殺傷的火藥,炸在身上卻也絕不好受,慘呼一聲,重重摔落,在地上胡亂打滾,壓熄後腦燒著頭發的火。
「哎唷,燒著瞭老子的衣服!」「他奶奶的,好燙!」「這煙……咳,咳咳!」一時之間,後院亂成一團,皇陵、龍宮兩派弟子驚呼叫罵聲不絕於耳,馬匹嘶鳴,落蹄聲噠噠亂響。黃仲鬼大袖一掃,身前丈許之地煙火霍地掃開,視野立清,歐嘉雯、魏元、雪兒皆已不在。不多時煙霧稍散,藍靈玉等也已趁機逃得不知去向,丁楚風、丁綺月面如死灰,不知如何是好。
螭吻太子弄熄煙火,忙上屋遠眺,眼見院外樹林外多瞭許多馬蹄印子,怒道:「這群丫頭和那小子往後山去瞭,我們快追!」說著下屋上馬,當先追去。
眾人著瞭歐嘉雯的道兒,惱怒不堪,便要一齊追去。黃仲鬼忽道:「且慢!丁楚風、丁綺月,你們在這裡留守,把店裡的情況探查清楚,不要輕忽,若鄧傢兄弟已死,明日便燒瞭這裡,別留痕跡。」
丁氏兄妹連忙跪地,齊道:「謹遵黃尊使命令。」
黃仲鬼這才上馬,率眾追去,更不停留。
丁楚風籲瞭口氣,道:「先前沒逮到童萬虎,現在又沒能捉住這藍靈玉,回去以後,不知黃尊使要怎麼處置?」丁綺月道:「還能怎麼辦呢?先到店裡看一看,若沒什麼特別的,就一把火燒瞭罷。」
兄妹兩尋視一周,不覺有異,當下在店裡放瞭把火,匆匆走瞭。
兩人隻想著跟上黃仲鬼等人,查得馬虎,萬料不到歐嘉雯和魏元正藏身店裡。火頭燒起,歐嘉雯連忙扶著魏元到店外去,眼見丁氏兄妹已去得遠瞭,這才松瞭口氣,暗道:「僥幸!」
原來歐嘉雯以煙霧亂人耳目,以利脫逃,但她一人難以救魏元、雪兒兩人逃出,於是行險,斷瞭馬,讓兩匹馬自往外頭沖去,留下印子,想引開對方,卻將魏元、雪兒藏於店內。隻是計策雖然奏效,但她把魏元救進店中後,要再潛入後院中欲救雪兒,卻已不見她的蹤跡,藍靈玉等也已不在,煙霧又已漸漸消散,心道:「雪兒傢妹子似乎也已脫身,那就好瞭,我先把他安置好才行。」
待丁氏兄妹尋察之際,歐嘉雯負著魏元閃躲,沒給發現,心裡暗道:「黃仲鬼可真謹慎,可惜派來兩個專會亂搞的傢夥,有什麼用?」虧得如此,兩人才逃過一劫。
歐嘉雯扶著魏元到一旁樹叢中,讓他輕輕臥下,低頭去看他背上傷勢。
黃仲鬼這一刀劈得極是厲害,所幸魏元內功修為精深,卸去瞭小半鋒銳刀氣,外傷不重,也未及脊骨。然而內傷卻十分沉重,黃仲鬼修練的太陰內力至陰至寒,武林中無出其右,魏元正奇經脈均受到陰力襲傷,氣息微弱,小慕容探他脈息,紊亂虛弱之極,心中著急,暗想:「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救你,你……你千萬別死啊!」
她將魏元上衣撕開,敷上金創藥,包紮瞭背上創口。歐嘉雯倚著一棵松樹,讓魏元輕輕躺在她懷裡,雙手按住魏元丹田,一點一點將自身內力傳去,助他療傷。太陰內力反激出來,歐嘉雯身子一顫,竟也有些抵受不住,運功一段時間,便得稍加休息。
如此反覆一個時辰,歐嘉雯內力耗去不少,甚是疲憊,正有些昏昏欲睡時,忽覺魏元身子微微一動。歐嘉雯大喜,輕聲道:「喂,你醒瞭嗎?」魏元漸漸睜開眼來,見是歐嘉雯,低聲道:「雯兒,你沒事吧?」
歐嘉雯雙臂緊摟,臉蛋靠在他肩上,輕聲道:「我好得很,倒是你受瞭重傷呢。傷口痛不痛?」
魏元微一運氣,隻覺氣血不順,一股暗勁在各處脈絡翻騰激湯,苦笑道:「外傷還好,內傷比較沉重些。」說著勉力坐起身來,說道:「雪兒呢?」
歐嘉雯道:「或許跟藍姑娘她們一起逃開瞭。」便把當時逃逸經過約略說瞭。魏元默然不語,心道:「黃仲鬼的本事實在高深莫測,師妹跟藍姑娘無論如何不是對手,隻不知她們是否平安?」想到黃仲鬼「太陰刀」的驚人絕藝,不禁又是佩服,又是擔憂。
歐嘉雯見他深有憂色,怕他傷勢有變,柔聲安慰道:「你別擔心,快把身上的傷養好,我們便一起去找她們。」
魏元道:「不錯,那黃仲鬼隻怕也是要攻上巾幗莊的,非得趕去幫忙不可。」
魏元才一說完,歐嘉雯臉色陡然大變,顯得惶恐之極,低聲道:「不要……你別再跟黃仲鬼打瞭,他……你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可怕,你會被殺的。」
魏元道:「他是很厲害,但是若不對付他,巾幗莊隻怕也難以抵擋……」
歐嘉雯心中一急,向前一仰,兩片櫻唇緊緊吻上魏元。魏元一怔,一句話沒能說到底,輕輕回吻著歐嘉雯。歐嘉雯捧起他雙頰,一番深吻之後,凝視魏元雙眼,低聲道:「你現在不是他的對手,拜托……別和他打好嗎?我怕……我怕你會死啊……」說著說著,眼眶淚光瑩然,真要哭瞭出來。
魏元輕輕摟住歐嘉雯,柔聲道:「怎麼哭瞭?我可還活得好好的。」
歐嘉雯肩膀顫動,低聲道:「他的功力不隻於此,連我大哥都敵不過他,你怎麼跟他鬥?」
魏元道:「嗯,歐兄也不能打贏黃仲鬼……他們功力相差多少?」
歐嘉雯嘆道:「大哥心高氣傲,口中是不肯認輸的,但是……我跟大哥聯手與黃仲鬼交戰多次瞭,完全傷不到他。」
魏元暗自沉思,心道:「大小歐也奈何不瞭黃仲鬼,不知任兄跟他鬥得如何?總得有人制得瞭他。」
歐嘉雯靠在魏元懷裡,低聲道:「你啊……你也別太逞強瞭。」
魏元微微一笑,說道:「是,遵命。」
歐嘉雯嗔道:「你少嬉皮笑臉的,我真的在擔心你呢。我跟雪兒傢妹子年紀輕輕的,你不是想要我們這麼早守寡吧?」魏元拍拍歐嘉雯肩頭,笑道:「別胡說啦,我舍得麼?」
歐嘉雯眨瞭下眼,嫣然笑道:「你舍不得?嗯,我倒想知道,你到底多喜歡我們啊?」
魏元笑道:「這要怎麼說?那你又有多喜歡我啊?」歐嘉雯眼珠一轉,笑道:「最起碼,我愛你定然比你愛我來得多。」
魏元笑道:「你怎知道?」
歐嘉雯臉蛋微偏,說道:「你一次想著四五個姑娘,心思都分得散瞭,我可隻愛你一個,當然我愛得多羅。」說著露出取笑的神色。
魏元臉上一紅,說道:「我什麼時候喜歡四五個姑娘瞭?」
歐嘉雯笑嘻嘻地道:「怎麼沒有?去掉我和雪兒傢妹子,還有梁吟姑娘、小楓姑娘,才到這兒,又多出瞭藍姑娘。那三個小丫環也都俏麗得很,說不定你又看上瞭。好,這一算至少也有八個,你還不認?」
魏元不禁失笑,說道:「小楓姑娘是服侍梁吟姑娘的,你怎麼也想上啦?我又怎麼想著藍姑娘她們瞭?」
歐嘉雯笑道:「難道沒有?」
魏元道:「自然沒有。」
歐嘉雯俏眉上揚,道:「好啊,那你還去巾幗莊做什麼?」
魏元聞言,靈光一閃,笑道:「兜瞭個大圈子,原來你擔心這一點。」
歐嘉雯臉龐染起紅暈,低聲笑道:「我怎麼不擔心?你要再多幾個紅粉知己,小心你的雪兒打翻醋子,連我都糟糕呢。」
魏元在她頰上吻瞭一下,輕聲道:「咱們到巾幗莊去是要辦正事,你別想太多啦。巾幗莊縱有千百姑娘,我也不放在心上。」
歐嘉雯心中欣喜,臉上笑靨如花,輕聲道:「那就好啦!現在別多說話,趕快讓傷好起來最要緊。」說著又繞到他背後,要讓他靠在自己懷中。
魏元道:「雯兒,你這樣太累瞭,我側身橫臥地上便行瞭。」歐嘉雯道:「你那樣才累呢!你背上有傷,又不能躺在地上,我照顧你一下有什麼關系?」
自己便靠著樹,讓魏元倚著她身子休息,輕輕摟著他。
這一下魏元傷口正好壓著歐嘉雯胸口,軟綿綿地,雖然不覺疼痛,卻不禁有些心神不定。忽覺耳邊有人輕輕呵氣,更是不易按捺,叫道:「雯兒,別胡鬧啦!」
歐嘉雯語音嬌膩,笑道:「不舒服嗎?」
魏元道:「我現在要運內息療傷,你這樣會害我分心啊。」
歐嘉雯嘻嘻一笑,道:「我知道啦!」她隻盼魏元傷勢愈可,也就不再調皮,隻靜靜摟著魏元。
過得半個多時辰,魏元精神稍振,兩人心憂雪兒等人下落,尋到大道,雇瞭騾車北行。魏元暗自運功,但真氣鬱結,這一番內傷實在厲害,怕歐嘉雯擔心,當下也不多說,默默行功。
車行數日,這晚到瞭開封一帶,投宿客店。魏元背上創傷漸愈,內傷卻復原甚緩,太陰內力反覆激發,壓之不下,驅之不散。歐嘉雯心中著急,日夜助他療傷,卻也難收成效。
魏元平心靜氣,九轉玄功連番運轉,總是不能奏功。歐嘉雯嘆道:「可惜大哥不在,否則有他幫忙,可快得多。」
魏元微笑道:「療傷本來不能急進,慢慢運功,總會復原。」他口中安慰歐嘉雯,心中卻也忍不住焦急:「照這樣下去,即便趕到巾幗莊,怕也幫不上忙。若是雪兒她們遇險,也救不出來,如何是好?」
然而急者自急,兩人卻也一籌莫展。魏元隨手拿來文武七弦琴,撥瞭撥弦,道:「好幾天沒好好彈一曲瞭,雯雯,你想聽什麼曲子?」
歐嘉雯笑道:「我可不懂音律,你隻管彈你的罷,我一定給你拍手。」
魏元笑道:「那不如不拍手來得好。」當下雙手各起指法,彈起一曲「神化引」,琴音清澈,藉以舒懷。
此時他內傷甚重,指上隻略加內力,但他彈熟瞭文武七弦琴,知道如何掌握控弦要訣,雖隻些許內力,也彈得一般無異。
彈奏之間,弦上依舊將他施加的內力一波波反震回來。忽地內息一陣翻騰,一波陰氣自弦上震來,「錚」一聲巨響,魏元身子一顫,琴聲赫然止歇。
歐嘉雯嚇瞭一跳,連忙上前扶著魏元,低聲道:「怎麼瞭?是內傷發作嗎?」魏元搖瞭搖頭,閉目不語,雙手按住琴弦。
歐嘉雯心思機伶,見魏元撫琴沉思,想起任劍清曾言此琴乃是寶貝,心念一轉,說道:「莫非這張琴有什麼古怪?」
魏元張開眼來,道:「方才我彈起琴來,琴弦上反生之力中,有一股陰氣回湯,帶去瞭我體內些微陰氣。這「文武七弦琴」本是修練內功的一樣法寶……」
歐嘉雯「啊」地一聲,喜道:「難不成你能用這琴來療傷嗎?」
魏元微笑道:「且試一試。」
當下魏元暗提真氣,心凝神釋,彈的是一曲「南風歌」,平和大方,琴音與脈息互相呼應。幾音奏過,體內陰氣立被弦力引動,隨之流向指尖。
太陰內力何其霸道,雖至指上,卻也不能就此驅除出體。若是以內功緩緩化去,也需得有深厚內傢修為。魏元和歐嘉雯自不及黃仲鬼,雖是合力,仍難有起色。然而此時陰氣聚指,琴弦感受指力有異,便生出相同力勁,互相沖擊,以求與指上法度吻合。
魏元感到弦上陰力增生,心道:「這陰力與我所受陰氣極為相近,定是它要來對癥下藥瞭。」
兩邊陰力交相擠壓,一在指外,一在指中,魏元隻覺十指冰冷難當,便如浸在冰塊中一般。兩股陰氣纏結翻覆,逐漸化而為一,在人琴之間流轉自如。
魏元精神一振,丹田之中真氣鼓蕩,趁陰氣盡聚十指之時,順勢運行周身脈絡。既無陰氣阻撓,內勁立時暢行無阻,十指撥刺進退之際,太陰內力一點一滴宣到瞭琴弦之中。
琴弦並非人身經脈,真氣自不得安居,彈撥之間,便逸開四散。如此源源不絕地送出陰氣,「南風歌」也是越奏越順,歐嘉雯在一旁聽著,受其感應,也覺陣陣薰風拂來,暖洋洋地,身心舒適。
琴曲漸漸入慢,魏元一聲清嘯,曲至泛尾,馀音裊裊,那棘手之極的太陰真氣也已隨之散盡,水到渠成,竟是輕而易舉。
魏元經脈中滯礙盡消,真氣自在無拘,不禁又驚又喜,起身叫道:「妙之極矣!」
歐嘉雯見他高興,喜道:「當真有效嗎?」
魏元笑道:「自然有效,且其效如神呢。」
歐嘉雯道:「這樣說來,能消解黃仲鬼的陰寒內力瞭麼?」
魏元微笑道:「已經全然驅盡瞭。」
歐嘉雯怔瞭一怔,道:「這麼快?」
魏元笑著點頭。歐嘉雯伸手在弦上一彈,卻彈不出聲,奇道:「這琴當真奇怪。」
魏元道:「要奏出聲,得運上內力才成。」
歐嘉雯指貫真力,撥弦一彈,不料琴弦急振,「錚」地一響,反震力竟出乎意料地強。
歐嘉雯手指一痛,驚叫道:「啊呀!」連忙縮手,一條右臂已震得酸麻難當。魏元驚道:「怎麼瞭?」
歐嘉雯甩甩手,嗔道:「都是你啦,不先告訴我這琴震得這厲害,手好麻。」
魏元笑道:「你不會彈琴,那也沒有辦法,還是別碰這琴好。有沒有弄傷?」
歐嘉雯伸伸舌頭,笑道:「差一點,倒沒傷到。你這寶物,瞧來也不是人人用得。」
魏元調息半晌,說道:「雖然黃仲鬼的陰氣是化解瞭,但內傷還沒盡愈,我再彈琴療傷一陣。」
歐嘉雯道:「你彈這琴也要耗費內力吧?可別太累瞭。」
魏元微笑道:「我會註意。」便繼續擇曲彈奏。
不論武功抑或琴藝,均是要精進研習,方能有成。彈琴變化之精微,不是箇中高手,亦不能領悟。文武七弦琴雖是修習內功的異寶,卻也需精曉操琴技法,方能生效。正如削鐵如泥的寶劍,要以深湛劍法駕馭,始可展露鋒芒。任劍清當日傳琴予魏元,除瞭意氣相投,也因他武功根柢紮實,又擅琴藝,且當年少,日後尚有可為,雖還不知他便是自己師侄,依然慷慨贈琴。
魏元專心致志,將各式曲調反覆彈奏,隨著曲意不同,內息亦變幻橫生,運功法門已脫離「九轉玄功」范疇,卻是全無不順。琴曲意境,概由心中所生,自不會與自身相逆。
如此數日行旅之中,魏元日日彈琴,氣隨曲行,事半功倍,不幾日間內傷盡去。歐嘉雯見他神采已復,心中歡喜,這日對他笑道:「喂,你這張琴有這麼大功用,怎地你還沒練成蓋世神功啊?」
魏元一笑,說道:「哪有這麼容易?文武七弦琴雖能助我療傷,可用來練功又是另一回事,得多下功夫的。」
歐嘉雯道:「到瞭巾幗莊,十九又會遇上黃仲鬼,你身上的傷雖然好瞭,動起手來,一樣打他不過,你想怎麼辦啊?」
魏元沉思片刻,嘆道:「那也沒法子,我彈琴練功,內功進益雖是快得多瞭,但內傢功夫是慢慢練出來的,總不可能十幾二十天裡,便能練到跟黃仲鬼不相上下吧?」
歐嘉雯心裡自也明白,暗嘆一聲,說道:「罷啦,隻盼我大哥和你那任師叔也能趕到,說不定能跟黃仲鬼合鬥一場。」
魏元點瞭點頭,心裡暗自思索制勝之道。兩人一路北行,避開大路,擇小道趕路,逕往冀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