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守則第一百五十九條:保鏢可以去揣測當事人或與當事人有直接關系的人群的心態,但保鏢絕對不能將這樣的揣測作為自己行動的參考,因為任何主觀的臆斷都將給保鏢帶來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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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卡葡萄莊園主樓康卡小鎮錫耶納意大利歐洲
二樓的小客廳,通常是主人招待較為親密的朋友而用的,現在被托馬斯管傢作為與安泉談論事情的場所,倒也算是恰如其分,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雖然安泉與莊園裡的人都不算熟悉,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安泉是完全中立的,而且作為專業的保鏢,莊園裡的每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可以信任安泉。
“很抱歉在你剛到的第一天,就冒昧地打擾你的休息,”托馬斯管傢似乎在組織語言,重復完這句客套話後,停瞭很久才繼續道:“其實,請人保護夫人,並非大衛的意思,而是我個人的意思。”
安泉忽然覺得這句話有著極深的內涵,聯系自己從安吉爾手中獲得的相關資料,安泉忽然間湧起瞭一種復雜無比的感受,壓下自己的疑惑,安泉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好奇或詫異,而是保持著他長久以來的表情,輕輕地點瞭點頭,示意托馬斯管傢繼續往下說。
“接下來的話,安先生或許會覺得很奇怪,不過為瞭讓安先生更好地理解我的意思,以及更好地理解夫人所遇到的問題,我覺得有必要將這些事情更清楚地講述給安先生聽。”托馬斯管傢認真地說道:“夫人已經更換瞭好幾名保鏢瞭,原因其實我都很明白,並非之前的保鏢能力不足,隻不過之前的保鏢都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那些保鏢都是歐洲人,因此當我看到你出現的時候,我知道夫人這次肯定不會再更換保鏢瞭,那這些話也就可以說給你聽,希望你能夠和我一起來幫助夫人。”
安泉在內心苦笑,因為安吉爾在強調這份委托必須由他來執行的時候,主要的理由是安泉最近比較空閑,而被保護的當事人則是一名極具知性美的女性,與安泉是東方人還是西方人完全沒有關系。
“我傢一直是貝尼尼傢族的管傢,我的祖父和我的父親同時也是大衛祖父和父親的管傢,到瞭我這一代,理所當然的,我就成瞭大衛的管傢,因此請安先生相信,我對於這個傢族和這個莊園的忠誠,那是被刻在靈魂深處的忠誠。”
安泉點瞭點頭,不論是從安吉爾手中獲得的資料還是從夜狼手中獲得的資料來看,托馬斯對貝尼尼塚的忠誠度,都是勿庸置疑的,這也代表著一種歐洲特有職業的職業特點,對於任何專業的管傢來說,忠實地保護主人的財產不受侵犯,幾乎比保護他們自己的財產還來得重要。
“大衛的死雖然純屬意外,但人固有一死,對於我這種年紀的老頭子管傢來說,更擔心的還是隨著大衛的死引發的財產爭奪,如何保證大衛傢的財產不被外人侵吞,是我最想要做到的。迪梅特拉夫人雖然並非大衛的原配,但她與大衛的恩愛整個莊園上下都看在眼裡,雖然隻一起生活瞭短短幾年的時間,但其實葡萄莊園甚至康卡小鎮上的所有人,都認可迪梅特拉夫人的位置,即使是幾年前夫人還沒有改姓貝尼尼的時候。”
“相信安先生在接受保鏢任務的時候,你的主管也向你介紹過這個任務的背景,”托馬斯認真地看瞭一眼安泉,說道:“而我也相信,身為天使羽翼中的一員,安泉先生有著自己的判斷,現在夫人的周圍,可以說是草木皆兵,有的時候,甚至連我都不敢確定誰心懷叵測,而誰又是真心地在幫助我們。”
“嗯,理解。”安泉端起咖啡,喝瞭一口,淡淡道:“財產的爭奪,不就是如此嗎?”
“由於大衛的遺囑要在兩個月後才被完整公開,因此在這兩個月裡,夫人的安全就成瞭最關鍵的問題,同時一些居心叵測的人也會趁這個時候,做出一些讓我們都無法防備的事情,畢竟不論是我還是夫人,在許多方面都並不那麼專業。”托馬斯婉轉地說道:“因此在大衛意外去世後,我和我的老朋友瓦爾登一起,在原來的遺囑前加瞭一個簡要的補充,所以我們才有機會在這裡商談如何保護夫人的事情。”
安泉皺瞭皺眉,因為他無法判斷托馬斯管傢這幾句話的真偽。
“前些日子,由於夫人的關系,專業保鏢的人選一直都不穩定,而由於保鏢幾乎都是歐洲人,因此我從某些角度上來說,很難相信這些保鏢的身份,”托馬斯管傢說道:“幸好安先生接替瞭前一位保鏢的工作,我才有機會與安先後商量更具體的問題。”
聽到這裡,安泉開始有些頭痛瞭,因為這位專業的管傢囉嗦瞭一大堆,但其實直到現在也沒有說明白他究竟想要安泉做什麼,甚至站在安泉的角度來說,托馬斯管傢的話並非完全可信,稍稍考慮一下,安泉問道:“托馬斯管傢,你想讓我做些什麼呢?或者說,我能夠給你帶來什麼樣的幫助呢?”
“抱歉一直說這些漫無邊際的內容,”托馬斯管傢非常清晰地把握到瞭安泉的問題,然後簡單地說道:“其實我想要說的是,安泉先生一定要保護好夫人的安全,隻要夫人的安全沒有問題,那我就完全放心瞭。”
安泉微微一笑,說道:“顯然,這是我的工作,我是保鏢,工作的目的,就是為瞭保護好當事人的安全。”
“另外,”托馬斯管傢很隨意地說道:“安先生要小心今天剛見過的普蒂尼醫生和公司那位年輕的葡萄酒技術員瑞姆斯,他們都對夫人有不良的企圖。”
“葡萄酒技術員?”安泉不確定地回憶瞭一下,占據貝尼尼傢主要資產近七成的馬爾凱進出口公司的核心管理層,似乎並不確定有這樣的一個職位,不過“瑞姆斯”這個名字倒似乎有所耳聞。
“是的,用現代的名字似乎叫什麼技術官的,但其實和我們以前鑒定葡萄酒質量的技術員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托馬斯管傢解釋道:“不論名字多麼的好聽,要做的事情仍然是保證葡萄酒的質量並維護公司的良好聲譽,畢竟貝尼尼傢的葡萄酒在整個意大利還是很有名的,整個托斯卡納區的葡萄園,有將近一半是屬於貝尼尼傢族所有的。”
“托馬斯管傢所說的,應當是馬爾凱進出口公司首席技術長官,菲利普瑞姆斯先生吧?”安泉微微笑著詢問道:“聽說瑞姆斯先生非常年輕有為啊。”
“年輕有為就談不上瞭,他不過沾瞭他父親喬治的光,喬治是整個錫耶納最棒的葡萄酒技術師,也一直是大衛公司的首席品酒師,不過喬治在十年前因為酒精中毒癱瘓瞭,所以他才有機會成為公司的技術員。”
聽著托馬斯管傢的解釋,安泉心裡基本已經勾勒出瞭一整傢族企業的藍圖瞭,照這個效果來看,顯然另外兩位馬爾凱進出口公司的高層人員,也不會與貝尼尼傢族沒有半點關系,至少對公司股份的持有量絕對不會少到哪裡去,這顯然是一個讓人頭痛的問題。
“哦,原來如此,”安泉隨意敷衍道:“那除瞭這些,托馬斯管傢還有其他的事情要交待嗎?”
“差不多就是這些瞭,”托馬斯管傢眼神一閃,微笑著說道:“其實告訴安先生這些事情的目的,是為瞭讓安先生更方便地保護夫人,畢竟安先生剛來,可能有些東西並不是很瞭解。”
“謝謝托馬斯管傢的照顧,”安泉淡淡道:“那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想回去休息瞭……”
“啊,當然,安先生請休息吧。”托馬斯很客氣地說道:“抱歉占用瞭安先生的休息時間,真的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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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安泉仍然很不理解托馬斯管傢找自己的目的,因為從安泉所掌握的資料上來看,雖然托馬斯管傢並沒有任何對貝尼尼傢族資產的窺視之心,但托馬斯管傢與迪梅特拉夫人關系似乎並不是很好,因為從一開始的時候,托馬斯管傢就堅持認為迪梅特拉夫人是為瞭錢而嫁給大衛貝尼尼的。
根據夜狼給安泉的資料,托馬斯管傢似乎並不贊同將貝尼尼傢的資產交給迪梅特拉夫人來繼承和管理,而在最初大衛.貝尼尼確立遺囑的時候,托馬斯管傢也一直在身邊參與,或者從某個角度上來說,真正對遺囑最瞭解的人,除瞭已故的大衛之外,或許就隻有這個姿態奇怪的管傢瞭。
安泉帶著疑惑地打開自己的個人電腦,重新開始分析整個貝尼尼傢族的資產及復雜的人事關系,對於安泉來說,這應當也算是工作的一部分,瞭解當事人周圍的自然環境和人文環境,是安泉保護當事人必備的功課。
大衛.田貝尼尼與迪梅特拉夫人是在五年前的一次錫耶納賽馬節上偶然遇見的,在經過一個非常短暫的熟悉過程後,兩人閃電結婚,從相遇到結婚隻花瞭不到兩個星期的時間。不過托馬斯管傢有一句話還是說得非常正確的,那就是從來沒有任何人懷疑大衛和迪梅特拉之間的愛情,因為在婚前和婚後,不論是大衛還是迪梅特拉,都是過著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大衛為瞭結婚,停止瞭與五個女朋友保持瞭數年的關系,而迪梅特拉夫人則更是拒絕瞭許多遠比大衛年輕英俊的男性的求愛。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迪梅特拉夫人擁有許多的愛慕者,因為有著年輕的容貌和成熟的思想,同時兼具歐洲古典美和西西裡鄉村韻味的迪梅特拉夫人,是一個足以讓所有男性心動的絕代佳人。
大衛.貝尼尼的意外去世,讓迪拉特拉夫人在剎那間變成瞭一個焦點,這不僅是因為迪梅特拉夫人是最有可能繼承總資產超過六十億歐元遺產的寡婦,同時也因為迪梅特拉夫人那絕世的容貌。
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圍繞在迪梅特拉夫人身邊,試圖窺視貝尼尼傢族資產,同時也希望將迪梅特拉夫人收入後宮的男人,比較有競爭力的,是這樣的幾個人。
首先是負責掌管馬爾凱進出口公司所有業務的首席執行官切爾西.桑普,他是大衛.貝尼尼的學弟,同時也是大衛的好朋友,由於大衛堅定地走著花花公子的路線,一直以來對傢族的產業都興趣不大,因此這十幾年來,幾乎都是桑普在負責管理整個貝尼尼傢族的資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一旦迪梅特拉夫人開始掌管貝尼尼傢的產業,那受影響最大的人無疑是桑普,雖然他手裡掌握著馬爾凱進出口公司大約百分之八的股份,但這樣的股份持有量,顯然無法與大衛百分之五十一的絕對多數抗衡,一旦繼承者要求收回公司的管理權,桑普將變得一無所有。
分別持有馬爾凱進出口公司百分之五的首席技術長官菲利普.瑞姆斯,和持有百分之四股權的首席財務長官凡尼.吉格,同樣也是這場遺產紛爭結束後有可能的利益受害者。因為大衛.貝尼尼在世的時候,公司的事情幾乎從來沒有操心過,而一旦更換瞭股東,事情就很難說瞭。
以百分之五十一的絕對股權優勢,最有可能的繼承人迪梅特拉夫人大可以解散現有的管理層,重新召開股東大會,進而收回散落的股權,不論是瑞姆斯還是吉格,都有可能在這個過程中失去現有的幾乎全部權力。
除瞭這三位馬爾凱進出口公司的絕對高層外,托馬斯管傢口中的傢庭醫生哈桑.普蒂尼也是不能忽視的人物,這不但是因為普蒂尼一直與前面介紹的三位公司管理者過從甚密,還因為普蒂尼曾經與迪梅特拉夫人有過一些深入的接觸,根據不太完整的資料,普蒂尼醫生似乎在迪梅特拉夫人認識大衛.貝尼尼之前,就有過來往。
而自從大衛.貝尼尼去世後,普蒂尼就一反以前的態度,非常頻繁地出入康卡的葡萄酒莊園,他汽車引擎的聲音,甚至連莊園裡的傭人都耳熟能詳。不過由始自終,迪梅特拉夫人都沒有給過普蒂尼任何辭色,甚至還連續推掉瞭普蒂尼安排瞭好幾回的全身健康檢查,站在安泉的角度來看,這是迪梅特拉夫人對普蒂尼醫生有所戒心的表現,至於這種戒心存在的原因和理由,安泉倒並不是很想去分析瞭解,畢竟對任何人來說,都有著自己的秘密。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人同樣有可能糾纏在整個事件當中,這個人就是負責整個貝尼尼傢族法律文件的瓦爾登傢族最年輕的律師薩倫.瓦爾登,和托馬斯管傢一樣,瓦爾登傢一直都幫貝尼尼傢族負責各式各樣的法律文件。那份將在兩個月後完整公開的遺囑,負責保管的正是年輕的薩倫.瓦爾登大律師,而相應的一切與貝尼尼傢族資產有關的法律文件,幾乎也全由他來負責,因此年輕的律師無疑成為各方都力圖爭取的人物。
看到這裡,安泉忽然對薩倫.瓦爾登這個名字,產生一種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隨手調出關於薩倫.瓦爾登的詳細資料後,安泉恍然,原來清晨在佛羅倫薩偶然遇見的那位喜歡吃正宗麻婆豆腐的律師先生,正是薩倫.瓦爾登。
「真的很巧啊,」安泉在心裡默念道:「不過,真的隻是巧合嗎?」
視線再往下移,安泉將註意力集中到瞭瓦爾登先生的畢業院校,那所位於巴黎的著名法律學校,安泉同樣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然,在迪梅特拉夫人身邊帶有目的的,遠遠不止這些人,更多迪梅特拉夫人身邊的人,似乎都帶有瞭說不清楚的目的,這些人當中,甚至包括剛與安泉說完話的托馬斯管傢在內。
其實安泉現在所住的葡萄酒莊園從人際關系方面來說,還是非常簡單的,除瞭管傢托馬斯先生外,比較能夠接近迪梅特拉夫人的,就隻有一直幫助迪梅特拉照料花園裡花草的園丁多尼,一直給大衛.貝尼尼和迪梅特拉夫人開車的老司機盧蘇,以及迪梅特拉夫人的貼身女仆芬尼和絲蒂,至於其他人,大多是莊園雇傭的普通傭人和園丁。
這些人在安泉擁有的資料當中,都是被安吉爾或夜狼用紅筆圈點過的,因為他們在大衛.貝尼尼意外去世後,許多行為和舉止都發生瞭變化,顯然,這樣的變化必然有他們各自不可告人的原因。
當然,安泉並不認為這些人中的一個或多個,會名目張膽地來危害到迪梅特拉夫人的安全,畢竟沒件完全看不到明顯成效的事情,但安泉卻很難排除這些人與其他人勾結在一起,陰謀奪取貝尼尼傢資產的可能性,包括不久前還信誓旦旦自己對夫人如何如何的托馬斯管傢在內。
個委托上,同時也就代表安泉將面臨更加麻煩的工作和更加繁重的壓力,顯然這是任何人都不願意接受的。
人。而幾個月後,當安泉在擁有世界上最美麗田園風光的托斯卡納區錫耶納省執行保鏢任務時,卻必須去面對復雜到極點的人事關系。
「或許這就是世間事物的公平法則。」安泉在心裡微笑著對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