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山麓,松柏蒼翠,花卉繁蔭,正是怡人踏青時,此時卻隻見人影紛飛,刀光劍影交錯,忽聽一聲大喝,七八條人影倒飛出去,居中站立一人三縷長髯,峨冠博帶,負手而立。
“燕逆鷹犬,不知死活。”
倒飛出去人中唯一能踉蹌站定的一人抹去嘴邊血跡,“方孝孺,天下歸一已是定局,你們這些建文餘孽不識天命,我紀綱必拿爾等歸案,到時恐怕你九族不保。”
方孝孺一攤手道:“十族又如何,你有本事隻管來拿。”
“哈哈,久聞方大學士”浩然正氣“功力淳厚,今日咱傢請學士指點一二。”一名三十多歲的魁梧宦官甩手將身上猩紅大氅扔給身邊番子,踏進場來。
“早聞燕逆座下三寶太監武藝高強,戰功赫赫,今日正好領教。”方孝孺凝神守一,如淵渟嶽峙。
鄭和微微一笑,猱身向前,快如鬼魅,方孝孺一掌拍出,似緩實急,鄭和身形一晃,又從另一面攻入,方孝孺側身再度拍出一掌,隻見鄭和身形再變,如同鬼影繞著方孝孺四下紛飛,翩若驚鴻。
方孝孺不變應萬變,身似陀螺般旋轉,隻是揮掌退敵,浩然正氣充斥方圓數丈內,不給鄭和靠近之機,轉眼間已過百招。
方孝孺暗自焦急,自忖身法絕快不過鄭和,如此耗用真氣退敵,時間久瞭必是自己支持不住,隻有速戰速決,抬手再次將鄭和逼退,身形一轉,露出肋下空門,鄭和果然出手,變轉身形,一抓向他左肋襲來。
方孝孺叫聲來得好,倒轉陰陽,身子已然倒轉而起,頭下腳上將浩然正氣運到極致,雙掌向鄭和頭頂拍去。
鄭和嘴角向上微微翹起,兩掌舉火燒天,“咱傢遂瞭你的願。”
隨著兩人接近,便似有天地澎湃之力迸發而出,一股股無形的氣流激蕩碰撞,激得站在一邊的廠衛番子衣袂飛揚。
待得四掌接實,卻沒有意料之中的沖天巨響,“波”的一聲好像空氣撕裂,四周蒼松翠柏落葉如雨,周邊的廠衛番子紛紛站立不住,功力淺的甚有暈厥,紀綱傷上加傷,一口鮮血噴出。
轉瞬間場中方孝孺已被凌空震開,倒飛出去,直至背後撞到一顆兩人環抱的大松樹才停止,嘭的一聲,那棵松樹晃瞭幾晃如同要折斷一般,反觀鄭和雙足入地足有半尺,臉上青氣三現,便又恢復正常。
“盛,盛名之下,果無虛士,不知閣,閣下使得何種武功?”方孝孺臉色灰白的斷斷續續問道。
“葵花寶典。”鄭和淡然答道。
“葵,葵花寶典?”方孝孺好似衰弱的立刻就會死去。
“天地為我而生,萬物為我所用。”鄭和耐心的講解,仿佛私塾裡跟一個啟蒙學生講授做人之道。
紀綱在一旁卻無法等待,“方孝孺,如今你已被擒,識相的快說出建文下落,否則我錦衣衛北鎮撫司四十八套酷刑可不是吃素的。”
“哈哈,咳咳,”方孝孺咳出一口鮮血,“果然是走狗,現在就開始狺狺狂吠,你們都上當瞭,老夫在此拖住你們,陛下早已乘船出海,將來召集忠義之士,奪回社稷,看你們這些逆賊走狗是何下場,吾善養吾浩然之氣,義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聲音漸熄,一代名士闔然而逝。
鄭和此時已在身邊番子伺候下系上大氅,輕喝:“回廠復命。”
眾番衛躬身應命,紀綱急道:“慢,鄭公公,方孝孺臨死說辭不足為信,那建文很有可能還在這山中,不如我們大舉搜山,實在不行舉火燒山,斷不能讓欽犯逃瞭。”
“紀大人,萬一方孝孺臨死吐真言瞭呢,咱傢還要調集水師出海尋覓,不能在此耽誤瞭。”
看紀綱還要再言,鄭和聲音轉冷道:“東廠做事自有東廠的規矩,紀大人若要搜山請自便,恕不奉陪。”
紀綱暗罵若不是錦衣衛高手此番損失殆盡,誰會低眉順眼的求你這個閹人,若建文身邊再有個把方孝孺這般武功的,自己死都沒地埋去,偏偏陛下對這個閹奴甚是寵信,這個仇又沒地報去,當下陪著笑臉道:“紀某自然唯公公馬首是瞻。”暗罵回去就找幾個奴才閹瞭,好好炮制一番就當出這口惡氣。
鄭和待錦衣衛與東廠番子帶瞭方孝孺的屍身撤下,自己卻沒有急於下山,而是向東走瞭數十步,對著一叢灌木躬身施禮道:“上天即有好生之德,吾輩不敢逆天行事,貴人須知天下一傢,勿要再起兵戈,放眼九州四海,廟堂不過一隅也。”言罷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