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居,楚雲館。
可人語氣中不覺帶瞭幾分激蕩:“如此厚誼,可人愧不敢當。”
“可人姑娘,鄧某終日蠅營狗茍,與孔方為伍,一身銅臭,自昨夜見姑娘一面,魂牽夢縈,夜不能寐,始知世上方有”情“字一說,若姑娘不棄,鄧某願舍棄傢業,與姑娘效法梁氏夫妻,操舂舉案,終老田園。”鄧通誠懇言道。
“官人既有深情,妾身豈能無意,紅拂夜奔,亦是妾身心願。”
“可人……,春宵一刻值千金!”鄧通意味深長的來瞭一句。
聽壁的白少川劍眉輕蹙,丁壽眉毛一挑,臉上不自覺出現一絲猥瑣的笑意,有好戲看,哦不,好戲聽瞭,二爺的窺私欲蹭蹭上漲,整個身子都快貼到墻上瞭。
“官人,且待酒宴之後……”可人聲音有些羞澀。
“這個……”鄧通有些急不可耐。
“鄧爺,可人,方大少來瞭。”神仙居老鴇秦媽媽聲音突然響起。
“來得可真不是時候。”鄧通與丁壽心中同時道。
白少川起身示意丁壽出房。
“日月精魄已然易手,怎麼辦?”丁壽問道。
“如今已經明瞭,可人必是奪寶中人的一支,隻不知她是哪一路的,酒宴將開,榮王府侍衛必然接管楚雲館,留下幾人盯梢,速速回稟督公為上。”白少川展開折扇,輕輕搖動。
丁壽點頭認同,瞬間心中有些同情牟斌瞭,真不知牟大人知道這個寶貝女婿所作所為會作何感想。
這時有番子奏報:劉瑾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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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廠,內堂。
換瞭便服的劉瑾逗弄著籠中金絲雀,聽二人稟報京中發生之事。
“不管那個可人是哪一路的,小川盯緊瞭她,將她一舉一動掌握在手裡,估計她會很快出京,離得越遠越好,遠到牟斌鞭長莫及,咱們才好發力。”劉瑾輕聲細語地下瞭命令。
二人領命退下,不多時有人來報,神仙居外有一人行蹤可疑,看身形應是昨晚夜探小財神府之人。
“不會看錯吧,夜色昏暗,那人又一身夜行衣,可別出瞭岔子。”丁壽懷疑道。
報信番子信誓旦旦道:“屬下斷不會認錯,若有差池,屬下自己廢瞭這雙招子。”
白少川一旁解釋道:“酉顆領班計全,綽號”三眼雕“,長於追蹤識人,他認準的應是不差。”
二人隨即帶人隱匿於神仙居外,見院外車馬簇簇,王府護衛還算盡職盡責。
楚雲館內,酒宴正酣。
鄧通心有所思,頻頻勸酒,希望兩位好友極早盡興,好容他成其好事,偏偏這二位興致頗高,高談闊論,飲酒唱令,終不言退,他鄧財神總不好開口攆人,隻得耐著性子陪酒。
“王爺,鄧府老管傢來訪。”一名王府侍衛進來奏報。
“他來做什麼,喚他進來。”鄧通納悶。
鄧府老管傢從鄧傢老輩起便開始伺候,如今一大把年紀,一副忠厚之相,見瞭在座幾人便上前施禮。
“有什麼事?”鄧通問道。
“老爺,夫人請您回去。”老管傢道。
“這才開席多久,客人還未盡興,回去作甚?”鄧通不悅。
老管傢堆著笑,道:“夫人讓我給您帶句話,請老爺近前。”
“說吧,在座都不是外人。”鄧通道。
老管傢有些為難,“有些不方便。”
“說。”鄧通有些惱怒,連個老傢人都不聽他的話瞭。
“是。夫人說……”老管傢看看在座幾人,還是盡量把聲音放低,“如果老爺此時不回,以後也不要回去瞭。”
聲音再低,屋內幾人也聽清楚瞭,鄧通被氣得站瞭起來,偷偷打量其他人的神色,早知鄧府情形的榮王與方旭忍俊不禁,可人面上倒未有輕視之意,讓這位小財神羞惱之餘暗松瞭口氣。
酒宴作罷,鄧通未能一親芳澤,悻悻地上瞭鄧府馬車。
“咱們這位小財神真是色令智昏,以他府中那位醋娘子的性子,怎會讓他在外過夜,落入彀中而不自知,可笑。”丁壽此時不忘調侃一二。
“這女子步步算計,看似行險,卻無損毫發,比之憑武強奪的那些人,可高明萬分。”白少川道。
丁壽飽含深意地看瞭白少川一眼,“白兄倒是惺惺惜惺惺啊。”
王府侍衛一撤,被盯緊那漢子即潛入神仙居,約莫一刻功夫,便攜可人帶包裹而出,此時的可人雖洗盡鉛華,佈裙荊釵,仍是容貌殊麗,明艷無儔。
“大哥,都準備好瞭?”可人一上馬車便關切問道。
那漢子濃眉大眼,比可人要大上七八歲年紀,一邊駕車一邊答道:“放心,朝陽門守軍那裡已經使瞭銀子,可以放我們出城。”
可人欣慰地點瞭點頭,“好,這下泰哥有救瞭。”
大漢嘆瞭口氣,“這些日子委屈你瞭。”
“別這麼說,大哥,為瞭凌傢,可人心甘情願。”
不多時,馬車便已趕至朝陽門。
“什麼人?”城門守軍湧瞭過來。
“幾位軍爺,傢裡人病重,急著回去,請幾位行個方便。”駕車大漢陪笑道。
“城門落鎖,趕明早吧。”城門官搖頭,還使瞭個眼色。
大漢不明所以,“軍爺,咱們一早說好的……”
“什麼說好的,胡說八道,爺根本不認識你。”城門官急瞭。
大漢強壓怒氣,從懷裡掏出銀袋,“軍爺,實在是傢裡病人等不及,還請通融一二。”
城門官不接銀子,避嫌般跳開,“大膽刁民,竟敢賄賂門軍,來人啊,給我拿下。”
大漢托著銀子一臉懵懂,什麼時候大明的門軍這般清廉瞭。
“行瞭,別再喊瞭。”輕佻聲音響起,一個身著藍袍的清秀少年踱瞭過來,“搞得跟真事一樣,演給誰看啊。”
“卑職一向盡職盡責,從未有貪贓瀆職之事,請大人明察。”城門官瑟瑟發抖。
“要出城?”少年打量瞭一眼大漢,問道。
“是。”大漢摸不準此人來路,不變應萬變。
“車裡什麼人?”
“傢中女眷。”
少年聽瞭上前將車簾撩起,“喲,這不是可人姑娘麼?”
“原來是丁鐺頭,怎麼東廠也管起守門的事瞭?”可人在車內施瞭個半禮,朱唇輕啟問道。
“風聞昨夜鄧府鬧刺客,咱們也不能光讓錦衣衛的兄弟們忙活不是,倒是可人姑娘,聽聞今夜與京城三少把酒言歡,怎麼又急著出城瞭?”丁壽嘻笑道,一副不正經的欠打模樣。
“酒宴已散,妾身傢中有病人亟需看顧,故夤夜出城,還請官爺高抬貴手。”可人纖纖玉指輕撫烏雲,嫣然一笑。
“親人抱恙,還有閑暇侍宴之後才以歸省,對比當日,姑娘還真是厚此薄彼啊。”丁壽慢悠悠道。
“榮王鳳子龍孫,貴不可言,鄧府財雄勢大,富可敵國,方大少交遊廣闊,友遍天下,無論哪一個妾身也得罪不起,形勢比人強,可人也是無奈,還請丁鐺頭見諒。”可人幽幽一嘆,柔腸百轉。
“說得好,自身不如人,也難罪及他人,丁某受教。”丁壽半真半假作瞭個揖,隨即一伸手,“拿來吧。”
馬車上二人同時一愣,“什麼?”
“方才要給門軍的東西啊,大晚上總不能白讓人辛苦吧。”丁壽理所當然道。
大漢心中狂喜,取出銀袋奉上。
丁壽看也不看,將銀袋丟給城門官,“開門,放人。”
“大人,這不好吧……”城門官有些吃不準這位爺的路數。
“嫌少?”丁壽眼睛一翻。
“不敢,不敢。”城門官立即令手下開門。
“今日謝過丁鐺頭援手之恩,來日自當報答。”可人盈盈一笑,明艷照人。
“有機會的。”丁壽笑道。
可人隻覺丁壽笑容中帶著幾分邪氣,心中一震,未及多想,車輪滾滾,出城而去。
“好一個聰明伶俐的可人兒,鄧通這番入局也算不得冤。”丁壽贊道。
城門暗影中走出白少川等人,一向眼毒的計全躬身道:“二位鐺頭,那漢子應該是九江凌傢莊的凌安。”
“凌傢莊?自從凌騰蛟死後已經沉寂多年,怎麼又摻進這一灘渾水瞭?”白少川疑惑重重。
“管他呢,白兄,可人姑娘麗質天生,且莫要牛嚼牡丹,辣手摧花,還望三鐺頭一路上保全一二。”丁壽千叮萬囑。
白少川沒那麼多功夫跟他磨嘴,瞧著自傢這位不務正業的四鐺頭,無奈點頭,“盡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