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天池,十六奇峰嵯峨聳峙,倒映水中,巒影波光,天水相連,雲山相映。
一個黑衣蒙面人佇立白頭山峰巔,凝視天池,默然不語,山風獵獵,衣袂飛揚。
海蘭在池邊仰望著山巔黑衣人,不言不語,直到丁壽來到她身邊,“海蘭姑娘,這是何人?”
海蘭搖搖頭,“是來找師父的。”
王廷相被丁壽強拉著爬上山巔,呼呼喘著氣,道:“尊師何處?”
一陣簫聲響起,簫意清冷,一如這山巔寒風,海蘭卻笑道:“師父來瞭。”
不知何時,天池水面上多瞭一抹白色麗影,黑發及腰,白衣赤足,輕吹竹簫,踏著天池碧水向這邊飄來。
二人不由對這有如出塵仙子一般的景象所迷,王廷相贊道:“體迅飛鳧,飄忽若神,凌波微步,羅襪生塵。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轉眄流精,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即便洛神當面,亦不過如此。”
丁壽卻緊盯著玉人足下,倒不是四鐺頭犯瞭戀足癖,隻是這女子如雪玉足未有任何踩踏之勢,卻能凌波破浪,讓人費解,即便達摩老祖一葦渡江也要有那一葉蘆葦作為憑持,他可不相信眼前真是仙子凌波。
待那白衣麗人臨近池邊,丁壽方才發現女子身後拖著一條長長水線,簫音忽止,倩影凌空,雪足在崖壁上輕點借力,再落地已是黑衣人當面三丈處。
丁壽死盯著水下,未見任何異狀,便用肘輕撞身邊海蘭,問道:“這水下……”
海蘭美目一眨,已明瞭其意,笑著打瞭一個唿哨。
“忽”地一下,水中躍出一個怪物,怪頭又大又圓,長著花白斑點,宛如豹首,身長近丈,由頭往下身子逐漸細長,猶如蛇形,見瞭海蘭發出“嗷嗷”的叫聲,宛如撒嬌。
我擦,水怪,這世上還真有這東西,丁壽眼睛都瞪圓瞭。
王廷相更加興奮,嘴中念叨道:“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肅慎氏之國。有蟲,獸首蛇身,名曰琴蟲,《山海經》所載竟都是真的。”
海蘭懶得搭理他們兩個突然精神失常患者,走到池邊愛惜地拍瞭拍怪獸腦袋,那怪將頭在海蘭鬥篷上蹭瞭蹭,扭頭又躍入水中。
見怪物入水,丁壽方回得神來,指著水中逐漸遠去的水線道:“這東西是……”
“你才是東西呢,”海蘭不滿道:“小花是宮裡養的,從小陪我長大,不許這麼說它。”
“宮裡?”丁壽納悶道,怎麼還鬧出個宮裡來。
“就是我傢啊,黑水神宮,我沒告訴你麼?”海蘭無辜地眨瞭眨大眼睛。
你告訴過我個錘子,丁壽心中嘟囔,一指山頂上遙遙相望的黑白二人,道:“那人是誰?”
海蘭噘著嘴,搖搖頭道:“不知道,隻聽師父說是高麗人,自打我記事起便每年來尋師父比武。”
丁壽抱臂仰望二人,道:“他們就這樣比武麼?”半天瞭,二位連動都沒動一下,這是比武還是相親。
一旁王廷相笑道:“高手過招,點到即止,打生打死的和市井閑人有何區別。”
哎呦喂,子衡兄,好像你看明白瞭似的,自打出使以來你壞瞭兄弟多少樁桃花運瞭,你算過沒有,充什麼行傢呀,丁壽沒好氣地斜睨瞭他一眼。
“小時候他們比試至少幾百招,後來越比過招越少,直到三年前,他們誰也不再出一招一式。”海蘭似乎也是不解。
聽瞭海蘭所言,丁壽若有所悟,凝神觀望,見白裙麗人長袖恍惚間無風微動,黑衣人身形若有若無地轉瞭轉,已然抬起幾分的長袖毫無跡象地重又落瞭下去,黑衣人又轉正瞭身形。
以丁壽的眼力可以看出,長袖揚起後手已經暗藏瞭幾十種變化,而那黑衣人身形微動,卻將後續變化盡皆封死,如王廷相所說,這二人果真是高手。
“海蘭姑娘,尊師修煉的是何武功?”丁壽蹙眉問道。
“師父說她的心法喚作”冰心訣“,練到深處可以摒七情,滅六欲,心中無想。”
“那你可曾習得這門功夫?”這功夫哪是人練的,丁壽暗暗吐槽。
海蘭聳瞭聳肩,“沒有,師父說練這門功夫要放棄太多,她讓我再開開心心地玩上幾年,大一點再說。”
丁壽嘴角翹起,看來這位冰山美人自己的修煉還沒到傢啊。
山峰上二人凝視又過瞭半個時辰,黑衣蒙面人開口道:“納蘭清妍,你還是破不瞭我的奕劍術。”聲音嬌柔婉轉,竟是一名女子。
“李明淑,你也不能盡料我”冰心訣“先機。”名為納蘭清妍的白衣美人聲音冰冷,猶如這山巔的萬載堅冰。
李明淑沉默瞭一下,點瞭點頭道:“不錯,今日又是平局。”
“來年再戰。”納蘭清妍舞動寒風,飛身而下。
“告辭。”李明淑也不再廢話,疾馳下山。
“師父好厲害,又打得她抱頭鼠竄。”海蘭鼓著手掌迎瞭上去。
納蘭清妍面無表情,斥道:“油嘴滑舌。”
聲音中竟帶瞭一絲暖意,可隨後轉向丁壽二人時,聲音頓時化作萬年寒冰,“你們——走!”
丁壽本是滿臉堆笑過來討這位冰山美人歡心,卻被人開口逐客,當即笑容一窒。
“師父,他們是我請上山的朋友。”海蘭嗔道。
“不是我的。”納蘭清妍的聲音仍是不帶一絲感情。
丁壽仰天打個哈哈,“我等今日即便作瞭惡客,可一杯水都未曾飲過便被逐之門外,這難道是黑水神宮的待客之道?”
白色倩影腳步一頓,“好,就讓你們飲上一杯水。”
“真的!師父果然最疼海蘭瞭。”海蘭蹦蹦跳跳地上前挽住瞭納蘭清妍的胳膊。
丁壽輕聲問王廷相道:“子衡兄,你怎麼看這位長白雪仙?”
“不好說。”王廷相搖瞭搖頭。
“試言一二。”丁壽鼓動。
“長白山內,黑水神宮,若所料不差,這位納蘭宮主應是黑水靺鞨遺民,不過……”王廷相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丁壽追問。
“她手中竹簫用料乃是湘妃竹,此竹生在江南,今日卻現北地,這其中……”王廷相躊躇難言。
丁壽接口道:“這位北國佳人其中必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