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房,丁壽左思右想,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可夤夜趕路實在不方便,是否等到明晨,還是拿不定主意。
一陣“篤篤”的敲門聲打破瞭丁壽沉思,長今乖巧地過去應門,進來的卻是老許。
“客官,老板娘看今晚月色不明,怕油燈昏暗,傷瞭您的眼睛,讓小的給您送來一根蠟燭。”老許點頭哈腰的說道。
丁壽扭頭看瞭看外面,今夜卻是一彎新月,再看看老許手中的牛油大蠟,皮笑肉不笑道:“貴店東難得大方一次。”
“瞧您老說的,賓至如歸,是小店應盡的本分。”老許弓著身子退瞭出去,順手將房門帶上。
丁壽冷笑一聲,將老許拿來的蠟燭換上燭臺,剛剛點燃,隻聽“噗”的一聲,一道勁風由窗外射入,將蠟燭打滅。
丁壽斜身急竄,來到窗邊,四下不見人影,窗臺上卻有一張紙團,展開一看,隻有炭筆寫就的四個歪歪扭扭的黑字:燭內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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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萬籟無聲。
山林間突然竄出幾十道黑影,當先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冷峻,向前一揮手,眾人立即從幾面向客棧包抄而來。
此時的客棧內寂靜無聲,幾個和尚都已癱倒在地,桌子上還燃著今夜送來的牛油蠟燭。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萬人迷托著燭臺走瞭進來,掐著柳腰得意地說道:“老娘還以為有多大本事,早知道這麼廢物,何必多此一舉。”
身後跟著的老許恭維道:“小心無大錯,還是老板娘您神機妙算。”
萬人迷走到屋中間,看胖和尚還抱著那個包袱,眼神示意老許,“打開看看,老娘倒要瞧瞧裡面倒是什麼寶貝。”
老許遲疑道:“您不等……”
“少廢話,這裡還是老娘做主。”萬人迷俏臉一繃。
老許搖頭苦笑,走到胖和尚身邊,伸手去拿包袱,誰知剛一碰到包袱,隻見白刃閃動,一聲慘叫響起。
老許的左手齊腕而斷,鮮血直流,他抱著斷腕連退數步,面色蒼白,冷汗淋淋。
“老許!”萬人迷搶上幾步扶住瞭他,再看身後兩名僧人堵住房門,另兩名僧人抽刀在手,而那個年輕的領頭和尚手中刀身正在滴血。
“你們沒有中毒?”萬人迷滿臉驚駭。
小和尚仍舊斯文儒雅,古井無波,淡淡說道:“對我風魔一族用毒,套用你們中土的話說,好比魯班門前弄斧頭,關公廟前耍大刀。”
一聲嬌笑,萬人迷扶著老許靠向墻角,“奴傢技不如人,隻有認栽瞭,不知幾位大師打算將奴傢如何處置?”
“在下原想這幾日與店東相安無事,怎奈天不從人願,隻有將諸位送上黃泉瞭。”小和尚直刀一指萬人迷。
“黃泉路上奴傢沒個相好,恐不能遂瞭大師的意,不奉陪瞭。”萬人迷媚笑道。
小和尚覺出不對,待要上前,隻見墻板一轉,萬人迷二人已不見瞭蹤影。
“八嘎,”小和尚怒道,“所有人統統殺光。”
“哈依!”眾人領命,或門或窗躍瞭出去。
看著榻上仍昏迷不醒的和尚,小和尚長籲一口氣,道:“為瞭吾傢大業,總要有人付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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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鋪上小達子摟著棉被正睡得香甜,房門突然被一腳踹開,驚醒的小達子一見是萬人迷登時嚇瞭一跳,急忙用被子遮住自己要害,“老板娘,你……你……你……,”又結巴上瞭。
“你個頭,別遮著你那二兩肉瞭,老娘沒興趣看,過來幫忙。”萬人迷攙著老許近前道。
“老許怎麼瞭?”小達子趕忙跳下,手忙腳亂的尋東西包紮傷口。
“別提瞭,今天算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兒,栽到傢瞭,倒是害瞭那幾個……”萬人迷嘆口氣,忽然反應過來,“老薑呢?”
小達子正尋瞭條褲子穿上,一聽問話才左右看看,茫然道:“不知道啊。”
“老娘早晚會被你們這些傢夥害死。”萬人迷恨聲道,“待在這裡,別出聲,我出去找老薑。”
剛一開門,便見眼前寒光閃動,扯過門板一擋,“篤篤篤”,隻見三隻四個尖的流星鏢釘到門板上,萬人迷趁這機會,腳尖斜著一點門框,躍瞭出來。
門外一個和尚手中還握著兩隻飛鏢,見人影閃動,便又擲出,萬人迷一手攬住房梁,翻身躍上,飛鏢如影隨形,又緊釘到瞭房梁上。
那和尚見數支手裡劍都沒有打中萬人迷,心中不免焦躁,忽聽梁上萬人迷一聲嬌叱,“操你娘的,跟老娘玩飛鏢,老娘跟你玩個夠。”
和尚一抬眼,瞳孔不覺放大數倍,隻見漫天銀光從梁上灑下,“啊——”的一聲慘叫,沒瞭聲息。
萬人迷輕輕躍下,抖瞭抖裙子徑直走瞭,看都沒看地上被她柳葉鏢打成刺蝟的倒黴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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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辛五郎他……他……”胖和尚跑瞭過來,滿臉驚詫恐懼。
“加藤,身為大和男兒要有泰山崩於前面不改色的氣度,慌慌張張成何體統。”小和尚緩緩睜開眼簾,訓斥道。
“哈依,”胖和尚加藤垂首應聲,隨即說道:“辛五郎死掉瞭。”
小和尚猛地站起,辛五郎劍術不凡,竟然無聲無息的死瞭,一把抓起包袱,道:“帶我去看看。”
羅胖子的房間內空無一人,地上的那個已經不能稱為人瞭,連死人都算不上,隻是一具頂著辛五郎頭顱的骷髏,除瞭那個光頭完好外,身子的其餘部分都被剔成瞭白骨,滿屋的鮮血碎肉,觸目驚心。
“死國亦(厲害),”小和尚的身子輕輕發抖,“不愧是唐邦人物,心狠手辣,更勝我國。”
忽聽外面“噗通”一聲響,似乎有重物從樓上摔瞭下去,二人急忙轉身躍下二樓。
隻見一身青衫的丁壽一手緊鎖住另一個和尚的琵琶骨,一手負在身後,饒有興趣地打量他們二人。
小和尚雙手合十,微笑道:“這位施主,你我打個商量,放瞭小僧同伴,你任意離去如何?”
“這個買賣不劃算,某要是想走,你們難道留得住。”丁壽搖頭道。
“那施主開個價如何,小僧雖說旅途困頓,但此次盤纏帶得盡夠。”小和尚滿面誠意。
“也好,便用那個包袱換人吧。”丁壽吟吟笑語。
小和尚臉色一變,冷聲道:“閣下這是沒有誠意瞭?”
“一個包袱換條人命,二爺好久沒做過這麼賠本的交易瞭,還不見誠意?”丁壽一副委屈樣。
小和尚呵呵一樂,轉對受制的和尚道:“你覺得該做些什麼呢?”
受制的和尚猛一點頭,滿臉堅毅道:“寧死不受威脅。”從懷中掏出一柄匕首直刺自己心窩,登時瞭結瞭自己。
丁壽一皺眉,松手放開屍體,拍拍手道:“這樣的狠角色中原武林很少見,你們到底什麼來路?”
“他們本來就不是中原人,”一陣嘩啦聲響,客棧的門窗全被推開,數十個青衣捕快手持角弓,彎弓搭箭,瞄準瞭客棧內的幾人,一個高大身形矗立門前,朗聲道:“山東提刑按察使司僉事馬昊到此緝拿倭寇,爾等還不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