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拉到墊背,反折瞭本錢,這買賣虧瞭……咳咳……”
安如山咳出幾口鮮血,虛弱地說道。
丁壽歪頭打量著地上的安如山,略微驚詫道:“連遭重擊,安當傢的還能說出話來,實在是命硬。”
安如山斷臂血流不止,背後中的一記六陽絕手更是傷瞭內腑,此時面色蒼白,強自笑道:“刀口舔血的買賣,自然人賤命硬,隻恨沒拉著陪葬……”
方未然冷聲道:“黑虎安如山,你嘯聚山林,作惡多端,今日六扇門拿你歸案。”
“去你奶奶的,要是能平安過日子誰他娘願意當強盜,還不是你們這些貪官污吏逼得,害得老子一傢都不得團圓……”
安如山喃喃咒罵,聲音漸低,昏昏欲睡。
丁壽俯身連點瞭安如山數處穴道,又在他背後靈臺穴打入一道真氣,替他止血續命。
神智漸復的安如山硬氣不減,“要殺便殺,想怎麼折磨老子也奉陪,嘶——”
丁壽不等安如山說完,毫無征兆地將他臂上秋露拔出,疼得這廝倒抽一口涼氣。
“錦衣衛要收拾你,手段定是花樣百出,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識相的配合些,爺們一定給你個痛快。”
一樣的話片刻前安如山還對丁壽說過,此時情勢逆轉,實在是莫大諷刺,正在照顧卓不群的竇妙善輕聲一嘆:好快的現報。
安如山沉吟一番,點頭應允。
“宇內七兇其餘人都藏身何處?”丁壽沉聲問道。
安如山輕輕吐出幾個字,聲音虛弱得丁壽也聽不清楚。
“你說什麼?”丁壽將耳朵湊近。
“呸!”一口含血的濃痰突然直噴到面前,丁壽猝不及防下,偏頭一閃,雖是躲開大半,還是在臉上沾瞭幾絲血沫。
安如山大聲嘲笑道:“你以為老子和你們這些狗官一樣貪生怕死,不講義氣,想讓大爺出賣兄弟朋友,別做夢瞭!”
站起身來,丁壽用袖子蹭凈臉上口水,狠狠點頭道:“好,有種,二爺今兒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義“。”
四顧周邊俘獲嘍囉,丁壽喝問道:“官銀藏在何處?”
被俘的眾嘍囉面面相覷,低頭不言。
踱步到一個黑衣嘍囉身前,丁壽道:“你說。”
“說你娘……”聲音戛然而止,丁壽扭斷瞭他的脖子。
“你呢?”丁壽又走到下一個嘍囉前,冷冰冰地問道。
那名嘍囉被嚇得面色發白,身子不住顫抖,卻還是咬緊牙關,噤口不言。
丁壽沒問第二句,地上又多瞭一具屍體。
竇妙善心中不忍,開口欲勸:“丁大哥……”
“竇師妹,此間賊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殺之不惜,不必枉做好人。”安如山那一隻胳膊雖未擊實便被丁壽及時斬斷,拳上氣勁還是讓卓不群受瞭內傷,玉面郎君恨意正濃,一張嘴就堵住瞭竇妙善的所有話語。
想想進洞來一路所遇,竇妙善也知卓不群所言不虛,隻得硬起心腸扭頭不看。
走到第三個人身前,沒等丁壽說話,那人已經跪瞭下去,“大人,小……小人想說,可我真的不知道啊!!”
“那你就是沒用瞭。”丁壽聲音蘊含無盡寒意。
“我……”嘍囉隻來得及說出生命中最後的一個字。
丁壽環顧餘下的黑虎寨嘍囉,“本官懶得問瞭,誰說出來便可活命,名額隻有一個。”
“小人知道”,“小人願說”,聲音未落,便有七八人跪倒在地,幾乎同時搶聲,七嘴八舌亂成一團。
“可本官隻要一個人就夠瞭。”
場面短暫僵住,突然一個嘍囉將身邊跪著的同伴撲倒,瘋瞭一樣撕咬,其他人若有所悟,也開始廝打起來,戰事方息的洞內再度殺聲四起,慘烈更勝剛才。
看著手下兄弟的瘋狂舉動,安如山閉目長嘆,“好瞭,你不用逼他們瞭,老子帶你們去尋。”
示意軍卒上前扶起安如山,丁壽笑指互相扭打的嘍囉們,“義氣?”
安如山緘口不言,跌跌撞撞地向一處角落行去。
丁壽帶人跟上,一名錦衣衛悄聲道:“大人,這些人怎麼處置?”
厭惡地看瞭那些嘍囉一眼,丁壽道:“還站著的交給新安衛按律處置,剩下的雜碎活著也是臟瞭地方,直接料理掉。”
隻拐瞭幾個彎,行瞭百餘步,便來到瞭另一處小山洞,洞內整齊羅列著數十個大木箱,箱上封條還未揭去。
“除瞭被偷去的那隻箱子,其餘的都在這裡。”安如山雙臂受創,隻用下巴示意。
“安寨主沒清點一下?”看著封條,丁壽扭頭問道。
“在漕船上早點過瞭。”安如山道。
“你們三個去龍王門尋船後,沒再清點一番?”丁壽繼續追問。
“一直有人看守,從沒離開過漁村,還有什麼可點的。”安如山不耐煩道。
丁壽嘴角微翹,“待會兒有驚喜,安寨主拭目以待。”
輕輕揮手,官軍一擁而上,將箱子封條全都揭開,打開箱蓋,白花花的官錠在火把映照下發出誘人的光澤。
一幫官兵的眼睛都被銀子晃花瞭,明知這些銀子都是朝廷的,與己無關,還是恨不得多看幾眼,連尾隨而入的卓不群與竇妙善瞬時間也不禁瞳孔放大,聲息漸粗。
“把箱子全部推倒。”丁壽突然下令。
“丁帥,你這是……”方未然不解。
官兵們雖然也不明白意義何在,卻還是老實地執行上命,“咕隆咕隆”聲中,一口口大木箱倒扣在瞭地上,銀錠四散滾出,隨後眾人便被眼前景象驚呆。
除去少數官銀,箱子內大部裝入的皆是磚頭瓦塊,散落一地,沾染瞭泥塵土灰的銀錠霎時間光澤都暗淡瞭許多。
“這……這是怎麼回事?”竇三寶張口結舌,指望方未然能給個解釋,“方捕頭,您倒是說句話啊!”
方未然同樣睜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怎會如此?怎會如此?”
比他們更不堪的卻是此間主人,安如山撲倒在地,用那隻僅存的傷手來回翻看,喃喃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銀子呢?我的銀子呢?”
“唉——”丁壽嘆瞭口氣,“安寨主,你以誠心待人,旁人卻未必會如此待你。”
“怎麼回事?你說!”安如山狂吼道。
“還能怎麼回事,您幾位出面尋船,人傢趁機偷梁換柱,把銀子掉瞭包,而後各走天涯,您又不知人傢根底,上哪裡找人去。”丁壽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他們的來路龍老大知道得一清二楚,難道他們不想活瞭!?”安如山激動萬分,傷口再度迸裂,血流不止。
“那就看貴幾位是否都是一條心咯……”丁壽的笑容意味深長。
“不,不會的,老大不會坑我們的。”安如山喃喃自語,頹然坐倒在地。
“現在本官就教教安寨主這個”義“字該怎麼寫,拆開便是”我是羔羊“。”丁壽極為得意,笑道:“安寨主義字當先,因為是兄弟所托,對合作之人也松瞭戒備,堂堂江東猛虎而今成瞭待宰羔羊,還在這裡等著人傢上門分金,真是可笑可憐!”
安如山垂頭喪氣,自語聲已不可聞。
“在江畔漁村時我便有些奇怪,殺人滅口雖需掩埋,但推倒土墻卻又顯得欲蓋彌彰,而且被推倒的墻磚似乎少瞭許多,當時還未想明白,直到那兩個傻孩子冒死偷瞭你們一箱銀子,所得不過數百兩,就知道你和他們一樣上瞭惡當,隻不過你的”當“更大一些。”
安如山還是不發一言,呆呆垂坐,丁壽也不惱,循循善誘道:“安寨主而今已入羅網,若還想出這口怨氣,唯有將七兇其餘人等的下落告知與我,由本官代勞,你看如何?”
安如山不聲不響,丁壽警覺不對,伸手一推,如山一般的身軀軟軟倒地,瞭無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