媸妍也冷笑,“你似乎太胸有成竹瞭,可惜啊可惜,便宜爹走的那天,因為太愧疚,把《陰陽玄鬼大法》留給瞭我,這你卻不知吧?你偷雞摸狗順走的那些,不過是邊角料,而我會的,你卻未必會!”
沈玉蘿臉色一冷,“這個老傢夥,竟然將這東西給瞭你!”
她面上笑的如哭一般:“死鴨子嘴硬!我倒看你今天怎麼過!”
媸妍仍然不忘刺激她,“隻不過別怪我沒提醒你,也不知你女兒那麻木的身體到底有過魂魄沒有呢。”
沈玉蘿氣的面色發青,手指如穿針引線,在木偶線上勾勾纏纏,那四十九名少女頓時兇狠無比,仿佛不要命般攻向媸妍。
媸妍此時已經顧不上不傷害她們,隻能揮招擊退潮水般的傀儡少女。
而沈玉蘿顯然沒準備袖手觀戰,她亦是狠辣更勝方才。
可惜,媸妍的內力能沖破玄石陣,又怎會擺脫不瞭幾個少女?
下定瞭決心,她不再手下留情,近身的少女都被她拍的吐血甚至背過氣去,沈玉蘿硬拼瞭一會,發現即使仗著人多,依然沒法子糾纏住她,不由驚疑道,“你是哪裡來的內力?”
她似乎想明白什麼,不由鄙夷道,“年歲不大,竟是個小娼婦,也不知吸瞭多少男人的功力,如此陰狠,你早晚要遭報應!”
媸妍不由笑出聲來,“真是可笑,你也配嘲笑我?我行的端正,豈會跟你相同?”
“自然有男人願意傾囊贈與,像你這等沒人愛的老妖婆,怎麼會明白什麼叫愛?”
她習慣性的摸向胸口,神色冷淡自若。
無論田單也好,瞭塵也罷,終究化作一捧汐砂,天大地大,再也無那一人瞭。
“你!”
太陰這輩子最惱心事,莫過於兩件,一是愛人,一是女兒,眼下媸妍句句戳中她的心窩。
她招式更加毒辣,恨不得招招讓媸妍死!
媸妍招架間,猶豫的看向四周的少女,心道,書中說過,要破玄陰邪術,便要剝繭抽絲,挖本溯源,除非她脫身離開這裡,或者揮刀斬亂麻,將那些少女剝皮抽筋,將裡面的絲線剝出來。
她苦笑著看瞭看困住自己下盤的天蛛絲網,怪道剛才老妖婆賣瞭個破綻把她引到火圈中央,就是留瞭後著吧。現在隻憑上身招架老妖婆,已經是勉力而為,老妖婆每每避開她內力之處,就是為瞭把她拖在這裡。
解開天蛛絲網並非難事,打敗沈玉蘿也並不新鮮,難的是這兩件事同時進行。不得不說,沈玉蘿埋伏到現在才現身,也算是看過瞭她的身手看人下菜。
她一時要抵擋,哪裡分得出手去解開。
她閉瞭閉眼,拿定主意間,太陰卻窺破她想法,突然淒厲一笑,伸出長長尖甲,將木偶絲線全部扯斷,竟是絲毫不準備給她喘息的時間。
隻見四周的少女突然停住動作,圍坐在媸妍外圍,渾渾噩噩舉起白燭,點向自己的潔白衣角。
她這時要將四十九人剝皮抽筋,估計難免虛脫。不過,想起方才仁慈誤事,她終究眼裡染上血色,下定決心。
別人死總好過自己死。
眼見就要月上中天,周圍一個個火人獻祭,媸妍手下毫不留情:罷瞭,你們要活祭,還不如讓我這把刀送你們解脫!
彎刀“刺啦”幾聲已經破開幾人手腳肌膚,抽出絲線,那幾人哀嚎一聲,沒瞭聲息。
周圍的其她少女似乎被鮮血慘象驚得身子一定,就要從中醒來,可是在太陰的猛烈操縱下,依然掙脫不得,不受控制的點燃自己。那明明已經意識到是陰謀卻抵擋不得的面容個個如此扭曲。
“娘……娘……”
“娘……娘……”
“娘……娘……”
這幽遠的呼喚聲越來越近,如在天際,卻又傳到耳畔。
那群混亂瘋狂的少女突然默默分開,從中走出一個跟她們穿著一樣的少女,慢慢而迷茫的向沈玉蘿走去,臉上毫無表情和生氣,隻會如初生嬰兒懵懂呆滯,“娘……娘……”
她雙目晶瑩,走近看呆的沈玉蘿,伸開雙臂,腳下磕磕絆絆,仿佛不會走路,就要摔倒,“娘……娘……”
終於歷經磕絆,走到身邊,輕輕抱住她,怎麼也喊不夠,“娘……娘……”
她眼眸清澈見底,隻本能的抱住沈玉蘿,像是不知事的女嬰,除瞭“娘”那一個字,再也不會說旁的話。
沈玉蘿驚喜若狂,抱著她的雙臂劇烈顫抖,“我成功瞭!我成功瞭!我女兒回來瞭!”
月亮已經高高懸空,時辰正好!
月光傾瀉而出,同幽幽火光交織一片。
她再顧不得火堆中不知死活的媸妍,一把緊緊抱住少女,渾身顫抖。
少女輕拍她的後背,一邊極為溫柔的喚著“娘”仿佛不願停止。她表情怔忪迷茫,除瞭雛鳥般的擁抱和呼喚,再也不會別的什麼。
一柄長劍從她胸前慢慢穿過,透過胸口,血跡淅瀝而下。
沈玉蘿仿佛渾然不覺少女握劍的右手和穿心的疼痛,依然死死的抱著她,“我兒……你回來瞭……真好……真好……”
“你回來瞭……你回來瞭……”
她眼神漸漸渙散,笑意迷茫僵硬在嘴邊,“就算……騙騙我……也好……”
少女見她死透,掰開她抓死的雙手,一把抽出長劍,心頭血飛濺三尺,澆灌瞭一地沙土。
她一把揪起瑟縮的孫玉龍,“快用沙土滅火!”
一把將沈玉蘿手中的木偶扔進火中,親手燒瞭。
那些少女仿佛大夢初醒,驚恐交加,尖叫出聲,一個個在地上翻滾起來。
媸妍雖則沒事,卻被火圍的險些脫水,眼見少女為她周圍撒上沙土,媸妍才用銀針挑起下盤絲網的死結來。
少女跪地,頭低的死死的,“主上,屬下……救駕來遲。”
媸妍淡淡道,“別告訴我,你早知這是一場陰謀,所以聯手和孫玉龍演瞭一手好戲。”
蒺藜磕頭,“我……我不知道。”
她以為孫玉龍隻是想得到媸妍的身體,所以想給她一個小小的報復,讓她知道,不是一切盡在掌控之中,高高在上,翻手左右她人的命運。
但是她走瞭之後便後悔瞭,她跟瞭回來,正好聽見沈玉蘿與媸妍照面那些話,她聽瞭始末,想起自己近似的容貌,便混入那些少女之中,等到這時才等到機會。
早在她們自燃之前她已經打昏瞭一個,所以,根本不用擔心陣法啟動。
她為人沈悶,再也不肯解釋一句,媸妍聯系前後,卻多半猜的出來,她嘆瞭口氣,“你恨我,因為我沒有一開始就出手救你,我放任你被人蹂躪,又放任你愛的人看到你不肯承認的事。”
蒺藜拼命搖頭,眼淚一顆顆落在沙子上,哽咽道,“不,我不恨,我不恨瞭。”
媸妍輕輕笑瞭笑,“你恨我也沒有錯,我們本來就是互惠,我之所以救你,不過是因為我要救的,就是那樣像一棵蒺藜的你,而不是原來隻是野草的你。”
她擦瞭擦額頭的虛汗,“你走吧,你自由瞭。”
蒺藜堅定的用滴血的劍支著身體,迷茫道,“自由?不……我不走……”
“去找楚荀吧。”
“楚荀?”
蒺藜無意識的重復著,想起在蓮華閣之後的一幕幕,閉上瞭雙眼,所有經歷過的事都鏡花水月一般在眼前浮現,她原以為,這一切都是被迫給她的,她不想要的,可是現在卻突然發現,已經有那麼多割舍不掉瞭。
她再次睜開澄澈的雙眼,面前已經空無一人,媸妍已經不見瞭,她,不想見她。
蒺藜擦瞭擦眼淚,清秀的臉已經是恢復往日的鎮定寧靜,“閣主不在,我自然要盡該盡的本分。”
她看向剩下的少女,那些少女自焚之時曾因為媸妍的殺戮喚起強烈的意識抵抗,因為抵抗太激烈,現下劫後餘生,已經基本喪失瞭記憶,躺在地上惶恐的看著這個來歷不明的清冷少女。
除瞭燒死的,還有被媸妍殺死的,隻剩下十餘人,或重傷,或輕傷。
“你們可願加入蓮華閣?”
解決瞭那些少女,她又看向已經快瘋的孫玉龍,一把拽起他,“跟我走。”
孫玉龍灰頭土臉,吼道,“喂!喂!你要帶我去哪?”
蒺藜冷冷道,“她們燒傷成這副樣子,已經不適合回傢瞭,龍霖這樣的地方,夫傢娘傢,都將沒有她們容身之處。”
孫玉龍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她們不能回傢,難道我要養著她們?”
蒺藜冷哼一聲,“你還是先想想你自己吧!”
再也不和他多說,一路揪著他,帶著那些少女又一路走到忠義侯府,放飛信鴿通知宋玉卿和杜皓然緊急來此。
不管怎樣,沒有媸妍,她都不會活下來,都無法復仇,媸妍走瞭,她要彌補她曾經的背叛。
媸妍一身虛汗,應付瞭幾個陣法,她已經大傷元氣,又跟沈玉蘿在炙烤中打鬥瞭一場,加上幾天不眠不休,精神已經枯槁。
想起蒺藜,她始終有些傷心。她從來是把她當做另外一個自己一樣對待。
她搖搖晃晃,破佈條掛在身上,在月亮下茫然向西走著。
他笑意盈盈的看著她,笑的好像升起的暖日,“你終於來瞭,阿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