媸妍解除瞭情蠱,再無心痛之癥,杜精衛恨不能立刻同她行周公之禮,隻是他天性還算克制,又不願唐突瞭媸妍,勢要給她一個完美的婚禮。上輩子至今不知忍瞭多久,也不在乎這一時。
他原本想要拿下天下再給她鳳座,可是他實在是等不及許多年瞭,又被皇帝圈禁在此不得離開,他隻能在仙侶城內為她營造一個盛大婚禮。
因為情蠱已解,婚禮提前許多,媸妍隻剩下十來天來備嫁。門上傳來輕輕叩聲,她打開門,隻見門外站著一個青衫姑娘,清秀絕倫,滿目仁愛,令人見之心喜。
青衫姑娘捧著一個托盤,托盤裡放著一套鴛鴦繡枕。
“奴婢是城主大人的婢女,喚作李氏慧心,主母喚我慧娘就好瞭。”
她看向媸妍,滿目欣喜和驚訝,“姑娘果然是好容貌,叫人自慚形穢……”
媸妍目光從她的衣著和面孔打量瞭片刻,移開,綻開一個微笑,“慧娘找我有什麼事?”
李慧心笑道,“是公子說不要拿這些瑣事打擾您,但奴婢想,還是要姑娘過目一下,看看這花樣好不好,奴婢好做更改。”
媸妍點頭,捧起繡枕輕輕嗅瞭嗅,“這是熏瞭什麼香?真好聞。”
李慧心道,“並不是熏香,大概是奴婢手笨,染上瞭奴婢身上的百草香。”
媸妍善解人意的點點頭,“辛苦慧娘瞭。我出嫁那天,還要多多仰仗你瞭。”
她的宮人都不在身邊,到時伴嫁喜娘就隻有這一個瞭。
李慧心喜不勝收,“那真是姑娘賞賜,慧娘不勝榮耀。”
重新關上門,媸妍盤膝打坐,直到深夜。
身體裡那一絲阻塞終於勉強消失,感受到停滯的功力再次運行,她終於長呼一口氣,收功。
如果不是李慧心今日送來繡枕上的香味,她還不會感覺到自己的異狀,自己的武功竟然不知不覺被封住瞭內,還一無所知,這實在是蹊蹺至極。
李慧心是來提醒她的嗎,為什麼這麼好心呢?
媸妍嘴角不由勾起一個奇異的微笑。
當她對周遭產生瞭懷疑之後,她的五感便格外敏銳,果然,註意到一些平時所無法註意到的細節。
譬如,她半夜跟蹤佐雲霏到瞭郊外,竟然看見這樣一幕。
“離主大人,事情已經辦妥,我們駐守朝中的官員已經向皇上暗示瞭邊城隻認城主不聞皇帝之事,而城主婚禮之後,皇帝更是會由那些商人之口知道這裡的富庶,要不瞭多久,皇帝便會要求召回城主,另換他人,到時,便是他們兄弟二人鶴蚌相爭之時。我們魅離多年籌備的人馬可以和弒劍閣從民間江湖兩相呼應,便可趁機……”
西川道人冷笑,“到時,隻要天下相爭,帝王星昏暗,主公派人散佈瘟疫,使王氣殆盡,我再佈下紫微陣,便可將龍霖一舉拿下。”
佐雲霏沈默瞭片刻,聲音有些嘶啞,終於道,“知道瞭,我會控制好蓮姑娘,借她與定蒼的勢力,必定可添助力。”
他們又說瞭什麼,媸妍終究沒有心思再聽,她隻知道,那個會一夜守衛她到天亮的忠誠少年,那個銀戟小將,原來也不過是一個局。
而她更多的憤怒是,他的身份給她帶來的困擾,如果是這樣,他就是她一切仇恨苦難的開始!不可饒恕。
她幽魂般回瞭房中,竟是想來想去,一夜無法入眠。
這夜,媸妍對外宣告武功進入瓶頸,閉關幾天。
她連夜輕功快馬飛奔回瞭中原,去弒劍閣找上瞭赤蝮。這是她從佐雲霏話語中聽到的有用信息,沒道理不用。
她將赤蝮堵在房中,逼近他,手在他鬥笠前停住,“陳僑,讓我看看你吧。”
陳僑渾身開始顫抖,僵硬而緩慢的取下瞭鬥笠,手猶豫瞭一下,解開瞭面具,看著媸妍,如遭雷劈。
媸妍感慨的嘆息,微笑,“是,我的確就是甘草,我不相認,是因為我與過去有瞭溝壑之別,不想再卷入過去,也不想成為過去人的負累。”
亦不想過去成為她的負擔。
陳僑看著她,良久,他從來沒有想到他再次看到甘草的時候,可以這般平靜,但是他就是這麼平靜,她的樣貌變得絕美而認不出一絲影子,她的氣勢有一種不自覺的高高在上和冷漠狠厲,讓他想要擁抱都手足無措,她已是那般遙遠,就像她說的,溝壑之別,他甚至懷疑,就算是同一人,這還是他心心念念要找的那個甘草嗎?
他不由低瞭頭,看著自己手中的長劍。物是人非,堅持不知是否還有意義。他為瞭她而開始,卻不知要以什麼理由停下來瞭。
媸妍走近,握住他的手,“眼下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向你求證,你們的離主是誰,可能告訴我?這事關我要復仇的大事。”
陳僑怔瞭怔,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我並未見過他的真面目,他總是帶著面具,但我記得他的武器,是一把短戟,當初我哥哥還差點用那柄短戟自廢一臂,才換瞭我。”
他說完,才覺察媸妍提到瞭復仇,想必她確實吃瞭不少苦頭,才會變成這樣,心中又好受瞭許多。
媸妍點點頭,“我知道瞭。”
她又道,“我也見過瞭陳大哥,他過的很好,隻是我……沒同他相認,你們現在也好好的,我慶幸你們過著平靜的日子。隻是……阿僑,弒劍閣終歸是殺戮太重,還跟魅離上下從屬,你能走就走吧……”
陳僑突然說道,“其實大哥最喜歡的,就是在山裡時我們隱居的日子,我曾經有過抱負,直到後來才慢慢明白大哥的苦心。”
他頓瞭頓,“我們出來,都是為瞭找你,從來沒有中止過。”
媸妍心中動瞭動,眉目柔軟下來,抱住瞭他,不知該說什麼。
陳僑猶豫再三,回手抱住瞭她的腰肢,那種陌生的感覺無一不在提醒他,這不是他們的甘草,她不需要他們的保護。
他不願承認,大著膽子,咽瞭咽口水,突然捧住她的臉龐,啃吻下去。
媸妍一呆,被他一個翻身,壓在瞭榻上,他緊張的盯著她,不放過她一個表情,嘴唇越來越近,跟她呼吸可聞。
“不要……”
媸妍不忍責怪他,卻也做不出逾越之事,她側開唇角。
陳僑愣瞭一下,破釜沈舟般在她高聳上揉捏,隨後扯開她的衣襟,埋頭其上,下身的昂揚牢牢抵住她的濕潤,蠢蠢欲動,蓄勢待發。
“不行瞭,阿僑!”
媸妍抗拒著,用手去推他,陳僑就像他們初次那夜一般,粗魯無禮的撕扯她的衣衫,想要強行進入她的身體。
“夠瞭!阿僑!”
她明白他不肯聽,終於帶上內力將他甩開在地。
陳僑怔瞭怔,理好衣衫下擺,苦笑瞭兩聲,“是我強求瞭。”
媸妍嘆息,“阿僑,聽我一句,不要再為離主做事瞭。”
陳僑點頭,“你的話,我向來是肯聽的。為你赴湯蹈火,陳僑也不會猶豫。”
他不去看她的背影,“隻是,他若是害過你,陳僑亦不會置身事外。”
待媸妍回到仙侶城,走近她的房中,隻聞房中一股血腥味。
推開門,所有近身侍候她的侍者都倒在血泊裡,死去多時。
杜精衛坐在裡面的太師椅上,聽到響聲,聲音陰沈,“沒找到嗎?那你也去死吧!”
說著,衣袍一動,長劍飛刺過來。
媸妍彎刀一抹,長劍鏗的一聲飛出去埋入地中,“是我。”
杜精衛冷笑,陰陽怪氣,“你不是走瞭,不要我瞭嗎,為何還要回來?”
媸妍皺瞭皺眉,沒有說話。
似乎是覺察自己的不妥,杜精衛微微一頓,嘆瞭口氣,“我在你房中等瞭三天兩夜,你知道,我比誰都期待這個婚禮。”
“我以為你走瞭,拋下我瞭,以前你還隻有我一個,現在你卻有那麼幾個男人,我……”
他說的媸妍心中一片內疚。
“隻要你回來,就好。”
他狠狠抱住她,像要把她跟自己身體揉在一起,“求你……別離開我……別再出走……你想要什麼……我都給拿到眼前……好不好?”
媸妍不忍,“以後不要再隨便殺人瞭。”
杜精衛不該是這樣的,她保留的那份記憶裡,他是那麼溫潤如玉的一個人。
“我答應你。”
他生怕她離開,死死的牽住她的手。
三日後,婚禮終於能如期舉行。
媸妍默默看著桐花鏡中大紅的自己。盛裝之下,一點都看不出芮蓮的影子。
她任由慧娘為她用口脂抹唇,用胭脂妝扮,用粉黛描畫,妝定,她小指勾起一抹胭脂,在她唇角輕輕一點,“成瞭。”
媸妍驚奇,眉梢輕點,“為何要點胭脂豆?”
慧娘道,“烏蘭男男女女於情愛婚姻上非常自主熱情,因此烏蘭的姑娘但凡有瞭心上人,都會在唇上點一滴胭脂記,熱情的小夥子便不會騷擾她們。”
她又好心解釋道,“主母入鄉隨俗,城主大人看到你將他放在心上,會高興的。”
媸妍好奇的看著慧娘秀美的臉龐,“慧娘如此可人,不需要點嗎?”
慧娘溫柔一笑,“城主府上下嚴明,奴婢豈敢與人有私!”
媸妍見她抗拒也不再好奇,隻喚她起來為自己梳頭換衣。
杜精衛攙著她的親娘上瞭花車,遊城一圈,在城民的歡呼聲中,將媸妍摟入懷中,一刻也不肯分開。
花車馳回歸來築,杜精衛突然對媸妍粲然一笑,將她抱在懷中,雙腿輕輕在花車上一踏,兩人已經仙人般向閣樓頂層的新房飛去。
嶽小川滿身灰塵,千裡單騎趕瞭回來,滿眼血絲,神情潦倒,站在城外沙土之中,看著仙侶城中那對合抱飛入高塔的仙侶,耳邊的歡呼聲似乎都跟他無關瞭。
他呆站瞭許久,突然揪緊瞭韁繩,絕決轉身,馳馬飛奔,揚起一陣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