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聊瞭一會,宋萍問道:「秀雲,這幾年村裡經濟怎麼樣啊,我怎麼感覺村子裡和幾年前一樣呢。」
「哎別提瞭。」孫秀雲嘆瞭口氣說道,「換瞭好幾個村主任,上任的時候說的好好的,可是一當主任每天就知道和鎮領導喝酒賭錢,什麼都不管。百姓們都罵死瞭,可沒辦法啊。」
「村上就沒錢嗎?」宋萍問道。
「有啊。」孫秀雲說道,「村裡要修路,裝路燈,修下水道,搞綠化,都要花錢,現在村裡沒有義務工瞭,再像過去那種村民自力更生不現實,現在都是集體出錢,雇工幹活。」
根據孫秀雲的說法,村集體的收入有好幾塊,第一塊是上級撥款補助,每年東流鎮對西流村辦公運轉,人居環境整治,扶貧幫扶給與資金補助,這一塊基本上是按人頭走,人多的多發,人少的少發,西流村是人口小村,所以比較吃虧。第二塊是承包地發包,西流村屬於集體的承包地,荒山,灘塗,林地等資產,通過公開發包的形式,每年收取承包費,這是絕大多數農村集體收入的來源。還有就是集體資產出租,比如屬於村集體的資產,比如廠房,土地,窯廠,樓房,村辦企業等,通過出租給他人經營,按年收取租金。西流村沒有村辦企業,也沒有人來投資,畢竟這裡靠近山區交通不便,所以這塊基本上等於沒有。然後就是場地管理費,比如很多位於交通樞紐的村莊可以開發停車場,農貿市場,集貿市場,專業交易市場等公共服務場所,通過收取場地管理費,也能成為村集體的收入來源。此外還有村辦企業或者合作社,占地補償款以及捐款這些收入來源,不過對於西流村來說也都是個空白,之前有一個石膏礦,最近也被鎮上給關停瞭,說是安全檢查有問題。
「看來想要富還是要修路啊。」宋萍嘆瞭口氣,深有感觸的說道,「沒有好的交通條件,別人想投資都不敢來,沒人來投資,村裡就沒錢,更加修不瞭路,成瞭惡性循環,太難瞭。」
眾人都沉默瞭,劉艷是人民教師,白曉艷是KTV老板,馬軍是學生,都沒有真正在農村的體驗,對此也提不出什麼好辦法,貧窮有時候真的無能為力。
馬軍心中感嘆,難怪母親經常說自己不好好讀書,將來就要回村種地受窮,果然如此啊,自己必須要好好學習瞭,爭取考上大學才能出人頭地,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到時候想幹多少女人就幹多少女人。哈哈……
與此同時,一個中年人走進到西流村很偏僻的一條山路上。一輛小面包車直接開到瞭山區的一條山道上面,此時,山道上已經聚集瞭不少人,路中間正有一群人手裡拿著一份材料議論紛紛,材料的內容就是:「打倒西流村委會。揪出腐敗分子。」外面還打著橫幅「抗議縣政府的荒唐舉措,換我河山。」
中年人一到這便停下來,看向這些山民笑呵呵的說道:「大傢好啊。你們在看什麼東西。」
這些村民看到瞭迎面而來的中年人,隨即便都停瞭下來,疑惑地看著。這些村民也知道這是政府的人來瞭,一個個立即把目光對準瞭中年人。隻是卻沒人說話,都互相看著對方,大傢都保持著沉默。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時間對準瞭中年人。中年人自然是縣委常務副縣長宋楚河瞭。
宋楚河微笑著直接走到瞭村民的面前,開口說道:「你們好,我是古縣副縣長宋楚河。我前幾天接到瞭通報,說你們在這裡抗議,對村委的舉措有不同意見。所以我便召集瞭縣委縣政府相關部門的負責人與我一道過來看看你們,瞭解一下你們的真實想法,另外,也希望能為你們排憂解難」。
宋楚河的自報傢門以及非常客氣的一番話直接讓這群氣勢洶洶來的村民剎那之間給呆住瞭,他們一時之間還真的搞不清楚到底該怎麼辦。宋楚河見眾人沒有說話瞭,便又指瞭指人群舉著的橫幅說道:「你們橫幅上面寫的字是你們的真實想法還是隻是為瞭引起有關方面的註意呢?如果說隻是為瞭引起有關方面的註意,那麼現在我以及古縣政府個職能部門的負責人都已經過來瞭,所以這橫幅是不是可以撤瞭?」
沒有人說話,大傢依然保持著沉默。「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麼我首先代表古縣政府向各位道歉,先不論你們說的是不是言過其實,隻要你們有這種想法那就說明是我們的工作有做的沒有到位的地方。不過,對於你們說村委欺壓老百姓、砸你們飯碗這件事我們還是要現在論一論的,所謂理不辨不明,剛好今天現場有這麼多的群眾在,另外縣裡的幹部也有不少,我們可以在這裡好好說一說,是吧?」
「宋縣長,我們村幹的好好的,政府為什麼要把以前的村長換掉?又為什麼要把村上的石膏礦給停掉呢。」其中一個黑乎乎的中年男人站出來說道。
宋楚河笑瞭笑,問道:「這位老鄉,你是在石膏礦工作的工人是吧?」
「是,我是莊稼人,莊稼沒收成,根本養不活傢,我在石膏礦工作有一筆錢可以補貼傢用」中年男人立即說道。
宋楚河點點頭,隨即又問道:「你是從什麼地方知道政府把你們石膏礦關停的呢?另外,你能否告知我們你石膏礦的名字呢?」
一聽要報石膏礦的名字,男人有點猶豫瞭,這時,在宋楚河周圍已經圍瞭幾個扛著攝像機的記者,此時正在一刻不停地拍著。宋楚河看出瞭男人的猶豫,便笑著說道:「你不用怕,我們今天過來是為你們排憂解難來的,所以你不用有什麼顧慮。你不說石膏礦名字我們怎麼能知道這個石膏礦是不是真的被政府關停瞭呢?」
男人猶豫瞭一下,然後還是說道:「利民石膏礦」
宋楚河點瞭點頭,轉身對身後的人說道:「這位老鄉說利民石膏礦被政府關停瞭,你們各部門都立即查一查,是不是有這麼回事,牽涉到你們哪些單位」
隨即幾個相關的部門便拿著資料開始認真的對起來。幾分鐘後,幾份資料遞到瞭宋楚河的手裡,宋楚河認真地看瞭一遍,隨後笑著,然後對著男人說道:「關於你前面問我的問題,我也提出兩個問題。第一,就是你說的幹的好好的。我想問一下這位老鄉,你們石膏礦真的幹的好好的嗎?當然,你現在能夠站在這裡說明你確實是幹的好好的,但是真的是每個人都在你們石膏礦幹的好好的嗎?我想,有很多你的同事已經沒有辦法像你一樣在這裡好好地站著瞭吧?我這裡有一張表,上面統計瞭近十年來各大石膏礦發生安全事故的傷亡人數,其中,關於你們利民石膏礦的傷亡情況是這樣的。十年來,利民石膏礦總計發生礦難七次,總計死亡人數達到五人,受傷人數總計達到十三人。這說明什麼?說明你們利民石膏礦每兩年都有一個人因為礦難事故死亡,每一年都有一個人以上因為礦難事故受傷。你覺得你們真的是幹的好好的嗎?」
宋楚河洋洋灑灑地說著,現場的攝影機認真地對準著宋楚河,很多報社記者不停拍照,有的不停地在本子上記錄著。
「這是我對你的問題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我還有第二個問題,那就是你說的,為什麼要關停這個石膏礦,你是這麼問我的,我也問你一個同樣的問題。政府為什麼要關停你們利民石膏礦呢?整個東流鎮大小石膏礦很多,但是,並不是所有石膏礦現在都被政府強制進行關停,有很大一部分的石膏礦依舊正常營業。譬如長濟市其他縣的很多石膏礦。政府為什麼偏偏就要關停你們利民石膏礦而不是他們呢?」
宋楚河接著繼續慢慢地說著,他的眼神隨著他的話語開始慢慢的犀利起來,刺得被他看著的人根本就不敢抬頭來看他,一個個都低著頭聽著宋楚河在說話。
「我這裡有一份單子,是各部門對於東流鎮所有石膏礦檢查的結果,其中關於利民石膏礦的不少。我現在就來和你們說一說政府關停利民石膏礦的原因吧。經過檢查,我們發現利民石膏礦存在以下問題,經營許可證已經過期達到一年之久而且沒有進行相關的補辦手續,另外,經徹查,利民石膏礦歷年來總共偷稅漏稅達五十多萬元。」
沒有人說話,很多人露出不安的表情,宋楚河放緩語氣說道:「還有,經過勞動部門的走訪,我們發現利民石膏礦有拖欠工人工資的行為。還有最為重要的一點,經過安全部門的檢查,利民石膏礦與之生產相配套的安全措施幾乎沒有,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出現瞭我前面說的那麼多的傷亡。這樣的石膏礦,如果我們不對它進行關停責令其限期進行整改那就是對所有老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不負責,對國傢的商業秩序不負責。我們古縣政府,在做所有決定的時候都是根據國傢出臺的政策法規在執行的,我們所有的行為都有法可依、有理可詢。現在由工作人員向他們解讀一下我們國傢對於石膏礦的相關法令法規」
一個工作人員點瞭點頭,接過旁邊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厚厚一疊資料,從裡面抽出一份開始念著。雖然此人幹這個也不是第一次瞭,隻是這一次這個工作人員也稍微有點緊張,因為周圍不但圍滿瞭人,同時,還有無數的攝像頭對著自己。宋楚河本來想那根煙出來抽,但是看瞭看周圍那麼多的老百姓和攝像頭,沒有辦法,為瞭維護自己這副縣長的形象他隻能忍著瞭。
宋楚河看瞭看在眾人沒註意的情況下上瞭大巴車。宋楚河坐在位置上,拿出一根煙點上,然後慢慢地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道:「你等下去找鎮長,讓他想辦法弄清楚今天這一出的幕後人到底是誰,公然抵抗政府、擾亂公共秩序,他們也太無法無天瞭。為瞭自己個人的一己私利可以罔顧其它人的生死,這種無良商人必須得到重處。」
等到工作人員離開,宋楚河閉上眼睛默默沈思起來,最後想到瞭馬軍那個小朋友,露出一絲笑容,很有意思的一個小朋友,而且還和自己女兒是朋友,這事很耐人尋味。也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