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五人分為兩隊,三女一隊,我和張炬一隊。前進時一隊在前清理喪屍,另一隊在後牽著小渴警戒四周,前面的一隊人累瞭就退下,後面的人向前。這樣安排,有人戰鬥,有人觀察,避免有什麼突如其來的事情讓我們措手不及,每個人也都能得到休息。
街面上喪屍的密度不大,為瞭節省體力和彈藥,我們盡量不和喪屍發生戰鬥,以速度超過它們,然後再朝身後發射催淚彈阻斷它們。
之前我也在街頭血戰過,不過當時都命懸一線之間,眼裡隻看到遠近的喪屍,心裡隻想著如何去殺喪屍脫困,現在同行的人多瞭,火力也還勉強算是強大瞭,街面上喪屍也不算多,我在前進時就有閑心去觀察街上的情景瞭。
這個我走過上百次的街道,如今如同鬼域一般。破敗,荒涼,蕭索,艷陽高照著,卻陰氣森重,死氣沉沉。兩邊不少樓都失火燒掉瞭,幸好兩天的雨水澆滅瞭大火,留下一堆堆廢墟,仿佛被轟炸機轟炸過一樣。路過是東倒西歪的廢棄車輛形成的鋼鐵長龍,一眼望不到頭,如果「壯觀」是貶義詞,就能用壯觀這個詞來形容這樣的車龍瞭。
柏油路上血跡不多,都被雨水沖刷掉瞭,屍體也不多,有倒在地上的屍體大多也是被朱歡他們路過時殺的喪屍。沒有人類的屍體,因為……早都被喪屍吃幹凈瞭。
但是,喪屍不吃骨頭,街上有白骨,很多的白骨,大量的白骨,不計其數的白骨。白骨散落的到處都是,每走不到十步,就能踩到一根人類的骨頭,小的指骨,到大的脊椎骨,以及最醒目的骷髏頭……
白骨多到無法去閃避,不時就有人踩一根骨頭上,發出「咯吱」或「咔嚓」的磣人聲音,開始不習慣,走瞭一會,就聽熟悉瞭。
小渴正叼著一根人類的尺骨邊走邊啃。
不是我不教訓它,已經踹過它十幾腳瞭,但狗就是愛啃骨頭,它哪裡去管骨頭是人骨頭還是豬骨頭,大概有狗骨頭吃,它也不會介意吧。狗連吃屎都改不瞭,滿街都是人類的白骨,又怎麼去阻止它去啃骨頭呢。
還有就是成群的蒼蠅,幸好現在還不是很熱,不然……
我和張炬一隊在前面帶隊砍殺瞭一會,退到後面。天上一陣哨聲響起,我抬頭看去,是一群信鴿,足有百十多隻,這讓我心情好瞭不少。在路上時我一直極度警惕著周圍樹上的鳥兒,如果鳥類也會病變,我想今天我還是在吃飽喝足後一槍崩瞭自己腦袋吧,再掙紮也是無用瞭。路上遇見的鳥兒雖然不多,但都沒有病變的跡象,現在一下子看到一群健康的信鴿,我想,鳥類大概不會發生病變吧。
路上也碰到過幾隻啃著人骨的狗,數隻一閃而過的貓,遠遠看著,都還正常。
昨天的病變大象已經證明瞭動物也會病變,但今天一隻病變的動物還沒遇到,我想,這說明能產生病變的動物種類不多,病變的概率也比人類低很多。
軍靴踩斷瞭一根人的大腿骨,我把骨頭踢開,扭頭對張炬說:「你說現在還有多少人類幸存?」
張炬伸出一根手指,說:「不到百分之一。」
「照你這麼說,我大漢全國就還有不到一千五百萬人瞭?」
張炬道:「看情形,至少這個城市殘存的人不到百分之一,其他城市的情況應該差不多,農村會好一些,算起來,差不多就一千五百萬左右。」
我嘆瞭一聲,說:「不少瞭,西漢初期也就這些人口,嘿嘿。」
張炬道:「還會持續減少,再一個月,還能有五百萬人活著就不錯瞭。」
吐瞭口痰,我說:「現在可不缺房子住瞭,媽那個逼的。」
張炬指著北面:「有人,嘿,說幸存者,這不是就一個。」
我循著張炬指著的方向看去,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手持著棒球棍正朝我們跑瞭過來,三女也看見瞭,在前面停瞭下來,張炬說:「不用管,持續前進。」
我們頭也不回走著,那男人追瞭上來,氣喘籲籲地說:「你們是軍人嗎?人民軍隊?」
我們穿著作訓服,有點迷彩的樣子,這使他誤會瞭吧,想起張炬冒出警察的事情,我對男人說:「我們是警察。」
男人大喜,叫道:「警官你好,你們好,我叫吳友。」
他走近瞭,我才看清楚他拿的不是棒球棍,而是汽車上的棒球鎖。
吳友看到我們顯然十分興奮,嘴不住的說:「見到你們太好瞭,幾個小時以前,有一隊人也拿著槍過去瞭,但是都穿著囚服,我沒敢跟上他們。」
張炬問:「他們過去多久瞭?」
吳友說:「大約兩個小時吧。」
我和張炬對視一眼。
吳友跟在我們屁股後面,打開瞭話匣子,雖然我們都不接話,他還是機關槍一樣自言自語,說著他逃難的經歷,說著說著,他哭瞭起來:「我女兒是我親手殺死的,嗚……她才10歲呀,女兒啊,爸爸對不起你……」
他放聲嚎啕起來,一會兒哭他女兒死的如何慘,一會兒罵老天爺如何無情。
我雖然很同情吳友的經歷,但是他哭哭啼啼的讓我十分心煩,我站住揮手阻止住他,冷冷的說:「老兄,別再哭瞭,現在活著的人哪個沒有心痛的事情。」
張炬說:「你再他媽的哭哭啼啼惹我心煩,老子就崩瞭你,送你和女兒早日團團圓圓。」
吳友被張炬嚇瞭一跳,立刻不哭瞭,疑惑地看著我們,大概沒見過這麼兇的警察吧從吳友跟上我們,三女在前面已經砍死瞭兩隻喪屍,張炬指著三女說:「你跟著我們很安全,我們給你提供安全,你給我們做什麼?」
吳友驚詫的問:「你想我做什麼?」
張炬說:「也不指望你做什麼,你幫我們拿包吧。」
說著張炬把警用裝備包脫瞭下來扔給吳友,我雖然不好意思讓吳友幫我拿包,但是在張炬催促下,我和三女都把包扔給瞭吳友。
警用裝備包裡都裝著鼓鼓囊囊的,一個少說也有15斤沉,5 個就有70斤,吳友背著一個,挎著兩個,捧著三個,吃力地跟在我們後面,總算不再唧唧歪歪瞭。
沒走多遠,又有一對十七八歲的男女青年從一處建築物裡跑出來跟上瞭我們,男的叫胡強,女的叫鄭姝,是一對戀人,難得這樣百分之一成活率的末世,還有一對戀人能雙雙幸存。
張炬立刻要求他們去幫幾乎走不動的吳友去背包,胡強道:「憑什麼讓我們拿東西?」
小青年還挺愣的,我來氣瞭,說:「不拿滾蛋。」
不得已,這對男女小青年一人幫吳友拿下一個裝備包,吳友再讓他們多拿一個,胡強不樂意瞭,張炬毫無征兆地就給胡強扇瞭個大嘴巴子,把胡強抽瞭一個趔趄摔在地上,說:「要尊老愛幼。」
硬是讓他們一人背瞭兩個包,吳友對張炬的這個分配表示非常贊同。
前進瞭一裡地,隊伍又分別加入瞭兩個人,都二十三四歲,一男一女,男的叫孫濤,女的叫周靜。他們也都是看到我們穿著做訓服,以為是軍隊才跑來跟隨。
哪知道碰到的不是一群好鳥,其中還有悍匪式的張炬,張炬看湊夠五個人瞭,幹脆讓他們一人背一個包,我們怕刀砍多瞭喪屍會缺口,每人都從物證室帶瞭三把刀,又把開山刀分給他們一人一個,讓他們在前面開路。
五人自然不樂意,又不想離開荷槍實彈的我們,張炬又不和他們講道理,隻好硬著頭皮走到前面砍喪屍開路。
我心裡十分贊同張炬的做法,但我不愛出頭做惡人,樂得讓他作威作福。新來的五個人都以為張炬是這裡的老大,對他十分畏懼。
這樣我們五個人就舒服瞭,隻端著槍跟在後面警戒著四周。
能活到現在的,多少都有點本事,別的不說,這五個人的體力都在普通人水準之上。那對小青年,據他們說學過跆拳道,我雖然不信那種東西,但他倆確實蠻靈活的,孫濤很壯實,小牛犢般,周靜名字雖然文靜,其實人長的腚大腰圓,屬於生孩子不難的那種女人,吳友說話羅羅嗦嗦,砍起喪屍來卻異常兇猛,大概是因為女兒因為喪屍而死的緣故吧。走瞭半裡多路,他們砍死瞭十幾隻喪屍,漸漸學也會瞭配合,不再各自為戰。
背後忽然傳來「哞」的一聲吼叫,驚的我打瞭個寒顫,小渴背上的毛像刺蝟一樣豎立起來,嗚嗚的叫,我回頭去看,遠處正跑來一隻斑斕的老虎,應該也是北關動物園裡逃出來的。老虎在車叢中奔跑的很快,不一會就趕上瞭我們,它止住腳步隔著街道中間的車輛看著我們。
小渴吐掉瞭嘴裡的人骨頭,沖著老虎一通狂吠,老虎「哞」地叫瞭一聲,把小渴嚇的連退兩步。曲澈對小渴的表現很不爽,一腳踢在小渴的屁股上,說:「你怕什麼!」
老虎和我們對峙瞭幾十秒,扭頭又向前跑去瞭,前面道路有幾隻喪屍擋著,它撲倒瞭一隻,一溜煙跑瞭。果然是百獸之王,威風凜凜啊,以它的速度和力量,在喪屍群裡自保應該沒有問題的。
繼續前進,在一傢藥店門前我停瞭下來,現在我們最缺乏的就是藥物。
藥店的卷簾門半啟著,門口有三隻喪屍推搡著想要進去。如果是人,一彎腰就鉆進去瞭,它們沒有智慧,隻會用蠻力去推。裡面一定有人,不然喪屍不會這麼急切地想要進入。
在藥店的墻外,堆著六具屍體,都是病變後的女性喪屍的屍體,屍體都穿著同樣款式的白色外衣,很明顯是藥店的店員。我推測藥店裡還有幸存者,他們殺死瞭病變的人類,把它們的屍體扔在瞭外面。
隻是奇怪如果裡面還有活人,怎麼會任由卷簾門半開著。轉念一想,如果朱歡他們進過藥店,大概裡面的人都被殺死瞭吧。
張炬指揮著五個新人沖上去砍死瞭三隻喪屍,吳友要去拉卷簾門,我阻止住他,仔細看門鎖的地方,像是被槍彈擊穿的樣子。
蘇眉從一邊地上找到瞭兩個彈殼,捧在掌心給我們看瞭看。
張炬說:「他們進去過。」
五個人都問是誰,我和他們說是一群囚犯,他們都表示在躲藏處曾看到過他們路過。這又證明瞭他們五個能幸存到現在也不是沒有道理,最起碼看到人多勢眾的同類時還知道去分析對方是否危險,沒有頭腦一熱就跑過去。
進入藥店,先看到地上有一灘血跡,藥架子歪倒瞭好幾個,像是打鬥過的痕跡,在吧臺的上面,一個女人吊死在半空中。
女屍吊在半空微微轉動著,臉色醬紫,嘴張開著,舌頭伸在外面一節,看起來十分猙獰的樣子。若在以前看到這樣的女屍,我隻怕也會嚇得叫出聲來,現在,我們是一路踩著人的白骨過來的,見怪不怪,別說我,就是蘇眉和許諾兩女也沒有什麼特別過激的反應。
張炬領著幾個人上瞭二樓搜查,我走到吧臺,見吧臺裡面還躺著兩具屍體,一具三十多歲的男性屍體,一個八九歲的小女孩屍體。
我仔細觀察著三具屍體,張炬從二樓下來,擺擺手示意樓上沒有問題。他走過來看瞭看地上的兩具屍體,他翻動瞭屍體幾下,道:「古怪,很明顯沒有病變,死瞭也沒多久,身上怎麼沒有傷口?」
我想瞭一會,拔出警用匕首,割開瞭男屍的上衣,男屍胸口赫然有五個刀捅的傷口。傷口都很大,但被清洗過,隻有一點淤血還在慢慢泛出。張炬也拔出匕首,割開小女孩屍體的衣服,但沒有發現傷口,張炬怔瞭一下,把褲子割開,將小女孩的兩條大腿劈開,下身有兩個合不攏的洞,都還在滲出的血絲,張炬說:「不出所料。」
我道:「吊著的那個不用看瞭,事情很明顯,朱歡他們來過,他們強奸瞭吊著的女人和這個小女孩,男人反抗被殺,小女孩被強奸大出血死掉,這個小女孩應該是吊死的女人的女兒,男人或許是他丈夫,女人給兩個死人清洗的身體,然後上吊自殺瞭。」
曲澈惡狠狠地罵道:「這群人渣!混蛋!」
我說:「看來當時打冷槍幹掉瞭他們幾個人,是大對特對瞭。」
「好可憐的女孩子,死的這麼慘,她媽媽給她穿好瞭的衣服又讓你給割破瞭。」
許諾把小女孩的破衣服撕掉,在蘇眉的幫助下,給小女孩穿上瞭她備用的一身衣服,又去給男屍整理衣服。
我扭頭對吳友說:「老兄,看到沒,你女兒比她幸運多瞭。想開點。」
將吊著的女屍放下來,把三具屍體排好,我們開始去收集藥品。主要是拿退燒藥、消炎藥、止痛藥,我多拿瞭一些避孕藥和緊急避孕藥,還裝瞭一些避孕套。
如果如我推測,在娛樂城碰到的怪物是被感染的胎兒變異誕生的,那麼在末世避孕是一定要註意的,避孕套不止可以避孕,還有很多其他用途,比如防水、儲水,當作膠管、手套。
收集好藥品,我們走出瞭藥店,遠遠看到剛才跑過去的老虎又從東面路口處奔跑瞭回來。老虎跑得簡直慌不擇路,馬路上本來到處都是廢棄的車輛,能走的好路不多,它慌忙跑著,連蹦帶跳,摔倒瞭好幾次,翻滾幾下爬起來繼續沒命奔跑。
張炬叫道:「操,肯定有情況!」
我喃喃自語:「什麼東西可以把老虎嚇成這樣……」
像是回答我的疑問,從我們東面和我們所在藥店一排的三樓上,跳下一隻龐然大物,半空中仿佛一片黑色的雲彩,它落在老虎的不遠處,踩碎瞭兩輛汽車,隔著老遠都能感覺到大地在震動。
我的天爺爺,這是一個巨大的人形怪物,它恰好和它身邊的樓房的一層樓一樣高,遠遠望著,就像一座黑色的小山。
巨型怪物追趕著老虎,碰到路上阻著的汽車像人踢石頭一樣輕易就踢開瞭,它拱著肩膀甩著手臂橫行直撞,勢不可擋,那驚人的氣勢,仿佛前面有一輛坦克阻著,它也能一腳踹開。
可恨的是,老虎正朝我們這裡奔來……
我們連忙退回藥房,躲到樓梯處,剛躲好,就看到老虎跑到瞭窗前,巨型怪物從天而降落到老虎身後,震的屋子直晃,它一隻手捉住老虎的後腿,像人抓貓一樣提溜起來,老虎狂叫一聲咬在巨型怪物的大腿上,撕下瞭巨型怪物一大塊肌肉,怪物疼得嗷嗷叫著,另一隻手也拽住老虎的後腿,它把老虎高舉在半空,雙手猛力一拉扯,竟然將老虎生生撕成兩半,一片鮮血和下貨,從半空中跌落到地面。
將一隻老虎活活撕開,這是何等的力量!
巨型怪物提著半邊老虎送到嘴邊,像人吃燒雞一樣撕咬,大量的虎血從它的嘴巴流到水桶粗的脖頸,又順著它虯結的肌肉間流到腳下。
巨型怪物的身軀遮擋住瞭藥房的整個窗戶,屋子裡的光線為之一暗,它站在一堆老虎的下貨中,渾身是血。它讓我在一瞬間想到瞭克蘇魯神話中遠古魔怪的概念,隻是這怪物除瞭體型巨大非常,和人的模樣差不多,沒有多少怪異之處。
眾人驚呆瞭,都像被點瞭穴道一樣不敢動彈,張炬也臉色煞白,一副白日見鬼的表情,我畢竟曾和另一種怪物對峙過,很快清醒過來,小聲招呼他們上樓去躲避。
趁著怪物在大口吃著虎肉,眾人小心翼翼顫顫巍巍爬上樓梯,傳說中龍有龍威,百獸為之俯首,這怪物的威勢簡直不啻於龍威瞭,小渴直接被它嚇癱瞭,匍匐在地上撒瞭一窪急尿,拽也拽不動它,我走在最後,抱著小渴上慢慢上瞭二樓。
眾人上瞭樓,面面相覷,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說什麼。
張炬從口袋裡捏出一小撮白粉,湊在鼻孔一嗅,使勁擺晃瞭一下腦袋,小聲說:「日!」
我打手勢示意新來的五個人安靜,對三女說:「冷靜。」
蘇眉對我點點頭,許諾握著槍咬咬牙,曲澈大口呼吸著:「我冷靜,我冷靜。」
巨型怪物的腦袋隻比二樓的窗戶低瞭一點,我貓著腰走到房間北邊,露出一點腦袋,靠著窗戶向外看,此時怪物已經吃完瞭半邊老虎,開始吃另一半。張炬也靠瞭過來,他輕聲說:「趁它不備,打它腦袋,如何?」
我又看瞭看巨型怪物的腦袋,足有一臺電腦那麼大,上面橫肉糾結,看起來能碰穿墻壁的樣子,我還真沒有信心霰彈槍能打爆它的腦袋:「不妥吧,打不死的話我們就完瞭,靜靜的等它走。」
張炬說:「別看它壯,54手槍照樣爆他腦袋,不然,我把腦袋割下來給你踢。」
他吸瞭白。粉,說話有些亢奮。
我斟酌瞭一下,說:「好,我們五個瞄準一塊打它。」
我招手示意三女,三女彎著腰悄悄走過來。
我們蹲在一塊,正要商議一起開槍,小渴忽然汪汪叫起來,我一呆,心中暗叫,壞事瞭,巨型怪物猛地抬起腦袋,一雙銅鈴大小的眼睛恰好和我對視上瞭,它吼叫一聲,一拳朝窗戶砸瞭過來。
眼看著那黑色的巨拳像炮彈一樣轟來,我大叫一聲「臥倒」,轉身把蘇眉和許諾撲在地上,張炬拉著曲澈向東躲去,怪物一拳將玻璃連著鋁合金窗框都砸飛出去。
我摟著兩女趴在地上,隻聽一陣稀裡嘩啦的聲音過後,後面又傳來一聲慘叫,歪頭望去,吳友像喝醉瞭一樣跌跌撞撞,在瞭他的喉嚨邊上,插著一片尖銳的玻璃碎片,他雙手捂著傷口,咕咕嗚嗚地喊著:「救我,救我。」
其他四人像受驚的鳥獸,都躲到瞭屋角處瑟縮著。
兩聲槍響,張炬和曲澈開槍瞭。
哪裡有時間去管吳友,我們三個爬起來,都在第一時間朝巨型怪物開瞭槍。
怪物舉著兩臂遮住腦袋,它身軀那麼巨大,不用瞄準也打不偏。
我和蘇眉許諾三人在一個窗口,張炬和曲澈在另一個窗口,不停地射擊。一顆霰彈打出去就是22粒小彈丸,我們五人齊射,瞬間就是一百來發彈丸打在它身上,算得上是槍雨瞭,彈丸砸進它的肌肉中,就像打入漆黑粘稠的原油中,一槍打過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它黑色的軀體上有十幾點漩渦凹陷進去,然後又平復瞭,隻崩飛出一小蓬血花。
我吃驚於怪物的抗擊打能力,但它畢竟也是血肉之軀,在我們的排槍之下,顯然也被打得很痛。它用雙臂遮住腦袋,哇哇叫著,聲音古怪至極,有點像小孩子哭鬧一般,忽然一個彈跳,遠遠落在街道中間,我喜道:「它要逃!」
怪物沒有逃,落地後它呲著牙咧著嘴,渾身抖動著甩甩胳膊,又猛然跺瞭幾下腳,這怪異的動作讓我一愣,這明明是小孩子生氣時的動作嘛,隻是一個如此巨大如此醜陋的東西作出這樣幼稚的動作,讓我覺得莫名的詭異。
怪物跺瞭幾下腳,彎腰沖我們表情古怪地一吼,雙臂展開抱起一輛轎車,腰一扭,手一送,竟將一輛汽車當石頭扔砸過來。
我們驚叫著向旁邊散開,汽車砸在瞭兩處窗戶中間的墻壁上,轟隆一聲,磚石四濺,塵沙飛揚。等土塵稍稍散去,我抬頭吐瞭一口沙粒,見墻壁被汽車砸穿,徹底變形的汽車卡在墻壁中間正搖搖晃晃著掉瞭下去。
我拽著身邊的蘇眉就跑,大叫:「大傢下樓!」
緊接著又是一輛汽車砸來,將破敗的墻壁徹底擊穿,汽車跌落在地板上,幾個翻滾,把瑟縮在墻角處的四人砸在下面。
五人連滾帶爬掙紮到樓梯處,屋子裡的光線忽然一暗,我轉頭看去,巨型怪物四肢張開像隻大青蛙一樣扒在瞭樓房外,正探頭要進來。小渴從我們身邊躥下去,我們也連忙下樓,慌亂中,也不知道誰摔到瞭,你擠我絆的一股腦都翻滾下去,在樓梯拐角處眾人堆疊在瞭一起,幸好沒有槍走火,不然就慘瞭。
蹲坐在地上,屋頂又是一團塵土落下,迷進瞭我的眼睛,我揉著眼睛,說:「大傢給霰彈槍裝催淚彈,熏他孫子的。」
我裝著催淚彈,抬頭見樓上孫濤一手提著開山刀,一手扶著墻,一蹦一蹦地跳到瞭樓梯旁,他的一條大腿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瞭,大概是被汽車砸飛瞭吧,鮮血正從斷肢處噴湧著。
他一條腿獨立著,又渾身塵土鮮血,身體面目都被淹沒瞭,就像一個在田地中驚嚇鳥兒的稻草人。
食指放在扳機上,隻等他下來,就打催淚彈,我沖他招招手,示意他翻滾下來,孫濤膝蓋一彎,向下翻滾瞭一個臺階,忽然一隻粗大黝黑的胳膊伸瞭出來,抓住他僅剩的一條大腿將他拽瞭回去,然後傳來一陣淒絕的慘叫。
「砰」,我們五人幾乎同時開槍。躲在樓下看不到上面的情況,一會兒隻見煙霧順著樓道向下灌,街上傳來一聲悶響,腳下微微一顫,肯定是怪物被熏得跳出去瞭。
「打啊!」
我叫著,跑到門口,也不看怪物在哪裡,將催淚彈四散著打向外面的街道,他們也跟著射擊,片刻間我們就將16發催淚彈打瞭出去,每一顆催淚彈落地都釋放出大量白煙,不一會,外面像下瞭大霧一般,彌漫滿瞭煙霧。
側耳傾聽,有「咚咚」的聲音漸漸遠去,巨型怪物被熏跑瞭。
樓上傳來咳嗽的聲音,看來還有人沒死,我們幾次試圖上去,都被煙霧熏瞭下來,直到過瞭十幾分鐘,煙霧散的差不多瞭,我們才上瞭樓。
在狼藉的房間一角,吳友雙手捂著插入他脖子的玻璃,倚著墻正倒氣,時不時渾身痙攣一下。
我說:「他不行瞭。」
張炬說:「他能和女兒團圓瞭。」
他過去掰開吳友死命捂著脖子的手,將嵌入他脖子的玻璃片猛地拔出來,吳友傷口處鮮血猛然噴瞭一股,他一哆嗦,仿佛打瞭個冷戰,歪頭死瞭。
「救命……」
從骨架扭曲的汽車下傳來一聲呻吟。
我們五人合力,將扭曲的汽車推開,是鄭姝在掙紮著求救,壓在她旁邊的是胡強和周靜,兩人的身體都被砸的扭曲瞭,早死挺瞭,也許是鄭姝的身體嬌小才沒被砸到吧。
鄭姝神色萎靡,滿臉都是淚水,趴在一片血污中大口嘔吐著。
曲澈說:「這是催淚彈中毒。」
我把飲水機上的水桶取來,澆在鄭姝的頭上,我們也都多少被催淚煙霧熏到瞭,也各自沖洗瞭臉。片刻後,鄭姝緩緩醒轉瞭,她看到我們,一臉驚喜,說:「打死怪物瞭?」
蘇眉說:「打跑瞭。」
鄭姝看起來並無大礙,她笑著說:「謝天謝地!」
看到邊上軀體扭曲已經死去的胡強,鄭姝哇哇哭瞭起來,在三女的勸慰下,鄭姝漸漸止住瞭哭泣,她挪動著身子倚著墻坐直瞭。
鄭姝的動作讓我一愣,她的上身在雙手支撐下移動到墻壁邊上,可是,她的一對大腿卻還在原地的血污中一動不動,和她的身軀拉開一段距離,仿佛她憑空長高瞭十多厘米。
我心中暗嘆,這個世界又少瞭一個人類。
鄭姝挪動著想要站起來,隻剩下一點殘根的大腿當然支撐不起她的身體,她半截的身體摔倒瞭,在地上翻滾瞭幾下,正好撲在她的大腿上,鄭姝明白過來,臉色瞬間變瞭幾變,我不忍再看,轉身去拾起地上的一個裝備包,那本來是孫濤背著的,他死瞭,屍體無影無蹤,萬幸裝備包留瞭下來。
不知所措的眾人也有樣學樣,許諾在吳友的屍體上取下裝備包,蘇眉和曲澈從胡強和周靜身上去取裝備包,張炬要取下鄭姝背著的裝備包,鄭姝大叫:「幹什麼?你們想丟下我?」
「求求你們,不要丟下我,我不想死。」
她瘋狂扭動著身體不讓張炬拿,伏在地上挨個給我們五個人磕頭,磕得咚咚作響,額頭鮮血長流。
蘇眉和許諾扶起她,都啜泣著,不知道說什麼好,我也一陣心酸,走過去,對鄭姝說:「你放心,我們不會丟下你的,你不會死。」
鄭姝說:「真的?」
「真的。」
我點點頭,我想她知道我說的是謊言,但她此時需要的就是謊言。
我把鄭姝抱在懷裡,她本來身體就非常纖細,失去瞭雙腿,更覺得像抱著小孩子一般輕。她死死抱著我,仿佛是落水的人抓著稻草。她大概她已經有瞭死亡的覺悟瞭吧,此刻,她已經算是個準死者瞭,而我是個有活力的生者,我們現在幾乎可以說是陰陽兩隔瞭,她抓著我,就像想抓住生命一樣,我能感受到她對生命的深深眷戀,對命運的不甘。她的手抓的我很疼,我的心也很疼。
鄭姝狠狠的哭泣著,上氣不接下氣,我盡量去安慰她,也許是我的安慰起來作用,也是是她哭累瞭,鄭姝慢慢安靜下來,不再哭泣,隻微微顫抖著。她沒安靜多久,開始感覺到斷肢的劇痛,慘叫起來,身子胡亂掙紮,這時,她的嬌軀因為疼痛爆發出很大的力量,我抱不住她,她翻滾在瞭地上。
不忍再看少女的慘樣,我默默地拔出三棱刺,要幫她結束瞭生命,張炬對我搖搖頭,他找來兩個很大的塑料袋,一根皮筋,我們四個人都莫名其妙看著他將兩個塑料袋套成一個,又取瞭足有一小碗白粉倒在塑料袋裡。
張炬捉住翻滾著的鄭姝,將裝備包取下,把她雙手用手銬銬在背後,將塑料袋猛然套住她的腦袋,然後用橡皮筋死死地將塑料袋密封住她的腦袋。
腦袋被密封住,不能獲得空氣,手又被銬在背後,無法去撕開塑料袋,鄭姝的半截身體像被燎烤的蟲子,掙紮扭曲成各種形狀。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吸時,整個塑料袋都緊緊貼在她的臉上,就像真空包裝的食品,呼時,塑料袋被吹成氣球般大。一分鐘後,鄭姝呼吸越來越急促,塑料袋被她呼吸帶動著一收一縮的頻率也越來越快,發出拉扯風箱一樣的聲音。
許諾沖張炬叫道:「混蛋,為什麼不能讓她死得痛快些?」
張炬說:「事實上,這可能是最幸福的死法瞭。窒息過程中,人會產生窒息性性快感,塑料袋裡又有白粉,她呼吸時,會將大量白粉吸入,缺氧會使白粉的藥效加快。她看起來很痛苦的樣子,但我保證,她現在其實很愉快,或許高潮瞭,或許在幻想中上天堂瞭。」
數分鐘後,鄭姝的掙紮動作開始變得僵硬,仿佛機器人般,她的褲襠處忽然濕潤瞭,一股渾濁的液體沿著斷腿處的褲緣淌瞭出來,她的呼吸頻率到達瞭極速,又漸漸緩瞭下來,她掙紮的動作越來越小,最後,雙手一攤,腦袋一歪,不動彈瞭。
一個少女就這樣死在一片污濁之中……
許諾鉆進蘇眉的懷抱裡嗚嗚哭瞭起來,蘇眉也落瞭一些淚,她將許諾安撫好後,兩人給鄭姝脫瞭衣服,用水桶殘存的飲用水清洗瞭鄭姝的身體,又給其他三人整理瞭衣服,將他們四個死者並排放在一起。
我們都默默看著四個人的屍體,諸人表情各不相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炬轉身走著,說:「諸位,走吧,別感慨瞭。」
站在街上向東望去,東倒西歪的汽車長龍,每隔五六米,就有一輛汽車扁癟瞭,這些扁癟的汽車清晰地顯示出巨型怪物逃竄的軌跡。
我們走到一輛被怪物踩扁的汽車前,張炬說:「像不像電影上的綠巨人?」
我苦笑:「是黑巨人吧,嘿嘿。」
張炬說:「這個是不是你們碰到的那個怪物長大的?」
蘇眉說:「肯定不是,那個有長長的尾巴。」
張炬說:「哪個更厲害?」
我想瞭想說:「應該是我們在娛樂城碰到的那個更難對付。」
蘇眉和許諾也都點瞭點頭。
張炬沉默瞭一會,罵瞭聲日。
在行進到離十字路口還有百多米時,忽然槍聲大作,聽聲音至少有三把自動步槍在連射,還有一些不知數目的手槍。
張炬喜道:「是不是朱歡他們和怪物遭遇上瞭?」
我說:「很可能。趕快,我們上去湊湊熱鬧。」
我們跑動起來,很快跑到路口處,這過程中槍聲一直沒有停歇,打的非常激烈,我扒著路口處最邊上的門頭房向北望去,正好看到巨型怪物從北面「咚咚咚」地跑來,我叫道:「大傢快躲。」
帶頭躲進門頭房裡,透過玻璃,看到巨型怪物一手提著一個穿著囚服的人朝南方蹦跳過去瞭。
張炬說:「咱們真僥幸,哈,這群混蛋有好幾桿81杠,這麼強的火力,都讓怪物捉跑瞭兩個。」
我說:「其實,我們也讓它弄死瞭五個人。」
張炬笑著說:「那些不算。」
等怪物跑遠瞭,我們貓著出去向北面看去,朱歡那群人正從好幾處建築物裡出來,匯集到一塊,我數瞭數,一共二十四個人。他們亂糟糟地說著話,隔著雖然不遠,但也不近,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一會兒他們整好瞭隊伍,人群移動起來。
怕被他們發現,我們不敢跟上去,直到他們在丁字路口處拐瞭彎,人都上瞭東西方向的黃河路消失不見,讓三女原地等待指示,我和張炬飛快地跑瞭過去。
在丁字路口躲藏著向黃河路望去,人群卻不見瞭。
從我們剛才躲藏的地方到丁字路口,隻有一百多米的距離,我們快速跑動過來,算起來,他們最多在黃河路上走瞭七八十米,怎麼可能消失瞭。
張炬輕聲說:「耐克。」
我朝路邊的一傢耐克專賣店望去,看到裡面隱約有人影晃動,隨即醒悟,他們在耐克裡面換衣服。
張炬看瞭我一眼,又朝耐克專賣店甩瞭個眼色,我知道他這是示意我跑過去,我還沒來得及反對,這傢夥貓著身子就跑瞭出去,在汽車的遮擋下,他跑到對面,溜著墻角跑進瞭耐克旁邊的安踏專賣店。
操,我罵瞭一聲,也學著他的樣子跑瞭過去,剛跑到安踏專賣店門口,就見一個人從耐克專賣店走瞭出來,嚇的我連忙閃進安踏,驚魂未定,我沖張炬輕聲罵瞭一句。
張炬嘿嘿笑著沖我「噓」瞭一聲。
屏住呼吸,側耳聽著外面,一陣嘈雜的腳步聲,還有幾句聽不清晰的交談聲,等人都走遠瞭,我說:「我好像聽到他們說瞭「軍分區」三個字。」
張炬說:「我也聽到瞭,是說「軍分區不遠瞭」什麼的」我說:「操,怎麼辦?很明顯他們也是要去軍分區,他們領先一步,人多槍多,媽的。」
「沒辦法,隻能看著到嘴的肥肉讓狗搶瞭。」
張炬搖搖頭,又說,「我要是在派出所時不和朱歡交惡,現在我就跑過去跟他們混瞭,可惜,朱歡這個人最記仇。」
張炬的話讓我靈光一閃,我站起來,飛快地脫掉瞭一身作訓服。
張炬訝道:「這是幹什麼?」
「我去跟他們混。」
張炬一愣,說:「無間道?」
我找瞭一身安踏的衣服穿上,說:「對!當時在派出所交火時,他們是三十多個人,被我們打死瞭七個,剛才怪物至少弄死瞭他們兩個人,隻我們知道的,他們就已經死瞭十來個瞭,可剛才我查他們的人數,還是三十多個,說明他們也在吸納新人。」
張炬沒說話,對我伸瞭伸大拇指。
我苦笑說:「沒辦法,怪物那麼厲害,沒突擊步槍根本無法生存,他們搶我的槍,就是要我的命,誰想要我的命,我就和誰拼命。」
「朱歡喜怒無常,你可要小心點。」
「我不在時,你照顧好蘇眉和許諾,若她們有任何意外,我饒不瞭你。」
「你放心。你打算怎麼做?」
「先融入他們,找機會全部幹掉。不多說瞭,有事我會用對講機聯系你們。」
把大部分裝備都扔下,隻藏瞭一把匕首,一個對講機,將兩把左輪揣在腰上,我提著霰彈槍跑瞭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