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瞭照相館,我按電話裡約好的時間來到瞭目的地。對方是一個沒見過的陌生人,又是一陣繁瑣的接頭暗號完畢,才進入正題。
我拿出一張我和林娥的合照遞過去,隻見那人接過後在照片背面糊瞭一層漿糊糊便貼在瞭準備好的結婚證上。
「想好寫什麼名字上去瞭嗎?」
「我遞瞭一張早就準備好的紙條過去,上面是我和林娥的名字。」
隻見這人隨手取瞭一支粗墨鋼筆,沙沙的就寫瞭起來。「這個能用嗎?」不會真是糊弄人的吧,我疑惑的問道。
「放心吧,民政局的章和局長的簽名都是完好的,如假包換。」貼上瞭照片,這人忍不住又看瞭看。「呦呵!沒想到這還是個極品。」他也看到瞭照片上的林娥,「瞧這小臉蛋,白嫩白嫩的,真是萬中無一啊,這,還真是個俏佳人……哎呀,不過真為老弟可惜啊。。。可惜這不是真的啊。」
「你不是說如假包換嗎!」這他媽的什麼人,也太不靠譜瞭吧,剛才不還說這證件如假包換的嗎。
「啊,松手,疼……」我也隻是象征性的抓瞭下他的肩就松瞭手。
「我是說,你們之間的這種關系是假的,又沒說證件是假的。」
「這樣啊,抱歉抱歉。」
「不過這女人長的可真水靈啊……老弟咋樣,你也給說說,和這女的在一塊滋味如何,有沒有把她拿下。。。」
早就知道國府藏污納垢,既上賊船,難下賊窩,所以我也不計較,繼續聽他品頭論足。
「不過老兄也別氣餒,這男人啊,隻要有錢或者有權勢,什麼樣的女人還玩不瞭……就像咱們的戴老板,自從他原配老婆死後,他什麼女人都能玩到手,不管是用強,還是軟硬兼施,傭人、下屬、朋友妻女、貴婦名媛……隻要看得上的,他無所不玩。。。。所以小老弟也別著急,你近水樓臺先得月,甭管這女的多嬌貴,隻要使點手段,她遲早逃不出你的手掌心……而且,這女人啊,越是看起來正兒八經的,那玩起來越帶勁。。。」說到興起,他又接著補充到,「隻是如果老弟要是玩膩瞭,別忘瞭把這娘們也介紹給老哥我玩玩,我來者不拒的。」
「嗯——?」
見我瞪著眼,又聽到我向上拉長瞭音節。這傢夥也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點多瞭。忙將結婚證收好遞給瞭我。
「聽說過『枕草班』這個組織嗎?」
「什麼枕……枕草班?」
我茫然的表情對方完全看在眼裡,「那你總該知道『梅機關』這個機構吧。」
「梅機關?你說的是與汪偽政府有來往的那個諜報機構。」
「對,它是日本政府和其參謀本部於39年聯合組建的一個特務機關,因為該機關選址在上海虹口日本僑民聚集區一座被稱為』梅花堂』的小樓裡,因此在日本內部被代稱為』梅機關』。」
「它們的職責不是隻負責監視汪精衛偽政府裡的人員嗎?」我總算想起來瞭,當年汪精衛從越南河內繞道上海後,就開始瞭其臭名昭著的所謂曲線救國路線……當時也正是日本的軍部派出瞭以影佐禎昭為首的一批軍政人員,參與瞭謀劃支持汪精衛成立偽政權的各項活動……同年,正式成立瞭特務機關。
「兄弟說的沒錯。這汪偽政府成立前後,另一個大漢奸特務丁默邨,也在日本人的幫助下在上海大西路六十七號設立瞭特工組織。但日本人為瞭掌控76號的漢奸特務,並沒有放棄對其控制權。它們的每一次重大的行動,不但要事先知會日本特務機關,還要在日本特務機關派員督導下方能實施。所以說,這梅機關實際上是日本軍部在中國大大小小的特務組織、分支機構的領導核心。」
76號的名聲很臭,就和它們的領導一樣。76號於大戰爆發後成立,後來它們的特務組織擴大,遂遷到瞭極司菲爾路七十六號,一直到汪偽合流,這地方才移交給瞭汪精衛直屬。隻是沒想到,它們和梅機關還有這些微秒的關系。「那這個枕草班和76號,還有梅機關之間是什麼關系?」
「我隻知道其成員大多是孤兒出生,社會關系簡單隱匿,但都經歷過高度專業的訓練……別的,暫時還不清楚。」
你在看看這個,說完他拿出瞭幾片殘頁遞過來。這本書的紙張一定考究,隻是可惜隻有這幾張碎片瞭,殘片的邊緣還有燃燒過後灰燼的痕跡,泛黃的書頁上面隻有幾個稀疏的草體大字。
「這是一個月前抓捕他們的一個成員身上搜到的。不過很可惜,那人自盡前把書燒瞭,就隻留下這幾張殘片……我們的人已經在研究這上面的文字瞭。」
「這是他們的密碼本?」
「應該就是瞭,不過很可惜,僅憑這些殘存的文字,想找到是哪本書,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們還是在其他人員身上找到突破點為好……」
「有什麼線索嗎?」
「我們最近發現一個代號『九州之鷹』的可疑電臺,每次發報的呼號和頻率都不一樣,但是每次發報的時間似乎與日期有關。。。」
「現在政府對電臺的使用管控很嚴格,既然知道有可疑電臺的發報時間規律,何不讓電臺側向儀找一找。」
「這種特殊設備,本來就稀少,壞掉一臺少一臺,自然成瞭敵方的首要破壞目標。。。所以有些事情你懂的。」
「對瞭,剛才說的發報時間是什麼意思?」
「我們發現這個秘密電臺隻在幾個比較孤立的單數日期發報。。。」這傢夥說完拿起懷表看瞭看,「今天是21號,快到三點半瞭,走,我帶你去看看。。。」
「等等,你是說他們會在今天下午三點半發報?」
「三點二十一分,理論上是這樣。」
「如果是這樣,那隻要在固定時間查到有哪些人使用過電臺發報,不就能篩查出特務的身份瞭。」
「說的簡單,可你想想整個重慶得有多少部電臺,各大商傢,汽車公司、煙草公司、運輸公司。。。他們都有自己的電臺,更別提各大洋行瞭。再者,如果他們使用的是我們政府內部的電臺,那就更難瞭。。。」說著話,我們已經來到瞭一傢電話公司,那人對服務人員說瞭一些話,我們便被帶到瞭樓上。想必他們是認識的。
過道的盡頭,是一扇禁閉的雙開門,上面寫著閑人免進四個大字。領我們的人推開瞭房門就出去瞭,隻見裡面擺著一臺發報機。看來這傢電話公司是他們偽裝的一處據點。
那人調好瞭機器,便將耳機遞給我,「等著吧,時間快到瞭。」說完,他還掏出瞭一顆煙吸起來。
我小心的把精神集中在聽覺上,可是耳機裡除瞭嘈雜的電流發出的雜聲,什麼也沒有。。。一直到那人吸完瞭整根煙頭,嘀嗒的聲音也沒有出現。
「看來你今天不走運,他們沒有出現。不過這倒是一個少見的現象。」這人困惑的樣子不像是在騙我。
離開時,他又交代瞭一些事情,最後居然還不忘說,「小兄弟,別忘瞭我之前說的話,那女人你要是玩膩瞭,也讓哥們快活快活……」
就林娥這種極品女人,我玩都沒玩過,又怎麼會膩。「法幣10元,給。」說著便遞瞭一張法幣過去。
「好嘞,客官爽快,找你1元5角。」
「不用瞭,算賞你的。」我說完話,帶上瞭帽子就往外走。
「多謝這位先生,您慢走……歡迎下次再來。」
出瞭大門又往前走瞭幾個巷子,終於看到瞭咖啡館,這個時候不是吃飯的點,但卻適合喝上一杯咖啡解乏,選瞭一個靠墻但又可以通過玻璃窗,側視街道的位子坐瞭下來。果然,過瞭一會,趙琪琪來瞭,她身上也有任務,這是我兩之前留的一手,林娥並不知道這一點。
「沒想到你還挺準時的啊。」 她也叫瞭一杯咖啡,便坐到瞭我對面位置。
「那當然,遲到可不是我的作風。」
「得,你可別自誇瞭……那你出來,她不知道吧。」
果然,這雙方的陣營和立場還是很鮮明,處處都要防著對方,我隻得無奈的說道,「當然,我沒和她提過。」
「那就好。我已經幫你查瞭,確實是銀行人員,而且從證件上看不出來問題……清末甲午年生,老傢山西人,重點是這人三一年就來重慶瞭……」趙琪琪想著下午查到的情況便說起話來。
「情報上不是說他是日本人嗎?」
「估計是我們的情報搞錯瞭,你也知道,這種事情,在我們這裡是很常見的……」
「這幫廢物鷹犬,還好我們有所準備。」
「可惜處長不在,我的能力有限,也幫不瞭太多。」
「你已經很盡力瞭……沒有被發現什麼吧。」
「當然沒有,這點事情我還是能辦好的。對瞭,你那邊如何,有沒有什麼發現。」
我擺瞭擺手,算是當作回答吧。
「你不會忘瞭自己在幹嘛瞭吧……我知道瞭,你隻顧著沉迷溫柔鄉,連身上的任務都不管瞭。」
「哎呀,哪能啊,這不還沒查到嗎,不過就快瞭……」
「那就好,我可警告你,我們林姐可不像表面那樣嬌弱,你可小心一點,別被她玩在瞭鼓掌裡。」
她們平時關系也還說得過去,趙琪琪怎麼此時卻表現得這樣拘謹瞭,說的她好像很瞭解林娥一樣,想著想著便想到瞭她之前說的話,便故作隨意的問道,「好瞭,好瞭,我會小心的。不過之前你說她丟過孩子的事情,是怎麼回事?」
「我也是道聽途說的,剛來的時候,從處裡的同事那裡嚼舌根聽來的……不過我想,嚼舌根的人估計也是從別人那裡聽來的……按林姐的年齡來算,有孩子也合理,不過就她那逆生長的身材樣貌來看,倒不像是生養過孩子的人……隻能說既然有人提起過這件事,那或許並非空穴來風,所以還要看你願不願意相信吧。」她說完才反應過來,便反問道,「你怎麼想起問這事來瞭,你既然那麼想知道,那你自己問她好瞭。」
「我這隻是對一個女共產黨的好奇而已,再說,我問啥啊,就她這情況,問這些東西我不是找不痛快嗎……我們有些事情,可能還得要她幫忙,所以還是以大局為重的好。」理中客的回答,我即是轉移視線,又是緩和形勢。隻是看趙琪琪現在說的話,還不能確定林娥過去的事情,就在我心裡想著這其中的事情時,趙琪琪又開口瞭。
「我當然知道這些,我又沒有叫你對她做什麼。隻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我見她揍著眉頭說起心中的疑惑,不僅也來瞭興趣,「什麼事情啊。」
「還記得我前幾天冒出的那個同學嗎,說來也奇怪,隻從那天之後,我那個同學就再也沒來找過我,之前都約好瞭要來我傢裡看看我父母也沒有來……我都開始懷疑她是不是故意的……」
「你是說,她的出現並非巧合?」
「哎呀,這我哪裡知道,我隻是奇怪而已,也許她最近比較忙也說不定瞭。」
「說的也是啊,一個普通女人,還能對我們玩花樣?定是你搞錯瞭。」
趙琪琪默默的點頭算是認為是自己多疑瞭,「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比較可疑。」
「那就說啊!」這女人還真是,說話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墨跡瞭。
「我發現,好像不止我們在查他,還有另一波人也在查他。」
「這又是什麼情況,你趕快說來聽聽。」
趙琪琪回想起下午的所見所聞,便開口說道,「我下午去銀行時,發現有人在和這個特務談生意,但這個談生意的人很可疑。」
「有什麼反常的地方嗎?」
「他們進瞭銀行保險區,我就在他們談話時,從窗口排隊存錢消磨時間……」
「那後來呢。」
「後來我從他們工作人員處得知那人是來取保險櫃裡的錢的,但密碼上似乎出瞭點問題。」
「取錢的人忘瞭密碼,這有什麼問題嗎?」
「本來是沒問題,但這中間他們耽擱瞭好長一段時間,來人還用銀行電話,打瞭好幾個電話出去。」
「然後呢。」
「他們終於出來瞭,那人居然隻是為瞭看看保險櫃裡還剩多少東西……我懷疑他們隻是為瞭耽擱時間,而背後另有別的目的。」趙琪琪說完緩瞭一口氣,又接著說道,「那人出去後,我就跟瞭上去,果然在大樓的拐角處,聽見他對另一個人說什麼『找北平的孫同志幫忙』……」
「那你還記那人長的什麼樣嗎?」
「一個中年男人吧,平頭國字臉。」她說完居然又表現出瞭揍眉疑惑的表情,「不過還真是巧瞭,那人居然…居然看人的眼神和我們處長有點像……」
「這算什麼巧合,國人隻從清政府倒臺減瞭辮子,樣貌還不就都差不多,還眼神一樣,我看你八成是被發現瞭吧。」
「你覺得我有這麼笨嗎,不過幸虧我反應比較快,加上那人確實看到過我在銀行存瞭錢,所以才沒被懷疑。」
「那就算這人有問題,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並且,他們之間有其他的過節也說不準。」我之所以這樣說,其實更多的是因為無可奈何,因為就算知道他們的目的,以我倆現在的情況,也做不瞭什麼事情……
「等等,你是什麼時候去的銀行?」我突然想起瞭什麼,趕忙問起來。
「都說瞭,是下午。其實也就是剛才才發生的事情,我打發瞭那人的懷疑,就趕緊往這邊來瞭,這不你就提前到瞭。」
這就對的上瞭,原來這老王說的沒錯,而是特務被趙琪琪發現的可疑人耽擱瞭時間。但這樣一來,那這個可疑的第三者就更值得註意瞭,估計他也發現瞭這個特務的發報手段,並且他下午上演的這一出就是為瞭試探也說不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銀行似乎也就有問題。
發現瞭這個問題,但我此時還不想和趙琪琪說明,而是提醒她道,「這個情況,我們知道就行瞭,先不要透漏出去打草驚蛇,你現在的任務就是要註意特務在銀行那邊的情況。」
「我知道怎麼做,倒是你,呆在那個地方,有沒有用。」
「反正現在事情還沒有搞清楚,我們算是兩線分工瞭。」
見趙琪琪默不作聲,應該是認同的,我便岔開話題問瞭些處裡的事情來。
果然和之前回傢得知的一樣,舅舅因為負責協調阻止汪精衛赴日的事情,忙的不可開交,這是上面交代的任務,他不能不重視。所以已經抽不出空來管這些眼前的事情。劉敏和李麗則還是老樣子,大嘴巴一對的叨叨不停,但總歸她們還知道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事。
最後令我意外的,則是陳影在林娥離開後,也離開瞭處裡。不過想來也是,他們國共雙方不僅是在抗戰前有殊死恩怨。就連抗戰爆發後,也發生瞭無法調和的嫌隙。西安事件後,雙方曾短暫的達成過合作的共識,還一度令國人振奮。但大傢也都知道他們是貌合神離。
國軍在前線的幾場大戰下來,損失不可謂不慘重,也逐漸認清瞭和日本差距巨大的事實,一時間恐日的情緒蔓延,和日本休戰的思想日益上升。這期間伴隨著共產黨在農村地帶的擴員發展,國民黨內部反共的政策情緒日益抬頭,最終結果是導致瞭發生在皖南的事件。
國民黨覺得自己賣力吃瞭虧,懼怕共產勢力的壯大;共產黨則覺得正是國民黨的昏庸戰略,才導致抗戰以來的一敗塗地;並且,共產黨事實上已經對國民黨抗日不抱任何希望,所以他不得不依靠發動敵後的抗日力量來打擊消弱日本……
這場事件以及此番爭論,幾乎使雙方在抗戰的道路上分道揚鑣。也就是太平洋戰爭爆發後,隨著美國加入打擊日本的行列,國民黨日益看出瞭日本戰敗隻是時間早晚的事,所以幹脆就不再出力的修生養息起來,作為賣好,其接受瞭美方的調解,雙方才有所緩和。但彼此成見卻是根深蒂固的。
說完瞭該說的事情,天都快黑瞭,一個女的,晚上在外面不甚安全,於是我便讓她先走,等她走瞭一會,我才付瞭款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