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大老板後面混,有錢賺咯!」
在祁婧看來,這套充滿市井江湖氣的處世邏輯雖然不至於說不通,卻似乎缺瞭點兒什麼,接受起來總覺得哪裡說不出來的別扭。
她從小就是備受矚目的優等生,同齡人裡的天之嬌女,雖然傢境說不上滿門忠烈,也算是耕讀傳傢,骨子裡就帶著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驕傲。
生活於她,從來都是風調雨順,四海承平,在長輩親人的嬌寵中長大,每天的日子就像工作日百貨大樓裡的玻璃櫥窗,琳瑯滿目,秩序井然,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按部就班的日子裡,最令人安心享受的,是那份寧靜,色彩繽紛中泛著與世無爭的光暈,足夠熱鬧又不失恬淡優雅。
即使生平唯一荒腔走板的那次出軌,也不缺理直氣壯的三分任性。
甚或,也正是因為不諳世事,才導致瞭虧心作孽,失足飲恨吧!
雖然風波過後的瘋癲日子確實過於驚世駭俗禍國殃民瞭些,可是許太太升級成瞭婧主子,無論面對怎樣的羞恥和刺激,除瞭在許博跟前,她也從未主動放低自己的姿態。
「有錢賺又怎樣?」
婧主子評判世情的目光是單純的,分明的,並不容易弄明白為什麼幾個禮拜之前還被罵成「禽獸」、「大混子」、「黑白兩道」、「冤傢路窄」的那個人,轉眼就成瞭一群人圍著討生活的「大老板」。
雖然這似乎並不矛盾。
說起大老板,她見過最大的恐怕要數嶽寒的老爸,嶽景天嶽老板瞭。人傢有大別墅,別墅裡仆役成群,配瞭專業的護理師,還養瞭黑風和石榴那麼漂亮的大洋馬。
這些人,和馬,都是跟著大老板討生活的麼?是,好像也不全是。
他們各盡各的職責,各領各的薪酬,憑本事吃飯,不求額外的關照和恩惠,犯不上把自己看得那麼卑微。甚至於相比之下,黑風都比他們獲取的特殊待遇多,獨自霸占著同類裡最漂亮的妞兒。
但是齊歡,明顯不是他們的同類。
他不但被大老板委以重任,而且權柄不小,居然膽敢差人綁架宴會上醉酒的客人,小少爺的好哥們兒。更有甚者,在另一個大老板那裡,他也神通不小,能把一隻送到嘴邊兒的小羔羊給贖出來。
這樣的人,如果也算跟著大老板討生活,那討到的,恐怕就遠遠不止是石榴那樣的福利瞭。大老板們,又有哪個不是善於經營,精於算計的呢?
望著海棠那張不諳世事的娃娃臉,祁婧知道自己的揣測評判未免失於某種憤世嫉俗的小潔癖。
畢竟,人都是社會生物,任何利益交換都不可能完全攤開在陽光下檢視,更不該奢望什麼人格平等。想要出人頭地,過得足夠滋潤,就不能過分愛惜羽毛。
祁婧下意識的望瞭一眼毫無遮擋的玻璃房門。
這裡面的道理,隔壁辦公室的業界精英每天去外面披荊斬棘,肯定比一個當傢花旦參悟得更透徹。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如果真如海棠所說,已經把流氓手裡的把柄拿瞭回來,那絕對是一件可喜可賀的大好事兒。
想到這一層,眼巴前兒的這頓飯立時在婧姐姐心裡有瞭不一樣的意義!
「你真的確定?他們……不會有什麼貓膩兒吧?」祁婧也不知為什麼,要把那小子跟老流氓頭子放在一起說。
婧姐姐的擔心當然未出海棠意料,笑容裡似乎多瞭一絲戚然寥落:「人傢生意做那麼大,沒必要非得掐著我這隻小蟲子吧!咱這蒲柳之姿,既算不上極品良傢曠世尤物,更不是沒沾過腥味兒的雛兒。」
「嘿嘿嘿!怎麼說話呢?」
祁婧把臉一拉,眸子裡憑空升起一剎凜冽,「自暴自棄瞭還,再這麼著,我都快不認識你瞭!」
海棠被瞪得一愣,委屈的撅瞭撅小嘴,臉蛋兒透紅,「姐,你別生氣。我知道那個老混子狗改不瞭吃屎,得時刻防著他。但是,齊歡這個小流氓還是挺講究的。」
「啊呸!都TM小流氓瞭,還講究你妹啊講究。」
祁婧意識到自己並沒道理苛責女孩,心生不忍,雖然還是在罵,口氣卻早已軟得跟親娘似的。
海棠被罵得舒服,笑容收不住的燦爛起來,兩眼放光:「他就那樣兒,上學的時候就著三不著兩的,也不好好學習,可是好像什麼事兒都難不倒他。」
「切!」婧主子一臉不屑,忽然眼珠邪魅一轉,壓低瞭聲音笑嘻嘻的說:「扒掉你的小內內,本來也沒多難!咯咯咯……」
「啊!你個臭婧婧又笑話我——」
海棠姑娘「騰」一下從椅子上蹦起來,撅著小屁股越過老板臺去抓祁婧的臉,一邊撕吧一邊嚷嚷:「讓你笑話我……讓你笑話我……啊啊啊……」
祁婧身高臂長,小個子姑娘根本不是對手,抓住兩隻細細的手腕遊刃有餘的後仰,就把海棠跩趴在瞭桌上,忽然腦中一閃,「你知道那天那兩個騷貨叫他什麼嗎?」
「什麼?哼哼!還有比你更騷的貨麼?」海棠仍然咬牙切齒,不依不饒。
「少爺!武梅叫他少爺,她妹妹武夢還懷著那個老流氓的孩子呢!你還敢說他們不是一夥兒的?」祁婧目光犀利的盯著女孩的眼睛。
海棠停下掙紮,目光裡並無任何驚懼神色,反而水汪汪亮晶晶的閃過一抹羞赧,小臉兒紅到瞭極點:
「那……那是他……就是個小癖好而已……」
光從結結巴巴的招供判斷,那也絕不是個尋常的癖好。祁婧心思電轉,意識不費吹灰之力就鉆進瞭某個少兒不宜的圈套。
「癖好?就是說,你也這麼叫過?」
海棠氣兒還沒喘勻,雙手又被拽著坐不回椅子,就那麼撅著羞憤欲絕,答非所問:「他是……誒呀你知道《雷雨》吧?」
「啥?」祁婧不懂。
「他跟我說過,古今中外最淫亂的話劇就數《雷雨》瞭,一會兒後媽變情婦,一會兒孕婦變妹妹,當少爺簡直太TM刺激瞭……誒呀婧姐,我跟他……不是都跟你交代過瞭麼,你快饒瞭我吧!」
婧主子終於將信將疑,不過仍拽著不松手,「饒瞭你,可以。不過,我想不出來是怎麼叫的,你給姐學學唄?」
「哼哼哼……我不……你壞死瞭,回頭抓瞭話把兒,指不定怎麼到姐夫那兒編排我呢!」海棠哭唧唧的直指婦人心機。
「就叫一聲,我聽聽是不是那個味兒。聽高興瞭,沒準兒去大春那兒替你多說兩句好話……」婧主子循循善誘,就是不松手。
海棠的小腦袋本來像個撥浪鼓,一聽大春立馬停止瞭搖晃,深深賊瞭婧姐姐一眼,小嘴一撇:「挺好個小娘們兒……也不嫌害臊!耳朵湊近點兒……」
祁婧本來鬥志昂揚,竟被她罵瞭個面紅耳赤,乖乖把耳朵伸過去。十三妖鵝廠地址武器霸氣劉三吾妖氣。
「少爺,我……我疼~」
也不知是那打著顫兒的尾音太過聲情並茂,還是臺詞精準還原瞭不可描述的場景,一下子,兩個人的呼吸就亂瞭節奏。四隻大眼睛見瞭鬼似的盯住對方,愣瞭足足有三秒鐘。
驟然,炸裂的尷尬帶著莫名的喜感像潑灑的汽油一樣瞬間充斥瞭整個房間。
姐妹倆極力壓抑的笑聲從迸發的剎那就已經筋疲力竭,上氣不接下氣,雙雙縮進自己的椅子裡,像到點兒的鬧鐘似的抖成瞭一團。
笑瞭一陣,好不容易各自控制收斂,剛一對望,又紅著眼睛不能自已的大抖特抖。如此反復,折騰瞭足有十來分鐘,才漸漸的平息下來。好在椅子足夠結實寬大,不然非滿地打滾不可。
正跟「海四鳳」兩人把著一個紙巾盒子,忙著擦拭笑出來的淚水,祁婧忽然發現門上趴著個黑影,嚇瞭一跳。仔細一看,竟然是大春。
「你倆剛才是……中瞭星宿老仙的生死符瞭吧?」趴門被發現,大春推門走瞭進來。
沒等男人走近,祁婧小聲嘀咕著問:「一塊兒來的?」
海棠隻扭頭看瞭一眼,一邊擦眼睛,一邊不動聲色的動瞭動嘴:「微信叫過來的。」
「這不挺聽話的麼?」
婧主子裝模作樣的擤鼻涕,故作口齒不清。眼睛雖一瞬也沒離開大春,卻任憑人傢引經據典的玩笑在空中飛瞭半天才接瞭句:
「那你覺得,我們倆誰是神仙姐姐呀?」
「說不好,我就知道個兒矮的那個……嘿嘿,肯定是天山童姥!」
說著話,大春已經坐進瞭墻根的長沙發,胳膊肘撐在膝蓋上,搓瞭搓粗大的手掌,目光卻並不往海棠身上聚焦。
整個過程,海棠都背對著自傢男人,聽見蹩腳的貶損才扭頭斜睨,嘴角的笑意是竊喜還是怒極,連面對面的祁婧都看不明白。
「哪來的野山豬,姥姥我正好餓著呢!」
這一聲尖著嗓子卻老氣橫秋的威脅簡直惟妙惟肖,可惜的是搶先笑出瞭聲,不但讓「姥姥」人性未泯,還暴露瞭一絲心虛和諂媚,聽得祁婧心頭澀然一緊,忍不住接茬:
「姥姥,野山豬從來不洗澡,血是臭的還沒有靈氣,我看咱們還是留著肚子,等著吃美味多汁的法國蝸牛吧!」
這下不僅姐妹倆的笑容得以回歸自然,「野山豬」也被懟得沒瞭脾氣,呲著兩排白牙跟著傻笑。
有這麼個黑不溜秋的燈泡在,關於齊歡的限制級話題當然就不好繼續探討瞭。尚未探知更有價值的信息,祁婧不無失望。
不過,連嫌隙尚存的親夫都拉過來瞭,足見海棠對這次聚會抱著十足的底氣和磊落的心態。至少,大少爺和四風的荒唐故事應該不存在最新的續集。
這些側面的信息和推斷雖然無法完全消除祁婧的戒心,總算找到些腳踏實地的感覺。許副總搶占瞭主場優勢,再加上唐總理保駕護航,應該心虛的那個絕對不可能是自己。
正想著,房門再次被推開瞭。
沒等祁婧說話,大春搶先發言:「嘿!這回有靈氣的來瞭!」
兩個女人同時綻放笑臉,立時把門口的嶽寒放在瞭聚光燈下,照成個有靈氣的丈二和尚,扶著門框愣是沒敢往裡進。
「有事嗎帥哥?」
海棠幹脆一嗓子把和尚的靈氣從天靈蓋上喊冒瞭出來,嶽寒十分好看的一笑:「呃——可依差我來打探一下,今兒是不是有什麼秘密行動?」
祁婧先瞥瞭一眼大春,又打量海棠的神色,用手背支起下巴:「我們要去吃蝸牛,你倆有空麼?」
本來一頓兇吉未卜的鴻門宴,一來二去居然變成瞭成群結隊的吃大戶,事態的發展說不清是開始失控還是回歸正道滄桑,反正許老爺的錢包肯定是要遭災瞭。
唐總理的寶馬車剛剛駛入華燈初上的街市,許太太就給當傢的發瞭信息:「老公,又叫上瞭嶽寒和可依。」。
估計那邊也在路上,隻發過來個表情:一副碗筷。
祁婧猜著許東道的心思,捧著手機笑瞭笑,不期然升起一股「這就叫琴瑟和諧」的小得意。
「我看著,他們倆也沒啥不正常的嘛!」唐卉的視野正框著大春的車屁股,話中所指當然是兩口子的感情危機。
此前懲治二東的時候,「狐貍精」的尾巴就已經藏不住瞭。唐總理雖然日理萬機,畢竟是女人,心裡那棵八卦向日葵與生俱來的激情飽滿。今兒中午又剛爆瞭海小姐的黑料,不論是誰,都得為他們憂國憂民,勞心勞力。
小兩口的夫妻關系究竟到瞭什麼程度,祁婧這裡多半都是聽海棠的一面之詞,許博那邊的聲音一直很少。所以,今天兩人表演的出雙入對,她也稍感意外。
不過,面兒上再怎麼掩飾終歸禁不起近距離的察言觀色,在第一知情人的眼裡,兩人別別扭扭的小細節其實很明顯。
此時此刻,雖然呼吸不到前面車廂裡的空氣,也能猜得到負責導航的海棠姑娘在用怎樣謙虛謹慎的頻率指揮那個毫無靈氣的司機。
「裝的唄!都是東北銀兒,面兒上必須得光溜!」祁婧故意學起瞭天生豁達的東北口音。
唐卉單手劃拉著方向盤,開車的架勢一點兒都不像個雌性動物:「蒙誰呢?好面兒的我又不是沒見過,早驢腦袋打出狗腦袋來瞭。」
祁婧下意識的摸瞭摸腦袋,笑笑沒接茬兒。
「你難道不覺得,許大官人這幾個兄弟,多多少少都受瞭他的熏陶麼?」
「什……什麼熏陶啊?」
口吃的毛病婧主子從來沒有,可舌頭就是不講理的打瞭個結,「他自己個兒都還沒整明白呢……還熏陶?」
「你倆當初可是把婚都離瞭。」
唐卉一本正經起來更像個哥們兒瞭,「你看大春二東這倆貨,像是比許大官人還通透的人麼?為啥沒鬧得雞飛蛋打,還不是有榜樣在那兒立著麼!」
「立著……」
祁婧裝模作樣的咂麼著閨蜜的用詞,勉強繃住笑,眼神兒直往車窗外面飄,等瞭足有一個紅燈才罵瞭句:「立個屁!」
唐卉目視前方,顯然沒發現某人的神情變化,頗有感悟的嘆著自己個兒的幽蘭之氣:「唉!現在知道瞭吧?還是咱傢許大官人靠譜啊!」
「誰傢?」
「咯咯咯……」
關鍵字眼兒上的警惕性精準的捉住瞭一隻嫌疑心機婊,唐卉被嚇得直叫:「你傢!你傢許大官人行瞭吧?」
「當然是我傢!」祁婧繼續望向窗外。
唐卉深深望瞭一眼那顛倒眾生的側臉,忍不住笑罵:「切!當初如果沒有我,就憑你熊大有賊心沒賊膽兒那副慫樣兒,能過上現在這好日子?跟我計較起來瞭,忘恩負義的東西!」
「怎麼著熊二,轉性啦?」
祁婧這下也被激起鬥嘴的興致:「成,吃瞭今兒這頓飯我就打個報告請示一下,回頭收你當第十三房姨太太,連你的洋妞小馬子一起娶過門兒。咱吶,也別費那個勁,整什麼人工受精瞭,直接來純天然的,怎麼樣啊?」
「去你丫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怎麼著,怕瞭?我可是認真的!」
「你給我滾!」
「呦呦呦!看看你的臉,紅——瞭!紅瞭紅瞭,誒呀臉紅瞭!咯咯咯……」
祁婧直似看見瞭鐵樹開花,眉開眼笑的伸手去捏閨蜜臉蛋兒,被唐卉一歪頭靈活的躲開:「你就滿大街的失心瘋吧,蕩婦!誒呀開車呢,別鬧!」
生命不可玩笑當然不能打鬧,祁婧隻歪著頭笑嘻嘻的盯著她看,生來酷帥的小模樣害起羞來簡直有毒,一個情不自禁的開口:
「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有~我可~愛的熊~~~~二——哈哈哈哈……」
春天的夜色尚未降臨,天邊的晚霞燒著瞭都市,有一隻蕩婦在唱歌。由於情緒過於亢奮,根本沒留意另一張紅唇間溜達出來的那幾個字:
「都TM十三瞭……有那麼誇張麼?」
位於東四北大街上的魏傢胡同深得望不見底,當然也不方便開車進去。祁婧推開車門的剎那,便被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捕獲。
沒錯,她來過。
沿著新鋪的青石板路往胡同裡面走,數著大大小小的門戶,記憶越發清晰起來。
不久之前的某個晚上,跟醉得東倒西歪的海棠一起,送同樣半醺的朵朵回傢。那個復古又氣派的門樓就在這條胡同某個幽深的所在。
記得當時相交未深,還不知道她就是吳浩的老婆,三人臨時興起的小聚卻十分盡興。雖然深更半夜的看不清楚,仍被朱漆大門另一邊的神秘庭院深深吸引。
過後回味,祁婧才意識到自己竟絲毫沒能鼓起登門一探的勇氣,而徐薇朵似乎也沒有請客人進去坐坐的打算。由此聯想,她便更有理由相信,那老院兒必定不是他們夫妻倆的單獨居所,而是跟公婆同住的,高門大戶等級森嚴的豪門宅邸。
「怪不得一個人打三份工,原來是不想回傢。」
這個洞見是之前操過的心。而這會兒腦子裡蹦出來的念頭早已進化瞭形態,比不合常理的表象更能激發禍亂紅塵的聯想:
「上次交代過,吳浩被送到國外去戒毒瞭。那麼,偌大的豪宅裡公媳二人朝夕相對,不是更……那什麼瞭麼?」
心懷鬼胎的許太太邊走邊往胡同深處張望,究竟是哪個門口,已經不敢確定。偷瞧瞭一眼海棠,見那丫頭正舉著手機一邊看定位一邊核對門牌號碼,完全沒有故地重遊的覺悟,也就沒吭聲。
那個透著濃濃鄉土氣息的吳老漢隻見過一面,怎麼看也不像個治傢有方的正經老爺,卻坐擁這麼精致考究的府邸,真是青花筆洗變尿盆兒,糟踐瞭好東西。
長長的胡同終究沒能走到底就到瞭吃飯的地方,也是一個古色古香的老院兒。青磚碧瓦,朱門緊閉,門邊上掛著個煞有介事的銅鈴,鈴墜兒上系著鮮艷的紅綢子隨風飄擺。
海棠一馬當先的搖響瞭鈴鐺,大門應聲而開。
「貴賓裡面請!」青衣小帽的服務生周到熱情的把一行人讓瞭進去。
「哇哦——好漂亮!」海棠驚嘆。
一直沒啥動靜的可依也忍不住回頭笑望:「姐夫這是又升職瞭呀!請我們到這麼富貴的地方吃飯。」
隻因視覺處理系統過度占用瞭內存,祁婧跟唐卉都沒功夫接茬兒。同時把四個漂亮的女人驚艷到,院兒裡面裝潢佈置講究的程度可見一斑。
進門是一個稍顯逼仄的回廊,老式的廊柱木門全部都照例漆成紅色,唯獨窗欞卻一水兒是綠的。門楣和簷下的宮廷彩繪透著老北京的皇城氣象。按常理,倒座和門房都應該是仆從下人的居所,現在全都改成瞭餐廳雅座。
轉過廊簷接出的大英博物館式的玻璃屋頂,眼前豁然開朗。
寬敞的庭院全部都用大約兩米見方的石板鋪就,四下錯落著幾個比水缸還大的花盆,裡面的花木枝繁葉茂,祁婧叫不出名字。
而在庭院的中央,幾隻憨態可掬的彩釉大水缸旁邊,寬大的美式沙發圍著一個巨碩的大理石臺面兒,上面茶藝器皿一應俱全。
頭一進院落都是餐廳。門窗大開,裡裡外外雖然大體屬於中式佈局,卻見縫插針的擺放著各種風格的異國傢私陳設。
荷蘭皇傢銀行的櫃臺上擺著鎏金的洛可可燭臺,伽利略發明的意大利擺鐘,幾乎占瞭正面墻的酒架上,不同封裝和顏色的葡萄酒被當做藝術品擺得琳瑯滿目,說不出年代和國別的妝臺,衣櫥,桌椅以及雕塑更是隨處可見。
置身其中,就如同走進瞭一座生活博物館。
大大小小的各式餐桌被巧妙的安置在每個房間的會客區或者臨窗一隅,跟富麗奢華的氛圍融為一體,已經有先來的客人邊用餐邊聊天。
海棠跟可依根本無法抵擋如此奢靡而新奇的誘惑,幾乎是一間挨著一間的參觀。大春和嶽寒則擺出少年老成的派頭兒,相視一笑,直奔院子中央的茶座。
心地純良又熱愛生活的許太太當然也懷著一肚子的躍躍欲試,可是一看兩個男人已經落座,即便礙著大嫂的身份禮數,多多少少也得扮幾分端莊穩重,於是拉瞭唐總理一起坐下,四個人邊喝茶邊說話。
「你們看,那間房裡擺瞭一整面墻的邁凱倫。」隔著老遠,唐卉貌似聞到瞭酒香。
大春擰著脖子往身後撒麼瞭幾個來回,仍一臉懵逼:「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
「那不麼,對面兒廂房,簡直是個露天酒窖。」
「唐卉姐說的不是汽車,是蘇格蘭威士忌,也有人翻譯成麥卡倫的。」嶽寒的笑容控制得不溫不火,及時給東北漢子解圍。
祁婧眼睛望著嶽寒,嘴巴卻笑得有點兒歪:「你們男人就那麼愛車?好像都能開著上天似的。」
聽瞭這話,大春也不糊塗,哂然一笑:「上不瞭天是肯定的,可並不妨礙有上天下海的感覺,要不怎麼都取什麼邁騰,陸地巡洋艦這樣的名字呢?」
沒等祁婧反駁,仍盯著酒瓶子的唐總理仿佛自說自話:「男人有愛車的,也有好酒的,我敢說這裡的主人肯定能喝兩杯。」
見她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模樣有點兒上頭,祁婧不禁又想起瞭離此不遠的另一個院子:「我怎麼覺得,最多就是個附庸風雅的土豪呢?」
「用詞不當瞭姐!」
這回不客氣的居然是嶽寒,「這兒既不風騷也不雅致,根本無可附庸,就算是個吃飯的地方,我也覺得太熱鬧瞭。」
「嘿嘿……你也用詞不當。」
大春斜睨著旁邊的帥臉進一步解釋:「熱鬧是個中性詞啊!這兒根本不叫熱鬧。」
「那應該叫啥呀?」
「多好的小院兒,看看他們整的,啥玩意啊土不土洋不洋的,要我說應該叫文化入侵,或者幹脆點兒,崇洋媚外!」
「崇洋媚外有點兒過瞭哈!」
唐卉忍不住插嘴,正要發表不同意見,祁婧把話頭搶瞭過去:「我覺得吧,嶽寒那是比較含蓄的表達,罵人不帶臟字兒。用老話兒說就是吃塊皮凍也得把油抹嘴上,有倆糟錢兒生怕沒人知道!」
話音未落,隻見嶽寒一揚手,「啪!」的一聲脆響,隔著大理石臺角兩個默契的巴掌拍在瞭一起。十三妖鵝廠地址武器霸氣劉三吾妖氣。
大春看看身邊的兄弟又瞧瞧大嫂,「你倆這……怎麼跟排練過似的。」
「可不是天天排練嘛!我跟咱婧主子……」
「光排練哪兒行啊?」
嶽寒稍顯靦腆的笑容還沒展開,就被婧主子賞瞭個媚眼。祁婧反問既出,才發覺不妥,趕緊找補:「至少,還得虛心求教認真揣摩嶽大主筆的微言大義呢!咯咯咯……」
「行啊小子,那些段子都是你寫的?」
大春的註意力被成功轉移,用力拍瞭下兄弟肩膀。嶽寒端起茶杯瀟灑一笑,也不虛應客套,一邊喝茶,目光越過杯口朝祁婧望出一縷幹幹凈凈的溫柔。
沒過一會兒,海棠拉著可依逛瞭一圈的西洋景,樂顛顛的回來瞭。
「誒,你們怎麼不去參觀參觀,裡邊兒可大瞭,好多客房,一間一個樣,別提多奢侈瞭!」海棠說著興高采烈的比瞭個手勢,「我打聽瞭,住一晚上三千!」
「合著住王府裡瞭,這麼貴?」
祁婧看著海經理的精氣神兒就莫名的開心。這時落座身旁的可依拍上瞭她肩膀,「還真不貴,你別看那外邊兒修的跟你們後宮似的,裡邊兒全是西洋貨,跟進瞭盧浮宮似的。」
「看來是我冤枉人傢瞭,壓根兒就不是崇洋媚外,是劫富濟貧啊!這麼一說,我也想認識認識這兒的主人瞭。」
把剛才的話頭重新撿起來的當然是大春,看似回應唐總理的期待,卻對相對而坐的婧主子報以感激的微笑。
祁婧被他透徹的目光看得心頭一動,忽然發覺這個男人並非看上去那麼魯直,作為回應笑瞭笑說:「那你們小兩口今兒晚上就住這兒得瞭。」
「誰跟他是小兩口啊?我們早就老夫老妻瞭。」
海棠妞的小動靜比海棠果都甜,卻仍能聽出這恩愛秀得隱藏著幽怨。祁婧一時無語,隻聽唐卉慢悠悠的來瞭句:「老夫老妻是不是得六千?那我覺得真不值。」
一句話把所有人都逗得忍俊不住,歡笑中數道目光往來碰撞,好不復雜。
正在這時,又有幾個人走進院子。可依正對門口,說瞭句「來瞭!」眾人一齊望去,兩男兩女同朝這邊走來。
一馬當先的是換瞭一身藏藍西裝的許博,雪白的襯衫沒打領帶,邊走邊跟身旁的高挑帥哥說著什麼。
那帥哥比許先生還高瞭一拳頭,白凈的娃娃臉雖不及嶽寒清秀俊朗,卻滿面春風,笑意怡人,讓人看瞭怎麼都討厭不起來似的。
「這倆人居然先碰到一起瞭……」
起身離座之前的一霎,許太太終究沒能壓住那一絲心慌,然而看到二人幾乎聯袂同行,就像吃瞭顆定心丸,端住瞭溫情款款的范兒,朝自傢男人望過去。
許先生當然也在第一時間看見瞭她,本就掛在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暖,已經搶先打瞭招呼。
被那一笑歸正瞭神魂,許太太忽然耳聰目明,心思細密起來,首先發現的就是許先生空著的兩隻手——
那隻日常隨身的劍橋包居然正拎在身後的一隻雪團兒捏成的小肉鴿子手裡。
不用問,這肯定就是那個新收的小助理Sophia學名徐筠喬瞭!已經下班時間瞭吧,居然膽敢跟到這裡來!
「模樣兒倒是珠圓玉潤的,隻是……除瞭稍顯稚嫩懵懂,完全看不出非我族類的任何特征啊!」
未及仔細打量,許太太的目光已經被另一個纖細苗條的倩影吸引瞭過去。
竺小青!
與那天的工作裝襯托的內斂氣質決然不同,今天的小青姑娘穿瞭一身雲緞輕紗似的白色連衣裙。斜肩似柳,纖腰約素,兩條卡通人物才敢有的頎長小腿婀娜交錯,白色鑲著細細金邊而的高跟鞋把她的身姿抬得更加飄飄欲仙,聘聘婷婷。
果然不出所料!
僅僅從追隨齊歡身畔的距離判斷,兩個人的關系就絕不一般。
可這又不是同學聚會,為什麼要帶上這個名義上的前任小情人兒呢?難道……是打著同道中人,入夥前先立投名狀的主意?
正室范兒十足的許太太暫把殷勤的小助理放在一邊,根本沒發覺自己已經動歪瞭腦筋,卻怎麼也不敢嘗試去對視某人正瞄過來的目光,迎上前去的同時瞥瞭一眼海棠。
她可是帶著親老公來的,是擋箭牌還是救命稻草?或者……
時間緊迫,容不得多想,兩撥人已經湊在瞭一起。其實婚禮那天,大傢都是見過面的,用不著過多介紹。
海棠姑娘像個促成瞭多國首腦峰會的資深外交官,一臉功德圓滿的笑著:「老公,那天你走的早,沒見過她。我大學時候的好姐妹竺小青。」說著話,已然拉住小青姑娘的細胳膊。
竺小青雖生得細眉細眼巴掌小臉,可今天的妝容醒目許多,僅憑鮮艷欲滴的半顆櫻唇就足以吸引所有雄性動物的目光。
可惜大春好像又直男癌變,隻跟白衣女孩潦草的一頷首便朝許博身邊湊過去:「老大,請客咋不通知我?要不是沾瞭我媳婦兒的光,這頓法國大餐我是不是連味兒都聞不著瞭?」
許博笑裡藏刀的一抬手:「你啊,去跟嶽寒打聽打聽,這年頭兒誰TM不是跟著媳婦兒混吃混喝?就你小子,天天拿黨的政策當耳旁風,早晚肋巴上捅你一刀,讓你長長記性。」
一番話瞬間贏得瞭在場所有女同胞的點贊,可依更是被當成先進典型摟進未婚夫的懷裡,笑得天真爛漫。大春臉色由黑轉紅,也跟著渾不在意的傻笑,卻唯獨躲開瞭海棠的目光。
許博毫不理會兄弟的尷尬,接著說:「不過今兒個大夥兒的口福還得感謝一個人,那就是——」
伴隨著拉長的音節,大手一揮,把徐筠喬推至身側,「我們的Sophia小同學,這傢餐廳的主廚就是她的——前男友!」
當聽到「小同學」三個字,徐筠喬的小嘴兒已經撅瞭起來,「前男友」一出口,立馬從小淑女變成瞭小公雞。
「都說一百遍瞭,他不是我前男友!你丫成心啊!」
許是當著眾人出糗真的氣急瞭,連臟話都飚出來仍覺得不夠,飛起一腳就朝許博腿上踢瞭過去。
「誒誒誒!」許博連忙舉起三根手指。
黑亮尖翹的高跟鞋一下頓在半空,又奇跡般的收瞭回來,「咔噠」一下跺在瞭石板上。
徐筠喬歪著腦袋瞪著那三根指頭運瞭足足三秒鐘的氣,終於氣哼哼的賞瞭許博一道犀利的白眼才偃旗息鼓,抻瞭抻衣襟,清瞭清嗓子,面向眾人甜甜一笑:
「各位哥哥姐姐晚上好!我叫徐筠喬,是……許副總的助理。呃……還有,這兒的廚子我確實認識,手藝特棒,包您滿意!」
雖然提到許副總時又擰著鼻子一臉嫌惡,這一番自我介紹還是惹來瞭姐姐們贊賞的笑聲。祁婧從上到下的打量著小姑娘,就差抱起胳膊作壁上觀瞭。
至少,男人對她暴脾氣的描述終於對上瞭賬。
既如此這般,那一隻野鴿子是什麼時候被降得這麼聽話服帖,就值得好好研究研究瞭。
僅憑女人天生的預感,祁婧也能大約猜上個六七成,讓她感到意外的,是頭一天履職就敢往當傢主母的跟前湊,也不怕……
正當拉開宮鬥序幕,眼前忽而一亮,一雙清光靈動的大眼睛望瞭過來,把婧主子晃得一愣神兒。
「嫂子好!」
徐筠喬這一聲叫得怯生生的甜,就像隻藏起爪子等待撫摸的小白貓。
祁婧意外發現女孩頭上的蝴蝶結有點兒歪,強忍住幫他扶正的沖動,又暗恨自己居然被迫處於守勢,心情過於復雜,嘴巴上也就率直起來:
「你怎麼認識我?」
「辦公室裡有您的照片兒啊!」
祁婧竟被那雙理直氣壯的大眼睛眨得無言以對,下意識的把目光投向許博。沒想到那個男人好像身上的西裝都變得不再合身,笑得不尷不尬不說,竟然還有點兒不敢看她。
「咱們別在這站著啦!我怕人多,特意定瞭十個人的位子,沒想到剛剛好!咯咯……」
徐助理似乎天生瞭吸引眾人矚目的特異功能,連一串少女般的笑聲都極富感染力和號召力,毫不見外的領著一行人走進瞭西廂的一個房間。
室內的環境之豪華自不必說,一張歐式的長條餐桌卻是別開生面。
今兒是朋友聚會,沒什麼尊卑順序。許博讓出主位,坐瞭上首第一席。許太太沒有懸念,自然跟著坐老公身邊。本以為徐小助理會去搶跟許副總面對面的位子,沒想到竟然緊挨著自己坐下瞭。
見男人一副欲言又止的古怪神情,卻仍對小姑娘的套近乎舉動聽之任之,祁婧摸不著頭腦。不過拋卻身份上的芥蒂,她的生物本能也並不想拒絕跟這個水靈靈香噴噴的小妹妹多親多近。
挨著徐筠喬的是唐總理,大春一個人把邊兒。再去對面找海棠,發現她居然仍拽著竺小青的胳膊膩在一起,另一側坐的是可依和嶽寒。
這樣一來,四位紳士全都被邊緣化,整個餐桌儼然成瞭女人們的主場,就連許副總本當不容忽視的開場白都找不到機會發表,在此起彼伏的鶯聲燕語中變得如鯁在喉似的。
祁婧的目光瀏覽過遙遙相對的難兄難弟,又回到貌似噙著苦笑的男人臉上,忽然覺得社交場合的男人們有那麼點天生該當陪襯的可憐。
「婧主子排場就是不一般哈!請您吃頓飯可真不容易。」
得,來瞭!
光聽口吻,就知道是誰在說話。這下祁婧再想回避齊歡的目光就太沒禮貌瞭,故意拿出嬌憨女主人的姿態含笑回應:
「今兒個這頓,好像是我老公請客哦!是吧老公?」
「沒錯兒!大春是我兄弟,海棠的老同學,那自然也就是我們的朋友。朋友聚聚,誰請都一樣!」
許博毫不含糊的挑明瞭關系,甚至朝竺小青點瞭點頭,旋即轉向大傢:「大夥兒都不常吃法國菜吧?吃好喝好啊!」隻聽桌子另一頭喊號子似的給力呼應著。
齊歡和顏悅色頻頻點頭:「既然許副總搶著做東,盛情難卻,兄弟也不敢不接著……」
說著話站起身來,將一個大大的紅色禮盒放在瞭桌上,「不過呢,白吃白喝總不大好意思,就想借這個機會跟新朋故友表示表示。這個是我一個做香水的哥們兒剛上市的新產品,帶給姐妹們當個小禮物,就算借花獻佛免費試用吧!」
話音方落,女士們都紛紛湊瞭過來。大春和二東也站在後面好奇觀望。
隨著禮盒開啟,內裡乾坤露瞭出來。隻見金色的貢緞上鑲嵌著的不隻是香水瓶子,而是八個晶瑩透明做工精美的長方形玻璃禮盒。每隻盒子裡都裝著一支堪堪綻放的玫瑰花,紅橙粉白爭奇鬥艷。而在花枝的旁邊,更加精美的香水瓶陳列其中,泛著馨香似溢的光澤。
且不論香水品質如何,光是這用心的包裝就足以博得在場每個女人的歡心瞭。
在場每個女士都分得一支玫瑰香水,剩下的兩盒,則由祁婧做主,分別送給瞭並不在場的Aileen和徐薇朵。
「你怎麼知道我有個姐姐,你們認識麼?」這回輪到徐筠喬發問瞭。
「當然知道瞭,因為我們也是好朋友啊!」祁婧說不清自己為什麼要用一個「也」字。
「那你知不知道,她傢就住在這條胡同裡呀?」徐筠喬悄聲說。
祁婧見她居然說起瞭悄悄話兒,幹脆隻點瞭點頭。
徐筠喬像是要在她臉上發現什麼似的,歪著頭看瞭好久才說:「你不會……也認識她老公吧?」
祁婧沒想到她會問這個,稍一愣神兒連忙搖頭,卻發現眼前那張怎麼看都未成年的小臉上現出老奸巨猾的笑意。
電光火石間,許先生的欲言又止閃過腦際,卻已變成瞭扶額苦笑。
那對夫妻匪夷所思的斑斑劣跡在腦子裡同時爆炸,卻同時倒映在徐筠喬晶亮狡黠的黑眼珠裡。許太太心裡的鬼雖沒幾個人知道,仍像被人生剝瞭層皮,卻敢怒不敢言,有的隻剩面似火燒般的坐立不安。
就在這時,齊歡的聲音再次傳來:「婧主子,這個是我作為一名最忠誠的粉絲,特別為您準備的。」
跟剛剛的香水不同,這次的禮物雖然也是個長方形的盒子,卻被包得嚴絲合縫。祁婧借機轉移視線,伸手接過,竟一時不知如何打開。
「是什麼?太貴重瞭我可不要。」
當著別人老公的面單獨送禮物,夠膽色。祁婧瞥瞭許博一眼,心中溢滿的其實是剛剛遭遇且無處發泄的羞憤,態度上不免生硬到直截瞭當。
「您大可放心,不是什麼金銀珠寶。是一件……很特別的東西,您最好拿回傢再拆開來看。」
齊歡紅潤的笑臉依舊放光。
可是,跟之前的圓熟周到完全不同,那一剎,他的眼神中憑空多瞭三分燦亮的快意,又似透著那麼一絲絲悲涼的自嘲,看得人心頭一陣輕跳。
祁婧心情惡劣,隻想著怎麼扳回一城,哪有心思打啞謎?見男人沒有異議便直接把盒子收進瞭包裡,「那我先謝謝啦!」
應該是徐筠喬早有交代,也沒見菜單,服務生就開始上菜瞭。
每人一套杯盤碗盞刀叉器具,菜品各自都略有不同。除瞭主菜分食,其它都是各吃各的,一碟一碟應接不暇。雖然菜量不大,但個個精美,別具風味。
餐桌上有瞭精美新奇的食物,又有海棠和可依兩隻話癆,再加上唐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席間的氛圍既熱烈又融洽。不過在某個小魔女看來估計乏善可陳,那一道道美味佳肴才是她的新目標。
祁婧守著自己的盤子,卻覺得再怎麼可口的食物都沒什麼嚼勁兒似的,偏偏又不敢隨意側目,生怕打擾瞭貪吃的小豬舔盤子,又被那雙清亮透氣卻詭譎莫測的大眼睛看個對穿。
之前說誰是天山童姥來著?
這個怎麼看都未成年的才是天山童姥本姥!TMD她咋啥都知道呢?真該剝瞭皮兒仔細看看,沒準兒早就活瞭上千年瞭……
當然,也不是婧主子有好生之德,突然間就宅心仁厚讓小人得志,確實人來人往的,又是自傢男人的場子,鬧不得底線之下的事兒。
忍瞭吧!
至少對面那個八面玲瓏的俊後生今天表現得中規中矩有禮有節,不失時機的投過來親弟弟般人畜無害的笑。旁邊低眉順眼的小青姑娘也不是看上去那麼悶,就著異國美食一來一往的聊幾句閑篇兒,也可賞心悅目。
好不容易,許太太收拾心情重整旗鼓,開始用最純粹的食欲善待每一道菜品的獨具匠心,也把心思漸漸投入到瞭其樂融融的聚會氛圍之中。十三妖鵝廠地址武器霸氣劉三吾妖氣。
萬幸,直吃到七八分飽,「姥姥」都沒再招惹她。反而是坐在另一邊的許副總,手機有些煞風景的響瞭起來。
出去接瞭電話回來,許博沒落座,而是一邊拎起外套一邊湊近許太太耳邊:「親愛的,老板有事找我。你先跟他們慢慢兒吃,我就不陪你瞭哈!」
不等祁婧回答,又面對眾人:「那個……臨時有點事先走一步哈!大傢盡情享用,單已經買過瞭。」說完扶瞭一下許太太肩膀,穿上外套就往外走。
「誒!你走瞭我怎麼辦啊?」
餐桌上的人沒一個想到,這可憐巴巴的一嗓子居然是徐小助理喊出來的,抻著脖子一臉急切懵懂,嘴角上還沾著鮮紅的醬汁兒。
許博回頭呲牙一笑,並未理會,人已經消失在瞭門口。
許太太被那一嗓子喊得冒火,正待回頭擺個臉色,卻看到椅子背上靠著的劍橋包。心念動時,已經拎在手中追瞭出去。
「啥事兒這麼急,連飯也不讓吃完啊?」
許博沒走幾步,趕緊折瞭回來,接過包歉然一笑,「已經吃飽瞭。」見愛妻仍面帶關切,略帶神秘的一呲牙。
「放心,我不走遠,就在後院兒。那傢夥真有什麼幺蛾子打我電話就成,我馬上過來。」
「後院兒?」祁婧越發不解。
許博湊近瞭小聲說:「你知道這兒是誰的買賣麼?」
「誰的……」
祁婧眼睛忽然一亮:「啊!我知道瞭!」
「嘿嘿……回去接著享受吧!」
許博愛憐的撫上美麗嬌妻的臉頰,笑得像個情竇初開的傻小子:「這法國菜味道確實不錯,把我那份兒也吃瞭。那個崇洋媚外的土豪就是個奸商,分量給那麼少,你肯定吃不飽。」
「滾你的,嫌我飯量大瞭?你沒看那個……」話沒說完,男人已經老鼠見瞭貓似的,灰溜溜的消失在瞭門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