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徐筠喬叫瞭那一聲「嫂子好!」許博就開始默念「阿彌陀佛」瞭。不出所料,許太太跟程姐姐一樣未能幸免,著瞭那個成年小丸子的道。
沒請婧主子示下就收瞭個不清不白的美少女助理,還帶來參加聚會,許先生嘴裡一直含著幾句低三下四的私房話沒臉說。
再加上人多眼雜,當然也沒機會提前示警,隻能留著心隔岸觀火。隻可惜女人的世界自帶屏蔽功能,還是沒能弄清楚愛妻神情尷尬,暗咬銀牙的原委。
見她強裝鎮定之後,終於沒有擂起戰鼓,許先生暗壓心驚,為賢良淑德顧全大局的婧主子點瞭個贊。
如今的許太太風姿綽約儀態萬千,主子戲拍的多瞭,更懂得什麼時候穩坐正宮昭陽殿,端淑內斂又不失大婦威儀的微笑尺度簡直手到擒來拿捏精準,往人堆裡那麼一站,頗有領袖群芳的風范,把許先生都看得差點兒三拜九叩瞭。
隻可惜從結果來看,並未鎮住習慣性惡搞的小魔女。
而相比之下,今晚的另一位主角,聚會的最初發起人齊歡,卻並未如預想中那樣暴露絲毫的圖謀不軌。這確實未免讓某對夫妻如臨大敵的焦慮倏忽若失,無的放矢瞭。
對著那張笑意滿滿的俊臉,任何的察言觀色,人心叵測都仿佛過火發苦的黑芝麻灑進瞭一碗暖融融香噴噴的桂花藕粉,讓人不由自主的報之以摻瞭自我檢討的微笑。更何況,他身邊還跟瞭個低眉順眼,不怕授人以柄的小可人兒。
許博跟這對俊男倩女是在胡同口僅剩的一個車位前相遇的。
齊歡已經停進去一個輪子瞭,仍選擇主動退讓,去找別的位子。而不得不領情的許副總隻好在胡同口等瞭他們幾分鐘。
「許副總果然是業界精英啊!連助理都這麼年輕有為慧潔幹練。」
第一個照面兒,首先遭到誇獎的居然是站在身邊的新任小助理,雖說用詞新穎不落俗套,話音兒裡的心照不宣卻透著君子坦蕩的意味。
光是這份敏銳洞察,分寸拿捏已然足夠贏得許博的贊賞。
從海飛絲見過大世面的眼睛裡已經足以看出,齊帥哥這樣高海拔,高顏值,高情商的高光存在,不管開的是不是豪車,穿的是不是名牌,身邊陪著什麼樣的女孩子,也絲毫不會影響其招蜂引蝶備受青睞的魅力。更何況,還這麼會說話。
顏值與口才的碾壓,許博都毋庸置疑,更虛心接受。
論漂亮的皮囊,曾經被隆重推薦給許太太的嶽公子也不遑多讓,或許還更具英朗俊秀。可是相比於齊歡臉上收放自如的笑,就稍顯青澀瞭。
雖說這多半是性格使然,但若想在人類社會的各個副本中混得舒服吃得開,該笑的時候笑得燦爛這一點無疑更具優勢。
跟齊歡沒聊幾句,許博的腦子裡便浮現出另一個青年才俊的影子——吳浩。在沒有露出真面目之前,估計沒人會相信,那小子居然還是個癮君子吧!
相比之下,眼前的齊歡更有朝氣,笑容中甚至不乏率真坦誠。
他的眼睛裡不僅時刻亮著一道光,還透著種並不令人反感的穿透力,似乎在洞悉人情事故的同時,也並不在意暴露自己的玩世不恭,貪杯好色。那神情好像在說,大傢都是同道中人,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當然,若論深藏不露,他恐怕就要略遜一籌瞭。進入胡同一路邊走邊聊,目光竟不止一次的瞥向身後的徐小助理。
而偏偏人看人就是這麼奇怪,若換做吳浩,許副總絕對要毫不留情的針砭時弊。齊歡如此,非但沒有被看低瞭層次,反而要在心裡幸災樂禍——沒準兒,有人遇到對手瞭。
從小夥子的談吐氣質和席間謙恭有禮的表現上看,同之前事態中的人設出入不大。
以粉絲的身份,單獨送婧主子一份禮物,的確吸引瞭眾人稍顯復雜的目光,卻也算不得唐突瞭嫂夫人。許博相信,在座的一定不止自己一人聯想到瞭光明磊落四字評語。
不過,今晚聚會的起因背後所涉畢竟都是有違公序良俗的私密勾當,再加上武梅乃至裘志國這樣的背景人物無法忽視,婧主子的安全必須要放在第一位考慮。
所以,是不是要下同道中人的判斷,恐怕還為時過早。
這一點,相信許太太也是心中有數的。畢竟,有人不再是當初慌裡慌張的失足少婦,早已升格為功力深厚的極品妖孽,就連羅教授陳主任這樣的老獵槍都手到擒來彈無虛發,怎麼樣也不至於被一隻陽光小鮮肉破瞭防。
也正因有瞭這樣的底氣,許博才放心提前退出飯局。
院子裡燈火通明,不時傳來食客的笑語。可這毫不設防的熱鬧,仍無法在每個角落驅散夜色降下的暗影。
通往後院的月亮門像一個裝幀精美的漆黑洞口,突兀的出現在繁華鬧市,掩耳盜鈴般遮掩起它的陰森可怖,更加讓人聯想起某些見不得光的人間誘惑。
還有什麼比身後包間裡的鶯聲燕語國色天香更誘惑的麼?
論朱顏粉黛的成色,眾星捧月的福分,恐怕是沒瞭。不過,作為一個天生具有冒險精神的雄性動物,未知謎團的吸引力總是無法抗拒。
打來電話的號碼分明是老宋的,可聽筒裡傳出來的聲音卻嚇瞭他一跳。
「小許啊!法國菜吃不慣吧?過來喝兩杯啊!」
「吳……吳總?!」
許博已經很久沒在電話裡聽過吳澄海的聲音瞭,然而僅僅回想起那頑劣兼顧老辣的口吻,他的心頭就隻剩驚詫不存仔細分辨的必要瞭。
當年公司經歷風波的關鍵時刻,峰哥被掃地出門的時候,這隻老狐貍雖算不上始作俑者,卻也脫不瞭推波助瀾的嫌疑。至少,在宣佈人事決定的會議上,連句場面上的公道話都沒從他嘴裡聽到。
在許博並不算涉世未深的社會認知裡,於情於理,這兩個人就此結怨,將來江湖再見,最少都是裝不認識的戲碼,可今兒個怎麼突然湊到一塊兒去瞭?
還喝兩杯……誰跟誰喝兩杯?不會是宋大俠挾舊怨潛入人傢老宅偷賬本兒被當場抓獲瞭吧?
驅散腦中五花大綁皮開肉綻的荒誕畫面,許博穿過月亮門來到二進院落。電話裡,吳澄海是叫他往後院找路的。
燈火稍暗,人聲漸遠,高墻內的庭院房舍依然可以盡收眼底,又頗有出離鬧市,誤入清幽之感。
未及細看周遭,許博的視線已經被牢牢吸住瞭。位於天井西北角的廊簷下立著一位素裝美人,正水眸盈盈的望著自己。
在雕梁畫棟的背景裡,大紅燈籠的映襯下,落花獨立的亭亭身姿,緞光裹挾的完美腰線,還有那黑絲絨披肩上隨風而動的巨大蝴蝶,無一不似夜魅撩動的琴弦,「錚」的一聲,便把男人定在瞭臺階上。
「朵朵?!」
這一聲輕喚仿佛剛好迎上瞭春夜的風,頃刻間,隻覺得一股子沒來由的燥熱瞬間爬上瞭頭臉。
美人聞聲,紅唇微微一抿。明明隔著整個院子,姣好的唇線仍電焊般刻進腦仁兒。一縷熟悉的甜香仿佛早已撲到瞭鼻子底下,親吻在耳畔鬢旁。
無須猶豫,許博的雙腳早已不自覺的邁瞭出去。
徐薇朵望著一步步走近的男人,好整以暇的打量著,黑寶石般的眸子裡似乎有什麼閃爍個不停。待男人到瞭近前,明顯帶著灼人熱度的神光掃到身上,她竟壓不住喘息似的酥胸起伏,連忙抱起雙臂才勉強吐出一句無關痛癢的問話:
「請誰的客啊,都請到我們傢來瞭?」
不知是被那驚鴻一瞥蠱惑瞭心神沒緩過來,還是小院兒太過曖昧幽靜,許博直逼到美人身前才猛然剎住,舌頭有點兒拌蒜:
「就幾個朋友,這不是……對瞭!地方還是你妹妹推薦的!」
兩人上次見面不過是一個禮拜之前的事,可浮現在許博腦中的畫面卻是電影院裡的猛一回頭。那時的徐薇朵一身緊身衣,紅唇烈焰咄咄逼人,是來捉奸的。
不知是誰撥弄瞭時光之輪,須臾之間,佈景飛速變換,兩人就像憑空降臨到另一段故事裡。在這院落幽深的一隅,四目相對中,似有無名之火正一點一點燒透夜幕。
「原來,她穿上旗袍這樣好看……」
夜風中的根根發絲許博都數得清楚,更明白她是為何而來,可那咚咚作響的,難道不是偷情戲碼裡才會有的心跳麼?不止是心跳,還有那蠕動的唇,那繾綣的發,那幽幽淡淡的香……
不可否認,這樣的改變更應景兒,也更符合她此刻的身份,跟那身旗袍一樣。就像……就像個趁著夜色偷偷溜出傢門,隻為瞭跟情人溫存片刻淺訴衷腸的小媳婦兒。
徐薇朵似乎抵不住男人的灼灼目光,一個退步轉身便在前面引路,邊走邊故作清冷的甩下一句:「我妹妹?」
許博這時才如夢方醒,暗笑自己這個下流色胚光顧著做夢幾乎出醜,邁開步子跟在她身後:「那個海……呃——Sophia不是你妹妹麼?據她說,這兒的法國菜地道,我也是到瞭地方才……嘿嘿,怪不得呢!」
徐薇朵的聲音也恢復瞭平時的從容不迫,轉過頭一臉波瀾不驚的好奇:「你們怎麼會認識的?」
許博想起上午的辦公室歷險記,忍不住苦笑:「何止認識,她呀,今兒個還從天而降,成瞭我的助理大人呢!」
故意誇大其詞,本以為徐薇朵會吃驚不小,追問原委,沒想到人傢連頭也沒回一下,隻輕輕「哦」瞭一聲,淡淡的接瞭句:「你招她來著?」
許博被問得心裡一驚,趕緊避重就輕:「怎麼可能?我跟她才認識沒幾天。就五一長假,她跟歐陽潔一塊兒去沈陽。我們剛好坐同一班飛機。」
從何止認識到不過順路,前後矛盾也太過明顯瞭。
許博亦步亦趨,暗暗盤算著怎麼應對接下來的盤問,然而,除瞭眼前暗香浮動的婀娜背影,一個字也沒等來。
徐薇朵好像隻當聽瞭一耳朵事不關己的閑話,連句追問都興趣缺缺。
兩個人就這樣出瞭西北角的便門兒,又過瞭排水渠上一座隻有兩三米跨度的小小石橋之後左轉,沿著墻根默默前行,不一會兒便來到瞭另一座稍大一些的門洞之前。
雖然相距不遠,這邊已然幾乎聽不到人聲,周遭唯一的光源便是門楣上挑著的兩隻紅燈籠。再加上徐美人一身復古的裝扮,直給人時空穿越,仿若隔世之感。
不想再次墜入心猿意馬的迷障,許博明知故問:「這就是你傢?」
「我公公傢……」
「公公」兩個字被徐薇朵念得像孩童膝頭的木魚,空靈中透著三分可愛,卻把許博聽得一陣愣怔。就好像才知道她嫁做人婦,門戶森嚴似的。
徐薇朵在門前站住,並未急著往裡進,而是一轉身,用目光攔住瞭男人,似乎看他臉色有異,才開口詢問:
「怎麼,到門口瞭,才知道害怕呀?」
這是她習慣的調調,雖不似婧主子牙尖嘴利,心思卻絲毫不慢,往往不動聲色的搶占先機。抱臂倚門,斜睨著男人,嘴角隱約勾起半分熱辣辣的嘲弄,好像別人不知道她那個沒溜兒的丈夫此刻根本不在傢。
之前雙方幾個回合的沖突得以暫時平息,還是拜她從中斡旋,許博當然明白這話中調侃跟「公公」其人的利害關系,呲牙一笑:
「合著今兒個,你是領著我負荊請罪來瞭?」
為兄弟兩肋插刀,無論走到哪兒都不怵。何況小海棠遭受的傷害在她許大哥這兒可遠比死個不知深淺的小流氓要心疼的多。是非曲直擺在那兒,就算親爹代為出頭,也終究抬不過一個理字。
隻不過,這會子提起那檔子事兒,尤其是被徐薇朵說出來,怎麼聽都像是在故意借著不可兒戲的事由玩笑調情。
「切!看把你嚇的……」
果然一個沒憋住,徐薇朵笑瞭出來,故作輕佻的模樣到底拗不過大傢閨秀骨子裡的端莊,缺瞭那麼一丟丟刁鉆火辣:
「我這個公公……哼!的確不是那種蠻橫不講理的人。」
似譏嘲也似喟嘆,明艷不可方物的笑靨迅速收斂凝結,白皙的頸項迎著暗夜虛空倏然仰起……
都市的夜晚光焰霓空,在這鬧中取靜的窄巷一隅根本看不見星星,可許博卻在她抬頭的剎那望見亮晶晶的一串,好似有隻妖孽剛好路過,不小心碰灑瞭尚未斟滿的月光。
這話裡,似有深意。
「嚇不嚇人和講不講理好像不挨著吧?」壓住心頭的詫異難言,許博不自覺的往她近前湊瞭半步。
徐薇朵仰起頭望向男人,沒有推阻之意,似乎也並不擔心他有什麼無禮舉動,隻是紅唇微抿,一雙美眸越望越深。
「能打聽個事兒麼?」許博也低頭望著她。
「什麼?」朱唇輕啟,目光卻未曾移動分毫。
「老宋,我是說宋其峰……怎麼會?」
這麼一問,徐薇朵好像一座白玉觀音忽然沾染瞭活人氣息。隻見那濃濃的睫毛輕顫,瞳仁裡已經溢出一股悠悠蕩蕩的笑意:「你們男人的事,我可不懂。」
「不懂?才怪!」
望著女人轉身推開瞭門,許博隻在心裡念著這句,並未出口——徐薇朵一隻腳邁過瞭門檻,素手卻拉著門環未放,似在猶豫著什麼。
「劇本兒被誰換瞭,怎麼越來越感覺不到偷腥的情調瞭呢?」
這三番欲言又止,兩次猶豫不決的,看著美人神思不屬的光景,許博心中納悶卻又無可捉摸。
這時,徐薇朵把兩扇漆門推至大開,徑直朝院子裡走去。
許博隨後跟上,不忘回手關上院門,動作中卻有滿腹的疑竇在迅速滋長著。因為就在邁過門檻的剎那,美人遺留的淡淡香氣裡,分明飄著一句叮嚀:
「等下……別喝白酒。」
——果然,TMD,被誰改成深入虎穴的諜戰劇瞭,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英雄救美的情節。
這次進的同樣是側門,從正房的簷下引入。沒走幾步,眼前豁然亮堂瞭許多。
院落佈局,並不比剛才吃飯的地方更大,但除瞭正當中的一口大水缸外,一處多餘的陳設也沒有。所以顯得十分整潔寬敞,更像普通的富裕人傢日常起居的院子,也更透著老院兒該有的舊時氣韻。
一邊往裡走,許博一邊暗自嘖嘖稱奇。原來,正房和兩邊廂房的門楣上各掛著兩盞做工精美的走馬宮燈,照亮瞭整個院子。
許博好奇的仰望,明亮卻絕不刺眼,每一盞都似在講述一段戲文。隨著人物車馬旋轉而出,居然隱隱有鑼鼓唱腔不絕於耳,仔細一聽才發現,是從正房門裡傳出來的。
「這老傢夥,還TM好這口兒?」
絕難恭敬的吐槽著所見所聞,已經讓許博把註意力轉移到瞭此間正經主人的身上。
徐薇朵來到正房門前,站定轉身卻沒往裡進,而是再次抬頭看瞭許博一眼,輕聲說:「進去吧,我去換件衣服。」說完,轉身下瞭臺階。
「什麼情況?大戶人傢都這麼擺譜的麼?」
許博默念納罕,望著離去的背影一陣恍惚,好像剛剛一個對視,又被什麼燙瞭一下,愣瞭足足五秒鐘才驅散各種不真實的聯想和雜念,掀開瞭門簾。
堂屋裡暖意融融,亮著柔和的橙光,並無雕梁畫棟,也不見大富之傢琳瑯滿目的文玩字畫,一應陳設都是線條簡潔裝幀樸素的老式傢具,連木紋上泛著的光澤都似帶著歷久彌深的沉淀之感。
房間的盡頭立著一架高大古樸的屏風,屏風前面的八仙桌上熱氣蒸騰,正在用餐的隻有兩個人——腦袋油光鋥亮,一身土黃色傢常褲褂的幹瘦老漢吳澄海,還有幾乎把寬大的太師椅裝滿的老宋,宋其峰。
「哈哈哈……」
還沒等許博問候,吳澄海的笑聲已經震得瓦片亂顫:「要的就他奶奶的這副呆逼傻樣兒!哈哈哈,老子光TM做夢就夢到過好幾回,哈哈……對,下巴再往下掉那麼一奈奈……哎——對對對對,哈哈哈哈……」
許博強忍著托住下巴的沖動走近八仙桌,目光在兩人身上移來換去,最終還是停在瞭老宋身上。
宋其峰貌似忠厚的大臉上泛著油光,笑得毫不勉強。兩隻眼睛緊盯著筷子頭兒,在熱氣騰騰的湯鍋裡夾到一塊魚肉,忙不迭的送到嘴裡。幾滴湯汁濺在大開的領口和肥碩的胸脯上也毫不在意,直到品透瞭這一大口肉食的鮮美滋味才顧得上朝許博瞟那麼一眼似的,渾不在意的說瞭句:
「別戳著啦!碗筷都給你擺好瞭,坐那兒吃吧!我下午剛釣的。」說著端起勉強的酒杯,朝吳澄海舉瞭舉,深抿一口。
吳澄海那邊像是看戲看到瞭最出彩兒的橋段,仰頭咧嘴,就差拍大腿叫好瞭。
而這時許博的目光掃過桌邊,發現對著房門這一側放著一套已經用過的碗碟杯筷。很明顯,那是徐薇朵的。
「她這是吃完瞭?難道……真如她所說,涉及男人之間的事,連作陪都不方便瞭麼?」
滿腹狐疑,慢吞吞的扶著桌子坐下,許博虛應故事的露出一絲迷惑未解的苦笑,隻是並未拿起桌上簇新精美的紅漆筷子:
「我在那院兒,已經吃過瞭。」
這話聽著沒大沒小,但接的畢竟是老宋的下茬兒,口氣軟中帶著硬,明顯還在等兩位主演給個解釋。
老宋放落酒杯,又往鍋裡伸筷子,一臉逮著美味就沒夠的饞嘴相,好像啥都沒聽見。反倒是吳澄海無縫銜接,扯著嗓子笑罵:
「嗨!洋鬼子那些玩意兒,都TM糊弄人的,擺得跟花兒似的中看不中吃,更別說管飽瞭。嘗嘗咱自傢燉的魚,來來來……對瞭,杯子拿過來!這可是我泡瞭十年的老酒,熱乎的,壯陽!哈哈……」說著話,拎起酒壺就要往許博的杯裡倒酒。
許博想起徐薇朵進門之前囑咐的話,連忙把酒杯蓋住,連連搖頭:「誒誒誒……吳總吳總,我在那邊兒已經喝瞭不少瞭,實在酒量有限不能喝瞭,再喝,就吃不出魚鮮味兒瞭。要不這麼著,您這兒有啤的嗎,我透透。」
不想表現得太不識抬舉,說到最後一句,許博歉然賠笑,同時撒麼四周,盼望能有一個綠色包裝的紙箱子及時出現在墻角,生怕稍一耽擱,吳老漢撂下臉子大傢難看。
沒想到吳澄海一根笑紋都沒松下來,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有有有!誒呀要說這啤酒啊,咱們就真得佩服洋鬼子們咯!」邊說邊起身離座鉆進瞭旁邊的房間。
前任老板的熱情爽快讓許博倍感不安,正想起身,卻被老宋的一個眼神制止瞭。這次東北漢子仍沒說話,隻是朝著兄弟眉目舒展的一笑,下巴朝湯鍋抬瞭抬,示意他放心吃魚。
在許博心目中,宋其峰誠當益友,也更是良師,幹過最不靠譜的一件事,就是悄沒聲的把莫妖精搞到瞭手。
當然,從男人的角度,這恐怕是再TM靠譜不過的事瞭。
無論是為人處世,還是職場搏殺,峰哥從來都是讓他欽服又敬佩的絕對強者,偶像一般的存在。今兒個如果不是事態確實突兀,場景過於荒誕,許博的表現也不至於這麼不淡定。
「來都來瞭,就別蟄蟄蟹蟹的瞭。一個大老爺們兒,還怕被拐賣瞭咋地?」
完全領悟瞭老宋眼神裡的嘲弄,許博的心情頓時放松下來,抄起筷子也夾瞭塊鮮香白嫩的魚肉,入口又燙又滑,滋味確實不錯。
「桄榔」一下,一打帶著露珠的啤酒放在瞭桌上,外加一個亮晶晶的啤酒杯。吳澄海的笑聲在身後響起:「科羅娜,冰塊兒加檸檬,保管你小子透得明明白白,哈哈哈……」
「謝謝吳總!」
望著杯子裡明顯現切的兩片檸檬,許博由衷而發的謝意裡混進著難以言喻的出乎意料。
「這TMD可一點兒都不像鄉下老漢的生活品味啊!」
啟開一瓶啤酒倒入杯中,毫不客氣的喝瞭一大口。隨著沁入心脾的清涼酸爽流遍全身,神經也總算放松下來。
「這魚是真鮮,去哪兒釣的?」
「嘿嘿……要不怎麼說你小子運氣好呢!」
吳澄海坐回座位,不失時機的看瞭一眼老宋,「我們哥兒倆剛釣魚回來走到胡同口,就看見你帶著兩個小妹子兒進院瞭。」
兩個小妹子兒裡,可有一個是你兒媳的妹妹,沒道理不認識吧?十三妖鵝廠地址武器霸氣劉三吾妖氣。
許博瞄瞭一眼某人用過的那套餐具,不動聲色。既然你自己為老不尊,咱也不裝無知少年,索性放開瞭調侃:
「您這眼神兒可真夠好的,就光看見小妹子兒啦?旁邊兒還有個小鮮肉呢!」
「姓齊的小子嘛,認識!挺會來事兒的。」吳澄海眼珠一轉,「不過,我老漢可是鐵骨錚錚,這輩子也好不來那一口兒啊!哈哈哈……」
這一陣怪笑把許博的腦細胞炸開瞭,根本弄不明白老傢夥在念誰的歪經。這時,對面的老宋放下瞭筷子:
「你個老色鬼,下輩子投胎準TM是條公狗,專挑漂亮小母狗霍霍!」
「嘿嘿嘿……漂亮的小母狗誰不喜歡啊?就許你這種肥頭大耳的挑肥揀瘦,白白繼承瞭祖輩兒的背媳婦兒大法呀!」
光頭老漢說話的時候眼珠子亂轉,雖沒直接埋汰老宋,許博也毫不費力的想到瞭莫黎。跟徐筠喬這種小母狗級別的女人比起來,她至少也算得上千年的狐貍瞭。
看意思,老流氓分明是沒好意思開弟妹的玩笑。
光是這樣也就算瞭,看那一臉的無賴相,竟然對老宋出口成臟的辱罵都不以為忤,著實讓許博開瞭一回眼。
這老傢夥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從什麼時候開始,跟宋其峰近便到瞭這種程度?最關鍵的,自己還對此一無所知。
「咱就一老光棍兒,多收養幾隻小母狗怎麼啦?」
吳澄海自顧自的斟滿酒杯,聲音裡忽然多瞭幾分自嘲。這時許博才留意到他佈滿皺紋的眼瞼裡,精光已然恍惚,分明存瞭三分醉意。
「隻要你情我願,那TMD就叫郎情妾意,就是積德行善!小許,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一句正經嗑兒沒嘮,就被問這麼真性情的問題,許博有點無語,不過被老漢微微瞇起的眼皮一夾,不敢怠慢,立馬高聲附和:
「當然瞭!男人不好色,人類不就滅絕瞭麼?」
吳澄海一聽,陰惻惻的樂瞭:「TMD,沒想到你小子也這麼傳統!沒錯兒,沒種……那還叫老爺們兒麼?是爺們兒,就得有種!」
「那您老究竟……收養瞭多少條小母狗啊?」許博故意借著這個物種刨根問底。
「嘿嘿!你剛從狗窩裡出來,就沒數數?」
沒等吳澄海說話,老宋四平八穩的接瞭過去,邊說邊揚瞭揚下巴:「那院兒的買賣就是給母狗開的,大母狗帶著一窩子的小母狗,熱鬧著呢!」
許博臉上的驚詫和艷羨絕對誇張得恰到好處,可心裡卻生出一個大逆不道的疑問:男人有瞭錢,果然都是這個德行麼?
「嘿嘿嘿嘿……」
吳澄海充滿魔性的笑聲響徹房間,滿面紅光裡,喝下去的酒似乎在一瞬間醒瞭,就像根本沒醉過。
「許博啊!」
「誒!」許博心裡一驚,這是今晚他第一次喊自己全名兒。
「知道我跟你宋大哥什麼交情麼?」
「嘿嘿!」許博陪著幹笑,心說可TM算是聊到正題上瞭。
「這麼跟你說吧,我現在住的這個院子,都是他讓給我的。你聽說過一個叫做『四大鐵』的順口溜麼?我們倆在一塊兒啊……是既沒下過鄉,也沒扛過槍,嘿嘿……嚴格點兒說呢,也——不算分過臟。不過呢,哈哈哈我們倆,每次,每次都TM一塊兒去嫖娼!一塊兒去嫖娼!哈哈哈哈……」
一字一頓的重復念完最後幾個字,寡廉鮮恥的笑聲震動屋瓦。許博雖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鴨雛,一時間竟也不敢真去看老宋的眼睛。
吳澄海見狀更加不依不饒的指著老宋的大臉:「不信你問,你現在就直接問他,隔壁院兒裡的大小母狗,他哪個沒上過?你問問他,現在就問,哈哈哈……」
這老小子是要發癲呢!哈哈起來跟不要錢似的……
許博覺得自己臉上的肌肉開始漸漸發僵,老宋把嘴裡的魚慢慢吞下,又挑瞭一筷子海帶絲,終於發話瞭:
「不是,有那麼可樂麼?」
不知道有多少次火燒眉毛的節骨眼兒上,許博都是被這份穩如泰山般的沉著給拯救的。對於宋其峰來說,小小尷尬算得瞭什麼?在他心寬體胖的世界裡,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
有那麼難麼?有那麼牛逼麼?有那麼衰麼……
想當年,類似的話就像咒語一樣,每次一聽他慢吞吞的念上一句,整個團隊都會發生神奇的化學反應,十萬大山也可一躍而過的雄心因此在每個人身體裡種下,睥睨一切的笑容更是毫無道理的出現在你能看到的每一張臉上。
許博甚至毫不懷疑,所有女同事,有一個算一個,在聽到這些話的剎那就已經愛上瞭這個其貌不揚的東北漢子。
而此時此刻,那樣的笑容就浮現在自己無比懷念的視野裡。
「我上她們,就上瞭而已,上瞭就完瞭。你個老東西可好,哼!全給養起來瞭。怎麼著,打小的夢想,就是當個飼養員唄?」
「飼養員咋啦?想當飼養員,你得有飼料!」
吳澄海有沒有聽懂老宋話中的道理,許博不敢確定,不過,他滿不在乎的無賴嘴臉看上去已經不再那麼可惡瞭。
在他稍顯渾濁的目光中,一種類似透支生命的灼熱正在燃燒,一杯烈酒下肚,更加振振有詞:
「你別看大街上燈紅酒綠的,對一個女人來說,艱難著哩!她們願意跟著我,我讓她們衣食無憂,見天兒眉開眼笑的,大夥兒一塊兒高興!小許,你說,高興還不好麼?切……」
許博剛想點頭,又被老漢牙縫裡呲出的那一聲興味索然攔住,實在不知表示什麼,隻好拎起酒壺,將見底的酒杯斟滿。
「好好好……」
宋其峰端起自己的酒杯,「錢是你的,院子也TM是你的,想怎麼折騰都隨你,你高興就好!好不好?來,吳大善人,為瞭一塊兒高興,整一個!」
在老宋眼神的示意下,許博也舉起瞭酒杯,一股股清涼的液體下肚,並未迎來期待中的神清氣爽,卻感覺頭臉發脹,仿佛結瞭一層發燒的硬殼兒。
吳澄海有多少錢,他不知道,但言語中的狂妄與貪婪卻是暴露無疑的。
養一院子的女人,對他來說當然不夠,要做更大的善人,就要搞更多的錢。可是,他自己似乎也明白,那並不會讓他更高興……
男人,究竟要聚斂多少財富,擁有多少女人才滿足?
許博一直覺得,自己在吳澄海這樣的大老板面前,再怎麼成功也不過是個打工人而已。他需要面對的,無論是高興還是煩惱,都是自己這種小人物操不著的心,甚至難以理解的。
然而今天坐在同一張八仙桌上,聽著酒後吐露的醒世真言,竟隱隱發覺,男人終究還是男人,在滿足瞭獸性貪婪的欲望之後,所剩無幾的那點兒良心,其實大致一樣。
正暗自揣度,隻聽吳老漢拉著怪聲伸瞭個懶腰,「怎麼樣,差不多瞭吧?正好夠手兒,咱們去後邊兒鬥兩把?」說完站起身來,提瞭提褲子的松緊帶。
「鬥唄!」宋其峰龐大的身軀往後一仰,把剩下的半片衣襟從腰裡拽瞭出來,同時望向許博,「反正我是吃飽喝足瞭。」
許博把杯子裡的啤酒喝幹,起身仍一臉懵逼:「鬥啥?」
「鬥啥?」老宋笑瞭,「咱們吳大善人啊,橋牌不會打,圍棋更不會下,除瞭扒女人兜兜就TM好這一口兒!鬥地主唄,鬥啥!」
「真TM沒見過世面,現在哪個女人還你媽穿兜兜啊?」吳澄海邊罵邊往屏風後面走去。就在他即將被擋住的一瞬,又回頭往八仙桌上看瞭一眼。
許博剛剛離開座位,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心頭不由得升起一陣異樣。那副用過的碗筷還紋絲不動的放在桌邊,淺淺的一汪油漬尚未凝固。
屏風後面直通後院,也是宅子的最後一進。
同樣幹凈整潔的地面兒,同樣精致華美的走馬燈,卻不知為何,整整齊齊的琉璃瓦下,那一排古樸幽暗的老式門窗,透出某種私密而森嚴的隔世之感,讓人生出與這格外安靜的院落深入對話的心癢難耐,還有點兒忍不住的想入非非。
進到屋內打開燈,房間比想象中寬敞許多,也更具生活氣息。一水兒的明式傢具,表面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現代工業品的影子,就連架子上擺的鏡子都是銅制的。
直覺告訴許博,這裡應該就是吳老漢日常起居的地方。
在屋子正中,放著一張大約兩米見方的圓桌。厚實的板材上幾乎找不到縫隙,中間部分則蒙著暗綠色的絲絨佈面兒,上面還放著一副撲克牌。
「這麼豪華的桌子,招待賭王都富裕,居然拿來鬥地主?」許博暗自冷笑,來到桌邊。
桌子的周遭圍著四個寬大的沙發軟座,復古的形制和色澤不均的牛皮明顯透著西方氣息,卻仍看不出現代工藝的影子。
等主人跟老宋都落瞭座,許博才把包往沙發邊上一擱,依舊坐在瞭下首。那座位不僅寬松舒適,包裹感尤為明顯,而且彈性適中,支撐有力,令身體不至於深陷其中。
「什麼味兒,這麼好聞?」一進屋,許博就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似濃卻淡,直沁神髓般的香氣。
吳澄海抓起撲克牌,漫不經心的回答:「龍涎,是我前兒個點的龍涎香。」
「前兒個點的?」小許同志詫異得很到位。
「嘿嘿,這龍涎啊,隻需要點上米粒兒那麼大一點兒,香味兒好幾天都不散,不光安神醒腦,還對身體大有好處呢!」
身體兩個字被加瞭某種不著調的重音,許博便把「什麼好處」的疑問壓在瞭舌頭底下,心說怪不得敢開後宮呢!敢情在傢偷偷給自己加BUFF瞭。
這時,吳澄海忽然似有深意的望著許博,笑意還在,卻明顯淡瞭不少:「小許,你知道我為什麼就喜歡鬥地主嗎?」
整晚上都嘻嘻哈哈的,冷不丁的故作高深,許博趕忙收攝心神欠瞭欠身:「還請吳總指教。」
吳澄海見狀目光尤深,松弛的眼瞼下面,醉意早已不見,在年輕人的臉上盯瞭好幾秒,突然陰惻惻的說:
「因為鬥地主輪著坐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不會有永遠的敵人。」說完自顧自的「嘿嘿嘿嘿」,笑個不停。
這麼有哲理的話,雖不似吳老漢原創,話外之音卻明白的很。
許博努力的迎著吳澄海的目光,讓自己笑得人畜無害:「吳總的意思是,該做對手的時候絕不手下留情,做瞭朋友,就必須得榮辱與共,肝膽相照,不知道我理解的對不對?」
「哈哈哈哈……」
吳澄海立馬轉為開懷大笑,同時挑起一根大拇指,「好!好小子!有悟性,有膽識,有前途!哈哈……」
「行瞭行瞭行瞭,別哈哈瞭!」老宋一把奪過撲克牌,「連壺茶水都沒有,讓我倆陪你幹鬥啊?」
「誒呦!忘瞭忘瞭忘瞭……有有有,你們倆今兒個有口福瞭,剛得的明前龍井……」
就在吳老漢掙紮著起身要去泡茶的功夫,院子裡傳來瞭腳步聲。
那不是尋常的步子,而是女人的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的聲音,清脆,空靈,更富有強奸男人最原始想象力的神奇韻律……
霎時間,三個男人都安靜瞭。吳澄海一下忘瞭起身,三角眼裡透出微不可查的光,幹癟的腮幫子上微微的抽動著,讓人嚴重懷疑,那究竟是不是在笑。
門簾一掀,一個無法形容的曼妙身軀脊背朝裡轉瞭進來。鴉青色的秀緞旗袍下,狐腰梨臀一撅一扭,兩條亮瞎狼眼的頎長美腿邁過瞭門檻。白玉雕成的一對臂膀齊肩盡裸,平平的端著張紅漆茶盤,上面的茶壺嘴兒還冒著熱氣,把微微蕩漾的神秘峰巒烘托得若隱若現。
她果然換瞭衣裳,這件更短更薄,沒有袖子,開叉好像也高瞭不少!
等等……不對!
她……她不光換瞭衣裳,還沒穿文胸!
那兩個奶子分明是在完全自由的維度裡晃蕩!還有絲襪……雖然大腿上溜光水滑的,根本看不出來,可那腳上的淡淡青絡……絲襪也脫瞭!
一陣香風掠過許博的後腦,整個人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錘掄瞭個正著,腦細胞更是被砸得四散奔逃。
他用盡全力抑制住扭動脖子的沖動,眼前全是徐薇朵淺笑盈盈的鵝蛋臉。
什麼情況?妝也重新化過瞭。
不再是月下疏影中的素淡清顏,而是眼前這迷離燈火裡的濃墨重彩,勾魂攝魄。那飽滿的紅,那顫動的黑,那柔膩的頸項,那幻彩的眉峰,還有那一頭枕夢纏魂的流雲秀發!
從頭到腳的每個細節,一切的一切,都是精心修飾過的。
「她這是……這是想要幹什麼?」
初識的性感紅唇,再見的十指靈動,大清早破門而入扒下別人老公的睡褲……紛亂的記憶就像那日胡天胡地,體液橫飛的大床,濃烈的氣味和嘶啞的呢喃催生瞭無盡想象。
雖然終究沒有淫亂到相互交換的程度,可阿楨姐亂入的剎那,盤踞在懷中腰間的軟膩香滑和臉紅心跳全都與不可描述的憾恨一起滲入瞭骨髓,也許窮盡一生也不會消散。
她是婉約的,其實,也是狂野的;
她是火熱的,其實,更是執著的;
她是優雅的,其實,還是迷亂的……
在眾多美人留給許博的印象裡,徐薇朵尤其復雜。或許是因為行為神秘,才捉摸不透,可是不管多麼復雜,多麼難以猜度,眼前的情景還是過於匪夷所思瞭。
「茶葉在……」
「我知道。」
吳澄海焦炭般幹澀的三個字被打斷,而另外那剪短的三個字裡,沒人能聽出徐薇朵的情緒波動。三個男人好像被施瞭定身咒,全都歪著脖子,盯著那個曲線婀娜的背影忙活。
片刻之後,龍井茶獨有的稻花香飄散開來。
徐薇朵依舊托著茶盤,將四盞青花蓋碗兒又平又穩的擺在瞭圓桌上,然後把茶盤放好,才不緊不慢的坐在瞭剩下的那個座位裡。
她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優雅至極的,也是讓六雙直勾勾的眼睛看也看不夠的。
許博隻覺得自己身臨無聲的火場,砰砰的心跳像炸彈殉爆瞭一道道灼熱的目光,若非暗自借著氣喘泄漏瞭火力,怕是那薄薄的佈料早就燒穿瞭十七八個大洞,眼珠子全都直接盯進瞭緊致嬌彈的肉裡,燙得美人捂住胸口「哎吆哎吆」的叫喚……
然而,徐薇朵沒有失態的亂叫,不僅沒有叫,連一絲不適似乎都沒有。就那樣微微低著頭,不說也不動,視野裡仿佛隻有那一杯茶。
屬於大傢閨秀的鎮定自若讓在場的每一隻雄性動物自慚形穢,而纏裹著端莊與誘惑的唯美線條,綻放馨香與迷亂的凝神吐氣,則讓每一顆鼓噪狂亂的心在膜拜與褻瀆之間經受著百般煎熬。
好幾次,許博都感覺到吳澄海要說話,可是,咽瞭好幾次唾沫都沒能出聲。
原來,這閱女無數的老色胚也有不會的時候?
同樣給不出正確答案的學渣小許一邊暗自嘲諷一邊數著徐老師彎翹濃密的睫毛,壓根兒忘瞭喝茶。
過瞭好一會兒,徐薇朵就像終於算準瞭喝茶的火候,從容不迫的開始瞭動作。
茶盞被穩穩端起,用碗蓋清脆悅耳的刮過浮茶,清茗就口隻淺淺一抿,便是十足的潤貼,唇齒輕咂紅白,滿足得瞇起瞭眼。
如此作態還能美得人肝兒顫,許博都TM看傻瞭。沒想到下一瞬,濃睫下的眼波就掃瞭過來,也不知道在問誰:
「你們怎麼還不開始玩兒,是不是要賭錢?」
「不賭錢,就隨便玩玩兒。」說話的是老宋,邊說邊去端茶,似乎不小心燙到瞭,猛地一縮,「你來不來?」
「不賭錢有什麼好玩兒的?」徐薇朵驀的一個巧笑嫣然,「再說,鬥地主不是隻能三個人玩兒麼?」
「咋地,你喜歡看男人賭錢?」
憋瞭半天的吳老漢終於發問瞭,口氣還不善,可是當許博看到他瞄向兒媳的眸光幾乎吞吐著欲望的火舌,心裡立時打瞭一個冷戰。
徐薇朵像個聆聽訓導的小媳婦兒,隻朝上撩瞭一眼,便低頭擺弄起碗蓋兒,可跟老宋的對話卻並沒中斷:
「宋大哥,要不,我出個主意?」
老宋剛想端碗喝茶,被這一聲「宋大哥」叫得熊軀一頓,「好啊!什麼主意?我還沒玩過四個人的鬥地主。」
徐薇朵仍低著頭,腦袋卻轉向老宋,像個纏著兄長嘮閑嗑的小丫頭:「你們三個玩兒,一個地主,兩個長工,就不覺得缺瞭點兒什麼?」
「缺什麼?」
「地主婆兒唄!」這句話出口,徐薇朵把腦袋轉向瞭許博,亮晶晶的眸子裡放著跟大清早玩兒雙飛那次一模一樣的光。十三妖鵝廠地址武器霸氣劉三吾妖氣。
「哦?」老宋的嗓子幹到開裂,急需喝口熱茶,而許博堅信他本來要說的應該是一句更能表達復雜心情的臟話。
「既然要鬥地主,咱們不如這樣。誰是地主,地主婆就歸誰,地主被鬥下去瞭,就得拿地主婆抵債!」
說著話,徐薇朵坐直瞭身子,直勾勾的望著對面的吳老漢,嘴角勾起的騷浪滔天至少足夠傾十國焚千城:
「你們三個都是男人,不合適。這個地主婆兒嘛!咯咯……當然由我來當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