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意一行在傍晚時分趕到瞭洛州城,洛州李傢早早就派瞭人在那等候瞭。遠遠的,看到熟悉的車架,立時迎瞭出去。
“老奴問小姐安。”
馬車裡傳出一道稚氣未脫的悅耳聲音:“柴叔不用多禮。”
見小姐還記得自己,柴叔笑彎瞭眼,哎瞭一聲,讓自己帶來的小廝在前頭帶路。一面走,一面給李知意說著洛州的事,李傢又添瞭哪個新婦,哪房又添瞭新丁,老爺子老夫人身體如何等等。李知意認真聽著,時不時問上兩句。說著話,不多久就到瞭李府。
洛州李府的宅子少說也有百來年的歷史,一直隨著李傢的壯大不斷擴建翻新,其占地之廣、氣勢之恢宏,就連帝都許多世傢都比不上。
李知意檢查瞭一下身上的衣著,一下馬車,便去給祖父祖母請安。
兩位老人傢精神矍鑠,隻是比起去年見到的,頭發又白瞭一些。李知意給二老磕瞭頭,讓玉嬤嬤把備好的禮物奉上。
“這是一些安神的藥膏,可以外敷也可加進膳食裡食用,是知意按著大夫的方子自己熬的,拿爹爹試的藥效,祖父祖母可不能嫌棄。”
李老夫人笑容慈愛:“我們兩個老的什麼都不缺,有你這份心便滿足瞭。”
老爺子捋著花白的胡須:“知意啊,這回一定得多留幾天,你祖母念叨的我的耳朵都疼瞭,這才把你盼來。”
李知意應是,與二老又說瞭一會兒子話,便被放回去歇息瞭。第二日,她又去給大房那邊請安,大房二房分瞭傢沒有分開住,中間隻隔瞭一道墻。李知意被下人領著去瞭客廳,大房是嫡傳,最是人丁興旺,她沒想到的是人會這麼多,算上嬰孩,少說也有二十三號人擠在客廳,原本空曠的客廳都熱鬧起來。
坐在上首的是李傢上一任傢主,滿臉傢主威嚴,對小輩有天然的威壓。
李知意不用跪,隻盈盈福瞭福身:“孫女兒知意,見過大祖父,問大祖父安。”
“都是一傢人,不必拘禮,坐吧”大祖父話是這麼說,可他身為嫡長,最看重的便是禮數,若是知意哪兒做的不對瞭,得來的便是一頓訓瞭,看大祖父的樣子,應是還算滿意。所以在場的小輩莫不是睜大瞭眼睛,對李知意刮目相看起來。
“聽說這一回,你準備在洛州多呆一陣子。”
李知意不緊不慢地回道:“父親公事繁忙,知意準備呆上一個月,替父親在二老跟前盡孝。”
大祖父沉吟著點點頭:“有時間也可逛逛洛州,你常年在帝都,對洛州景色應是新鮮,順道也與你這些堂兄弟姐妹多相處,莫要淡瞭手足感情。”
“知意曉得瞭。”
眾人散瞭,嚴厲的大祖父也不在,知意就被一些堂姐妹圍瞭起來,幾個小姑娘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好不熱鬧,沒過一會兒,就約瞭明日去湖邊踏青玩。
知意回瞭祖父的院子,便去找祖母,問可不可以跟著堂姐妹們出去踏青。
祖母隻是笑著摸瞭摸她的腦袋:“乖囡,知道為什麼祖母總催你回來嗎?”
李知意愣瞭愣:“孫女不知。”
“祖母就是怕你在帝都呆的太悶瞭,天天學這個學那個,哼,我們李傢是給宣武侯府養媳婦兒嗎?祖母就是想讓你回洛州來,好松快松快,你看你那些堂姐妹,性格再沉穩也沒有哪個像你這樣的,整日沒有小女孩的樣子,祖母心疼你。”
李知意倒是不覺得委屈,隻因習慣瞭,但是感動於老人傢這般想著自己,眼眶有些微紅:“孫女不辛苦,更何況,知意嫁給小侯爺就是侯夫人瞭,沒有公婆侍奉,也不用受誰管教,可自在瞭。”
祖母被知意的孩子話逗笑瞭:“你羞不羞。”
一個月後,李知意拜別瞭祖父母,啟程回瞭帝都。來時帶瞭半個馬車的手禮,回去載瞭一馬車的東西,外加一個蓉姑,蓉姑是祖母身邊的,臨走時祖母並沒多解釋,隻讓蓉姑跟著。
李知意不好駁瞭祖母好意,隻當蓉姑是個尋常教養嬤嬤,安置在自己的院子裡。
直到她十二歲來瞭初潮,才知道蓉姑是個精於後宅女子養身之道的高手。
李知意的初潮來的很兇,小腹絞痛,疼得她暈瞭過去。蓉姑熬瞭祖傳秘藥,喂她服下,這才緩解瞭一些,隻是小腹還隱隱有些墜疼。難捱的痛苦過去,李知意又覺得哪哪都怪怪的。她能感覺到小腹酸酸的,有一股一股溫熱的熱流淌過,在那羞處被什麼阻礙住,過瞭一會兒,才慢慢浸入厚厚的月事帶。那月事帶太厚,硌得她不大舒服,躺又躺不得,坐著也無法坐端正,隻能尋一個引枕斜躺著。
李知意喝完瞭藥,蒼白著一張臉問:“蓉姑,以後我每個月都要這麼痛嗎?”
“不會的,這秘藥是奴婢傢中祖傳,治療女子月信之痛最為有效,姑娘隻需每三天喝上一碗,下一次再來葵水,疼痛便消弭大半瞭。”
“多虧蓉姑瞭。”經歷瞭這一回疼痛,李知意才知道蓉姑和祖母的好來。
過瞭一會兒,李氏也趕瞭過來。
“娘,勤哥兒好些沒?”
勤哥兒大名李明勤,是小李知意六歲的胞弟,正是調皮的年齡,昨日爬樹掏鳥窩,摔傷瞭背,現在還在床上趴著養傷,又被李長臨禁足兩個月。
“還擔心這混小子呢,你呀多仔細著自己的身子,以後還敢不敢貪涼瞭。”李氏一邊數落著女兒,一邊把手伸進被子裡試瞭試湯婆子的溫度,又摸瞭摸女兒冰涼的手,皺起瞭一對柳眉。
“怎會痛暈過去呢?我十四歲初來月信時,一點兒痛感都沒有,涼的辣的也能吃,你是從我肚子裡出來的,怎的就痛成這樣。”
蓉姑道:“既然這不是遺傳自夫人,那便更好解決瞭,姑娘隻需服用藥三月,定會痛楚全消的。”
李氏這才放瞭心。
李知意的初潮逗留瞭足足七八天才幹凈,這七八天無法泡澡,隻能擦洗,她總覺得身上有一股怪味兒,好容易等到葵水幹凈,迫不及待地讓人備瞭浴桶香花。
精致整潔的女兒閨房,墨蘭屏風後氤氳著混著花香的水汽?李知意由蓉姑伺候著除瞭衣裳,隻留一件藕色肚兜與褻褲,跨進寬大的浴桶,讓熱水慢慢吞沒身體。
蓉姑一面往浴桶裡撒花瓣,一面說:“姑娘的肚兜小衣又該換新瞭。”
李知意低頭看瞭看自己微鼓的胸口。好像是有點小瞭,自從來瞭葵水,胸口就漲得慌,她去問蓉姑有沒有解決的辦法,誰知蓉姑笑著說這是她要成大姑娘的征兆,胸口脹痛是正常的,忍一忍就過瞭。
“不久過瞭中秋,姑娘便滿十二瞭吧,還記得剛來那會兒,姑娘才十歲,生的珠圓玉潤的。”現在到瞭長身子的年紀,該瘦的地方瘦下去,該胖的地方胖起來,身形漸漸有瞭凹凸有致的趨向。
李知意捏瞭捏自己的手臂:“相比京中盛行的那種弱柳扶風的身材,我現在也算是珠圓玉潤吧。”
“姑娘是皇上親點的侯夫人,可別學別的貴女節食,既容易生病,還十分毀氣色,整個人的精氣神都得靠濃妝支撐,要撐起高門後宅啊,需得有一副好身體才行呢。”
李知意百無聊賴地撩著水裡的花瓣,:“既然如此,那她們又為什麼熱衷追求瘦削身材呢?”李知意的閨中密友顏綺香,便是天生一副瘦弱身材,多走幾步便喘,說話永遠細聲細氣,像枝頭纖弱的花骨朵。別的貴女羨慕她天生的瘦,她卻總羨慕那些身體健康的。真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一開始或許是為悅己者容,後來漸漸成瞭風氣,就攀比起來瞭,人一但有攀比的心啊,做什麼都容易走極端,姑娘沒聽說麼,最近總有貴女在大街上走著走著便暈過去呢。這樣的身體難以生養,好些的世傢是不喜娶進門的。”蓉姑生怕李知意想不開學著節食,說著說著總能繞到嫁人上去,但是這話在李知意耳朵裡聽著,卻讓她萌生瞭別的想法。
“蓉姑記不記得兵部侍郎傢的顏小姐,她天生瘦弱,多跑幾步也是會暈過去的,蓉姑有什麼辦法嗎?”李知意一雙肖似其母的桃花眼帶上瞭期待。
蓉姑有些為難:“這…顏小姐屬於先天不足,怕是有些困難,不過奴婢可以量身調制一些藥羹,可以改善一些的。”
“無妨,總歸是有希望的,改日我將她請到府裡來,到時就勞煩蓉姑瞭。”
李知意第二天就差人把帖子送去瞭顏府,誰知顏母把孩子都帶回瞭老宅,過瞭兩個多月,她這位好友才姍姍應約。
“好知意,才幾個月不見,你怎麼,怎麼瘦瞭……”
見面第一句,顏綺香便是痛心疾首幾欲落淚,巴掌小臉上一副淒慘形容,仿佛李知意缺瞭胳膊少瞭腿。
李知意為瞭方便與好友說話,早早將下人屏退,也不怕實話實說:“我來瞭葵水,許是這個原因吧。”
顏綺香聞言,又上上下下將李知意好生打量瞭一番,好像也沒有瘦很多,但是感覺整個人都不太一樣瞭,明明臉還是頗為圓潤的,五官卻仿佛長開瞭一點,統統有瞭存在感。突出的眉目像母親,形狀嬌媚,但挺直的鼻梁與嘴唇偏像父親,透著克制與持重。
顏綺香比李知意大兩歲,一直將她當做妹妹看待,妹妹一夕之間成瞭大姑娘,顏綺香仿佛有瞭‘吾傢有女初長成’的感覺,頗有些感慨。
感慨之餘,還有頗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哼,你現在變漂亮瞭,我看劉元元她們還怎麼碎嘴。”
劉元元是太子之師劉太傅的獨女,自小驕縱霸道,因為愛慕宣武侯傢的小侯爺,以她為首的世傢女們一直看不上李知意。
李知意慢悠悠放下茶盞,道:“不必理會,無論她怎麼折騰,也無法改變聖上賜婚的事實。”
就連她也一樣,無法改變要嫁給陌生人的事實。
“那倒是,劉元元也不可能甘心當一個貴妾,就算她想,劉太傅怕是會打斷她的腿。”
“不說這個瞭,我這回是有事找你。”
李知意不想再繞在這個話題上,談論這事總讓她有種緊迫感,於是把話題引到瞭蓉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