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意看著四周假山石壁,二人一起在這裡聽壁角的尷尬場景記憶猶新。她手上更用力回抱幾分,把微紅的臉埋進寬闊的胸膛裡。
“憫王真的薨逝瞭麼?”叁皇子雲恒去赴任北垣的途中被刺殺,景輝帝登基後低調追封為憫王。李知意也沒有聽過那位秋嬪的消息。先帝的妃子有幾位封瞭太妃,集體遷去瞭夕德宮。其餘的妃嬪願意還傢則還傢,願意去皇傢寺院清修的清修。
“他根本沒去北垣。”原本讓雲恒赴任北垣這件事就是皇後和樓煥利用善水臺一手策劃的,他們安排瞭殺手,但雲恒在宮變前一日就秘密離開瞭帝都,自然不可能在半路被刺殺,不過最後刺殺的罪名都算到瞭樓煥頭上。
“憫王走之前和陛下討瞭個人,現在應該在東膏。”
一個曾經圖謀皇位的皇子,即使對新帝有過許多助益,最好的結局就是隱世而居。不過這隱世也非真正的隱世,仍在新帝的視線范圍內,監視隻會放松不會消失,除非哪天人死瞭。
“那個人是秋嬪嗎?”
唐文緒哼瞭一聲算作默認。
李知意感嘆道:“也算有情人終成眷屬吧。”隻是得知這樣敏感軟弱的女子卻沖破瞭禮教世俗藩籬,實在叫人震驚。
唐文緒有些訝異:“我以為你要說他們於禮不容。”
“那是他們的選擇,妾身自不會置喙。”孫柔薇是所有宮妃中最年輕的,還是花一般的年紀,深宮寂寥,得以脫離,又得一人相伴,所謂禮教又算得瞭什麼呢。
“你覺得像他們那樣隱世而居怎樣?”
“你不是喜歡名山大川嗎?不然怎麼會收藏那些山川圖冊。”
李知意疑心自己幻聽:“嗯?”
“還是夫人更喜歡帝都繁華?”他嘴邊帶著笑意,接連兩句話卻都讓李知意感到疑惑。
“侯爺是在玩笑麼?”李知意喃喃道。然而她很快想通瞭其中關竅,原來是她一直以來想的都太淺瞭。
唐文緒看著她一臉恍然,以指腹輕蹭那微粉的白玉面頰,手指貪戀那片柔軟,目光卻未落在實處:“指不定哪一日,我就成瞭個富貴閑人,也再不會有如今風光。”
“侯爺喜歡現在這樣嗎?”
沉默一會兒,唐文緒才接道:“我也不知道。”說他喜歡這些明爭暗鬥和打打殺殺麼,好像沒有。可能是這麼多年來一直做著同一件事,突然要他閑下來,有些悵然罷瞭。解決瞭世傢的問題後,他也要像雲恒一樣功成身退瞭。那些世傢不同於樓傢,傷敵一千,得自損八百,不將他拉下水,就不能善瞭。
即使沒有蠢蠢欲動的世傢,他也必須放開手中大半的權力。陛下信任他,但這種信任在登基之後就復雜瞭起來,君臣有別,再戀舊的帝王也會恪守一條底線。他若有一絲留戀,叁代忠臣良將的唐傢最後會毀在自己手裡。
誰都說他是大燕最狂放得意的人,而實際上,他每一步都被先帝設定好瞭路線。這樣說來,他和她倒也有一些相似,唐文緒無不樂觀地想著。
李知意覆住臉頰上的手:“妾身自私,倒寧願侯爺做個富貴閑人,不必總是受傷,那些風光都是你拿傷換的,寧可不要。”
唐文緒滿腔的悵然都在她話裡消散瞭。賜婚算是先帝幹的一件好事吧。
“不過即使那一天很快到來,妾身也不希望侯爺沖動行事,你我肩上都還背負責任。”
以往唐文緒最不喜歡別人這般一本正經說這些,這個人是自己枕邊人那就更討嫌瞭,他還曾因此有過誤解。但是現在倒是很受用,大抵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我以為你一直厭惡這些。”
“隻是有時候可能有些羨慕旁人,但已經享受瞭傢族給予的一切,談何厭惡和拒絕呢。”
有時她會慶幸生在李傢,除瞭婚事不是自己選的,她比許多女子幸運。作為嫡支長女,又有賜婚在身,從小到大,她能得到的絕對是最好的。不止吃穿用度上,父親也一向支持她讀各種書,讓她在書卷中長見識,即使兩位嬤嬤頗有微詞。她的童年雖然比別的閨閣女子少幾分趣,多幾分辛苦,但不是痛苦的。
此番種種,造就瞭現在的她。偶爾她或許還會懷念當初那個愛玩小蟲子的小姑娘,但是更喜歡現在的自己。
“等到兒子大瞭,幫他娶個好媳婦,然後把侯府交給他們,我們去遊山玩水,圓瞭你閨閣時的願望吧。”
“要是他不願意呢?”
“你剛也說瞭。我是嫡長,兒子未來也是唐傢嫡長,我能擔的責任他自然也要擔。”
於是夫婦二人就這樣達成瞭孩子的養成計劃。
出宮的時候,又遇到瞭崇葉公主和蕭墨。
蕭墨做主邀請他們到茶樓一敘。
唐文緒欣然應允。
兩架馬車在帝都最精貴的茶樓前停下。
蕭墨看著竇雲跟著進來,還大剌剌坐下,額角突突的痛。
“你先出去吧。”
竇雲瞟瞭唐文緒一眼,端起茶杯悠悠然飲瞭一口:“不用瞭。”
“你……”蕭墨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打瞭個轉,剛才她私自溜出去,果然是宣武侯見瞭面。
她真就看上瞭宣武侯?
竇雲微抬下巴:“蕭相請謹慎言行,喚本宮殿下。”即使喬裝打扮得十分普通,矜貴的氣質也表露無遺!
“殿下恕罪……是臣逾越。”蕭墨薄唇微抿,垂首告罪,手上突出的青筋分明。
李知意目睹全程。這倆人之間,好像不太對勁……這位子居國的蕭相好像是有意於崇葉公主,可……子居國分明有和親的意向,若是此番兩國定下和親事宜,那不就是親手送自己喜歡的女子嫁給別人。
“蕭相別來無恙?”唐文緒視若無睹地寒暄。
蕭墨笑回:“多謝侯爺關心,一切安好。”
“崇葉公主遠道而來,未能遠迎,倒是我大燕失瞭禮數。”
蕭墨呵呵一笑:“崇葉殿下隻是好奇大燕風俗,又不想興師動眾太過註目罷瞭,侯爺言重。”
“哦?可本侯聽聞貴國有和親之意。”
蕭墨微微笑道:“侯爺從何處聽來,我同貴國陛下今日相談甚歡,卻隻談瞭和約的事。”
蕭墨看向竇雲,隨即下瞭定論:“想必是謠言瞭。”
竇雲沒有插話,也不搭理蕭墨,任他胡謅。
兩個男人寒暄半晌,好像真隻是相約喝茶的,隻談兩國風物,再未論及政事,臨瞭又約瞭見面。
目送宣武侯夫妻離開,蕭墨回身叮囑竇雲。
“殿下,大燕如今的朝政復雜,怕是還會有一場內亂。”
“臨行前國君有命,一切事宜,由下官處理,殿下不必受累。”更別去接觸宣武侯,他在心裡默念。
“殿下”
蕭墨被猛然一推,後背嘭一聲撞到墻上,他驚到不知作何反應,眼睜睜看著竇雲湊上來,心臟狂跳,下唇便一陣刺痛。
“嘶”
竇雲把唇上粘的鮮血卷進口中:“皇兄從沒說不讓本宮參與和約的事啊,蕭相怎麼還是這麼單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