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屄並不是永遠都是身無分文的,他有許多搞錢的鬼點子:向怯懦的同學生硬地索要錢財;不知從哪裡弄來一堆廢銅爛鐵轉賣給拾荒的老頭;徘徊在商場裡,看準機會順手牽羊;奶奶屄還有一個特別值得一提的生財之道——賭博。
奶奶屄的手指即粗且短,做起活計來十分笨拙,然而,如果他的手裡是五十四張撲克牌,那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他粗短的手指快速地、極其嫻熟地翻弄著撲克牌,直看得你眼花繚亂。
旋即,奶奶屄將碼好的撲克牌往桌面上一放:“抓吧!”
嘿嘿,你就抓吧,任何一張象樣的好牌也不會抓到你手上,再看看他的手裡,清一色全是大牌。
“這還玩個什麼勁啊,幹脆把錢都給你算啦。”
我將抓到的一手亂牌氣急敗壞地丟到桌面上。
盡管奶奶屄是個近視眼,看書寫字一雙厚眼皮幾乎貼到書本上,而一旦耍起撲克牌來,他的眼睛似乎突然明亮起來,任何人甩出去的任何一張撲克牌都逃不過他那雙老鼠般細小的近視眼。
最後,我隻好甘拜下風,再也不敢與他賭撲克牌。
“哈哈哈,服瞭吧,哥們!”
奶奶屄得意地奸笑著,手裡繼續不停地嘩啦嘩啦地擺弄著撲克牌:“來,你就拜我為師吧,我教你怎麼錯牌、怎麼碼牌,包你把把都能抓到最好的王牌!”
“我不學,這算什麼玩意啊,旁門左道,雕蟲小計!”
奶奶屄的牌技我始終沒有學到手,我壓根就沒想學。
成年以後,麻將牌在全國風行開來,奶奶屄很快就把麻將牌徹底玩透,日臻嫻熟,幾乎達到爐火純青的程度。
他能默記住所有碼完的麻將牌,然後打出自己希望的骰子數,時常抓完牌便可將其推倒搞出天和的大番。
“哥們,打牌的說道那可多瞭去啦,如果你想贏錢就得找個合作的人,對方想要什麼牌,從眼神裡,舉止間便能猜測出來,有時還可擺弄手指來傳遞信息,我按住這個指頭,做成這種樣子,你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嗎?”
我搖搖頭。
“這是暗示合作者我想要六筒!懂嗎?”
“不懂,我不想懂!”……
經過一番費盡心機的努力,在將鈔票騙到手之後,奶奶屄便開始肆意揮霍起來:吃、喝、嫖、賭無所不為,直到將所有的鈔票消化得分文不剩,然後,再次煞費苦心尋覓新的能夠來錢的途徑。
奶奶屄騙人錢財不擇手段,捉弄起人來心黑手辣,令人側目。
但是他卻能燒制出一手絕好的美味佳肴,這是我永遠也做不到的。
有時,我被他灌得酩大醉,搞得滿地板都是嘔吐物,一片狼籍,奶奶屄二話不說,非常真誠地將我攙扶到土炕上,安頓好後,小心奕奕地脫掉我的衣服,將一杯熱水放置在我的身邊等到我清醒之際飲用。
接著,奶奶屄又拾起我那件濺滿嘔吐物的臟衣服,毫不嫌棄地清洗起來,奶奶屄自己一貫不修邊幅,而給我洗滌過的衣服卻異常整潔、幹凈。
第二天,我偷偷地摸摸口袋裡的鈔票,分文不差。
“你挺夠朋友啊!”
我對奶奶屄的行為表示出由衷的贊賞。
“哥們,什麼叫哥們啊,什麼叫朋友?這就是哥們,這就是朋友!”
我點點頭,表示贊同。
“親戚有遠近,朋友有厚薄!”
奶奶屄繼續說道。
“那麼我算是你的哪一種朋友呢?厚有多厚,薄有多薄啊!”
我問他。
“哥們,你是我新結交的朋友,照比肖振清、鄒海波、主要黏他們這些人,你永遠都差一層!”
“這是為什麼?我趕不上他們,我不夠意思嗎?”
“不,不是那個意思,你這個人相當大方,但是,我想說的是,肖振清、鄒海波、主要黏都是我的光腚娃娃。如果到瞭關鍵時刻,比如你們為點什麼事情打起來,我會毫不猶豫地站在他們的一邊!這是我處朋友的原則!”
奶奶屄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
我永遠都是他第二等級的朋友。
奶奶屄以及他的那些光腚娃娃們,因受不良的傢庭環境的薰陶,生性放蕩不羈,法律、道德在他們的頭腦裡、心目中永遠都是蒼白的,不具備任何約束力。
有一次,馬路上有一位老人正埋頭推動著一臺載滿面包、香腸、飲料的手推車,此路段乃是一處漫長的陡坡,老人累得滿頭大汗、非常艱難地往陡坡上推著不堪重負的手推車。
奶奶屄一夥見狀,立即圍攏過去,紛紛伸出手去協助老人將車子推上陡坡:“學習雷鋒,老大爺,來,我們幫你推!”
“一、二、三,使勁啊,快使勁啊!”
“啊,好孩子,好孩子,謝謝你們!”
老人無比感激地千恩萬謝著。
“不用謝,不用謝,學雷鋒做好事嘛!”
說話間,幾個人早已迅速地將車子推上陡坡,老人深深地喘著粗氣,掏出手巾擦試著額頭上的汗水,等他轉過身來再看他的手推車時,登時把老人氣得腦門直冒青煙,這些小雷鋒們正在陡坡上瘋狂的搬弄手推車裡的面包、食品、飲料。
“幹什麼,”
老人驚呼起來:“幹什麼啊,你們這些不要臉的東西,小偷,小偷,快抓小偷啊!”
“快跑!”
奶奶屄懷裡抱著成捆的面包,沖著夥伴們大喊一聲,幾個小雷鋒立即作猴猻之散狀,四處奔逃。
“哥們,走,今天我請客!”
一個休息日,奶奶屄邀請我去火車站。
“到那裡幹什麼啊!”
“去瞭你就知道啦!”
我們一夥人吵吵鬧鬧地擠上一輛公交汽車,奶奶屄的左臂上掛著他那件臟乎乎的藍上衣,扶著攔桿向車廂深處走去,一對老鼠眼陰險狡詐地窺視著車廂裡的乘客,最後,停在一個四十多歲的穿著,白襯衣的中年男人身旁。
“哎啊,你們看,外面這是怎麼啦!”
奶奶屄一聲怪叫,立刻將車廂裡那些好看熱鬧的乘客們的目光全部引向車外,奶奶屄的右手在左臂上衣的掩護下,悄悄地伸進正扭轉著腦袋向車外四下張望的中年男人的口袋裡,繼而,十分麻利地將到手的錢包轉移給身後的主要黏,主要黏接過錢包,迅速離開奶奶屄,依到車門口。
奶奶屄的幾個哥哥正聚攏在火車站寬闊的街心廣場上,用三張撲克牌玩弄戲法騙人錢財,奶奶屄邀來幾個夥伴為其助陣。
他佯裝不認識自己的哥哥,擠進人群掏出方才偷來的鈔票:“來,我押中間那張!”
奶奶屄的哥哥則煞有介事地掀起中間的撲克牌,是個紅心老K.“啊,我贏啦,我贏啦!”
奶奶屄雀躍起來:“給錢,快給錢!一賠三。”
奶奶屄的哥哥非常順從地掏出賠款。
眾人見狀,躍躍欲試。
一個身著灰色大衣、戴著近視眼鏡的年青人亦產生瞭參賭發財的欲望,從他那過於筆挺而又極其粗俗、淺薄的裝扮上,奶奶屄以及他的哥哥們非常準確地猜測出,此人一定來自於附近的小縣城,並在當地多多少少是個有頭有臉、志得意滿的小人物。
年青人從灰大衣的裡懷掏出一張鈔票準備下註,奶奶屄湊過臉去,沖著那個年青人說道:“哥們,押這張,押這張,聽我的,就押這張,保證沒錯!”
年青人正在遲疑之際,奶奶屄一把奪過年青人的鈔票,丟在一張撲克牌上。
奶奶屄的哥哥再次掀起撲克牌,黑心小7,很不幸,年青人賭輸瞭。
“都怪你,我還沒看準你就讓我押,……”
年青人埋怨著奶奶屄,心有不甘地又掏出一張鈔票來。
“押這張,你押這張,絕對沒錯!”
奶奶屄又將年青人的鈔票奪過去拋在撲克牌上,不用說,鈔票當然又溜進奶奶屄哥哥的腰包。
終於有一次,年青人真真切切地看準瞭紅心老K 的位置,啊,機會來瞭。
“別動,別動,誰也不準動牌,我就押那張,我這回要多押,多押!”
說著,年青人繼續從懷裡往外掏錢。
“快點啊,你到是快點啊,來,我看看,你還有多少錢,全他媽的押上,保管他都賠不起!”
奶奶屄一邊說著一邊把頭湊近年青人的口袋,同時,遮住年青人的視線。
“你過去,別擋著我啊!”
年青人沒好氣地推搡著奶奶屄,此間,奶奶屄的哥哥早以乘機作完手腳,迅速將撲克牌的位置進行重新調整,結果,孤註一擲的年青人輸得身無分文。
“都怨你,都怨你,我自己的錢你憑什麼給我亂押。”
輸紅眼睛的年青人死死地抓住奶奶屄的衣領:“你賠我,你賠我,今天你不賠我,我跟你沒完。”
“幹什麼啊,啊……”
年青人正與奶奶屄糾纏得難解難分,突然,從小胡同裡閃出一人,他大喝一聲:“你們在幹什麼!”
我循聲望去,原來是奶奶屄的大哥,就是那天喝完酒準備收拾我一番的那個人。
他擠進人群:“啊,好哇,你們聚眾賭博,都別走!跟我上派出所!”
年青人以為他果真是位主持公道的警察,終於找到瞭救星:“同志,他們合夥騙我的錢!”
“你是幹什麼的?”
奶奶屄的大哥狠吸一口香煙,冷冷地問道。
“我是××縣的,來這裡出差,正趕上他們擺撲克,就看看熱鬧,可是,這個人非得讓我押錢,結果把我的錢都輸光啦。”
“啊,××縣的,××縣的就牛屄唄!就可以參與賭搏唄。”
奶奶屄的大哥扔掉煙蒂,揮起一拳重重地擊打在毫無防備的年青人的臉上,年青打瞭一個趔趄,眼鏡滑落到馬路上。
沒容他緩過神來,奶奶屄的大哥一步沖上去,按住他的脖子:“走,到派出所去!”
說完,他惡狠狠地將年青人拖出人群,沖著派出所的方向走去。
而奶奶屄的另一個哥哥以及奶奶屄,還有他的夥伴們早就溜到路邊的飯店裡美滋滋地數點起鈔票來。
“哥們,來吧,喝酒吧!”
奶奶屄興高采烈地對我說道。
“你們可真夠厲害的,”
我對這夥人的精彩演技嘆為觀止:“你們可真會表演啊,簡直可以拍成電影啦!你們都是出色的一級演員!”
“嗨,你啊,太嫩,什麼也不懂!”
奶奶屄不無得意地微笑著。
“什麼也不懂!”
這句話總是掛在奶奶屄的嘴上,確實,他們的所作所為,我永遠也弄不懂!
酒足飯飽之後,我們漫無目地、東倒西晃地徘徊在熙熙嚷嚷的大街上,奶奶屄卻獨自一人轉進一條狹窄的胡同裡。
“你幹什麼去啊!”
“找個馬子給我的新哥們玩玩啊,我早就答應請他的客啦!”
我一聽,頓時不知所措:“奶奶屄,我操你媽!”
“哎啊,哥們,我花錢給你找馬子,到頭來你卻罵我!”
奶奶屄一臉不悅地說道。
“他又喝多瞭吧!”
肖小力說道。
“你不想弄個馬子玩玩嘛,以前都是你請我吃飯,今天哥們有錢啦,我請你玩馬子,說,幹脆點,玩是不玩!”
我搖搖頭。
鄒海波湊到奶奶屄耳邊悄聲嘀咕一番,奶奶屄會心地點點頭,然後,再次對我說道:“哥們,我知道,頭一次玩馬子,你一定不好意思,這我明白,這樣吧,咱們回傢去玩,馬子哪沒有哇,找個認識的多好哇,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懂嗎?你啊,什麼也不懂!”
主要黏、鄒海波、肖小力以及奶奶屄的哥哥很快消失在潮水般的人流裡,我與奶奶屄借著酒興,竟連公交車都忘記乘坐,一路步行到奶奶屄的傢。
這是一棟低矮潮濕的,深深陷入泥土裡的破房子,一步邁屋門仿佛置身於陰冷的地窖裡。
屋子裡燈光昏暗,陳設簡陋,發散著濃烈的異味。
黑乎乎的土炕上蜷縮著一個呆頭呆腦的白癡,身上裹著一件油黑鋥亮的破棉衣,我分辯不出這個人是男的還是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