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比我在工作上的步步高升、一帆風順,當時的琳君,或許真是她從小到大未曾面對過的困境。身為她的男友,我或多或少察覺瞭一些她的困窘,但那個時候的我,卻隻是個不體貼的傢夥而已。我非但一點也沒有說出安慰的話語,也為瞭她不替我感到開心而賭氣。
「上次一起打網球那個人,他竟然又打來要我陪他練習,哈哈哈!」
電話上,我開心的說著,而電話另一頭的琳君,隻是傾聽。
「不過網球要打得好真是不容易,看來你也滿厲害的!」
我忽略女友的沉默,繼續說著,但隱隱有一股怒火開始在我胸口醞釀。
「改天跟我一起去吧,如果你去慘電他的話,應該會很好玩!」
「……」
「你雖然很久沒打瞭,但是以校隊身手,應該還是可以輕松獲勝吧。」
「……」
面對電話中,那無言的空白,我終於忍不住不悅。
「有聽到嗎?怎麼都不說話?」
雖然我很清楚她有聽到。
「嗯。有聽見。」
琳君簡短地回答瞭。
「怎麼瞭嗎?」
我問。我是真心的疑問。
「有點焦慮而已。」
「什麼事情?」
焦慮像是會傳染的疾病一樣,我也開始感到焦慮,但我的焦慮卻是無以名狀,因為我完全無法處理此時琳君的情緒,不行、也不想。
「今天出去發傳單,有點受挫。」琳君說。
學生時期的琳君,是個自尊心強盛的女孩。她的考試成績永遠比我好,甚至有時還是班上的前幾名。法律系是眾所皆知的高分科系,而在其中名列前茅的人,必定是不容易。而如此艱難嚴苛的學習環境,也不會被擊敗的琳君,卻在最簡單的「發傳單」這任務上,受到挫折,想必她的心情肯定非常非常難以言喻。
但這一切,都隻是現在的我在腦中反復對自己檢討,所做出的結論。當時的我,僅是感到憤怒又無可奈何而已。
「明天總會發完的,不是嗎?」我說。我想,這是敷衍式的安慰。
「不會。發不完。」
電話傳來女友情緒極度低落的聲音。
「本來大傢就不喜歡拿傳單嘛。」
我持續敷衍。
「才沒有,前輩們半天就發完瞭。」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惆悵,那樣的惆悵是基於我無法提供解決方法,也無法替她分擔任何事情,連情緒也沒辦法。也許,另一方面,我也討厭她竟然無法受到我快樂的影響吧。
「他們應該把傳單丟進垃圾桶瞭吧,哈哈哈!」
我幹笑三聲,試圖讓氣氛好些。
「今天先這樣吧,我好累,先洗澡睡覺瞭。」
一聽到這樣的話,我竟再也無法忍受女友的冷漠,提高瞭音量。
「不要這樣,開心點。」
我大聲說。緊緊抓著手機。
「我就是開心不起來!我覺得自己很沒用!我要去睡瞭!」
琳君不甘示弱。鬧脾氣總是她的強項的。但自大學畢業、開始工作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瞭。
「睡就睡!」我怒吼,伸手將電話掛斷,並把手機摔到一旁床上。想不到手機砸上雙人床後,又彈瞭出來,撞到床邊小茶幾上的化妝鏡,化妝鏡倒瞭下來,又像骨牌效應般撞倒瞭琳君的一罐化妝水,化妝水滾落、摔碎,液體流瞭一地。
「他媽的開玩笑吧!」
我再次大吼,卻隻能無奈開始清潔。
清潔的同時,我暗暗希望琳君可以回電,說些什麼並不重要,我隻希望她可以主動跟我和好。但是等瞭一個小時,連訊息也沒有。
我開始有些後悔,但卻又不想要再打電話給她。我不想道歉,也不想要再次面對她那龐大的無助心情。
盡管如此,隔天一早我還是傳瞭訊息給琳君,沒有用任何抱歉的字眼,隻是跟她說瞭早安、希望今天也可以加油。但是她直到中午才回復瞭一張可愛貓咪的圖,什麼文字也沒有。
這下子,仿徨與落寞的心情終於完全感染我瞭。
「喂?忙嗎?」
我撥瞭電話給她。前三通都是直接進入語音信箱,我一時還以為我的電話被封鎖瞭。
「忙。剛剛在開會。」琳君用壓抑的語氣說。
「對不起。不要生氣。」
我直截瞭當的說瞭。身為律師,無法明明白白的認錯,就算是像這樣的認錯,也隻是律師為瞭達成目的而說出口的字詞而已,不具任何實質上的意義。
「……」
「對不起!」我說。
「好啦。我要去打電話瞭。」
女友似乎稍微松懈瞭一些。
「周末一起吃飯吧?」
我提出邀約,雖然我明知這個周末還需要跟文忠學長討論資料,以及那個網球練習。
「再說啦。掛電話瞭,掰掰。」
女友試圖冷漠的說,旋即掛斷電話。
成果並不完美,但至少稍微好轉瞭一些。我松瞭一口氣。
當晚,我們終於可以正常地講電話瞭。琳君沒有再出去發傳單,隻是在辦公室裡打電話、查資料,雖然還是被拒絕的一蹋糊塗,但至少比發傳單時,被路過的人忽略的打擊來得小。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也都隻能用電話聯絡,而好幾天沒能與女友親熱的我,隻能靠著網路上的色情影片與雙手解決需求。偶爾,我會想起銀行的曉慧,還有那幾張不堪入目的淫穢照片,以及那些網路上搜尋來的刺青圖。那些神秘的名字與代號讓我產生很強烈的好奇心,好想弄清楚這一切是否隻是巧合,或者另有隱情?
但命運卻要我在經歷最悲慘的打擊後,才能解開這一切謎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