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軍，神機營棲身的廢棄村莊中。
“情況怎麼樣？”一處宅院內，長孫無忌眼冒精芒的問道。
現在正是春夏交換的時候，天氣較涼，但是長孫無忌此刻卻赤著上身，露出瞭強健的肌肉，以及那象征著榮耀的一條條傷口。
這些傷口幾乎遍佈在瞭長孫無忌的整個胸膛，是他南征北戰時留下來的。
被長孫無忌問道的是李如珪。他的穿著與長孫無忌一個樣，赤著上身，隻穿著一條長褲。
此刻，李如珪臉上閃著興奮的光芒，他揮瞭揮拳頭道：“大人，那李世民還在劫掠附近的百姓。聽說現在還在攻打房城，廣城。劫掠更多的百姓。”
咸陽有十餘座城池。而李如珪所說的房城，廣城則是咸陽附近的兩座小縣城。
人口不多，也就數千人。
“好，他劫的越多，我們的機會就越大。”長孫無忌眼中笑意一閃而逝，叫瞭一聲好。
笑過之後，長孫無忌猛的收斂瞭神色，厲聲道：“吩咐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務必要小心，千萬別讓李世民的人發現瞭我們。命村中的士卒，不得離開村莊半步，違者處斬。”
現在機會來瞭，唯一的變數就是四散尋找百姓的李世民軍會不會發現他們。為瞭安全考慮，長孫無忌不得不下嚴令。
“諾。”李如珪響亮的應瞭一聲，下去傳令去瞭。
太興奮瞭，太興奮瞭。他們與羅成一樣，當瞭二十天的縮頭烏龜，而現在機會終於來瞭，終於來瞭。
“並肩王放心，某會讓他一潰千裡，以報復他攻咸陽之仇。”長孫無忌眼中狠辣一閃而逝，右手握拳，狠狠的錘在瞭案上，“碰。”發出瞭一聲猶如咆哮般的巨響。
受瞭二十天的鳥氣，是該以眼還眼的時候瞭。
咸陽城頭，尚師徒搖搖的看著唐軍方向，臉上看不出喜怒。但是他心中早已經沒瞭前些天的暴怒，憋屈。
反而覺得很輕松，還有一些笑意。
最天衣無縫的計策，應該說是那種無心插柳般的計策。羅成放神機軍營出城，隻是為瞭不傷害長孫無忌的心，沒想到卻造成瞭今日的果。
要不是羅成派人提醒尚師徒，尚師徒也險些忘記瞭城外，羅成還有一營人馬。王牌中的王牌。
尚師徒心中雖然輕松，但不得不弄出一副面無表情的摸樣。
因為四周的士卒們並不好過，這些士卒都是長安殘部，土生土長的長安人，看著咸陽百姓被擄掠，他們偏偏沒能力去救。
都覺得不好受。
尚師徒目光一轉，看向瞭這些士卒，眼中欣慰一閃而逝。
經此一戰，四萬軍隊雖然隻剩下瞭兩萬，其中一半還帶傷，但是精神面貌卻發生瞭極大的改變，可以說是已經成為瞭羅成除瞭神機軍營以外，最為精銳的士卒。
跟太原那些人，差不瞭多遠瞭。
等以後，若是李世民再敢來犯，他就可以領這一支兵馬，在疆場上與李世民一決勝負瞭。
尚師徒微微有些失神的時候，唐軍大營那邊已經發生瞭變化。
“將軍，他們拔營瞭。”忽然有士卒復雜的聲音響起。似松瞭一口氣，似怨氣難平。
尚師徒無暇理會士卒的復雜，收起瞭心緒，定睛看去。隻見唐軍大營正在緩緩的開拔。
百姓如同長龍一般走在前方，軍隊在後邊驅趕。還有少量的軍隊在長龍兩側進行護衛，防止百姓逃走。
尚師徒以沙場老將的目力，目測瞭一下，大約有兩十萬人，或者更多。
越多，防備就越弱。
“跟並肩王說一聲，就說李世民劫十萬百姓準備返回瞭。”尚師徒開口道。
“諾。”身邊的一個士卒，立刻應諾一聲，立刻下瞭城池，去向羅成報告去瞭。
羅成的臥房內。
羅成正穿著一身內衣褲躺在床上，腹部有明顯的凸起，那是繃帶的痕跡。現在情勢正在導向他一邊，可以說隻要等待長孫無忌的捷報就行瞭。
羅成當然不會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該修養的時候，就修養。每天好吃，好睡。睡的比平時還要香甜。
不過始終處在守勢，整天被人誰征討，征討再征討，實在是太憋屈瞭。是該出動，出動瞭。
心中殺意正濃，忽然聽見門外有腳步聲響起。
“主公，尚師徒將軍來報，說是李世民退兵瞭，大約帶走瞭十萬百姓。”齊國遠並沒有進來，但聲音卻進來瞭。
“好。”羅成眼前一亮，充滿瞭笑意。不怕你貪心，就怕你不貪心啊。
城外，神機軍，神臂二營駐紮的村莊中。
長孫無忌同樣得到瞭這個消息。
他哈哈一笑道：“全部集合，我們往太原方向退走。”
“去太原幹什麼啊？”站在長孫無忌前邊的李如珪有些糊塗道。
“打仗征戰，探子的用法多種多樣，但也是有盲區的。唐軍從東來，現在又向西方歸去。肯定會大量派遣探子，探聽咸陽城的動向，防備咸陽城出兵追擊。但不會派遣探子探聽太原方面的消息。我們現在在東，與太原一個方向。李世民每日行進多少裡，我們就退多少裡。當遠離咸陽後，他的軍隊就會放松戒備，那時候就是我們發動進攻的好時機。”長孫無忌眼中精芒爆閃，這是他征戰多年的經驗。此刻，用起來很是嫻熟。
“諾。”李如珪一聽之下也明白瞭，很高興的應命道。
唐軍大營那邊，很快就拔營完畢，全軍返回太原。這一刻，李世民的軍隊就從遠征軍，轉變成瞭歸軍。戰爭結束，士卒的氣勢微微的上揚。
但是李世民卻並沒有放松警惕。
軍隊的前方，一桿“唐”字大旗下，李世民騎著一匹簡直的黑馬，身邊跟隨著幾個偏將。
“命李元霸斷後的時候一定要戒備，防備咸陽方向追擊。”盡管心裡知道羅成派兵追擊的幾率等於是零，但是李世民還是謹慎的下令道。
“諾。”身邊一員偏將，立刻應命而去。
就像長孫無忌想的一樣，李世民根本沒有派遣探子探聽太原方向，會不會有一支敵軍埋伏。
一是長孫無忌的潛伏手段高明，二也是盲區。李世民又怎麼會知道，羅成隻是抱著可有可無的心思，在東方埋伏瞭一支軍隊。
一支足有五萬人的軍隊。
按照正常情況，五萬人的軍隊，對付擁有十五萬，近十六萬軍隊來說，根本不會有任何效果，反而會折兵損將。
除非羅成料到，他李世民會劫掠百姓，帶著十萬百姓一起走。但李世民不會認為羅成會神機妙算。
種種的意外，造成瞭李世民這次註定要陰溝裡翻船的局面。
十萬普通百姓，使得李世民此次歸程註定緩慢，雖然沒有日行十餘裡那麼龜速，但也每日隻能行三四十裡。
也就是說李世民回軍太原起碼五日以上。
加上二十日的攻城，已經超過瞭一個月的期限，但是李世民的心情，現在正在慢慢好轉。
現在天下連日征戰，江夏也是，老者很少。十萬百姓，若是處理得當，募兵三萬也不是不可能。稍加訓練，再歷經戰事，成就二萬精兵也不是不可能。
也算是彌補瞭這次征戰的損失瞭，這還不算這十萬百姓所帶來的勞動力。
有著這十萬百姓的加入，太原必定會更加繁榮。算是沒虧本吧。李世民心中因為這次征戰沒盡全功，留下來羅成這個禍害的鬱悶心情不由得道緩解。
簡單的說就是心情不錯，氣色也有些好轉。以往擔在李世民肩膀上的擔子很重，現在的太原，鞏固權力，鎮壓內部矛盾，抵抗外敵。
現在看李世民氣色不錯，伍雲召等一眾將領的心情也好瞭起來。
雖然這次折損的有些大，李孝恭，軍隊。但隻要李世民在，什麼都會渡過去的。這是他們的想法。
這一走，就是走瞭三天。這日，天色已晚。李世民下令安營紮寨。
“前方八十裡就是太原瞭，算是回來瞭。”坐在剛剛紮好的中軍大帳內，李世民面朝東方，心中更是松瞭一口氣。
從後方負責斷後的李元霸口中，李世民得知咸陽城，天天緊閉城門，並沒有追擊，也沒有看到大規模的軍隊集結。
再向前走三十裡，這場戰爭應該就徹底的完結瞭。
心中松瞭一口氣的同時，李世民起身出瞭中軍大帳，前往軍帳內巡視那十萬百姓居住的地方。
剛走的時候，李世民還出於謹慎，把百姓與軍隊分開，怕羅成一個襲擊，使得他的軍隊與百姓糾纏，不能組織防禦。
但是隨著路途越來越接近太原，李世民就把百姓安置在瞭軍營內的一角，也是為瞭防止百姓逃走，這一路上雖然逃走的百姓不多，但也不少瞭，乘著沒註意，上千人拖傢帶口的逃走瞭。
反正這地方距離太原隻有八十裡瞭。
李世民一邊帶著十餘個親兵，巡視百姓所在的營帳。心情越發的不錯瞭，這些人前一刻還是咸陽人，但是這一刻，就是大唐治下的百姓瞭。
巡視完瞭百姓的居住的帳篷，李世民這才放心的返回中軍大帳，進行休息。
夜幕很沉，很黑，很暗。天空中連星星都沒有。
隻有唐軍大營的方向，還傳出陣陣火光，照亮瞭一一小片的地域。
“唦唦……”營地的東方，忽然傳出瞭一陣輕盈的腳步聲，夜幕的遮掩下，一隊數萬人的人馬，很順利的接近瞭營地。
神臂營的士卒各個都背著兩壺羽箭，手中握著長弓。相比起來隋軍的普通士卒就要精幹許多瞭，每個人隻是拿著一柄環首大刀。
走在隊伍最前方的是長孫無忌，以及李如珪。二人跟一般神機軍營士卒的打扮並沒有任何不同，皮甲，大刀。
真是神色更加犀利，行動更加精幹。
“先埋伏著，等快到天亮的時候，再行劫營。”在接近到一定距離的時候，長孫無忌命令士卒們停下瞭腳步，伏下瞭身體道。
“諾。”李如珪應命一聲，下去一一傳令去瞭。
長孫無忌伏在草叢中，目光緊緊的盯著防備並不算森嚴的唐軍大營。這是他苦苦的等瞭數日的機會，這地方距離太原不足八十裡，而距離咸陽已經很遠瞭。
對於一支歸軍來說，是放松警惕的距離。也就是最佳的襲擊距離。
今日就要把營地給劫瞭，以報一箭之仇。長孫無忌不得不謹慎，再謹慎。
伏在草叢中，足足一個時辰，長孫無忌等人忍受著蚊蟲叮咬，但卻始終不動。直到一個時辰左右的時候，長孫無忌算瞭算時間，這個時候離天亮應該還差一個時辰，或是一個半時辰。
是人睡的最沉的時候，也是巡邏士卒最犯困的時候。
“神機軍營士卒隨我來，神臂營再此等候，等軍營方向內又慘叫聲傳出，就射火箭，放火燒掉唐營。”計算時間也差不多瞭，長孫無忌再次一聲令下。
始終跟隨在長孫無忌身邊的李如珪，也在次下去傳令。等李如珪傳令完畢，回到長孫無忌身邊的時候。
“走。”長孫無忌這才輕喝瞭一聲，帶領神機軍營士卒輕輕的往唐營殺去。
老實說，長孫無忌雖然跟隨楊廣南征北戰許多年，但是親自劫營還是頭一次，心神有些緊繃。
握著環首大刀的手，也有些汗水冒出。
幸好長孫無忌也是一個沙場老卒，很快就調節好瞭性子。步履重新變得沉穩，神色變回瞭冷漠。
往來劫營當然不能走正門，長孫無忌等人靠近瞭軍營的一處偏僻角落，花瞭點時間，弄掉瞭一段木質圍欄，過程中，一個巡邏士卒也沒有。可見，上到李世民，下到普通士卒，也沒有人會認為，在這個接近他們老巢太原八十裡的地方，他們還會遭遇到遠在咸陽城，羅成軍隊的攻擊。
很快，長孫無忌等人進入瞭軍營，一直往裡邊走。
“誰？”當深入到一定距離的時候，才有巡邏士卒發現瞭他們。但是很明顯的一愣。
長孫無忌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殺。”低喝一聲，手持環首大刀殺瞭過去。一行五百人，很快就解決瞭這支巡邏小隊。
但是淒厲的喊叫聲，卻也傳出瞭老遠。“敵襲。”
“敵襲……”
慘叫聲很響，很響。讓沉睡中的唐軍士卒們立刻驚醒瞭過來，但是還有些迷糊，這裡已經接近太原瞭，怎麼還會有敵人？
但是神臂營的士卒們，並沒有讓他們迷糊多久。
“呼呼呼。”一支支箭頭帶著火焰的火箭，射入瞭唐軍大營中。火箭一碰到營帳，就迅速的引燃瞭起來。
“敵襲……”
整個唐軍大營，轟然炸開。
無數沒來得及穿起皮甲，拿起兵器的唐軍士卒匆匆的出瞭被引燃的帳篷，紛紛大叫道。
還有更多，沒有被火箭射中的帳篷內的士卒們，或匆忙的穿著皮甲，或匆忙的拿著兵器沖瞭出來。
“分成十隊，到處廝殺。制造混亂。”長孫無忌深知劫營並不是為瞭殺敵，而是為瞭制造混亂，踐踏，踩踏。混亂中，使得敵軍大營自亂陣腳。這叫做炸營。
運氣好的話，李世民也能死在亂軍之中。
“殺。”五千個破軍營士卒，在各自都伯的帶領下，迅速的分成瞭十隊，在唐營中展開瞭橫沖直撞。殺氣沖天，凡是出現在前方的唐軍士卒，一律格殺。
他們冷漠，他們無情，他們殺起來毫不手軟。
天上的火箭還在繼續，唐營中還有無數士卒從引燃的帳篷內沖出。再加上神機軍營士卒到處廝殺引起的混亂。
讓整個唐營充滿瞭混亂，混亂，充斥著各種慘叫聲，哀嚎聲。
其實火光沖天的營帳隻是大營的一小部分，畢竟弓箭的射程范圍是有限的。但是混亂，卻能引起彌漫。
長孫無忌等人廝殺中，有意識的把亂兵往唐軍中軍大營趕。無數唐軍士卒從帳中拿起兵器，皮甲迎接敵人的時候，面對的不是破軍營士卒，而是自己人。
沖擊之下，混亂在迅速的擴散。
“怎麼回事？”混亂中，李世民被被吵醒，他在第一時刻，就朝著帳外大喊道。
“啟稟將軍，敵軍襲營。”進來的親兵還算鎮定，但聲音卻是止不住的顫抖。
襲營，還是很大規模的襲營。整個營地，已經有三分之一的地方，引起瞭混亂，廝殺。
黑暗中，有與來敵廝殺，也有自己人廝殺。很混亂。
“哪來的敵軍？李元霸不是告訴我，羅成的城門，沒有開過嗎？他的探子呈扇形始終佈置在五十裡開外，始終監視著西方的消息嗎？怎麼可能還有軍隊到達這裡？”以李世民的定力，這個時候也不由呆住瞭。繼而大吼道。
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有大規模的軍隊在這裡？
出征時，他們從這裡經過。歸軍時，他們始終密切的監視著咸陽城池的方向。如今已經走出瞭幾百裡，羅成的軍隊難道是飛過來的嗎？
“將軍，是事實。不僅是士卒亂瞭，那十萬百姓也亂瞭，在往營中心沖擊。我們已經擋不住瞭。隻能聚集起一批士卒，護送將軍出去把。”李元霸滿臉帶汗的闖瞭進來。
卻是這一會兒的功夫，整個營地內占有多數的百姓們，在混亂之下，無數人對軍營造成瞭沖擊。
軍隊混亂，百姓混亂，什麼都混亂。根本壓制不住。
李世民呆住瞭，徹底的呆住瞭。十萬人，人數在，又是混亂中，控制得住才怪瞭。
不可能，我設下絕戶計。如今反而成瞭我的敗因。這不可能，到底是從哪裡出來的軍隊？
李世民呆住瞭，但是他卻被沒呆住的李元霸，硬是拉走瞭。領著一批還沒有混亂的士卒，從西方殺出。
而此刻唐營方向，已經是徹底的火光沖天瞭。隨著混亂的彌漫，火也在彌漫。慘叫聲，更是在彌漫。
要知道，唐營中，前一刻，不管是將軍還是士卒都已經有歸傢的安全感瞭，但是這一刻，長孫無忌卻用赤裸的刀，告訴瞭他們，戰爭還沒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