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寶娘娘正肝腸寸斷,猛聽一聲巨響,睜開眼睛,見巨錘竟給震飛開去,一支漆黑如墨的令牌高高彈起,尚未落地,又斜裡飛去,掠入一人手中,凝目望去,竟是那個從都中來的崔公子,見他左手執令,右手提劍,衣袂飄飄地立於一輛奇獸牽拉的寶車之上,架車的正是女兒雪若。
而那車後,赫然跟著一尊無比高巨的牛首妖王,一手拎著皮囊,一手從中掏摸出大石,猛地拋擲過來。
戰奴飛起一錘,將大石擊得粉碎。那牛首巨怪繼又探手入囊,一塊接一塊地擲出大石,戰奴同鐵塔將軍各揮兵器迎擊,瞬見碎石亂彈亂射,場面混亂無比。
戰奴猛見塵埃裡光芒閃掠,一劍直襲自己喉頭,急將右腕錘鏈收卷,豈知絞瞭個空,敵劍又從斜裡冒出,瞬時穿透護身氣甲,赫然刺入脅下寸許。
他乃銅皮鐵骨,護身氣甲更是獨門絕技,罕有能破之人,不禁大怒,立時揮臂反甩,一錘朝塵埃中轟去,卻隻砸起大蓬泥土。
百寶娘娘猛見一條人影從塵土裡竄出,探手扯她身上鏈子,正是小玄。緊接著勁風掩至,卻是鐵塔將軍擎鞭劈落。
“後面!”百寶娘娘急呼。
小玄瞬挾起她朝旁縱出,隻聽金鐵交擊聲大作,已用神骨劍同緊追不舍的鐵塔將軍鬥瞭數合。
“別管我!先迎敵!”百寶娘娘喊道,見他一時解不開鎖在身上的鏈子,身法劍招處處受制,不禁大急。
小玄焉肯棄她而去,隻以神骨拚力擱擋,死命護住這丈母娘,好在誅天劍訣神妙,又有北溟玄數相助,亂中依然招招精準,加上神骨劍鋒銳無匹,令鐵塔將軍甚是顧忌,一時成膠著之態。
“此人是誰?劍技竟然如此神妙!”鐵塔將軍暗訝,他平日不把許多神兵利器放在眼裡,但此時見對方手中之劍氣象不凡,遠非尋常可比,不禁心底生懍,雖有寶甲及秘法護體,亦未敢輕受一劍。
他正驚疑,驀感頂上大風襲至,方欲閃避,豈知竟給一股從未遇過的巨力定住,駭然間雙手急擎大盾頂在頭上,半空裡猛地現出一隻巨腳,泰山壓頂般將他整個人深深地跺入土裡,亦把撲縱過來的戰奴恰好攔住。
小玄得此一緩,終於將緊鎖在百寶娘娘身上的粗鏈解開,拉起她朝鹿蜀車拋去。
雪妃趕忙接住,見母親面如白紙,急取蓬壺珠王幹為她施術療傷。
“你們怎麼來瞭?胡鬧!”百寶娘娘喘道,心中既是嗔怪,又感萬分慶幸。
“爹爹那邊暫無大礙,我們就來接應娘親瞭!”雪若應,問道:“娘,你傷著哪裡瞭?”
“娘沒事,稍緩便好!”百寶娘娘道,“這邊已給完全封死,我們得另尋出路!”
“那我們先回去與爹爹會合!”雪若道。
“那隻巨妖是從哪裡來的?”百寶娘娘問,轉頭朝前邊望去,見那牛頭巨怪正居高臨下地亂踩亂踏,同戰奴鬥得不可開交。
“是陛……孩兒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崔公子以秘咒拘喚出來的!”雪若答。
百寶娘娘心中訝異,仔細瞧那尊牛首巨怪,面色愈來愈凝重,篤定道:“是妖界呲鐵族的精怪!”
雪若道:“難怪如此高巨!”
戰奴身軀雖巨如犀象,但同高達十七、八丈的惡軍一比,亦顯小得太多,然他原為巫帝禦下十大魔將其一,屢同天界及西方交戰,曾面對過許多法天象地的神佛,是以半點不懼,高高地飛到空中,手腳上的鏈錘如滾雷般交相轟出,倒是攻多守少。
惡軍神力雖巨,然身手卻不及戰奴兇猛疾迅,頭上膀上連吃數記重錘,直惱得嗷嗷大叫,一通瘋狂地拳打腳踢,但見塵土暴掀,聲威萬分駭人。
就在這時,地面倏地爆起一條人影,卻是鐵塔將軍從坑中縱起,身上沙石俱落,擎鞭提盾惡狠狠朝惡軍撲去,加入戰團,招法疾烈,似乎未受重創。
“這傢夥好硬,竟然沒給惡軍那雷霆萬鈞的一腳踏做肉餅!”小玄吃瞭一驚,見兩敵一上一下地合擊,惡軍有些顧此失彼,接連中招。小玄戰意大熾,飛身上前助戰。
四個一番大戰。惡軍皮堅肉厚神力驚人,小玄劍招玄妙,更得神骨相助,漸漸奪得上風,然戰奴同鐵塔將軍皆修不壞功法,又有甲盾護體,雖落下風,卻是異樣的能抗耐揍,一時無法擊潰。
百寶娘娘在車上運功療傷,見戰局膠著,心忖待那些詭異碧火追趕上來,勢必又要陷入絕境,提聲叫道:“莫要戀戰,後邊還有許多追兵!”
小玄心頭一凜,朝惡軍叫道:“我們撤!”
“主公,讓俺捏死這兩隻小蟲子再走!”惡軍怒氣沖沖地大叫。
“聽令!”小玄厲喝,真氣一提,飛身掠回鹿蜀車上,百寶娘娘指瞭個方向,雪妃揮起炎龍鞭,駕車調頭就奔。
惡軍雖不甘心,卻亦不敢不從,隻好邊戰邊退。
鐵塔將軍知曉己方人馬頃刻即至,焉肯讓他們逃掉,沉喝道:“劫瞭營還想走,今已遲瞭!”隻同戰奴飛趕糾纏,緊咬住小玄一行人不放。
兩廂一路你追我逐,惡軍本就不情不願,不時擲石怒擊,甚至返身阻截,與兩敵鬥上數合。
“叫那大塊頭快走,敵營中有高人,倘再糾纏不休,當真無法脫身瞭!”百寶娘娘朝守立後座的小玄喚。
“這兩個傢夥陰魂不散,身軀又硬如茅石,若不能速戰速決,待四下的敵軍合圍上來,真要危險瞭!”小玄心中暗灼,瞥見手上的役妖令,思忖:“不如我把剩下的符石全都用掉,再拘令上強援助戰,免得過會無暇召祭!”
他心念電轉,盤算該拘哪個出來,原先打算拘喚適宜大陣仗的巢元及佈喜助陣,此時碰上兩大強敵,遂改瞭主意,覺得還是拘那最擅單打獨鬥的玉磯更好,所幸剩餘符石恰好夠用,當即捧令胸前,肅穆頌念出一段繁復冗長的禁咒:
先天地生歷萬萬億劫大威德大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
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
即沐吾恩生生不息,
即沐吾恩世世輪回,
……
……
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禦牢諸役聽旨,
即拘罪妖玉磯速速前來聽命……
當咒語的最後一句頌畢,頂上忽然光芒大亮,車上三人抬頭望去,見夜空中現出道道長逾千百丈的流霞飛霓,瀑佈般自高處徐徐瀉下,光色繽紛,蔚為奇觀。
光瀑的落處,正於飛馳電掣的鹿蜀車上方,緊緊相隨,三人正感詫異,雪若忽咦一聲,指著光瀑喚道:“那是什麼?”
小玄凝目望去,見有條人影隱現霞霓之中,正隨光瀑翩然落下,眨眼之間,已至近前,一個眉纖目秀的美人飄懸空中,身著杏黃道袍,頸後斜插著一支奇異的碧柄拂塵。
“這個便是玉磯麼?”小玄見她膚色白膩,削肩細腰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不覺心中惴惴。
道裝美人舒舒服服地長籲瞭口氣,面現愜色,仿佛眼前的殺戮戰場是那山明水秀之所,妙目滴溜流轉,很快便落在役妖令上,不過一瞥,又移到瞭小玄臉上。
小玄道:“你可是玉磯?”
“奴傢便是玉磯。”道裝美人笑道,“這位小哥,你是聖令的新主人麼?”
說話間,她身周的霞霓已漸散去。
“玉磯?”百寶娘娘心中跳瞭一下。
小玄正容道:“正是!”
玉磯哦瞭一聲,嬌滴滴地朝他道瞭個萬福:“小主公,請受奴傢一拜。”
小玄指著戰狂及鐵塔將軍,舉令輕喝:“玉磯聽令,速速前去,將那兩員敵將截住!”
玉磯卻沒理會,漆眸一轉,忽甜聲道:“小主公,你最想要什麼?”
小玄錯愕:“你問這個做什麼?”
玉磯嫣然道:“隻要你別讓奴傢回那個鬼地方去,奴傢便什麼都能滿足你。”
雪若聽她語軟聲輕,極是悅耳,同是女子,卻不知怎麼的,竟然莫明其妙地就紅瞭臉。
小玄雲裡霧中,見兩敵追擊極緊,屢屢危及車上,沒好氣地急道:“閑話休說,快去禦敵!”
“好好。”玉磯笑應,驀地裳飄帶舞地往後飛去,眨眼便到瞭戰奴及鐵塔將軍跟前,頸後拂塵已在手上,姿態絕美地翩轉過身,朝兩敵輕輕地各拂瞭幾下。
鐵塔將軍見她來的疾捷,不敢大意,提盾迎擋,猛感怪力襲來,幾將大盾掀開,一驚之下右手擎鞭猛劈,亦給怪力帶歪,隻聽一聲悶響,胸口護心鏡已挨瞭一擊,軟軟拂塵赫如重錘,整個人登時往下一沉,從空中下墜數丈,周身氣血翻騰。
戰奴抬臂擱擋,同給怪力移開,中門盡露,肉堅皮厚的肩膀挨瞭一拂,犀象般的巨軀竟給擊得在半空打瞭個圈,渾身難受異樣狼狽。
惡軍瞧見玉磯,似乎吃瞭一驚,一時愣在那裡,面露惶懼之色。
小玄見玉磯一過去便即占得上風,心中驚喜:“難怪那’話多‘說,單比廝殺打鬥,役妖令上大多數罪妖都對她頗為忌憚,果然瞭得!”
殊不知玉磯卻是微吃一驚,心道:“這個兩傢夥還頗耐揍!倘若不能幹凈利落地放倒他們,怎顯得出奴傢的本事!又如何能讓小主公把我留下來!”
戰奴怒吼一聲,飛錘反擊,鐵塔將軍也重新飛上高處,同他一道殺上,合擊玉磯,豈知幾個起落縱掠,卻連對方的衣角都沒沾著。
玉磯口中念念有詞,左手蘭指輕拈,忽爾掐瞭個怪異的印訣,右手拂塵點出,刺向戰奴身上數處。
戰奴見她拂塵忽上忽下地朝自己戳來,雖然不快,卻是飄忽不定無跡可尋,竟然不知如何招架,仗著護甲強橫,惱怒中反手將錘甩出,拼著受點小傷要將對方擊倒。
玉磯身影乍幻,讓過飛錘,兔起鶻落間,拂塵已在他身上諸脈處輕刺瞭數記。
戰奴隻覺如隔靴搔癢,這幾記比先前那下輕瞭許多,身上並未受創,他一擊落空,猛又再加一錘,豈知肘部關節驀地劇痛,頓時失瞭準頭,鏈錘斜斜地飛瞭出去,歪開老遠。
玉磯手上不停,拂塵指東打西,又轉攻鐵甲將軍。
鐵塔將軍心中暗懍,急提大盾緊緊護住身軀,豈知對方欺身而上,身法如邪似魅匪夷所思,饒是他身經百戰,一時也手忙腳亂,雖鞭盾齊出,竟然阻攔不住,電光石火間肩上腿上接連吃招,中擊處明明無事,體內卻猶如尖錐針刺,真靈頓阻,顯然已吃瞭暗虧。
兩人大驚,隻覺氣脈及關節之中仿佛荊棘叢生,刺痛萬分,真氣靈力處處受阻,數合間,兩個擁有龐巨之軀的惡將左支右絀,竟給一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弱女子從空中硬生生逼落到地面。
鹿蜀車上三人隻瞧得目瞪口呆,小玄道:“跟下去瞧瞧!”雪妃當即將車子降下,飛到距地面數丈高之處。
三個鬥到地上,戰奴同鐵塔將軍素皆悍勇,強忍體內劇痛,奮起反擊,玉磯笑吟吟地應戰,從容寧定有如閑庭信步。
戰奴飛錘猛擊,朝東轟出,落點卻到瞭西面,向南砸去,落點又莫明其妙地變成瞭北邊,如陷夢魘,情形前所未遇,不禁暴跳如雷。
鐵塔將軍亦同如此,一陣急怒攻心,卻又無可奈何。
小玄見戰況極是古怪,兩敵攻勢猛惡,隻是連連擊空,而玉磯明明身形未動,方位卻忽東忽西倏南倏北,仿佛是虛空及大地在暗中轉動,以致三人的位置不斷變換,隻是無論如何變化,始終都讓玉磯處於絕對有利的態勢。
他眼睛未眨,然卻怎麼都瞧不明白,脫口道:“這是什麼奇術?”
雪妃搖搖頭,道:“人都沒動,怎麼就換瞭方位?”
百寶娘娘精通百傢術數,竟然也沒能瞧出玉磯所使是何法門,心中震憾:“這女子手段高明得驚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她驚疑不定,腦海裡細細搜索生平之所見所聞,驀地心頭一跳:“莫非是那傳說中的’禦虛成寸,天地咫尺‘的六合幻影術?師尊曾言,此術極其久遠,出處罕有人知,或是渾沌前所遺之絕學,想不到這女子竟然識得!”
百寶娘娘細觀她手中拂塵,柄身淡碧,萬縷柔絲宛如炁編氣織,舞動起來,流雲飛雪般柔柔飄動,心中猛然躍出“雲雪沐”三字,又想起小玄適才禁咒中有“玉磯”二字,心中再無懷疑,不禁大驚:“雲雪沐乃神兵上寶,於《周天諸靈榜》中兵器榜排第二百一十一,惟一人獨有,莫非她就是那個數千餘年前險些挑起仙妖兩界大動幹戈的玉磯!”
眼角瞥瞭眼身邊的小玄,越發覺得難以看透:“此子區區一個靈寶宮門人,怎有如此神通,那根墨色令牌又是何物,竟能役使如此瞭得的太古奇人!”
數十合後,戰奴同鐵塔將軍隻覺體內劇痛難擋,身法攻勢愈僵愈滯,莫說進攻,怕是隨時就要自行垮掉。
小玄見他們搖搖欲墜,心中越發迷惑:“這兩個大塊頭銅皮鐵骨,連惡軍都奈何不得,為何給這玉磯輕拂幾下,便似快要支撐不住瞭?”
鐵塔將軍冷靜下來,遂以鞭盾護住門戶,隻守不攻。
戰奴則是怒不可遏,還要逞強,猛又狂轟數錘,不想真氣力氣皆已不繼,招數完全走瞭形,瞬見玉磯欺身入懷,拂塵輕輕卷出,亦不知用的是真力還是巧勁,抑或兵器厲害,登時將他整個掀瞭個大跟鬥,犀象般的巨軀竟然翻轉瞭個整圈才轟然著地,猛見塵土掀起,卻是將地面砸出個大坑來。
小玄隻神奇之至,禁不住大聲喝彩。
玉磯抬起頭,對空中的小玄笑嘻嘻道:“小主公,瞧奴傢收拾這兩蠢物,可還好玩?”
“有趣之極!”小玄笑道,問:“這是什麼妙術?兩隻大塊頭竟如此不堪一擊!”
玉磯笑道:“對付肉堅皮厚的蠢物,辦法可多著吶,其中有種頗為久遠的法門,喚做’氣血荊棘‘,就是專門炮制這種傢夥的,任他如何刀槍不入金剛不壞,咱隻消自內攻破,管叫他冰消雪融潰不成軍!”
戰奴一陣掙紮,好半天方能站立起來,他連吃大虧,狂提真氣,但覺氣脈血髓中似有無數利針遊走,隻痛得嗷嗷大叫,再度怒朝玉磯撲去,然這回越發拙滯,全無原先的剛猛疾捷瞭。
玉磯頭亦不回,手中拂塵隨意撥出,萬縷寶絲飛卷,又輕輕松松將戰奴摔瞭個七暈八素。
“神奇!神奇!著實妙極!”小玄贊不絕口。
“小主公,你可想學這法門麼?”玉磯忽問。
小玄一怔,脫口道:“這等神妙法門,自然是人人想學的,隻是……”
“奴傢教你。”玉磯即道。
小玄錯愕。
“隻要你別把人傢趕回那個無聊透頂的鬼地方去。”玉磯道。
“趕回哪裡去?我為啥要趕你?”小玄奇道。
“那小主公是答應人傢啦!”玉磯喜孜孜道。
“敢情……她說的是不願意回那什麼禦牢裡去?”小玄突爾省悟,遂大聲道:“好,隻消你打垮這兩個傢夥,一切好說!”
玉磯心花怒放,妙目轉朝兩敵瞥去,冷聲道:“既然小主公有令,那就休怨奴傢下辣手啦。”
戰奴同鐵塔將軍心頭一寒,此時已知所遇乃是生平罕見的強敵,不由暗自驚悚。
就在此際,玉磯眼中忽然掠過一絲疑色,似乎感應到瞭什麼,警惕地朝四下張望。
惡軍亦面現迷惑,似是有所察覺,一陣東張西望。
百寶娘娘心中一懍,急抬起手運轉靈力,立察靈力隻在指尖寸許處吞吐,不禁驚道:“不好!”
雪若不明所以,詫道:“娘,可有什麼不妥麼?”
百寶娘娘朝遠處望去,果見點點碧火在空中漂浮,不知何時散佈在周圍,隱成包圍之勢,急叫道:“快走,離開此處!”
小玄一頭霧水,亦問:“怎麼瞭?”
“瞧見那些碧火瞭麼?”百寶娘娘指著遠處道:“有人在暗中佈設結界,禁制法寶!”
話音方落,夜空中突然重新現出道道流霞飛霓,自高處徐徐落下。
玉磯望見空中情形,驀地驚怒滿面,厲叱道:“哪個在搗鬼!”
惡軍亦焦灼不安,赤著眼低低咆哮,一副欲要尋人拚命的架勢。
“姑奶奶宰瞭你!”玉磯厲喝,倏地朝遠處掠去,瞬息就到瞭千百丈外,出現在一名提燈施法的使女跟前,拂塵揮出,將之從空中掃落下去。
猛聞一聲霹靂,天地驟然大閃瞭一下,映耀得戰場亮白如晝,虛無處突然現出一道巨大的裂縫,內裡漆黑如墨,隱有星辰閃爍。
“不!爺爺還餓著肚子吶!”惡軍悲呼一聲,整個龐巨無朋的身軀瞬給吸入裂縫之中,人與裂縫眨眼俱逝。
玉磯衣袍一揚,流星般又朝另外的碧火掠去,豈知一道無人能見的巨力剎那追至,不由分說地將她扯入霞霓之中,霎時無蹤。
原來忘川蓮華已成,結界禁制瞭法寶,禦牢諸役感應到役妖令構築的通道即將斷開,生怕走失瞭罪妖,立時啟動符咒將玉磯及惡軍拘回禦牢裡去瞭。
小玄驚惱交加,望著空中漸漸消散的霞霓,揚劍指遠處道:“是那些碧火搗的鬼麼?我去把它們劈瞭!”
百寶娘娘見遠處塵土大作,料是南宮陽的大部隊追至,沉聲道:“來不及瞭!此處已禁制法寶,且又敵眾我寡,不可硬拚!”朝雪若喚道:“走!”
雪妃瞧瞧小玄,揚鞭驅車,疾朝前方馳去。
戰奴同鐵塔將軍飛身猛追,豈知氣脈中宛如荊棘叢生,這一強提真氣,傷勢愈重,驀地口吐鮮血,先後慢瞭下來。
此時戰場已亂成一鍋粥,下四皆是敵軍,夜色又濃,雪妃已辨不得來時之路,隻尋敵兵較少處飛奔,小玄持劍立在車上,斬殺沖到近處的敵兵。
百寶娘娘傷勢不重,又有妙法自療,很快便恢復大半,她凝目細觀周圍,已不見那些詭秘碧火,悄運靈力,發現又可召祭法寶瞭,心神稍定。
四頭鹿蜀突地嘶鳴,雪若亦驚呼出聲,隻見一個巨大的黑影驟然搭在車沿之上,掀些將車子掀翻,三人定睛瞧去,卻是隻殼甲如石的冥獄巖蛛,小玄劍出如電,剎那間將勾住車沿的數根長足一並削斷,巨蛛即從空中掉落下去。
車子一輕,很快便復恢瞭平衡,三人朝下望去,赫見又有數隻巨蛛從地面高高縱起,朝車子撲來,雪妃大驚,急將鹿蜀車拉起,朝高空馳去。
小玄正要飛出車子阻擊,瞬見一匹白練掠出,在空中幾個疾旋,將縱起的數隻冥獄巖蛛一一斬落,卻是百寶娘娘祭出瞭離合心意斬。
“怎麼撞到這裡來瞭!”雪妃輕呼。
小玄望去,見前方地面上矗立著四座高壇,當中的巨大法陣紅光沖天,原來慌不奪路,竟然闖到瞭雲州軍大營深處。
“調頭!從旁邊走!”小玄叫道,心忖此處是雲州軍的心臟,防守必嚴,底下那些巨大的冥獄巖蛛一縱便有十餘丈高,若給纏住,可不是說笑的。
雪妃依言而行,調轉方向,從高處疾馳。
百寶娘娘卻緊盯著下方那四座法壇,滿面震憾之色,道:“光芒如此之盛,怕是就要來瞭……”
話音方落,猛聞一聲似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嚎叫,一波無比浩大的威煞蕩放開來,剎那間,所有人的胸口全都重重一震,心臟幾欲停頓,但見一座火山似的物事拱破地面,在四座法壇間慢慢爬出,將戰場上的萬物渲染成奪目的赤紅色。
冥殿龍犀終於重現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