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雲羅-第十五章:淮泗濤濤 恩怨離別- 完结

作品:江山雲羅|作者:九叔林笑天|分类:武侠小说|更新:2025-02-01 03:31:44|字数:9479

  鼓點催促著軍陣前進,不多時兩軍前陣已絞殺在一處。

  大盾與大盾的碰撞,舉盾的力士們使出渾身力道。長槍從縫隙裡不管不顧地捅出,箭雨飛蝗般高高射起,劃著弧線越過盾墻,紮入後方軍陣裡……

  交戰之後吳征頂在前軍,祝雅瞳與陸菲嫣則悄悄地消失不見,似是隱入瞭軍陣中。相比從前吳征的勇猛無比,一人就敢躍入敵軍中砍殺,這一回他謹慎非常。

  仗著輕功卓絕,吳征隻在邊緣遊走。燕軍各個方陣之間空隙巨大,足可容得下五輛馬車並排通過,正給瞭吳征閃轉騰挪的空間。他在側面攻擊燕軍軍陣,所向披靡,但無論如何絕不肯深入,隻在兩軍交戰的前沿附近。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欒楚廷既然禦駕親征,他身邊的兩名護衛必然在此。何況步軍的交戰不是吳征的職責,他與韓鐵衣,韓歸雁等人一樣,始終在關註那兩萬鐵騎的動向。

  韓歸雁統領輕騎,在盛軍大陣左側遊弋。盛國獲取軍馬不如燕國,軍馬普遍更加矮小,組建不起那樣威力無窮的重騎軍。上一回徐州之戰,以她的統兵能力,輕騎對重騎依然吃瞭大虧。輕騎有輕騎的優勢,這一回吸取教訓,絕不會再與重騎正面交鋒。

  蒯博延面色陰鬱,目光落在盛軍中數十架投石車上。遠遠望去投石車高聳林立,卻始終不發一石。他心裡明白,這些投石車的目標隻有一個——重騎軍。交戰至今剛過兩三炷香時分,盛軍的勇武就已壓過燕軍一頭,前軍的交戰占瞭上風,正步步為營地挺進。

  戰爭是國力的體現。燕國連年損耗之下,戰場上兵丁的素質能力均已不及盛軍。燕國自丘元煥死後,上下一團混亂,蒯博延心裡原本的盤算是穩守徐州,待盛軍退卻之後,騰出手來理順燕國內部,再有兩三年恢復元氣,才是決戰之機。

  欒楚廷武斷的禦駕親征將這條道路徹底堵死,皇帝親臨,燕國這一戰非打不可。可是今時今日,面對兵威赫赫的盛軍,又何來勝算?蒯博延死死掐著掌心,尖銳的指甲深入肉中,用刺痛保持著腦門的清醒。他知道燕國所剩的唯一倚仗隻有那支重騎,此戰能不能勝,隻看重騎能否逆轉乾坤。

  激戰近半個時辰,燕軍漸漸不支,整個大陣的陣型都被壓迫著後退。韓鐵衣見狀將令再下,韓歸雁引輕騎出擊。

  這支輕騎以陷陣營為骨幹,和吳征一樣,他們同樣不急於沖擊敵陣,而是在戰陣邊緣遊鬥。這些高手或施暗器,或展弓箭,一點點地蠶食燕軍。

  燕軍本就交戰不利,被輕騎在側翼射擊頃刻間又損傷過百,漸露敗勢。韓鐵衣隨即又下軍令,數十臺投石車發動,巨石在空中飛舞落入燕軍大陣,一石便是一大片的兵丁被砸成肉泥。

  蒯博延見戰事大大不利,靠近中軍與欒楚廷商議之後,鐵青著臉連打令旗。

  燕軍中後兩軍劈波斬浪般左右分開,前軍不變。兩萬重騎嘶吼一聲,馬蹄震地如雷朝盛軍撲來。這是一股無可阻擋的力量,一旦重騎狂奔,就像一道巨浪碾壓而來。

  韓鐵衣與蒯博延幾乎同時打下旗號,盛軍亦向左右分開暫避鋒芒。操控投石機的軍士沒命地發射巨石,意圖阻撓重騎的推進。但這支鎮國武力從不畏懼死亡,冒著矢石斬浪而前,盛軍不及避開的轉眼被踏成肉泥。

  重騎邊緣的騎士橫架馬刀割草般收割生命,中央的架起弓弩左右亂射。大軍團作戰部隊調動艱難,這支部隊從投入的第一刻起,就起到扭轉局面的作用。

  盛軍一時死傷無數,韓鐵衣的佈陣似乎出瞭巨大的問題,對重騎疏於防范,又束手無策。正當盛軍人心惶惶時,天空中鷹吠陣陣,數十隻大鳥穿破雲端從天而降。

  “征兒。”吳征原本施展輕功向後疾奔,祝雅瞳降下皇夜梟伸手一拉,吳征借勢翻上一隻撲天雕。雕群尖鳴著再度飛高,拋下一連串大石。

  大石從天而降,呼嘯的風聲如死神的怒號。砸中騎士的,登時將騎士砸得口吐鮮血倒地而亡。砸中身披甲胄駿馬的,駿馬哀鳴著筋斷骨折到底嘶號。旋即都被滾滾而來的洪流踐踏成泥。

  “殺!”楊宜知意氣風發,不停從雕背上拋下巨石。昆侖弟子們操練多時,拋石準確無誤。從高空看去,原本陣型密實的重騎軍在一輪拋石下百孔千瘡。倒地的人與馬又似絆腳石,時而有笨重的重甲駿馬被絆倒,互相踐踏。

  重騎出現混亂,沖鋒之勢遠不如初始。他們已殺入盛軍中軍處,退無可退,隻得繼續沖鋒,一往無前。盛軍中又神出鬼沒般冒出些刀牌手阻隔箭矢,藏在他們身後的軍士手持鉤鐮槍,隻鉤駿馬膝蓋之下無重甲防護的馬腿。

  重騎軍更亂,韓歸雁麾下輕騎立刻回轉,遠遠朝著重騎軍騎射,更像隻鉤子一樣死死咬住,絕不正面沖突,也絕不放他們輕易離開。

  撲天雕一輪投石之後,石塊用盡,轉身入後營補充石塊。此時燕軍陣中也飛出數十隻大鳥,吳征遠遠一看,道:“娘,你護著陣型!師娘,你帶著師弟妹們壓制重騎軍。妙筠,玦兒,惜兒,我們去對付那些扁毛畜牲。”

  燕皇在此,皇傢飼養的大鳥也一同帶來。欒楚廷見勢不對,若被撲天雕再擲石數輪,重騎軍將元氣大傷,雖將刁面鷲派瞭出來。大鳥在空中相遇,定睛一瞧,正是簡天祿與嚴自珍帶領著一眾大內高手。

  吳征哈哈大笑,道:“又是你們!正好,璃山的舊怨該算一算瞭!”

  簡天祿與嚴自珍見祝雅瞳與吳征都在,自知不敵,然而皇命在身,隻得硬著頭皮。但看祝雅瞳馭駛皇夜梟在空中逡巡,並無出手之意,膽氣又壯,也不答話,領著大內高手便向吳征撲來。

  吳征讓過點穴撅,挽個劍花便去削嚴自珍的鐵掌。寒光爍爍,嚴自珍一雙肉掌縱然練得堅如精鐵也不敢硬接,急忙閃過。

  “怎麼?在璃山上你不是橫得很麼?不敢接?”昔日璃山之戰,吳征背負欒采晴,兵刃又失,在山崖上可被欺負得狠瞭。心中怒意勃發,撲天雕一個側飛避開簡天祿,長劍招招不離嚴自珍。

  空中激戰,驚險之處尤勝懸崖峭壁處的九死一生。倪妙筠,柔惜雪,冷月玦師徒連心,也與二十餘名大內高手混戰在一起。

  輕騎軍中陸菲嫣遠遠看見,放心不下,道:“雁兒,我們去幫忙。”

  吳征曾吩咐過誰也不許落單,此時欒采晴與玉籠煙在中軍,有費老爺子坐鎮,陸菲嫣與韓歸雁主陣輕騎,餘人都在空中。韓歸雁略一思忖,覺得空中一戰事關勝敗,即刻決斷道:“於右崢,你來領輕騎!”

  陸菲嫣撅唇做哨,召喚來兩隻撲天雕,與韓歸雁齊齊躍上向空中電射而去。

  吳征與兩大高手激戰,暫落下風,但天高雲闊任意翱翔,足可自保。天陰門三女也是遊刃有餘。祝雅瞳在一旁掠陣,簡天祿與嚴自珍單打獨鬥算不得什麼,終究是十二品高手,留著終是麻煩。她正盤算著怎生叫欒楚廷再折一陣,就見兩隻原本馱著大石的撲天雕離群而去。

  心念一動,祝雅瞳掉頭飛落,正接著陸菲嫣與韓歸雁,悄聲密語一陣。韓歸雁繼續高飛而起,匯入昆侖弟子陣中,指揮他們攻擊重騎,陸菲嫣掉頭隱入盛軍中軍。

  “陸仙子?”韓鐵衣不明所以問道。

  “簡天祿與嚴自珍來瞭,祝夫人的意思是至少拿下其中一人!”陸菲嫣抬頭看著天空,見祝雅瞳依然在旁掠陣,並無出手之意,她也耐心等待良機:“我現在現身,他們要跑。”

  “這兩人武功比你們如何?”

  “單打獨鬥都不是我們對手,有機會以三對二,我要他們死!”璃山一戰吳征險過剃頭,陸菲嫣一樣對這二人恨得入骨。

  “甚好。”韓鐵衣看瞭看戰場,道:“蒯博延回天乏術……”

  吳征以一敵二,如璃山一般左支右拙,但今日他可進可退,長劍揮舞穩穩守住,仗著寶劍銳利無比,攻勢還占瞭三成之多。簡嚴兩人的武功他越發心中有數,雖是生死之爭,猶有餘力思量戰局。

  這兩人如同欒楚廷的左膀右臂,欒楚廷可不像吳征,從來在血與火中歷練,在刀山劍鋒中打滾。璃山一戰欒楚廷不敢孤註一擲,今日這兩人竟然被派瞭出來,可見燕國捉襟見肘到瞭什麼程度。若在這裡將他們拿下……

  正思量中,眼角餘光裡祝雅瞳徐徐升空,皇夜梟懸於簡嚴二人頭頂。他心中一動,知道祝雅瞳動瞭一樣心思,手中寶劍一松,賣瞭個破綻。

  點穴撅鬼影重重,瞬息而至。吳征在間不容發之際側身讓過,這一錯身,簡嚴二人前後將吳征包圍,一攻前心,一攻後背,吳征更加險象環生。幾番想脫離戰團,簡嚴二人好容易有此良機,哪肯錯失,死咬著不放。

  正酣戰間,頭頂一黑,皇夜梟雙翅如一團黑雲展開從天而落。陸菲嫣也不知何時現身,再度電射而至。簡嚴二人大駭間,又見一道黃光急掠,死死擋住陸菲嫣,向己方沖來。

  “菲菲讓開!”吳征兜轉撲天雕,向黃光撲去,正是蒯博延。他雖對這人恨極,也不得不暗暗佩服。這人身為主將,調兵遣將的同時居然還能註意到空中的變化,及時趕來支援。但看燕軍這強弩之末,不由爽朗一笑道:“蒯將軍,怎麼?大軍都不要瞭?”

  來都來瞭,豈容輕易退走?吳征替下陸菲嫣與蒯博延纏鬥在一處。

  蒯博延萬般無奈,地面上的戰局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潰散糜爛。壓箱底的重騎軍除瞭第一回突擊給盛軍以重創之外,再無戰果。反在空中的撲天雕與地面的鉤鐮槍多番奇襲下,損傷慘重。蒯博延心如刀絞,心知不能解決天上的威脅,這支重騎將徹底被埋葬在這裡。

  看蒯博延繃著臉不說話,吳征胸有成竹,使開【正法五雷訣】,劍光閃閃,如雷動天,大喝道:“啞巴瞭?你那張賤嘴呢?丟在壽昌城瞭?還是學你師傅練什麼金剛不壞,又練得不到傢,一運氣就說不出話來?”

  蒯博延的武功與丘元煥不同,走的路子如他性子一般陰惡狠毒。吳征修習【道理訣】,最不懼的就是這種路數。蒯博延毒辣的招式俱被他化解,交手數招,吳征發覺自己的內力也隱隱壓過蒯博延一頭,信心大增!

  接過蒯博延不單為瞭心中惱恨,也因祝雅瞳與陸菲嫣的武功依然勝他半籌,對上簡嚴二人勝算更大。既然這二人來瞭這裡,吳征一樣沒打算放他們回去!

  六名高手捉對廝殺,以祝雅瞳最占上風。她原本武功最高,輕功更是舉世無雙,空戰中大占便宜。乘坐的皇夜梟身上舊創累累,與豹羽鵟一戰重創痊愈之後更加兇悍。美婦不僅武功高出一籌,馭駛大鳥之術更遠勝餘人。但見她足尖輕點,皇夜梟如臂使指,忽然一個側飛沖至嚴自珍身後。

  嚴自珍駭然轉身,祝雅瞳已飄然躍起,手中劍光如網罩定瞭他。嚴自珍的功力全在一雙鐵掌上,趕忙後退半步避開鋒芒,雙掌如鉗般一合要夾祝雅瞳的兵刃。

  美婦施展【魔劫曇步】,左踢右踏,在空中翩然轉折,如履平地。順勢還呼哨一聲,皇夜梟飛撲而上,銳利的尖喙啄在刁面鷲翅上。這一啄並未咬實,隻咬中羽毛。皇夜梟兇性大發,合嘴撕扯,硬生生扯落一叢羽毛來。刁面鷲嘶聲痛呼,更是身軀一偏,險些將嚴自珍從空中甩下。

  祝雅瞳劍光閃爍,【金鳳振翅】,【漁翁撒網】,【洪鐘灌頂】等妙招接連使出。嚴自珍全神應對尚且艱難,美婦還不停地唿哨,皇夜梟連連撲擊,與刁面鷲扭打作一團。刁面鷲難敵皇夜梟之神勇,片刻間又多瞭幾道抓痕,在空中搖搖欲墜。

  嚴自珍怒吼連連,又對祝雅瞳仿佛在空中飛舞的身姿毫無辦法。美婦的嫣嫣巧笑如魔女索魂之音,讓他覺得正在絕路上趕赴黃泉。

  十餘名大內高手圍攻天陰門三女,柔惜雪從容自若,同門之間的劍陣早練得精熟,帶著倪妙筠與冷月玦在圍攻中穩如泰山。一陣交手下來,燕國大內高手反倒折損瞭六人。這些人見嚴自珍遇險形勢危急,忙呼喚失瞭主人的刁面鷲趕往支援。

  嚴自珍胯下大鳥傷重,見狀忙接連劈出幾掌逼得祝雅瞳暫退,翻身跳上新一隻刁面鷲,稍得喘息之機。身邊還有五隻刁面鷲來回環旋,嚴自珍心下稍定,如此還可與祝雅瞳周旋。

  祝雅瞳俯身看瞭看皇夜梟身上幾處傷口,皆是破瞭層油皮的輕傷,於是馭駛大鳥再度逼近。嚴自珍全神貫註,一身肌肉盤根錯節,塊塊鼓起。虎目射出兇光,似在生死關頭,欲決死一搏。

  祝雅瞳何嘗不知?她好整以暇地再度躍起,長劍圈轉,劍尖隻在嚴自珍雙臂各處大穴上弄影。嚴自珍閃避劍鋒,窺準時機拍擊劍身。祝雅瞳這一輪攻勢卻就此戛然而止,借著拍擊之力猝然斜飛,將一隻正盤旋著的刁面鷲翅膀削斷。那大鳥掙紮著狂扇獨翅,發出淒厲的呼聲朝地上墜去。

  皇夜梟似與主人心意相通,早早斜飛,穩穩將祝雅瞳接在背上。美婦左掌五指搖搖,意即還有五隻刁面鷲。嚴自珍毫無解法,目光一掃,簡天祿也被陸菲嫣的快劍逼得左支右拙,艱難無比。蒯博延與吳征暫時旗鼓相當,鬥得甚急。他心有退意,但沒有陛下的旨意,此地蒯博延做主,沒有他的首肯,自己退不得。

  蒯博延何嘗不知簡嚴二人心意,可空中再不能拖住,地上的重騎將被這些大鳥擲下的巨石活活斷送。重騎軍雖似重重荊棘,依然奮勇左沖右突,無人敢正面掠其鋒。燕軍多年來屢戰屢敗,傷亡慘重,補充的新兵戰力已不足以抵擋盛軍,唯一的希望,全在這支重騎上。

  可腳下不遠,駿馬的哀鳴聲不斷響起,這支重騎正在被消滅……

  “殺!”蒯博延爆喝一聲,劍尖嗡嗡顫抖著刺向吳征胸口。這一聲全然堵死燕國在空中所有人的退路!

  吳征露出笑意,長劍橫削架開又立刻還瞭一劍。兩劍相交,登時將蒯博延的寶劍切開個豁口。他看這長枝派的掌門人雙目赤紅,幾近瘋癲。

  林錦兒恰巧駕撲天雕飛過左近,將一切都看在眼裡。知道蒯博延屢受打擊,今日這一戰他所不願,又不得不為,至此終感窮途末路,正是絕望之下的自暴自棄。林錦兒暗道這世間幾多英雄豪傑,天資出眾之輩,但又哪一人像吳征?飽受苦楚始終以堅強如鋼的意志力,死守本心,從不言棄。

  與吳征比起來,蒯博延終究是溫室裡的花朵。

  蒯博延不管不顧,失瞭理智般隻使進手招數。吳征展開【聽風觀雨】,耳聰目明牢牢守住,間或還上一劍,等待蒯博延力竭露出破綻,這一場空戰更顯險象環生。

  燕軍空中受阻,重騎被一點點地蠶食。除瞭兩成的戰損,更有三成重騎被分割離開戰陣,陷落重重包圍。身披重甲的駿馬氣力大減,無力沖鋒的重騎就像個靶子,被分割包圍之後,兩千餘陷陣營高手施展輕功,仗著兵刃鋒利,一個個重騎兵被殺身亡。這支鎮國武力已呈潰散之勢。

  兩軍開始絞殺在一起。空中的昆侖弟子再擲大石易誤傷同儕,眼看重騎軍大勢已去,遂轉身圍攻燕國大內高手。有天陰門三女掠陣,昆侖弟子勢如猛虎,分進合擊,燕國大內高手們從空中次第掉落……

  陸菲嫣與簡天祿交手數百回合,對手的武功已深明於胸。美婦一往無前的劍光如雪,簡天祿左支右拙,隻剩下艱難支撐。他肝膽俱裂,內力已然難以接濟,幾番想逃都被陸菲嫣如影隨形的劍光纏住,脫身不得。

  又是數十回合,陸菲嫣俯身挺劍直取簡天祿下盤。這唰唰唰地三劍連環,一人獨使襲殺丘元煥時的【太嶽三青峰】。簡天祿哪裡支撐得住,馭刁面鷲疾退,陸菲嫣凌空躍起,魔眼迎著陽光化出金蛇萬道。簡天祿駭然大叫,點穴撅潑風般狂舞。但在陸菲嫣眼裡,處處皆是破綻,劍光到處,點點血滴飛灑。

  兩人身形交錯而過,血光驟現,一條手臂凌空飛起。簡天祿疼痛欲死,咬牙借著陸菲嫣下落唿哨撲天雕的唯一時機,不管不顧地撥轉刁面鷲沒命地逃去。待陸菲嫣落上撲天雕時,追之不及。

  見陸菲嫣回身不追,簡天祿如蒙大赦,欲抬手點穴止血,才覺獨臂綿軟無力,原來這隻手臂的筋脈已被陸菲嫣削斷……

  簡天祿的慘呼將蒯博延從癲狂之狀中喚醒,燕軍大將忽然抽身疾退。吳征正欲追趕,忽然心念一動,徑自放他離去,回身與陸菲嫣一道加入昆侖弟子的戰團,趕殺大內高手。陸菲嫣看他嘴角神秘的笑意,頓時明瞭放過蒯博延之意,也是露齒一笑。

  夫妻倆的加入如虎入羊群,不多時將一幹大內高手斬殺殆盡。燕軍在空中僅剩嚴自珍一人還在支撐。隻是用與周旋的刁面鷲已全數被祝雅瞳殺死,更陷落重重包圍。

  “這個殺不殺?”

  祝雅瞳傳音問道,吳征搖搖頭,與陸菲嫣一同飛在祝雅瞳身邊,道:“這個不留。”

  祝雅瞳輕點螓首,劍交左手,道:“丘元煥曾擋下這一招不死,看看你有沒這等能耐。”

  嚴自珍能活到現在,全因祝雅瞳見吳征刻意放走蒯博延,不知愛子是否還有盤算,未起殺心。可憐嚴自珍支撐多時,又哪裡像祝雅瞳馭駛大鳥如臂使指,差距更大,早已被耗得油盡燈枯。

  吳府三大高手齊肩並進,【鎏虹】,【魔眼】,【昆吾】三柄新鑄的神兵鋒銳之處遠勝從前,劍尖合於一處!嗤嗤的劍鳴之聲大起,又驟然分開。

  比起襲殺丘元煥時,三人武功又更精深瞭些,配合更是入瞭心意相通,同體一心之境。勉力支撐得嚴自珍哪裡擋得住,頓時被【太嶽三青峰】刺瞭三個透明窟窿。

  三人並無半點自傲,一擊得手立刻分三面散開,提防嚴自珍臨死搏命一擊。嚴自珍撐瞭片刻,隻覺僅存的氣力隨著鮮血瘋狂離體而去,一頭從大鳥背上高高栽下……

  決戰自此,大局已定。空中已獲全勝,盛軍由此士氣大振。待吳征等人帶著陷陣營將士返身殺入,更是洪流般破開燕軍大陣,燕軍潰敗。

  燕軍被盛軍在平原上驅趕著,想退回徐州城,城門一時怎可容納?人馬互相踐踏,死傷無數之下,燕軍開始投降。韓鐵衣趁勢一面繼續趕殺重騎,一面調兵將徐州城重重圍困。

  經此大敗,燕國元氣大傷,鎮國武力重騎軍僅存不到一半。皇帝被圍在徐州城,從城樓放眼望去,四處都是盛軍。

  韓鐵衣不急於攻城,就地休整,反正有欒楚廷在城內,就像扼住整個燕國的咽喉。

  秋去冬來,燕國諸郡幾番調兵救援,但主力大軍都在徐州,原本兵力就所剩無多。韓鐵衣圍點打援,各個擊破,將燕軍救援化解。徐州的天空中更是日夜都有撲天雕哨探,以防欒楚廷借刁面鷲潛逃。

  不知是欒楚廷礙於顏面不肯逃,還是害怕離瞭城墻的守護,萬一在空中被吳征截擊,十死無生。燕皇困守徐州,苦苦不得脫。吳征放回蒯博延,君臣之間的嫌隙更不消說,眼看著城頭駐防的燕軍日復一日地沒精打采,士氣低迷。

  韓鐵衣依然隻圍不攻,再熬兩月,徐州城內糧草將盡,軍心大亂,不時有兵丁翻出城墻來降。有瞭開頭,便有餓得眼睛發綠的燕軍再受不得煎熬,亡命來降。短短十餘日,盛軍接收的降兵竟一萬有餘。據降軍來報,徐州城裡混亂不堪,餓殍遍野,戰馬早成瞭口中食,更有食人肉之事發生。

  韓鐵衣為將之道,慈不掌兵,隻想再圍困一兩月,徐州自然崩潰。但張聖傑卻禦駕親至,盛國皇帝道:“朕知愛卿軍略正確,然徐州搖搖欲墜,百姓何辜?朕不忍,還望愛卿早日攻城,救徐州百姓於水火。”

  仁德之君,人人皆服,於是韓鐵衣率軍攻城。不到半日,徐州城防崩潰,吊橋落下,盛軍湧入城中,包圍徐州牧府邸。張聖傑旋即出榜安民,急運糧食與禦寒衣物分發百姓。

  欒楚廷手持兩柄寶劍,孤身立於官邸高高的屋頂,剩餘的稀稀落落三十餘名大臣,將軍盤膝坐於官邸屋簷下。到瞭這一刻,欒楚廷似在俯瞰眾生,又似絕境窮途。

  盛軍將士簇擁著張聖傑進入官邸,與欒楚廷舉頭相望。兩人一在上,一在下,猶似當年在長安時的雲泥之別,張聖傑心中不勝唏噓。

  “欒楚廷,你還不降麼?時至今時今日,何苦來由?”

  “呵呵,姓張的小子今日作威作福……朕之欒傢有功於社稷百姓,若不是抵禦草馬黑胡,焉能容你偏安江南?可惜蒼天弄人,叫你小人得志!”欒楚廷仰天長嘆一聲,向僅剩的大臣道:“你們降瞭吧。朕貴為天子,豈可降!”

  大臣們不敢擅動。廢瞭雙臂的簡天祿起身,山呼萬歲一頭撞死在石階上。蒯博延默然無語,起身朝著屋頂上的欒楚廷三跪九叩,舉劍自盡……諸臣見狀,有些死節,有些垂頭請降。

  吳征心中一動,又與欒采晴對視一眼,跪拜張聖傑道:“陛下,臣有奏。”

  “吳兄快請起。”張聖傑拉著吳征,道:“有話但說無妨。”

  吳征不肯起,道:“陛下,大燕自立國起,始終堅守北疆,不叫我華夏百姓受異族侵擾凌虐之苦。這一件功在當代,亦為萬世之表。欒傢待我吳征有千般不是,此一件值得千古傳揚。請陛下恩準。”

  “準。吳兄快請起。”張聖傑終於扶起吳征,道:“來人,傳朕旨意,即刻著書立說,表欒傢守衛邊疆功績,凡稚童自上學堂,亦需習此書,與聖賢書同列!”

  欒楚廷聞言面上一松,目視吳征道:“謝瞭。吳征,餘人皆不配取朕性命,你可敢與朕決一死戰,做個瞭斷?”

  吳征從未當自己是欒傢的一份子,但在此刻也覺淒涼,道:“你先把佩劍換我。”

  欒楚廷擲下【昆吾】,吳征雙手捧著接過,抽劍出鞘,見劍光澄黃,還是當年的模樣。即便他新打造的兵刃鋒銳強韌遠勝,這柄師門鑄造贈與的【昆吾劍】仍是他最為珍惜之物。

  吳征將劍鞘遞給林錦兒,深吸一口氣,正是瞭斷這一場冤仇。

  “孫女婿,不要著急。”費鴻曦終究沒等到一展身手的機會,又恐欒楚廷拼死,忍不住出聲提醒。

  “外公放心。”

  看吳征緩緩走向府邸,費鴻曦道:“祝丫頭,你待兒子不是寶貝得很嗎?真的放心?”

  祝雅瞳微微一笑,道:“我兒經歷的風吹雨打還遠勝於我,哪有什麼不放心?他是我的寶貝,更是我的驕傲,當然應付得來。”

  吳征在府邸下輕飄飄躍上簷角,又一步步地踏上斜斜的屋瓦,像在覲見皇帝的臣子正踏上長長的階梯。但今日的皇帝已成亡國之君,隻等他的胞弟親手送他最後一程。

  “看你的樣子,難道有些後悔?”吳征面目沉重,欒楚廷自知必死,恨道:“這就是你幹的好事。”

  “沒有後悔,從幼時從你手下逃過一劫,我對你就沒有什麼憐憫。隻是這一切要結束,我有些感慨而已。”吳征已於欒楚廷同站瓦頂平齊,平視著他淡然道:“該後悔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在璃山你沒有勇氣,否則,我恐怕逃不脫。”

  欒楚廷默然,虛劈天子劍,道:“朕,不想死在旁人手上。”

  “如你所願。”

  兩人第二次交手,武功盡熟於心,還出於同門。交手數招內力相碰,皆如泥牛入海。內功無用,兩人氣凝丹田,隻拼招式取勝。

  欒楚廷運劍成風,連進數招。欒楚廷手中天子劍勝過昆吾,吳征復得昆吾,舍不得受損,以劍面相隔,一一拆開。作為天子的最後一戰,欒楚廷再無顧慮全力相搏,【九轉玄陽功】使開剛猛無比。吳征心有顧慮,一上手就落瞭下風,又舍不得昆吾劍,一路被欒楚廷逼迫至簷角。

  欒楚廷精神大振,高手決戰,半點容讓不得,見狀得理不饒人,每一劍必使全力。吳征難以擋隔,左右避讓,劍風呼呼,幾次險險擦身而過。但就在小小的簷角之地,吳征如銅澆鐵鑄牢牢站定,欒楚廷連使絕招,不能再將他迫退半步。

  又鬥片刻,吳征連出數劍,均準確地隔在天子劍身,昆吾分毫無損。欒楚廷一呆之間,吳征縱聲長嘯,一招【紫府驚雷】,劍光如虹撥開天子劍,反刺欒楚廷咽喉。欒楚廷大驚之下匆忙後退半步,天子劍斜劈,既斬昆吾劍刃,亦斬吳征肩膀。

  吳征翻轉昆吾搭在天子劍身上一壓,飛起一腳,不待欒楚廷格擋,雙足鴛鴦連環,急攻中下兩路,迫得欒楚廷連連後退。

  “普渡腿法?”費鴻曦眼前一亮,見吳征轉危為安,捋須笑道:“祝丫頭,你教的?”

  “掌門師姐教的吧?”祝雅瞳暗自松瞭口氣,見吳征正施展神功威風八面,笑意妍妍道:“這門腿法我練得不好。”

  “啊……柔掌門的神技。”

  吳征將昆侖與天陰兩派絕技交替使出,對欒楚廷的招式瞭然於心後,他飽經風霜,幾度死裡求生錘煉下的武功展現得淋漓盡致,輔以【青雲縱】,當真矯若遊龍。兩百招一過,盡占上風。

  “國師,你看吳兄如何?”張聖傑看得心驚肉跳,唯恐吳征有閃失,忍不住問道。

  “陛下寬心,兩人武功雖是同一境界。吳大人爭鬥經驗豐富,出手老辣,欒楚廷不是他的對手。”

  正言談間,吳征扭身避過一劍,挺劍斜刺欒楚廷咽喉。這一招【電母照鏡】吳征短短二十招內已第二次使出,欒楚廷自然輕易避過。又拆十餘招,吳征再度使出【電母照鏡】。

  絕頂高手相爭,招式層出不窮,吳征連使這一招罕見之極。欒楚廷卻在吳征第三次使出時福至心靈,閃開後微微點頭。吳征深吸一口氣,踏上兩步,使開【正法五雷訣】,三十六招用完,又是一招【電母照鏡】。

  欒楚廷雙目一閉,合身一撲而上,昆吾穿透咽喉,登時氣絕……燕國天子力戰而死,吳征終究心中略有不忍,算是給瞭他最後的體面。

  天子身亡,燕國上下大亂。剩餘諸郡有些請降,也有些或自立,或推某個王爺為燕國新主,意圖火中取栗。韓鐵衣麾軍四出,一一掃平。自徐州一役後兩年,燕國諸郡平定,盡歸盛國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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