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承安早備好地圖,次日一早,吳征便領著諸女離開建寧郡,前往安定縣。
說是縣,其實將所轄鄉,村落全算上方圓才五十餘裡地,且在深壑之間的山谷裡縱貫而成,地形細窄狹長。
“這樣地方,這樣小縣,不是刻意深挖,誰能留意得到?”倪妙筠看著兩旁的絕壁。安定縣想要從山溝裡出來,先得行二十餘裡的蜿蜒山路到達深壑之頂,可想而知這處小縣百姓貧苦人傢居多。
“寧傢也是有本事。數百年在這些荒僻之地潛藏不出,他們族中這些小螞蟻,小臭蟲什麼的從不鬧事嗎?”祝雅瞳在絕壑上俯身遠望安定縣城,拋著手中的小石子。
“鬧事的應該都被雞鴨吃瞭。”
“進去看看麼?”冷月玦心潮漣漪不斷,滅門仇敵就在眼前,天陰門諸女並不淡定。
“不能。”吳征立刻否決,拉著大傢尋瞭處陰涼無人的小樹林坐下,道:“我若是霍永寧,一定做好敵人已經一路探查的準備。越接近老巢,就越多牛鬼蛇神,我們根本無法分辨城裡的人是敵是友。我甚至有預感,霍永寧一直在誘我們查下去,然後落入他的圈套。他沒有那麼笨,以為縮在這裡就能高枕無憂。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老爺說得對。”柔惜雪反而是天陰門中最冷靜,最克制的一個,道:“霍賊一定會預設種種可能,每一種都做瞭相應的準備,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借夜色入城暗查才是最穩妥的辦法。”吳征拍拍柔惜雪的臉蛋,十分贊賞她的冷靜理智。想瞭想道:“剛摸到寧傢的邊邊,我們不能把自己的底先給漏幹凈。”
“你跟師姐一路去張傢,我跟妙筠,玦兒一路在城中到處看看。夜間探不出什麼,先熟悉下地方,日間再探。明晚我們在這裡匯合。”祝雅瞳潛藏探查的經驗無比豐富,佈置下的計劃人人贊同。
到瞭傍晚時分下起雨來,山谷裡的安定縣被彌漫的霧氣遮蔽,眾人大喜。入夜後雨勢越發大瞭,吳征與柔惜雪換瞭夜行衣,頂著雨勢入城。
安定縣城城墻矮小,懶散的兵丁們更是早早躲雨去瞭,城墻上人影都看不見。雨夜不敢乘大鳥高飛,兩人還是謹慎地等到深夜,才攀墻入城,順著街角的陰影摸到這戶姓張的人傢。
雨夜裡外出不便,小城中入瞭夜沒什麼事情好做,這傢人大都已睡下。二十餘口人的傢族,不大不小,都住在這處院子裡。說不大,二十來口人就算在小縣城裡也不顯山露水。說不小,這傢人的傢境還不錯,吳征還看見三口地窖。
“惜兒,你說這裡面有沒有糧食?還是貯存的蔬菜?”
“明早一看便知。按小邵查來的消息,多半存的糧食。”
按捺住一探究竟的沖動,吳征與柔惜雪將張傢十餘間房探瞭一遍興中有數,便尋瞭個屋角藏身靜待天明。這一夜雨勢不停,讓兩人躲藏起來省瞭許多麻煩。春雨淅淅瀝瀝,吳征看女尼春衫潮濕,索性將她一把抱起,把豐翹的臀兒放在膝間。柔惜雪低吟一聲,又感吳征默運內力,身上發熱為她蒸幹春衫。女尼心中溫暖,乖順地偎依在情郎懷裡。
“現下感覺怎麼樣?急著報仇麼?”
“很奇怪,惜兒本以為自己會很著急,沒想到事到臨頭,一點都不覺焦急。”柔惜雪躺在吳征寬闊溫暖的胸膛上,道:“這些天惜兒想明白瞭。今日的一切來之不易,仇當然要報,但報仇也要講究,不要報瞭舊仇又添新恨。我們傢裡一個人都折損不得,惜兒丁點不急。”
“難為你瞭。”柔惜雪平日話不多,總是羞羞答答,乖乖順順地傾聽為主,一旦說話總能讓吳征很覺暖心體貼,不自禁將懷抱收得更緊瞭些。
“沒有難為呀,惜兒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兩人在雨夜裡竊竊私語,倍感甜蜜。說到半夜,柔惜雪困意上來,就倚著吳征睡上一會將養精神,醒來後吳征就枕在她腿上也睡片刻。不知不覺將至黎明,雨勢既未變大,也未變小,旁屋裡吱呀一聲房門開啟。
兩人即刻起身躍上房頂。隻見兩名仆從腳步踉蹌仍在睡意之中,揉瞭揉看看天色,也不撐傘走到地窖前,一把將掩板掀開。地窖中情況不明,吳征與柔惜雪不好擅動,遠遠見仆從進瞭地窖,悉悉索索地忙碌瞭一陣再出來。兩人看看天色,又打開大門離傢而去。
吳征與柔惜雪遠遠跟蹤,見兩名仆從搭瞭架四頭驢拉的大車回到張傢,又從地窖裡扛出三十餘個麻袋。看麻袋壓彎瞭兩人的腰,這份量正是糧食無疑。待兩人忙完,天色已亮,張傢的主人醒來,親自清點過後,又喚來傢中六名子侄,將三十餘袋糧食趁早間路上人少,送出城去。
六人押著驢車,駕輕就熟。早間出門,一路不停,就連用餐也在車上簡單塞瞭幾個饅頭,到傍晚時分才進瞭一處山坳的鄉村。六人將驢車運到村口,早有村民等候在旁,駕輕就熟地卸下糧米,期間還有個老者前來盤點一番,吩咐村民將麻袋搬入間屋舍裡。
“他們住下瞭,這地方常來常往。”吳征見六人拿瞭行李徑直走進一戶村舍,過瞭片刻再出來時行李不在手,有兩人甚至換瞭寬松的衣服。
“我們要繼續盯麼?”
吳征想瞭想,道:“來瞭就不要半途而廢,總得看個明白。”
“那……祝……師妹那邊,會不會等著急瞭。”
“我們兩人聯手,真出什麼事還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吳征笑瞭笑,又搖搖頭道:“或許會有些不安,現下趕回去來不及瞭。安心,娘又不會做傻事,沒那麼笨。”
“嗯。”
入夜之後,吳征與柔惜雪悄悄進入那間搬入瞭麻袋的屋舍,發現就是一處糧倉。除瞭日常積下的糧食之外,三十餘個麻袋原封不動,囤放在個隔間裡。
“順著這裡探下去,是不是能摸到寧傢的老巢?”吳征看著那些糧食,五味雜陳。這些年背負著重擔一路艱難,終於到瞭這一刻,心中生出感慨之外,也有些不真實的觸動。
柔惜雪抿著唇,手指如虛撥珠串,嘴裡念念有詞瞭一陣,道:“未必,可能是個旁枝,老巢一定藏得更深。”
連吳征都有股沖動,遑論仇恨更深的柔惜雪。女尼誦經片刻平和心境,亦幫著吳征冷靜。誦經聲原本就有禪定之功,柔惜雪語聲溫和動聽,更具效果。
“要不要跟下去,惜兒說瞭算。”張傢那邊的事情到此告一段落,想要繼續深挖下去,盯著這座村落才是正經事。
“主人,惜兒鬥膽,想請主人先答應一件事。”柔惜雪糾結良久,想明瞭道:“若不跟下去,主人未必心安,不如看個明白回頭從長計議時更有依據。但是,主人,惜兒想請主人答應,無論如何,這一趟我們都不能先動手。”
不能先動手動的意思,就是除非落入什麼圈套,或是被人發現蹤跡,才不得不還手。
吳征感念地點點頭,應承下來,道:“好,我答應瞭,隻查清楚瞭就走,從長計議,絕不先動手。”
“嗯,那惜兒認為還是要一路跟下去看個明白。”
兩人默契共識,又在山村裡潛伏瞭五日,終於等到一日清早,村子裡派出四十餘名青壯,扛著二十餘隻麻袋,徒步向山坳深處走去。
“少瞭十隻,留給村民瞭?”
“大概吧,跟去看看。”吳征與柔惜雪隱在山林,兩人輕功高妙,此地雖林木不茂,盡可隱藏身形。但前方地形不明,也不知有沒有人埋伏在暗處哨探,隻遠遠跟隨。
一行人從山坳上到山頂, 又翻過山頂下到背面的山坳,走瞭大半日約十餘裡路。吳征見他們將麻袋扛到一處洞口外,心中一聲哀嘆。
事情全如先前的預料,寧傢果然藏身在南蠻一帶的溶洞裡。本該喜出望外,可再想溶洞裡地形之復雜,直升起束手無策之感。
村民們交付瞭糧米便沿途返回,待他們走遠,吳征便欲靠近溶洞口看個究竟。剛剛起身,柔惜雪伸玉手一指,輕聲道:“藏那裡最好。”
吳征看女尼所指之處是一個淺坑,離溶洞洞口不過四丈餘,看上去實在不是什麼好的藏身之所。但吳征並無猶疑,側耳傾聽左近無人,縱身竄入淺坑。這才見淺坑恰巧容得兩人躺倒,且正位於溶洞口近半的位置,若有人站在洞口看過來,視線正被遮擋。不愧天陰門掌門,閱歷極豐之外還精研過行走江湖的各種竅門,才能轉眼之間尋著這麼個好地方。
洞口黑漆漆的,午後的陽光隻夠得著洞口進去一丈餘。但山壁內的火把順著洞穴一直向裡延伸,兩人探出頭來,依稀能看清溶洞中的路途。和安定縣旁的溶洞類似,石坡一路向下,延伸至山洞中不知何處。這樣經營許久的溶洞,石坡兩旁不知埋著多少機關,藏著多少暗哨,步步危機,要攻打下來又要多少人命去填。
柔惜雪蹙著眉,正怔怔地看著洞口,忽感吳征將她拉低。目光中見吳征略感緊張,一雙眼睛正滴溜溜地四下轉動,似在尋著脫身的路徑。她江湖經驗極豐富,忙屏住呼吸不敢動彈。
片刻後洞口傳來腳步聲,一個蒼老的聲音低聲下氣道:“少主慢走。”
“走瞭。”一個年輕的聲音不屑地哼道:“囑咐你的事情自己小心留意,若有半分差池陛下怪罪下來,我也保不得你。”
“理會得,理會得。”老者壓低瞭聲音道:“還請少主多多美言幾句。”
“看在你多年勞苦功高的份上。”年輕人似連話都不想多說,旋即響起十餘人的腳步聲,順著山道離去。
吳征待腳步聲去的遠瞭,洞口又響起腳步聲想是進洞而去,才示意柔惜雪別動,自己探出頭來。山洞又恢復瞭平靜,借著火光還能看見一個老者身形佝僂,腳步踉蹌,在兩人的攙扶中順著石坡斜下。再看山道盡頭已無人影,想是那年輕人去的遠瞭,看不見瞭,老者才敢進洞。
“十二品的修為,八成是崔餘子口中那個寧傢的年輕人瞭。”吳征聽四下再無動靜,拉著柔惜雪一同躍上山壁的高點,四下打量,不久後發現來人的蹤跡。一行人正抬著個轎子,順著山道緩緩離去。吳征嘲弄地笑道:“架子還不小。”
“既不如迭輕蝶,那就不如主人。”柔惜雪抿瞭抿唇,面上不鬱。大體是想起若自己修為未損,又何必擔心寧傢還有什麼高手。
“你在這裡叫我主人?是何居心?”吳征在她腰際輕輕一掐,順手摟住,道:“今後叫夫君。”
“是。”柔惜雪被調笑兩句,心中一松,道:“夫君若有把握,可自行前去探一探,認準瞭人,好想辦法先除去此人。”
“不行。”吳征搖頭,隻這一瞬間竟莫名想起迭輕蝶留下的字條中“勿忘一人”之言。暗自提醒自己強敵當前,半點都輕慢不得,道:“你聽見他們剛才說什麼沒有?”
“囑咐的事情,小心在意。”
“嗯,我們也一樣,小心在意。”吳征看轎子漸漸離開視線,消失在山坳裡,起身道:“這種窩點還不知寧傢有多少,急也急不來。我們要是再不回去,娘親她們是真該急瞭。”
兩人施展輕功趕回安定縣。以他們的腳程,直到夜半三更才依稀看見安定縣城。奔跑半日,兩人的武功依感甚是勞累。當下咬著牙繞過安定縣城,直至城外約定的地點。隻見倪妙筠與冷月玦從暗處躍出,皆帶慍憂之色與疲乏之態。
“凌晨碰見張傢有人押送糧食出門,來不及知會你們就一路跟去,探到些消息才趕回來。”吳征知道她們這兩日還是受瞭驚,看樣子睡不安寢,食不甘味,忙將她們摟在懷裡寬慰一番,道:“我們不是好好的麼?娘呢?”
“還不是怕你出意外,親自在城裡坐鎮。”冷月玦不客氣地在吳征胸口一嘴咬下,道:“你們要出瞭事,多半要鬧出大動靜,悄無聲息的,都知道你們查到線索。娘還是不放心,蹲守在張傢,說萬一有什麼意外也好接應。”
倪妙筠默不作聲,連連對吳征打著眼色。吳征會意,松開二女道:“我去接她回來,你們在這裡藏好。”
寧傢藏瞭高手,吳府就沒有?
吳征摸入縣城,躍入張傢院墻,刻意在顯眼之處站瞭站。果然片刻後一顆石子凌空打來,破空之聲輕微,力道卻不算小。吳征一把接住,手心被震得生疼。循著石子打來之處躍去,見祝雅瞳盤膝坐地,目中竟是慍色,面上卻明顯松弛下來。
吳征不敢說話,一把將美婦橫抱而起,先躍出院墻。祝雅瞳軟綿綿地任他抱住,既不掙紮,也不出聲,好像想起什麼事情,香腮又鼓瞭起來。
深夜中四下無人,吳征悄聲將事情說瞭一遍,就這麼抱著祝雅瞳離城而去,一路奔回藏身處。
離得越近,祝雅瞳慍色之外越有些忸怩。兩人的事情在吳府裡已不是秘密,但在同門面前如此親昵,美婦還是覺得嬌羞,輕聲道:“來回奔波,累瞭吧?放我下來。”
“不。”吳征刻意喘瞭口氣以顯疲勞,大手卻抓得更緊瞭些。祝雅瞳輕輕掙瞭掙不得脫,遂雙手環著愛子脖頸,藏身在他胸膛前,任由男兒將她一路抱回。
五人重又聚在一起,趁夜色乘大鳥趕回建寧郡。連著奔波數日都感十分疲憊,邵承安特地將密室騰瞭出來供他們好生安歇,伺候好之後,自己悄悄地退瞭出去。
又饑又渴,享用瞭一頓好酒好菜,不及打理,眾人振奮起精神。來瞭滇地之後,連連有重大的發現,不理清思緒,很快又將是一團亂麻。越是這種時候,越不可拖延。
祝雅瞳率先道:“溶洞和我們走過的差不多?”
“洞口的模樣差不多,裡面有火把一路向山腹裡延伸,看起來經營瞭很多年。”吳征還是將所見所聞詳述一遍,道:“我們不敢貿然進去,隻在洞口看瞭看便即返回。”
三女雖已見吳征與柔惜雪完好無損地在眼前,還是松瞭口氣。溶洞中的詭奇,貿然進入的後果,想想都後怕。
“比較糟糕的消息是,依寧傢的小子所言,這樣的溶洞不止一處兩處。我看他按個陣仗,有點像代天巡狩,視察各地的樣子。”柔惜雪雙目一黯,她想瞭許多,仍覺無從下手。
“抓一個跑三個,後患無窮,務必冷靜,絕不可輕舉妄動。”倪妙筠又問道:“相公,你看那個小子的武功如何?”
“修為境界是擺在那裡,但是沒發現我和惜兒。而且我看他囂張跋扈,全不把人放在眼裡的態度,大抵是個年少驕橫的傢夥,強不到哪裡去。”吳征看瞭至今還在掩藏修為的嬌妻一眼,道:“加上迭輕蝶,我以一敵二不在話下。”
“給你能耐的!”祝雅瞳橫瞭她一眼,警示眼下情況不明,不可好勇鬥狠,道:“寧傢已做好瞭各種萬全準備,說不定都在等我們送上門去。為今之計,我們還是先回成都,從長計議的好。”
“我也覺得,此事急不來,這裡夜長夢多。不動手的話,我不願意在這裡久呆。”冷月玦附和道。天陰門諸女都和她一樣心思,無論何時何地都在提醒自己冷靜處事。但是離仇敵巢穴如此之近,強行壓抑心中殺意是件痛苦的難事。
“明晨我們就回。”吳征微笑著當即拍板。自入川重回故地之後實在壓抑,想來陸菲嫣她們等得也十分心焦,盼著他們早日團聚。
靜室有六間房,邵承安離去前備好洗漱之物。連日奔波,人人身上黏膩難受,遂各自沐浴去瞭。
柔惜雪浸在沒過脖頸的水中,她調和的水溫甚高,霧騰騰地一片將嬌軀淹沒。水下的嬌軀被蒸得原本玉白的肌膚透出嫩紅,女尼合上雙眸原本該在氤氳熱氣與浮蕩的水波中寧定心神,或許還能舒服地睡上一覺。可雙眸剛合,眼前卻出現一道道熟悉的人影。索雨珊,柳寄芙,鄭寒嵐……每個人都靜靜地看著她,沒有責備,沒有催促,隻是看著她。
女尼慌忙睜眼,自己並未睡去,眼前隻是靜室裡的油燈,窗棱,臥榻。可那一道道熟悉的人影仍在腦海中飄晃,揮之不去。
長舒瞭口氣,柔惜雪重又閉目,裸著嬌軀在水中雙手合十,默念經文。不是超度的《地藏菩薩本願經》,不是安寧心神的《心經》,而是《觀無量壽經》。意圖讓自己心情寧定,又像是在對離世的同門述說其中種種艱難。
一篇經文頌完,柔惜雪依然覺得心中不寧,不敢睜開眼來。此刻聽得房門輕響,慌張地睜眼,見吳征笑吟吟地推門進來。
“夫君。”女尼俏臉生霞,垂下頭去。心中隱覺這樣不妥,卻羞答答地不敢吭聲,更不敢抬手轟人出去。
“都是心事?”吳征搬瞭張凳子在浴桶邊坐下,伸手揉著玉骨香肩,道:“你洗瞭那麼久還沒動靜,我來看看。”
被提前把想問的話都答瞭,柔滑香肩上一雙粗糙大手不輕不重地揉捏。酸脹被揉出,疲累被捏去,說不出地溫柔舒適。女尼雙眸合上,輕聲道:“想起瞭師妹。”
“我也想起瞭她們,在成都的時候,和她們相處很是得宜。還想我師父,師祖,師叔,二師姑。”吳征一邊揉捏,一邊嘆瞭口氣,道:“還有胡叔叔……”
“就算報瞭仇,還是不會忘記他們的,對嗎?”
心煩意亂時,相愛的男女互相寬慰總有種神奇的魔力。可以互相撫平對方心中的傷痕,也可以讓紛亂的心思平復下來。柔惜雪身負玉骨之軀,骨肉勻稱,姿態高潔,尤其這一對香肩晶瑩膩滑。輕撫時柔若無骨,揉捏時又能感受到她天姿國色的玉骨。
吳征十分享受,來回輕揉緩捏,既幫她放松筋骨,也盡嘗嬌軀之誘人。
“當然,很多事都會刻在心裡一輩子。不單是悲傷的,歡樂的也會。比如我們……”魔手捏夠瞭香肩便向下遊弋而去,一把捧住兩隻豪乳。這是一對十分符合女尼身份的豪乳,每當捧在手心時,都讓吳征覺得十分滿足。
“嗯……”柔惜雪嬌柔的哼聲,不知是呻吟還是回答。女尼心裡緊張,原本不是什麼大事,在吳府裡早已習慣。但今日祝雅瞳亦在靜室中,以她的耳力輕易就要被聽去。雖說吳征與祝雅瞳玉成好事已久,可此後連連征戰,一傢人忙得停不下來……一想起與祝雅瞳之間的關系,柔惜雪便覺慌亂,抓緊瞭吳征的手輕道:“別……”
被雙柔荑一按,掌心手指掐得膏脂滿滿,吳征受用之際不加逼迫,將女尼捧在臂彎似的摟住,道:“我的心也很亂,每看見一個寧傢的人,我都想殺。殺念越來越盛,就怕什麼時候控制不住亂動手。”
柔惜雪聞言,原本緊繃的嬌軀一縮,旋即慢慢松軟下來。有心結的又何止她一人?在安慰著她,同時也需要安慰的吳征,還有祝雅瞳,倪妙筠,柔惜雪,誰又不是和吳征一樣,正強行壓抑著自己。每一個人都可以很輕松地說出不急,不忙,萬萬急不得。可是血海深仇的人就在眼前,想要做到又談何容易。
身後的男子一直開朗,樂觀,對府上每個人都帶著笑意。可他心中的苦與累,比誰差瞭?不,他擔負的遠比每個人都多。
女尼身隨心軟,若在平日,她早已獻上自己傲人的嬌軀,用無盡的溫柔化去情郎心中的苦悶。但今日比常不同,她不敢擅動,隻軟綿綿地偎依著,道:“夫君見諒,惜兒不該讓夫君在此時還平添煩惱。”
“傻話,什麼平添煩惱。”吳征笑瞭笑,在一雙傲乳上揉瞭揉,雙手遊移向後,在光潔的背脊上以拇指按壓經絡穴道。
大秦雖已勢弱,眼看著日薄西山。但對寧傢而言,登上皇位之後與從前不可同日而語,這個深藏的傢族勢力與實力暴漲。想剿滅寧傢,難度絕不比鯨吞大秦來得容易。國與國之間的較量從來沒有小事,沒有易事。就算能一一做到,這個過程都極為痛苦。
好在吳府裡有隨時都在互相鼓勵,互相安慰的人。
“唔……”柔惜雪又是舒服地輕聲呻吟,情郎的手指帶著魔力,每一下都按在緊要的位置,酸疼的筋骨由此而放松,心中的大石也被一點點地搬去。
“困不困?”
情郎曖昧的話語,柔惜雪緊瞭緊唇瓣。一者知道該來的終究要來,二者也是心中雜念無數,確想要一場歡愛來慰藉心靈。她羞羞地低頭,道:“今夜,想睡恐也睡不著……”
“是呀,想必人人如此。”
柔惜雪心中一動,雙手掩面。情郎的言下之意再明瞭不過,一想到今夜會有多羞人,女尼心神俱顫,嬌軀都不由自主地發燙起來,聲音又酥又顫,道:“夫君容人傢起身。”
“不忙不忙。”吳征將柔惜雪按回熱水裡,咬著耳朵道:“娘還在生我的氣,我要是去,她說不準脾氣上來不肯。你得想個辦法好好和她說,勸她一道兒來。”
“啊?”柔惜雪呻吟似地癱軟,面上十分為難,道:“我哪裡說得動……”
“那你自己想辦法。”吳征笑吟吟道:“你是掌門師姐,你沒辦法誰有辦法?要不,你拉上妙妙和玦兒一起去說?”
“夫君早就是這樣的壞心思。”柔惜雪嬌嗔著忸怩起身,光潔的胴體玉白生煙,幾番踟躕,怯生生向吳征看瞭一眼,離門而去。
天陰掌門怎會束手無策?自己去說又羞人,又未必說得動。倪妙筠與冷月玦都是外冷內熱,但倪妙筠比自己還害羞,成親那麼些年瞭,在吳府裡還是傢眷們逗弄取笑的對象,找她去邊上除瞭多個人,大體是半口大氣都不敢喘。
事情還得落在冷月玦身上。
柔惜雪輕移蓮步,聽每間房裡都靜悄悄的,心中一黯。果然不止是自己,每個人都有心事重重,焦急,偏又要克制著焦急。壓抑的情感的確需要新的宣泄出口,否則堆積得久瞭,指不定哪天爆發出來。
不知是自行想瞭個通透,還是給自己找瞭個合理恰當的理由,柔惜雪輕叩房門,喚道:“玦兒。”
“師尊稍候。”
房內傳來水聲,冰娃娃似要離水而出開門,柔惜雪已自行推門進去,道:“多洗會兒,不忙。”
冷月玦直挺挺地站著,她的身量在吳府中雖顯嬌小,但同樣玲瓏浮凸,站在浴桶中似一朵出水青蓮。冰娃娃媚目滴溜溜地一轉,沉身入水,似笑非笑地看著師傅轉身關門,躊躇瞭一會兒才回身向她走來,更是露出個會心的笑意。笑容剛起連忙一閃而沒,裝作若無其事。
“師尊怎麼來瞭?時候不早,忙碌那麼些天,還是早點安歇的好。”
柔惜雪鼻翼翕合,兩快步走到冷月玦身邊,伸手在她腋下一撓嗔道:“叫你裝模作樣,你還不知麼?”
“嘻嘻……”冷月玦忙躲開,撒著嬌道:“徒兒不敢啦。”
“哎……”柔惜雪一臉為難,悄聲道:“夫君說,祝……祝師妹……哎……說要叫上她一起。”
“好色的夫君,不知道盤算瞭多久,要將咱們天陰門一齊吃瞭,終於叫他等到個機會。”冷月玦妙目一轉,自言自語般道:“其實事情倒沒什麼不妥,就是,該怎麼稱呼我義母大人呢。”
“我就是在愁這件事。”柔惜雪一想到此事就覺百爪撓心,有種酥麻麻的刺激感,又覺害羞尷尬,不知怎生是好,忸忸怩怩道:“還有,夫君自己不肯去說,非要我去,那我該怎麼說才好。”
“他故意的,師尊就順著他。”冷月玦看得好笑,一府上下,的確沒有比柔惜雪更加順從吳征的人瞭。
“一直這樣……習慣瞭……”柔惜雪嘆息一聲。那嘆息聲聽在冷月玦耳裡,沒什麼無奈,倒是三分認命,七分受用的樣子。
師尊這個樣子冷月玦也早習慣瞭,隻輕笑一聲。她現下雖不像從前冷冰冰的拒人千裡之外,在府裡仍算不得伶牙俐齒,一時沒什麼好辦法。府裡撮合祝雅瞳與吳征之後,不久戰事爆發,吳府上下忙忙碌碌,聚少離多。
陸菲嫣當然有盡可能地照料姐妹們輪流陪同吳征征戰,但是一府人許久未得團聚時能偷個閑。天陰門諸女雖與祝雅瞳是同門,還未枕席聯袂過,摸不清她的心思。冷月玦偏頭想瞭一會,想不出該如何開口,喃喃道:“其實,倒真想看看義母在床上是什麼樣子。”
柔惜雪聞言靈光一閃抬起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冷月玦。冰娃娃赤身裸體沉在水中,被目光看得頓覺羞澀,垂首道:“別這樣看嘛……”
“起來,你去找師妹說,就把剛才的話說給她聽。”
“這個……不好吧?”
“這樣最合適。”柔惜雪淺笑道:“師妹最疼愛夫君,本來就肯,找個借口順勢半推半就,不就成瞭?我陪你去就是瞭,難不成指望妙筠?指不上。”
“人傢心裡可是指望師尊拒絕夫君來著。”冷月玦嘻嘻笑著起身抹凈,穿瞭件春衫,道:“我起頭,師尊可別不說話呀。”
“知道知道,我幫襯著說。”
兩人一齊輕輕叩響祝雅瞳的門扉,美婦仍在水中,讓她們等候瞭會才來開門。白色的薄衫穿在新浴後的祝雅瞳身上,直入出水清蓮般秀麗。
“幹嘛?這麼晚瞭不休息,有話要說啊?我先說啊,你們的事情就說,要是征兒的事情,不許說。”祝雅瞳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似已猜到一切,又暗暗扁瞭扁嘴。
“啊,沒有沒有,是玦兒有事想和師……你說。”柔惜雪松口大氣,居然正中下懷。
祝雅瞳柳眉一蹙,暗自責怪自己明明下定決心今晚要交吳征吃個教訓。來瞭川中之後人人心緒不寧,祝雅瞳除瞭仇恨之外,更擔憂吳征一時沖動。安定縣走散之後,祝雅瞳有無數理由充足地表明吳征追查線索不及通知,但還是擔心受怕。本想著今晚無論如何不能從他,柔惜雪與冷月玦聯袂前來,她用腳趾頭都猜到緣由。
本想鐵石心腸,可話到嘴邊又漏瞭破綻。再細細一想,這破綻就是本能地露出,哪裡是什麼一時不察……
“娘,那個,大傢這幾日都有些緊張得過頭,再這樣下去可不好。嘻嘻,人傢有點想法,想邀請娘一齊去。”冷月玦一張清麗俏臉漸漸爬滿瞭紅綃,貝齒咬著唇瓣,吃吃笑道。
“我才不。”祝雅瞳繃著臉,鼻翼翕合,喘息沉沉,道:“他犯那麼大的錯,還想好事?”
“不是他。”柔惜雪接過話頭,道:“是我們。”
“你們……”祝雅瞳被氣笑瞭,道:“你們要幹嘛?”
“我們早聽陸姐姐說瞭,一直想見識一下下。娘,你別生氣瞭嘛。”冷月玦見祝雅瞳雖在氣頭上,態度全不見半點堅決,就知她春心也動。
在這樣一片土地,曾經發生過的一切湧上心頭,誰又不是一樣心頭百樣情在縈繞,急需一場酣暢淋漓的抒發呢?
“師……妹,走吧。我還沒有,好好地感謝過你,沒有正式地……認一認門……”柔惜雪嚶聲如嚀,攀著祝雅瞳的手臂輕輕搖晃,似在乞求,又似在撒嬌。
“師姐……”祝雅瞳唇瓣微蠕,好氣又好笑道:“怎地好像都是你的事情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