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雲羅-第七章:緣因成果 夜起心菩- 完结

作品:江山雲羅|作者:九叔林笑天|分类:武侠小说|更新:2025-02-01 03:31:58|字数:9961

  進出川中的小道,仍和從前一樣熟悉。絕壁斷崖,一草一木,仿佛從沒有改變過。

  這些天然的屏障,護佑川中在蒼莽悠遠的歲月裡,大都可以躲避戰火,偏安一隅。但天下大定,這裡就成瞭閉鎖門戶的絕路。

  對於陷陣營而言,屏障不成任何阻礙。翻過崇山峻嶺,亭城就在山腳下矗立。

  “公子,兄弟們這兩日陸續就到。”於右崢趨前道:“墨師等人正喬裝改扮,探查周邊諸郡縣,大有所得。”

  “嗯。”吳征略顯興致缺缺。亭城,周邊有多少郡縣,大致能駐紮多少兵馬,糧草囤積如何,他再熟悉不過。至於地形,閉著眼睛都能畫個明明白白。放出獵鷹再探查一遍,隻為萬無一失。

  “公子,當年地湧金蓮,是不是那片地方?”忘年僧從山巔遠遠指去。

  亭城附近就那一帶特別荒涼,人跡罕見,雜草叢生。大量的生靈在那裡死去,雖是多年過去,仍沒有多少人願意靠近。

  “是啊。那一戰後,我加封符寶郎,持國寶出使燕國。師門榮耀,我師傅還特意嘉許,昆侖一脈在大秦朝堂裡受抑多年,才算松瞭口氣,有翻身之望。呵呵,呵呵……”

  吳征的笑聲艱辛,無奈與自嘲,搖著頭,視線拉近,落在亭城中央莊嚴的太守府上。經歷瞭那麼多年,往昔那些榮耀都像雲煙般過眼離去,唯獨隻有交心的人才會永遠留在記憶裡。

  目光不加掩飾,嘴角還有溫柔的笑意,陷陣營兄弟們互相擠眉弄眼。於右崢道:“公子,咱們何時攻城?那太守府我看挺不錯的。”

  “人到齊瞭就打,宜早不宜遲。”吳征隨手揪起根雜草扯斷擲在地下,道:“大秦三關一通,霍永寧的氣數就盡瞭!”

  三日之後,陷陣營諸將士陸續歸來,兩千將士,軍力不多,戰力卻強。這一趟吳征還帶來撲天雕,攻打亭城與下卞關不同,一鼓作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才是正途。

  將士們藏身山林,不生火,不言語,餓瞭啃些幹糧,渴瞭喝些山澗水,藏得點滴不漏。第五日清早,一營兩千人徐徐步出山林,不擂鼓,不吶喊,隻列瞭個簡單的陣型緩緩逼近亭城。

  燕盛戰事已起,但亭城暫無戰火,太守雖嚴加防范,但城外還有耕作的百姓,秦軍更從頭到尾都未發現這支神不知鬼不覺摸進來的陷陣營。

  吳征緩步當先,城外的百姓還有些不明所以,守軍發現異樣鳴金示警。城外立刻亂成一團,百姓爭先恐後地搶著入城,吳征遂停瞭腳步,朗聲道:“亭城百姓聽著,務須驚慌,我不為難你們。入城之後請緊閉門戶,莫要出來,免得刀槍無眼。”

  不多時亭城太守聞訊趕來城頭,見來犯之敵相距甚遠就停瞭腳步,並不為難百姓。他立刻下令關閉城門!

  尚有百餘百姓還在城門外,立刻呼天搶地,哭鬧成一團,更有人互相踐踏,瞬間就傷瞭多人。吳征搖瞭搖頭,朗聲道:“我是吳征,昆侖派吳征。未入城的百姓且先離得遠些,莫要慌,更莫要靠近。”

  他獨身一人緩步靠近亭城,與城頭的太守對視,又搖瞭搖頭。大秦內亂數年,駐守亭城的就是這麼個玩意兒。

  如先前往成都一行探查所知,內亂之後的大秦朝堂人才凋零。從前德才兼備者大多閉門不出,不願效命。更因霍永寧得位不正,為鞏固地位殘忍嚴酷,更多人害怕惹禍上身,就算擔任大臣職位,也是少做不如不做,混個平安便罷。

  亭城地勢重要,霍永寧在朝堂的根基依然未穩,派駐的將領必然得是心腹中的心腹,八成還是寧傢的族人。但看這太守不管不顧就要關城門,有多少能耐幾乎不用提瞭。

  “你……吳征!叛國賊徒,竟敢犯我亭城!”那太守破口大罵,在城頭上指著吳征的手微微顫抖,不知是氣的,還是怕的。

  “呵。”吳征待百姓俱都跑遠,才抽出寶劍,道:“誰是叛國賊徒,你心中不知嗎?竟敢在亭城百姓面前,當我的面說出這四個字?你是什麼東西!”

  “本將禦封亭城太守寧傢康,持節督守亭城軍政!來人,給我射殺他!”

  身邊的數十名弓手嚴陣以待,聞令後射出七八支箭,吳征隨手撥開,左右掃視。城頭的弓手頗多面露猶豫之色,還有幾人頗為憤慨,引箭不發。吳征笑道:“姓寧的?原來不是東西。”

  吳征這個名字對於亭城頗具分量,當年在此地血戰,與將士們同生共死,結下深厚情誼。守城將士多有識得他的,怎舍得將手中致命的羽箭射向他?

  吳征揮瞭揮手,陷陣營將士們抽出兵刃緩緩靠近。

  “諸位軍士聽清楚瞭,今日我隻殺這個姓寧的,你們莫要靠近。但若你們要替他賣命,可就怪不得我。”吳征嘆息瞭一聲,語帶哀戚道:“你們中好些人應該還認得我,或許多年前,我們還一起並肩作戰過……前日無怨,今日何必成仇呢?良言相勸,言盡於此。”

  陷陣營將士越靠越近,眼看就要攻城。吳征始終冷冷地盯著寧傢康,這人大汗淋漓,竟不知是下令還是不下令。若不下令,攻城怎麼辦?若下瞭令,軍士們不聽號令又怎麼辦?此刻軍心已動,誰都感覺得出來。

  陷陣營靠近城墻二箭之地停下,陣型兩邊裂分,將士們單膝跪地,從中走出一員女將來。

  女將肩寬腰細,長腿交錯,雙眉如鋒,不是昔日率軍力阻狄俊彥,全殲燕國征西軍的韓歸雁還有誰?

  亭城作為要沖之地,歷史上發生過多次戰爭,但都沒有【地湧金蓮】那一回震撼人心。就算有人不記得吳征,但對韓歸雁這位貌美如花,英姿颯爽的女將卻是過目難忘。兩位當年的功臣齊齊現身,韓歸雁甚至還沒有說話,城頭已有不少士兵放下手中的武器。

  “寧太守,怎可將百姓置於城門之外不管不顧?還請速開城門!”

  蒼老的聲音中氣不足,若不是吳征內力深厚,隔著遠遠的城墻幾乎聽不見。但這聲音分外熟悉,吳征眉頭跳瞭跳,抬頭看去。

  一名白發蒼蒼,身形佝僂,腳步顫顫巍巍的老人在仆從的攙扶下走上城墻。戰事當前,周圍的兵丁卻無一人敢攔阻。就寧傢康見瞭他雖一閃而過極不耐煩,極厭惡的神色,也不敢惡言相向,反倒迎上前道:“老侍郎怎地來瞭。”

  “來勸太守打開城門,放百姓入內。老朽聽說敵軍不多俱在南城門,可放開北面城門,讓百姓入城躲避。”老人憂心忡忡,向城下看瞭一眼,昏花的老眼迷迷糊糊地看見吳征,驚詫道:“你……你……”

  “龐大人,久違,您老人傢安好。”

  老人正是昔年大秦中書侍郎龐頌德,可謂看著吳征一路成長,再到逃離大秦之後,再未見面。他年事已高,與霍永寧一同出使燕國之後就有功成身退之心。此後霍永寧篡逆,龐頌德萬念俱灰,遂辭官居於亭城。

  兩人間的情誼頗為深厚,龐頌德好口腹之欲,對吳征所制的菜肴贊不絕口,又頗欣賞年輕人的才幹,一向以為他前途無量。就連吳征在成都的第一座府邸,門口牌匾上的吳府兩個大字都是龐頌德親手手書。今日故人相見,相顧無言。

  “吳征……”龐頌德連連搖頭,道:“你今日要滿城百姓生靈塗炭麼?”

  “沒有,晚輩當年離開大秦時是什麼人,今日依然是什麼人,龐大人放心。晚輩從不為難百姓。”吳征指著寧傢康道:“立刻投降出城就縛,性命我暫且給你留著。”

  “亂臣賊黨,人人得而誅之!眾將士聽令,殺瞭賊子,本太守啟奏聖上加官進爵!”

  “好啊。”吳征輕輕點頭,道:“霍永寧自己都朝不保夕,他加的官進的爵有什麼 用?”

  “聽令!”韓歸雁沉聲斥道:“捉拿寧傢康,降者不究,從者不赦!”

  身後一聲鷹吠,兩隻大鳥越陣而出。皇夜梟上乘著祝雅瞳,撲天雕上乘著陸菲嫣。吳征健步如飛,趕在兩隻低飛的大鳥身前向城墻沖去。

  霍永寧掌權之後,吳征早被抹黑成吃人不眨眼的惡魔。城頭守軍並非每一人都認識吳征,還有人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更有些被高官厚祿利誘,惡從膽邊生的。但軍心不齊從來都是戰場大忌!

  兩隻大鳥飛至城邊一振翅,貼著城墻向上飛去。吳征矯若遊龍,單臂一攀,雙足一踢便青煙般飛身而起。亭城城高壕深,但在三大高手的眼裡如履平地,城上漏洞百出的排箭更不能阻擋三人。

  其中巧妙的是,韓歸雁見瞭今日城頭狀況,隻讓三人沖擊登場,陷陣營兩千將士按兵不動,擺明瞭隻要寧傢康一人。於是守軍左顧右盼,見頗多同僚猶豫不決,一人猶豫,人人猶豫,原本殺傷力極大的排箭便稀稀拉拉。若是兩千將士同時參與攻城,城上的軍士慌亂之下,勢必更多人動手抵抗,兩軍難免陷入混戰。

  “無關人等都讓開!”吳征頃刻間已登上城墻,祝雅瞳與陸菲嫣齊肩並進。

  守城軍士中大半不知如何是好,慌在原地,就連將校都頗有退卻之意,將令猶猶豫豫,軍士索性袖手旁觀。小半雖有抵抗之心,但將令一團大亂,不知如何是好。唯有圍在寧傢康身邊的親軍挺起長戈,正欲反抗。

  吳征揮劍亂砍,銳不可當,長戈應聲斷去一大片,隨即欺身而進,倒轉劍柄連連敲打,親軍們被打中穴道紛紛倒地,卻無性命之憂。祝雅瞳與陸菲嫣依樣施為,將親軍們打倒一大片。

  “我曾是大秦之臣,昆侖派世代忠良,你們難道不知嗎?霍永寧篡位正統,罪惡滔天,你們難道還要錯上加錯,為逆賊效命嗎?”吳征朗聲大喊,聲若雷震。

  霍永寧得位不正,人人皆知,此前懾於苛政不敢多言。但盛國鯨吞燕國之後,天下大勢全然不同,普通百姓軍士或許得過且過,官吏與將校們豈能懵懵懂懂,什麼也不知?

  盛軍囤兵下卞關,又有多少人心中有自己的盤算?大秦內亂多年剛剛平定,霍永寧連龍椅都還不算坐穩,收攏人心,凝聚國力更是休談。大秦上下,表面唯唯,背地裡的心思卻是五花八門。眼見三人武功超凡,在殊死搏殺中猶有餘暇隻點穴道,不傷人命。連丘元煥都命喪三人之手,自己又有多少能耐擋得住?吳征大喝之下,更是呼啦啦地退開。

  三人被親軍圍在垓心,混戰中吳征耳後一股風聲若有若無,他偏頭一讓,鬢角邊傳來一截劍尖,吳征長劍圈轉回刺竟然刺瞭個空!吳征雙眉一挑,長久以來身邊難覓一合之將!當即轉身,見人影一閃而沒混入親軍群中。

  吳征哂然一笑,大踏步跨上兩步,左掌揮出,掌風帶著無匹的內力震開數名軍士,又踏兩步,順手揮劍撥去刺來的長槍,長臂一伸!

  那偷襲的軍士大驚,好容易逮著個機會出手偷襲。他精研刺殺之術,一擊不中立刻遁入人群,歷來萬無一失。可吳征眼光犀利,他又哪裡逃得脫?待兩人正面交手,吳征伸手抓來,那軍士急忙閃身,手中一把細劍如飄瑞雪,刺出朵劍花。

  吳征不閃不避,大手從劍花中穿過,一下掐住軍士的脖子,用力一扼,那軍士翻著白眼,口吐白沫昏厥過去。身旁的軍士見吳征怒氣沖沖,一時慌瞭神,本能地持長戈戳去。吳征正發瞭性子,險險才克制住殺紅眼的欲望。見長戈戳來,一時怒起,揮劍斬斷矛桿,順勢向那軍士砍去。

  那軍士根本看不清長劍來勢,嚇得呆瞭。劍光一閃,在他肩頭停下,吳征大喘瞭兩口氣,喝道:“滾遠點!”

  順手將那暈去的高手一把擲在地上,回身望著寧傢康。亭城軍士原本就無甚戰心,守軍雖多,城墻並不寬闊,陣型難以展開,三名高手可來去自如,拿他們毫無辦法。吳征攻城之後,的確一人不殺,即使殺心已起,亦放過瞭那名軍士,可謂言出必踐。這麼一來,戰意更加潰散,連親軍都面面相覷,手足無措。

  寧傢康見勢不妙,拔出長劍似欲自戰,可一閃身縮在龐頌德身後,長劍架在老人的脖子上惡狠狠道:“退開,否則我殺瞭他!”

  吳征向重情義,與龐頌德交情匪淺,寧傢康顯然對吳征很是瞭解,一下子拿捏瞭今日唯一的生機。

  “你們傢養出來的,從來都是你這般貨色。”吳征搖著頭,道:“自己睜開狗眼看看麾下的軍士,這般待你,可想而知平日你是如何待他們。霍永寧篡位戴個皇冠,可人模狗樣,終究上不得臺面。”

  話音剛落,祝雅瞳手指一彈,一顆鐵蓮子如電光石火,正中寧傢康握劍的手腕。寧傢康大叫一聲,似乎手骨都被打碎。尚未等他拿不住長劍,吳征與陸菲嫣已欺身而進,陸菲嫣伸手輕輕摘下長劍,吳征一腳踢在他腰眼上,將他踢得直飛出去,倒在地上哼哼唧唧,不知是死是活。

  “龐大人受驚瞭。”吳征扶住顫巍巍的龐頌德,喝道:“還不拿椅子來?”

  亭城守軍一對視,忙拿椅子讓龐頌德坐下,連吳征也給瞭一把。

  “你……你……征兒……吳賢侄……”龐頌德心中五味雜陳,顫抖著手指點著吳征。

  吳征鼻尖一酸,已不知多久沒能聽見鄉音叫自己一聲吳賢侄,目蘊淚光,低聲道:“是我,伯伯……請莫要為難侄兒。”

  “你……哎……”龐頌德長嘆一聲,他久居高位見慣瞭風雨,當下的激動並不是後怕於方才的命懸一線,而是重見故人後輩,心情反復,道:“你且坐下。”

  “你們爺倆好好聊聊。”祝雅瞳見微知著。龐頌德歸隱之前身居中書侍郎高位,且文才出眾,在大秦一貫享有盛譽。既在亭城相會,他的態度或許就是關鍵。美婦朝龐頌德一福,伸手提起寧傢康翻出城墻。

  陸菲嫣俏臉微紅,同朝龐頌德福瞭一福,道:“龐伯伯,你們慢聊。”亦翻出城墻歸入陷陣營。

  龐頌德捋須露出微笑,擠瞭擠眼,道:“聽說你娶瞭陸傢女兒為妻?不對,是妾?”

  “是。在我府上,妻妾並無不同。”吳征松瞭一口氣,既說起風花雪月事,氣氛便不那麼緊張,勸說龐頌德的機會就大瞭一分。

  “你啊……終究是少年風流。”

  “不唯如此,沒有她們,這些年我未必……我撐不下來。”

  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聞之令人心酸。其間幾多風雨波折,龐頌德雖不知細節,卻全能感同身受。

  “老夫知道這些年你做瞭好些大事,很瞭不起的大事,風頭正勁。古往今來,沒有多少人能與你比肩。”

  “我所做的一切,都為瞭能回來報仇。”吳征搖著頭,好像那些震古爍今的功績對他來說什麼也不是,什麼都不算。

  “可是賢侄啊,你想過沒有,你這一報仇,手上要沾多少無辜軍士和百姓的鮮血?霍永寧對你不起,但大秦百姓可沒有對不起你,望賢侄三思,另謀良策。”

  “伯伯所言極是。”吳征起身,環顧四周。亭城守軍驚疑不定,龐頌德所言正中他們心坎。戰爭就一定會死人,軍士的天職便是保傢衛國,無論他們多麼敬佩吳征,無論從前吳征在亭城做下多大的功績,這一刻,他們終究是敵人。

  “不瞞伯伯,我有私心,小侄想先問伯伯一句。”吳征朗聲道:“胡伯伯在成都城頭被吊死風幹,二師姑在天牢裡受盡凌辱,在我面前自盡。他們如此之慘,龐伯伯以為是為何?”

  “霍永寧心狠手辣,斷不該如此對待忠正良直之臣。”

  “非僅僅關乎霍永寧一人。若天下太平,忠臣就算犯顏直諫,至多是貶官外放,何至於此?”吳征定瞭定神,道:“天下亂得太久,由此才災禍橫生,妖孽頻出。天下若還是這般天下,今日除瞭霍永寧,來日還會有張永寧,李永寧,繼續為非作歹,坑害百姓。龐伯伯以為呢?”

  龐頌德沉默不語,吳征又道:“天下亂得太久,早該歸於一統,開大治之世。盛國皇帝寬厚仁和,足可讓百姓享二三百年安定祥和的國祚。小侄也知道,戰爭就一定會有人死。但是為華夏故土計,為後人計,不得不如此。望伯伯見諒。”

  “老夫明白瞭。”

  “寧傢康已活捉,亭城無首,不知伯伯意下如何?”龐頌德見瞭吳征之後,直呼霍永寧名諱,便再不能於大秦國呆下去。他雖風燭殘年,不論是何想法,吳征仍想將他妥善安置。

  “老夫隨賢侄去吧,願降。”

  吳征會心一笑。亭城將士中有人驚道:“老大人不可啊……”

  龐頌德大怒,喝道:“霍永寧罪惡滔天,老夫心意已決,與他勢不兩立!真以為守得住亭城?亭城一丟,你們個個都是人頭落地!老夫尚且降,爾等敢有何言?”

  亭城將士無一人敢應答,但亦無一人敢做投降的決斷。正有些僵持,韓歸雁自城墻飄然而上,踏在女墻,道:“知道你們為難,你們……好些人我還記得,若不好決斷,我不強求。但若不再下決斷,往日的生死兄弟,今後就是仇敵!寧傢康是霍永寧親信,才被派來駐守緊要的亭城。他平日可曾待你們有半點好處?這又是何苦。”

  “小韓將軍……”

  韓歸雁的現身,讓亭城將士最後一點猶豫轟然消散,副將率先卸甲棄戈跪拜於地,餘眾皆降。

  韓鐵衣穩坐中軍帳。這些日子來陷陣營攻略亭城,他便每日裝模作樣地隨意攻打一番下卞關,隻等亭城的消息。按他的估算,一月之內就能塵埃落定。

  “將軍,將軍。小韓將軍與吳公子已取下亭城一郡六縣!隻等將軍軍令,夾攻下卞關!”

  “啊?怎地這般快?”韓鐵衣大吃一驚!亭城地理重要,霍永寧必用親信之人鎮守。就算迅速強攻下亭城,還要多多善後方能將此地牢牢抓在手裡。吳征不過將瞭兩千軍,韓鐵衣著實想象不到。

  “吳公子在亭城遇見老中書侍郎龐大人,捉拿亭城太守之後,說動龐大人降瞭。有龐大人出面,周邊六縣不費一兵一卒,皆降瞭。”於右崢喝瞭口水,喘著氣道:“大秦哪,氣數已盡瞭,根本無人可用,吳公子三言兩語,亭城太守平日不積德,一下子眾叛親離。這等重要的地方,就用這般貨色……”

  “嘿嘿,好!”韓鐵衣一敲書案,道:“你歇口氣,立刻回復吳征,讓他七日後夾攻下卞關。我這裡有書信一封,你且帶回。”

  亭城失守的消息很快傳至下卞關,作為糧草補給的要道失守,關內軍士人心惶惶。韓鐵衣加緊攻關,令關內不敢分兵前往亭城救援。下卞關的糧草原本還能支應三月,不想這一日盛軍攻打正急,糧倉內忽又失火,待李路長分兵來救。糧秣先被火頭燒去大半,還有小半泡瞭水,眼看不日就講黴變,吃不得瞭……

  下卞關軍心動搖。七日之後,盛軍兩面夾攻,李路長不得已率軍從關後突圍,正撞著吳征領著陷陣營斷秦軍後路。山路狹窄,秦軍一時不得過,李路長無可奈何,親自帶兵沖陣,令將士們自行突圍而去。臨行前囑咐道:“可著將士們尋機逃命,也不必回成都瞭,回則必死,各自歸鄉去吧。”

  李路長領著千餘軍沖陣,他原本就【身受重傷】,在吳征面前更是走不過兩個回合,就被一劍刺穿肩頭,慘呼著倒地。秦軍作鳥獸散,漫山遍野地逃去瞭……

  攻克下卞關與亭城,大秦朝野震動。川中四面的大山猶如天然的屏障,但是下卞關一丟,屏障便像被開瞭個口子。河堤一旦崩潰,河流湧入尚且泛濫成災,何況一國。亭城戰報雪片般傳回成都,朝堂上下亂做一鍋粥。內亂剛剛平息元氣大傷的大秦,怎能敵得過攜吞並燕國之勢,志在一統天下的盛國?

  盛軍攻克下卞關之後,整軍完畢,便麾軍進逼子午關。盛軍步調穩健,並不貪功冒進,看樣子勢必在拿下三關,徹底打通川中門戶,站穩腳跟,再步步為營,蠶食川中。

  子午關守將是霍永寧新近提拔,韓鐵衣與吳征均不相識。盛軍囤兵關下,吳征不時率軍攻關。相比下卞關,子午關更加穩固,且有瞭亭城教訓在先,守將更加小心戒備。吳征便未再率陷陣營朝其後路,斷其糧道,隻三不五時地親身攻打,削弱守軍的士氣戰意。

  大秦皇宮裡,燈火已有兩月未曾熄滅,霍永寧晨間上朝,下瞭朝便在禦書房,倦瞭累瞭,仍在禦書房安歇。子午關戰事如火如荼,他心中明白,兩軍看似相持,實則盛軍始終留力。

  “陛下,子午關焦灼不下,是否再派援軍?”向無極憂心忡忡,也已許久未曾離開皇宮回府,就在禦書房裡吃住。

  霍永寧呆瞭一呆,手中可用的兵馬並不充裕,增兵並非沒有考慮過。可若大軍在三關覆沒大半,又拿什麼兵馬來守川中。他默瞭默,道:“三關,能守住麼?”

  向無極語塞,不敢看霍永寧咄咄逼人的目光,道:“想不到小畜生居然耐得住,不來川中,隻起兵攻關,可恨。”

  “或許已經來過瞭……”霍永寧臉寒如鐵,道:“耐得住,他真耐得住。怎生是好?”

  “盛軍勢大,小畜生在軍伍之中,我們沒有可趁之機。況且……以如今盛軍的軍力,有沒有小畜生,我軍都難。”

  “是麼……”霍永寧悠悠出神,良久方道:“可隻有殺瞭他,才有翻盤之機。”

  “臣不解,請陛下解惑。”

  “皇弟,盛軍一路勢如破竹,鯨吞燕國,多賴小畜生之功。他功高震主,張聖傑就算忍他一時,麾下那些人未必服氣。朕,看小畜生暫無覬覦大位之心,他在,才震得住手下那幫人。他若不在瞭,祝雅瞳會怎麼想,韓鐵衣又會怎麼想,張聖傑呢?”霍永寧睜開疲累至極的眼睛,道:“他們不生內亂,大秦,恐無機會。”

  霍永寧之言有理有據,果然對吳征瞭解甚深。可說得簡單,當今的吳征武功絕頂,身邊高手如雲,自顧尚且不暇,遠望就要趕緊遁逃,又拿什麼去殺瞭他。向無極知道自己無隨機應變之能,道:“小畜生在軍中,陛下可有良策。”

  “或許,不妨冒一次險?這皇城裡榮華富貴,享之不盡,在軟紅十丈裡享受久瞭,皇弟,是否還有和當年一樣,孤註一擲的勇氣?”

  霍永寧目光灼灼,向無極一驚,道:“陛下的意思是?再犯險一回,打他一個出其不意?計將安出?”

  “隻落在一個人頭上,林錦兒!”霍永寧一拍桌案,憤然道:“你去密召迭輕蝶和清兒速來面聖!或許,這是唯一的機會。若此計不成,寧傢又要回到暗無天日的洞穴裡,從今往後,又不知道要數十年,還是數百年的時光才能重見天日!”

  霍永寧一驚,道:“迭輕蝶?”

  “對!把她綁在一起,小畜生不可能放過她,她隻能乖乖聽朕的話!齊心殺瞭小畜生再說!”

  “遵旨。”

  半個時辰之後,迭輕蝶身著紗衣,裸著半邊胸脯,意態慵懶地從車駕上下來,嘟嘟囔囔地埋怨道:“大半夜的宣人進宮,擾人清夢。”

  向無極回身一瞪眼,冷冷道:“陛下這幾日心情不算太好,你最好把嘴閉緊,若觸怒瞭龍顏,當心你的腦袋。”

  “好啦好啦,人傢知道瞭。正快活著,平白被喊進宮來,還不許人抱怨兩句瞭。”迭輕蝶擺瞭擺手,仍是不以為然,扭著腰向皇宮走去。

  進瞭禦書房,就見霍永寧與寧諫清已在等候。向無極自行復命,寧諫清卻盯著迭輕蝶,目光中似有火焰閃動,貪婪又憤恨,絲毫不加掩飾。這等吃人的目光有若實質,迭輕蝶輕易就有瞭感應。她露出個媚笑自行坐下,朝寧諫清挑瞭挑眉,還聳瞭聳胸脯。

  比起從前,迭輕蝶的兩頰與眼窩愈發深陷,可她的天生麗質卻不受影響,更難為的是,嬌軀上該隆起的地方仍然飽滿,看上去極具妖艷的冶媚。

  寧諫清看得幹咽瞭口唾沫,心中咒罵,但在皇帝面前隻得按捺下心中的怒火與欲火,裝作若無其事。

  “你們都來瞭。賜座。”霍永寧瞥瞭眼迭輕蝶,裝作沒看見她的不敬,頗見威嚴地道:“知道朕宣你們來,為的是什麼?”

  寧諫清起身拱手道:“陛下是為瞭盛軍犯邊一事?”

  “不錯。”

  “臣遠提一支軍馬馳援子午關,定斬賊將於馬下!”

  “很好,很好。朕正有此意!”霍永寧贊許點頭,道:“但古之名將,皆需智勇雙全,清兒雖勇,不可自負勇力!朕讓蝶兒與你同去,兩相照應。”

  迭輕蝶在一旁卻似如夢初醒,狐疑問道:“陛下,子午關的敵將是誰?”

  “老熟人,吳征。”

  “啊?”迭輕蝶驚聲尖叫,連連搖首道:“不去,我不去。”

  “大膽!”向無極一聲斷喝,拱瞭拱手道:“陛下的旨意,你怎敢胡言亂語。”

  迭輕蝶翻瞭翻眼,向椅子一縮,嘟嘟囔囔道:“陛下,上回去江南,我藏得嚴嚴實實的,輕易就被吳征找瞭出來。他一個人我都不是對手,被他打傷,何況還有祝雅瞳與陸菲嫣,我不想去送死。”

  “你!”

  “噯……”霍永寧揮手打斷向無極的喝罵,和顏悅色道:“蝶兒不必擔憂,朕自有佈置,這一回定叫吳征小兒死無葬身之地。若沒有把握,朕怎會輕易讓清兒同去?”

  迭輕蝶一瞟寧諫清,略定瞭定神,小聲道:“當真?”

  “朕金口玉言!斬瞭吳征,盛軍自亂。”霍永寧道:“你們先在陣前露面,朕自有妙計!”

  “我……我還是不想去。”

  “寧諫清,迭輕蝶接旨!”向無極手捧聖旨,莊重道。

  寧諫清喜出望外跪地,迭輕蝶不情不願,眼珠子左看右看,終究不敢抗旨,起身跪地……

  接過密旨,寧諫清意氣風發地出瞭皇城回府。期盼瞭好久的建功立業,就在眼前。從前雖在寧傢身居高位,卻從不能顯赫人前。明日朝會之後,自己就是統兵的大將軍,一月之後,大軍就要在自己的號令下出征。風光無兩!至於那個吳征,他從未放在眼裡過。都是年輕俊彥,誰比誰差瞭?今番出征子午關,正好跟他鬥上一鬥!若能取勝,名滿天下的就是自己。大秦國的皇位遲早也是自己的!

  剛在府中坐定,管傢來報:“公子,劉公子與迭姑娘求見。”

  “哦?請吧。”寧諫清心情正激動,遂大手一揮,心中卻想:從來都是那條癩狗劉榮自己來,迭輕蝶來幹什麼?

  片刻間兩人已入府,劉榮在廳堂外停步,迭輕蝶則無所顧忌,大喇喇地入內,露出個甜甜的笑容道:“寧公子。”

  “迭姑娘為何深夜到訪啊?”正躊躇滿志之時,佳人到訪,寧諫清的心情大好。

  “咯咯,夜深人靜,一個姑娘拋卻瞭臉面來訪翩翩公子,還有別的事麼?”迭輕蝶嬌笑,順勢在椅中一躺,姿態妖嬈。

  “哦?呵呵。”寧諫清心中冷笑,一個浪蕩女子居然說什麼拋卻臉面,臉上卻不動聲色道:“迭姑娘從前對本公子不假辭色,今日自行上門,這是何意?”

  “人傢快要死啦,要死的人找點快活還有什麼何意?”迭輕蝶俏臉一板拍著桌子撒潑般尖叫,瞬間又變瞭臉色,嫵媚道:“從前逗寧公子玩兒的,其實人傢心裡早就肯瞭。你們男人不也總喜歡嘴上拒絕麼?寧公子當知我心。”

  “哈哈哈……你怕吳征?別怕,萬事有我!”寧諫清放聲大笑,目中欲火直射瞭出來。當此人生得意之時,正需一位絕色女子,他起身關門,瞥眼間見劉榮在門口鐵青著臉垂頭,不由心下更是得意,獰笑道:“你在這裡乖乖給我看著門,誰也不許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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