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波嘆息,“事情就是這樣,本來好好的,我一向不想同蠻人鬧得太僵,都用的痛心蠱,但這次不知怎麼,有人哄騙他們說蠱有解,你知道的,那些蠻子本來就頭腦簡單,加之這蠱並不十分厲害,這下竟然真的膽大包天。”
“師姐,你真是太過手軟,我對待那四子還用的噬心蠱呢,你對待暴烈的蠻族人卻不肯下重蠱,要知道蠻族性野難馴,又腦子空空,你的心慈手軟實在用錯瞭地方!”媸妍又疑惑道,“不過他們的蠱是真的有解?”
“我不也是想著盡可能籠絡他們,不要鬧得太僵麼。”逐波嘆氣,又冷哼道,“哪裡有解,郎氏的蠱隻有自己人才能解的出來,更不要說有的蠱甚至隻有下蠱人才能解。那人分明是騙子,剛好借瞭時機鉆瞭空子,這下就算蠻族人反應過來,他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
媸妍想瞭想,冷笑,“我當是誰,恐怕是田大盟主吧!除瞭他,再無人對你我的佈局如此熟悉,又恰好知道鴛鴛館,這條狗恐怕是耐不得寂寞,以為我們把真的皇帝擄來瞭,我們之前的計劃不就是如此麼?真的皇帝若是被擄來倌館受辱,恐怕不會輕易饒瞭你我,所以這是想趁亂讓我們兩敗俱傷,又或者借皇帝的手除瞭我,然後把他之前假情報之事再推到我身上。”
逐波心驚,“他不是投靠瞭你嗎?怎麼還如此搖擺不定?”
媸妍微微搖頭,“是我操之過急瞭,急著想要把他拖下水,所以讓他狗急跳墻瞭,卻忘瞭他最在乎名譽,有這樣的反撲再平常不過,不過這次,我是不會再對他耽擱功夫瞭。”她嘆瞭口氣,“蒺藜那邊,我已經捎信給逍遙侯趙丹元斡旋,過幾日應該有辦法。”
“師姐,鄂南恐怕暫時興不起什麼風浪瞭,我已經急招孔雀過來協助阿木幫你重新下蠱,我要去一趟白雲寺。打蛇打七寸,他這次實在惹火我瞭,我與田單的賬,也該算一算。”
逐波略一遲疑,“那你要小心瞭,年前普覺大師辭世瞭,本來是想那位繼任住持的,奈何年紀輕壓不服,現今白雲寺四大禪堂爭鬥不休,尤其以戒律禪堂的瞭情那惡僧囂張的最為厲害。”
媸妍對她暖笑,“放心吧師姐,幾個惡僧,我還不放在眼裡,何況我也不是要去挑戰白雲寺的,我若是除瞭瞭塵,他們隻會謝我。”
逐波點頭,又關切道,“怎麼這幾趟都不見瞭阿裡?阿木還同我問起,你們不是鬧瞭別扭吧?”
媸妍的笑僵在臉上,“他……走瞭。”
逐波皺眉,“他那性子,若不是你太過分,怎麼會走?師妹,這幾個男子,我也看出瞭,都對你真情實意,隻是,你周旋起來,少不得用些手段才是,不要太一味直白,是會傷人的!”
媸妍點頭,果然,齊人之福,不是那麼好享的呢……
夜深人靜,子時白雲寺。
瞭塵一向淺眠,聽見動靜便緩緩坐起,靜靜地盯著黑暗中的某一點。
燈火燃起,照亮瞭一室。
那女子一身妖嬈的紅紗,隨著夜風幽幽的飄,她鎮定的關門,仿佛當他不存在,隨手將個包袱扔在桌上,那隱隱的酒肉香味讓他皺眉。
“為什麼,要出傢?”她解下面紗,轉向他。
她放肆的在他床榻邊坐下,戲弄道,“和尚,我喜歡你,你還俗吧……”
她用手指拂過他越發俊朗的面容,他的眉目,他的鼻梁,最後要停在他的唇上。
他的眼神陷入她流轉的眼波之中,無法自拔,喃喃,“為什麼要出傢,為什麼要出傢……”
“因為我對不起她。”
他終於能坦然說出這句話。
她笑,“那你現在坐在廟裡念經,就對得起她,能贖罪嗎?”
他疑惑,“她……”
媸妍挑眉一笑,“你父親可給她制造瞭很多麻煩,而且,永遠不會消停。”
瞭塵嘆氣,“我明天就動身,去阻止他。”
媸妍忍不住笑得彎瞭腰,才道,“你真可愛。”
“如果,除非你死,他都不肯安分呢?”
瞭塵眉頭一動,“你是來殺我的嗎?”
媸妍突然收瞭笑意,“你這麼可愛,我怎麼舍得殺你。我來找你,是問你討一件東西。”
“《天啟劍訣心法》,必定在你那裡吧?”
瞭塵凝視她許久,收斂瞭情緒,“我不會給你的,而你也拿不走。”
媸妍又打量他:她看得出,他眉目間安寧而祥和,他是真的沈浸在寺廟的生活裡,不再是當年那個暴躁極端的少年瞭。檀香已經染去瞭他的血腥,讓他如願變成瞭另一個人。
但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是浮萍,都有著不可隔斷的過去。
憑什麼他以為剃瞭頭念念經就可以隔斷?就可以安寧的享受如今的生活?就可以從田單變成瞭塵?
想到袁彤術師兄,想到自己那時最黑暗的日子,她眉目變得狠戾,“你交是不交?”
瞭塵靜靜掃瞭她一眼,不再說話。
媸妍突然從包袱中拿出一隻荷葉燒雞,看得他目光一閃,驟的打量她,不知在想什麼。
她笑著湊近他,“不要以為,有你爹給你遮羞,過去的事就無人知道。”
“這世上,還未有我不曉得的事。你真的想叫我把你過去奸淫殺虐的事,都講出來給世人聽?”
“還有個中細節……你真的確定要給別人知道?”她的聲音顯得邪惡無比。
瞭塵面色變幻莫測:他早已看破身外物,也從不想爭什麼。過去往事,他並不介意,也不會再給他什麼困擾,大不瞭像過去三年一樣遠行苦修。
可是他並不想,那個女子的過去再被扒出來,受到任何猜疑和談論。
他身形微動,動瞭殺意,媸妍卻是搶先,隨手一招制住他的要穴處,她如今招式龐雜,信手拈來,正使的是天啟劍訣中的手法。
“怎樣?如今我的身手可比你好,這劍訣心法給我,也才能物盡其用吧?要麼交出來,要麼吃瞭這些!”
她完全可以直接逼他交出東西,可她完全像是要慢慢的折辱他,要他難堪!
瞭塵拳頭緊握,看著她目光恍惚,最終斬釘截鐵,“不。”
她突然動作,鯊魚晾翅般將他手臂往後一扭,又對著他後心拍瞭一掌,他隻覺一股陰寒之氣順著脊柱攀升,讓他氣息一寒,已經狼狽趴在桌上,整張臉埋進雞肉中。
雞肉很香,可對修煉的僧人來說,隻會感到反胃和抗拒。
媸妍見他惡心作嘔,想要躲閃,偏偏拿起酒壇拍破,對著他的側臉澆瞭下去,“我一直質疑,你這等斯文敗類,也能入住佛門,真是佛祖不幸,那便做個徹底的酒肉和尚吧!”
瞭塵滿口酒肉味,跟平素信念沖擊,再加上脊柱那陰寒之氣,心中滯澀,竟然一口鮮血噴瞭出來。
他隻是側頭,目光糾結的看著她,帶著一些莫名的情緒。
“你看什麼?!”媸妍被他看得突然有些難受,不知為何好像覺得自己做錯瞭一般,“再看,我挖瞭你的招子!”
瞭塵目光漸柔,卻沒躲閃。
媸妍被他看得突然有幾分心虛,竟然退瞭幾步,踉蹌倉促離開。